王 珊,陳 新 保,*,龍 欣 悅,劉 友 金,曾 小 明
(1.湖南科技大學地球科學與空間信息工程學院,湖南 湘潭 411201;2.湖南科技大學商學院,湖南 湘潭 411201)
國際產業轉移對構建現代化開放型經濟體系、促進國內國際要素有序自由流動以及加快培育、參與和引領國際經濟合作競爭新優勢具有重要作用[1]。近年來,中部地區充分發揮自身比較優勢,憑借優越的資源、地理和交通條件,積極承接國際產業轉移,在利用外商直接投資方面取得了顯著成績,有效促進了區域經濟發展。2009年國務院正式批準實施《促進中部地區崛起規劃》,至2018年中部地區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額累計超5 000億美元,顯然,中部地區作為“十三五”期間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生力軍,對中國經濟增長發揮著重要作用。但需看到中西部地區發展仍相對緩慢,經濟增長和區域發展不均衡不充分問題仍較突出。2018年國務院頒布的《關于建立更加有效的區域協調發展新機制的意見》明確指出,要以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跨省合作園區等為平臺,構建更加有效的區域協調發展新機制,促進區域協調發展向更高水平和更高質量邁進。因此,在國家將產業轉移作為縮小區域差距和協調區域發展的重要途徑的背景下,研究和厘清中部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影響因素及其空間效應,對中部地區提高國際產業轉移承接規模、促進區域均衡協調發展、暢通國內國際雙循環、積極融入新發展格局具有重要意義。
豫皖鄂湘贛是中部地區崛起的核心區域及中國經濟未來增長的重要引擎,是鏈接和暢通國內國際經濟雙循環的關鍵節點。其中,皖江城市帶、湖南湘南湘西州、湖北荊州、江西贛南等地區相繼成為國家級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并上升國家戰略。在2008年開始的全球第四輪國際產業轉移過程中,豫皖鄂湘贛依托自身優勢,接收大量來自東部和國際的產業轉移,成為新一輪承接國內和國際產業轉移的主戰場,但該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存在產業粗放、體量不夠、強度不足、過度集中等問題,導致承接區引領示范作用不顯著[2,3]。眾多學者圍繞豫皖鄂湘贛承接產業轉移的空間差異與格局演變[4]、承接能力與承接效率[5]、經濟與技術溢出效應[6]、促進和阻礙產業轉移的影響因素[7,8]等開展了相關研究,探尋中部地區承接產業轉移的空間分異規律、影響機制及其承接效應。其中,張建偉等[4]研究了豫皖湘贛承接產業轉移的影響因素,但只涉及國內產業轉移,缺乏該區域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影響因素及其空間效應研究。雖然有部分研究從實證角度探索了中部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影響因素及效應[9-15],但往往基于相互獨立因素的基本假設[16],或只考慮區域內因素的相互影響,而忽略區域間的空間交互作用及其時間有效性;即使考慮了承載因素的空間溢出效應,卻又忽視其對產業轉移空間效應距離衰減規律的認知,難以全面剖析綜合影響因素對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作用機制及轉移成效,導致無法保證政策制定上的偏差。基于此,本文以豫皖鄂湘贛五省75個地級市為研究區域,從傳統經濟因素、制度因素、新經濟地理因素、空間交互等多維視角構建綜合影響因素分析架構的空間計量模型,引入具有可變時間效應的內生時空權重矩陣,深入探究不同影響因素對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空間效應,并考察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空間溢出的距離因素,以期為豫皖鄂湘贛五省乃至中西部地區提高國際產業轉移承接規模和促進區域均衡協同發展提供有益借鑒。
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隨著全球幾次大規模國際產業轉移的興起,國內外學者相繼提出“產品生命周期理論”[17]、“比較優勢論”[18]、“國際生產折衷理論”[19]和“新經濟地理理論”[20]等國際產業轉移經典理論,從不同角度對國際產業轉移的動因、模式、路徑及效應進行系統性探討[3],形成了比較成熟的產業轉移理論分析框架。
(1)比較優勢與承接國際產業轉移。早期新古典貿易理論基于比較優勢理論對國際產業轉移的區位選擇及影響因素進行了論證。逐利是資本的本性,成本最小化或利潤最大化為企業首選[21],此時國際產業轉移重點關注承接地的成本優勢,如基礎設施便利性、勞動力成本[22]。便利的基礎設施可降低企業生產成本,隨著區域基礎設施的不斷完善,對外商投資的吸引逐漸下降;勞動力成本具有行業差異化影響,低成本區域對承接國際密集型產業轉移有明顯效果,而勞動力生產效率高的區域對技術型產業轉移更具吸引力[23],基于此,改革初期中國內地承接了大量發達國家或地區的勞動密集型產業。
(2)政策環境與承接國際產業轉移。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隨著新制度經濟學的興起與發展,市場、環境、制度、文化等因素被納入影響國際產業轉移的考量中。此時,中國作為新興經濟體擁有安定的社會環境,市場化程度是影響其國際產業轉移區位選擇的重要因素[24],反映出政府對市場的干涉程度,市場化程度越高,越能有效促進資源的跨區域合理流動和優化配置,進而降低生產成本、提升效率。另外,有關政府的稅收及土地優惠等政策亦有助于吸引國際產業轉移和外商投資,胡志強等[11]將財政支出占GDP比重表示政府參與度,政府參與度越高,市場化開發水平越低,越不利于承接國際產業轉移。
(3)市場規模和產業集聚與承接國際產業轉移。新經濟地理學理論[20]重點關注市場規模和產業集聚等因素對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影響,市場規模較大的區域供給和需求也較大,使之對以“逐利”為目的的外資更具吸引力[25,26];而產業集聚較高的區域往往專業化水平較高、生產要素較集中,能有效降低生產成本和流程,吸引國際產業轉移[27]。但產業過度集聚可能會導致要素擁擠、成本上升、競爭加劇等現象,產業逐漸擴散則有利于吸引新的國際產業轉移或鄰近溢出。同時,集聚規模存在明顯的路徑依賴,由于早期信息不對稱及對新區域缺乏了解,為降低生產成本和風險,后續產業轉移更傾向選擇帶有“親緣”性質以及產業相對成熟的集聚區域,進而可能阻礙國際產業轉移的鄰近溢出效應。
(4)空間交互性與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空間經濟學[27]認為區域經濟系統是一個典型的開放系統,區域不均衡性導致的要素流動、商品貿易、知識擴散和技術溢出等在空間上相互影響和作用。區域經濟增長不僅取決于本地區的經濟基礎和投入,還依賴鄰域或周邊區域的增長,即區域經濟增長的空間效應。國際產業轉移邊際影響的放大效應往往被忽略,基于“干中學”理論,鄰近區域可通過與優質區域的交流、傳播、模仿、借鑒、競爭、帶動等方式吸引新的國際產業轉移或鄰近溢出,但也受地理距離和經濟距離等條件約束。張建偉等[4]研究發現,空間交互作用是影響豫皖湘贛四省承接產業轉移空間差異形成的重要因素,但其忽略了國際產業轉移因素的邊際效應,本文將重點彌補該缺陷。
根據上述理論分析,本文從比較優勢、市場規模和集聚經濟、制度政策與時空交互4個理論維度,選擇基礎設施水平(INV)、勞動力成本(LAB)、人力資本(STU)、市場規模(PGDP)、產業集聚水平(AGG)、實際利用外商投資額(FDI)累積效應(CME)、政府參與度(GOV)作為解釋變量,構建綜合影響因素分析框架(表1)。鑒于外商直接投資是我國接收國際產業轉移的首要途徑,本文被解釋變量以實際利用外商投資額(FDI)表征,基于GeoDa軟件計算得到FDI的全局莫蘭指數(Global Moran′sI)均大于0,且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表明國際產業轉移承接活動存在顯著的空間正相關性和溢出效應,即本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不僅會影響周邊城市的承接活動,也會受周邊城市的影響。因此有必要將空間特性納入豫皖鄂湘贛承接國際產業轉移水平計量分析框架。

表1 影響因素及其變量描述
空間權重矩陣的選擇與設定對空間效應分析至關重要[28],目前常見的空間權重矩陣有:1)地理鄰接權重矩陣,兩個區域擁有共同邊界則視為鄰近,權重為1,否則為0;2)地理距離權重矩陣,根據歐氏距離或弧度距離倒數計算地理距離權重,因涉及大范圍場景,本文采用地球弧度曲線距離計算,距離越近,權重越大;3)經濟距離權重,采用人均實際GDP衡量。由于空間權重矩陣基于截面數據構建,僅能考察空間鄰近關系、空間距離或空間經濟-社會聯系等外生要素對空間效應的影響,無法準確考察空間效應的時間轉移和傳導效應。本文借鑒范巧等[29]的研究,進一步構建具有可變時間效應的內生時空權重矩陣:首先,根據被解釋變量的年度Moran′sI比構建時間權重矩陣,并將空間權重矩陣和時間權重矩陣標準化;然后對其進行克羅內克積組合,構建鄰接時空權重矩陣(TW1)、地理距離時空權重矩陣(TW2)和經濟距離時空權重矩陣(TW3),以此作為控制變量。
研究數據主要來源于2010-2019年豫皖鄂湘贛五省統計年鑒以及各地級市政府統計公報。對經濟變量采用GDP指數進行消脹處理,換算為以2009年為基期的實際值。為緩解變量間的共線性和異方差問題,對涉及的絕對量進行對數化處理。解釋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均小于4.0,表明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本文采用空間計量模型測度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空間效應,即在面板回歸模型中引入空間交互效應,以檢驗本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及相關因素是否通過空間溢出效應影響鄰域的國際產業轉入。空間滯后模型(SLM)、空間誤差模型(SEM)和空間杜賓模型(SDM)3種常用的空間計量模型檢驗結果如表2所示,可以看出:基于空間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的檢驗結果均在1%水平上顯著,確定面板模型類型為時間和空間雙固定效應模型;在時空固定效應模型的基礎上,再進行LM 檢驗和Robust LM檢驗,結果均在1%水平下顯著,表明在不同時空權重矩陣下SLM和SEM模型均成立,但部分Robust LM檢驗結果不顯著;進一步對時空雙固定效應的SLM和SEM通過Wald檢驗和LR檢驗進行篩選,其結果均在1%水平上拒絕SDM可以退化為SLM或SEM的原假設,即確定空間交互效應模型為SDM;最后Hausman檢驗結果在1%置信水平上拒絕隨機效應的原假設,進一步證明固定效應模型擬合效果俱佳。綜上,本文選擇時空固定效應下的SDM對豫皖鄂湘贛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影響因素及其空間效應進行實證研究。

表2 空間計量模型相關檢驗過程及其結果
為更好模擬空間溢出效應規模及其時序動態轉移過程和傳導效應,本文用前述構建的時空權重矩陣替代空間權重矩陣,納入SDM基準模型。為消除異方差,對部分解釋變量進行對數變換,最終構建的空間效應測度模型為:
lnY=ρ(TW·lnY)+β·X+θ(TW·X)+ε
(1)
式中:TW為時空權重矩陣;Y為承接國際產業轉移水平;X=[lnINV,lnLAB,lnSTU,lnPGDP,AGG,lnCME,GOV]為解釋變量;ρ、θ分別為被解釋變量和解釋變量的空間滯后系數;β為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ε為隨機擾動項。
為考察不同空間交互權重矩陣對空間效應估計結果的差異,本文運用Matlab軟件,利用極大似然法獲取SDM的參數估計(表3),可以看出:1)在3種空間權重矩陣下,被解釋變量(承接國際產業轉移量)的空間回歸系數ρ均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研究區國際產業轉移承接活動存在明顯的空間依賴性和正向溢出效應,即本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規模每擴大1%會帶動鄰近地區國際產業轉入增加0.444%~0.779%。2)各解釋變量對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直接影響效應在3種空間權重矩陣下的估計結果較一致。其中,基礎設施水平、市場規模、產業集聚水平及FDI累積效應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這些影響因素對承接國際產業轉移活動起正向促進作用;而人力資本(lnSTU)均顯著為負,表明該影響因素存在負向阻礙作用。3)各解釋變量的空間滯后項(TW×lnX) 對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直接影響效應在3種空間權重矩陣下的估計結果存在顯著差異。其中,市場規模(TW×lnPGDP)、人力資本(TW×lnSTU)、FDI累積效應(TW×lnCME)等均顯著,但其余解釋變量不顯著。綜上,SDM空間滯后項的參數估計結果并未體現出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的全部影響效應,存在部分偏差,故不能根據回歸系數對其進行解釋。

表3 基于不同時空權重矩陣的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影響因素回歸結果
為克服和避免上述因為空間滯后的 “反饋效應”[30]導致解釋變量回歸估值的誤判,本文借助偏微分解法[31],進一步將空間效應分解為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兼顧總效應分析,用于反映各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的空間交互影響,具體估計結果見表4。
(1)直接效應,用于衡量本地區各解釋變量對其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影響。如表4所示,基礎設施水平(lnINV)、市場規模(lnPGDP)、產業集聚水平(AGG)、FDI累積效應(lnCME)的直接效應系數均顯著為正,且穩健性較好,而人力資本(lnSTU)的直接效應系數均顯著為負,表明基礎設施水平、產業集聚水平及FDI累積效應的提升對本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產生顯著正向促進作用,而人力資本的提升對本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具有一定的負向阻礙作用。1)FDI累積效應(lnCME)對吸引承接國際產業轉移活動作用顯著,其直接效應最大,3種空間交互權重下的直接效應系數分別為0.454、0.435和0.434,說明豫皖鄂湘贛地區的國際產業轉入在時間維度上表現出明顯的路徑依賴特征,具有自我強化的“滾雪球”效應,即前一期承接產業轉移量處于較高水平的城市,后一期的承接量也會持續走高。2)市場規模(lnPGDP)的直接效應位居第二,3種空間交互權重下的直接效應系數分別為0.171、0.175和0.189。隨著2004年中部崛起戰略出臺及持續推進,豫皖鄂湘贛地區經濟不斷增強,研究期內人均可支配收入提升98.17%,人均消費支出提升84.55%,居民購買力和消費力不斷增強,地區市場規模和潛力巨大,在一定程度上對FDI產生強烈的吸引力。3)基礎設施水平(lnINV)的直接效應位居第三,3種空間交互權重下的直接效應系數分別為0.093、0.104和0.103。便利的基礎設施有利于縮小區域內和區域間的經濟距離,降低外在化的企業運營成本,對勞動力的流動和產業轉移企業的空間布局產生正向影響。4)產業集聚水平(AGG)的直接效應位居第四,3種空間交互權重下的直接效應系數分別為0.094、0.073和0.063。可見轉入產業偏好分布在產業集聚的地方,如全國六大汽車產業集群之一的武漢擁有5家整車生產企業,吸引了近500家外商投資的汽車零部件生產企業。5)人力資本(lnSTU)在3種空間交互權重下的直接效應系數依次為-0.120、-0.139、-0.122,這主要因為流入豫皖鄂湘贛地區的外資及其產業轉移主要以勞動密集型產業為主,難以吸引較高的人力資本,而人力資本質量較高的本地人口多轉移至北上廣經濟發達區域,因此,人力資本對促進本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存在負向影響。6)勞動力成本(lnLAB)對本地區的直接效應不顯著,對本地區吸引國際產業轉移作用有限。7)政府參與度(GOV)在經濟距離時空權重矩陣下通過5%的顯著性檢驗,在地理距離時空權重矩陣下通過10%的顯著性檢驗,表明承接地政府參與度對GDP接近區域的正向影響更顯著,地方政府的稅收減免、投資獎勵、土地優惠、代建廠房等政策措施能增強對國際產業轉移的吸引力,可加速產業轉入。

表4 基于空間杜賓模型的空間效應分解
(2)間接效應,用于探究鄰域各解釋變量對本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影響。如表4所示,僅有人力資本(lnSTU)、市場規模(lnPGDP)、FDI累積效應(lnCME)的空間溢出效應系數在不同時空權重矩陣下均通過顯著性檢驗和穩健性檢驗,其中lnPGDP的系數為負,lnSTU和lnCME的系數為正,表明鄰域的人力資本和FDI累積效應對本地區國際產業轉入具有顯著帶動作用,市場規模的擴大具有顯著阻礙作用,勞動力成本(lnLAB)和產業集聚水平(AGG)對本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活動的影響未通過顯著性檢驗。總體上,間接(溢出)效應中大部分解釋變量系數大于直接效應中解釋變量的系數,說明鄰域因素對本地區的間接效應要強于本地區內自身因素的直接效應,鄰域差異更有利于本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活動。1)人力資本(lnSTU)的溢出效應系數在3種時空交互權重下分別為0.761、0.597和1.557,表明鄰近地區人力資本水平的提高對本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具有顯著的正向溢出作用,且溢出效應強度呈現出經濟鄰近城市間>空間鄰接城市間>距離鄰近城市間,即經濟差距越大的鄰域,其人力資本對本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更具成效,這主要是通過人力資本的社會關聯屬性及其區域間自由流動實現。2)FDI累積效應(lnCME)在3種時空交互權重下的溢出效應系數分別為0.227、0.353、0.356,表明鄰近地區前期的承接活動對本地區產業轉入依然具有顯著的促進效應,這是由地區間經濟競爭和示范效應引起的。當鄰近地區通過政策措施、戰略思路的優化獲得大量外商投資時,本地區也會模仿和學習其做法,從而實現自身及共同發展。3)市場規模(lnPGDP)的溢出效應系數在3種時空交互權重下分別為-0.942、-1.349、-1.916,表明鄰近地區市場規模的擴大會對本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產生虹吸效應,不利于本地區的發展,且該效應在經濟水平相當(即經濟距離最小)的鄰近地區之間最強。轉入企業將生產環節設置在市場規模較大的地方,能接近消費者市場,不僅可以節約運輸成本,而且可以快速了解市場需求變化,獲取更多利潤,因而鄰近地區的市場規模擴大容易吸引本地區已有外資企業再次轉移。4)基礎設施水平(lnINV)和政府參與度(GOV)在3種時空交互權重下存在差異,其中地理鄰近時空權重不顯著,而經濟距離時空權重和地理距離時空權重顯著。中部地區交通組網逐步密集降低了遠距離運輸成本,對于打破行政分割、加速要素流動、促進市場融合具有積極作用。5)政府參與度(GOV)間接(溢出)系數為負,顯然,本地區強有力的政策優惠力度不利于鄰域承接國際產業轉移,即容易滋生政府政策優惠攀比等不良競爭。
(3)總效應,表示各解釋變量對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總影響。從回歸結果看,基礎設施水平(lnINV)、市場規模(lnPGDP)和FDI累積效應(lnCME)均通過顯著性檢驗和穩健性檢驗,只有市場規模為負,說明整體上基礎設施水平、FDI累積效應對中部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市場規模有顯著的抑制作用。基礎設施不斷完善會更吸引外商企業落戶;前期承接產業轉移量如果處于較高水平,后期承接量可能持續走高,即“滾雪球效應”;而市場規模系數為負,結合市場規模的溢出效應,可以發現溢出效應過大,即虹吸效應過于強烈,給周邊城市帶來不利影響,影響地區整體的產業轉入,需要加強城市群中邊緣城市和中心城市的經濟“競合”效益。勞動力成本(lnLAB)、產業集聚水平(AGG) 總體效應均不顯著,而人力資本(lnSTU)和政府參與度(GOV)在不同的時空權重矩陣下存在顯著性水平差異,其中人力資本在經濟距離時空權重矩陣下系數最大,這是由于經濟優勢越大的地方越能留住高素質人才,越容易吸引國際產業轉移。
為進一步探究豫皖鄂湘贛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空間溢出的邊際效應,本文構建空間溢出距離衰減模型,探討其距離因素。從圖1可以看出,空間外溢系數隨地理距離的增加呈先增后減、先正后負變化,在80 km處正向溢出效應達到最大值(0.619),在290 km處負向溢出效應達到最大值(-0.683),顯著性水平的變化規律與其高度相似。按照空間溢出系數的符號及顯著性水平可將曲線劃分為0~80 km的顯著促進區、80~170 km的普通促進區、170~200 km的負向衰減區和200~570 km的負向波動區。顯著促進區是外溢密集區,空間溢出系數隨地理距離的增加而大幅攀升,均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普通促進區的正向溢出效應減弱,顯著性水平也較低,在110 km和150 km左右出現一定幅度的抬升;負向衰減區內的空間溢出效應隨地理距離的增加而減小,但顯著性水平較低;負向波動區內的空間溢出系數在-0.683~-0.243范圍內起伏,這主要與矩陣中存在空間關聯的城市數量減少有關,但大部分系數仍能達到統計學意義上的顯著水平。整體看,豫皖鄂湘贛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空間溢出效應符合距離衰減規律。

圖1 空間外溢的距離衰減過程
從以上分析可知,豫皖鄂湘贛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對促進產業轉入的空間溢出在80 km范圍內極顯著,國際產業轉移承接活動帶來的資金投入、技術溢出、經濟增長等正向效應作用最強,可吸引國際轉移產業流入。當區域邊界超過170 km后,空間溢出轉為負向影響,說明區域間承接產業轉移的關系由合作變為競爭。結合實際數據可知,中部地區各省會城市不僅是承接國際產業轉移規模最大的地區,而且是溢出效應的主要來源地。以各省會城市為中心,輻射半徑170 km的范圍剛好覆蓋五大城市群,城市群中絕大部分城市間距離也在該范圍內,說明城市群是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最佳空間尺度。相比于單個城市,城市群的協同效應使其內部的資源稟賦得到優化配置,獲得超過簡單加總的規模效益,有利于整體競爭力的提升。當地理距離過大時,城市間關聯下降,合作基礎薄弱,在承接國際產業轉移方面更傾向于“各自為政”,因而形成競爭關系。
本文基于2009-2018年豫皖鄂湘贛五省的75個地級市面板數據,構建空間杜賓模型,并引入具有可變時間效應的內生時空權重矩陣,探究豫皖鄂湘贛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影響因素及其空間效應和規律。結論如下:1) 在3種時空交互權重下,豫皖鄂湘贛的國際產業轉移承接活動存在明顯的空間依賴性和正向溢出效應,被解釋變量的空間回歸系數均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地區承接產業轉移規模每擴大1%,會帶動鄰近地區的產業轉入增加0.444%~0.779%;2)地區基礎設施水平、產業集聚水平及FDI累積效應提升對當地產業轉入產生顯著的促進作用,人力資本水平提升具有顯著的負向作用,廉價勞動力對國際產業轉移產生的吸引力正在減弱甚至消失;3)鄰近地區人力資本及FDI累積效應提升對本地區的產業轉入具有顯著帶動作用,鄰域市場規模擴大具有顯著抑制作用,其他因素的影響尚未達到統計學意義的顯著性水平;4)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空間溢出效應隨地理距離的增加呈現“先增后減、先正后負”的變化,其溢出強度在0~80 km范圍內顯著為正且隨距離增加不斷擴大,超過80 km呈現距離衰減特征,超過170 km轉為負向影響,表明城市群是國際產業轉移承接合作的最佳空間尺度。
根據上述研究結論提出下列政策建議,以期進一步提高豫皖鄂湘贛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水平和質量,通過加強城際空間鄰近關聯和空間溢出,推動五省產業轉移的區域協作和經濟高質量發展,亦可為中西部省域或城際產業轉移聯動協作提供經驗。1)推進基礎設施建設,夯實空間互聯基礎。基礎設施水平每提高1%,承接國際產業轉移規模的總效應增加0.2%~0.596%。顯然,提升中西部地區“硬件”和“軟件”實力,是提高產業發展吸引力,實現產業轉移的根本保障。要進一步完善豫皖鄂湘贛五省中心城市和城市群的交通、水利、電力等基礎設施建設,可著力降低產業的生產和物流成本。雖然五省過去在基建方面投入巨大,但區域內的城鄉之間、省際/區際之間的基建發展不平衡問題仍存在,城市軌道交通、城際鐵路干線、高速交通網絡、特高壓電網等建設還有較大提升空間。2)優化人力資源結構,開放人力資本市場。人力資本雖不利于本地區承接國際產業轉移,但對鄰域的溢出效應顯著為正,致使總效應為正向促進,即人力資本每增加1%,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總體規模可增加0.641%~1.434%,說明引進和培育人力資本對于吸引國際產業轉移非常重要。加大人力資本投資,提高人力資本創新能力,滿足市場高級技術人才的需求,為承接國際產業轉移做好人才準備。豫皖鄂湘贛地區高校眾多,其中武漢高校數量位居全國第二,高校可以根據社會需求變化,適時調整專業學科設置,以適應產業發展的需求;政府應提供優越條件,創造良好創業環境,通過各類優惠政策吸引和留住地區的技術人才。同時,開放人力資本市場可以促進地區間人才資源流動,提高人力資本配置效率。3)重視地市競合關系,建立跨地域的協調承接機制。市場規模每提升1%,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規模將縮小0.777%~1.727%,表明地市間存在激烈的“非合作”競爭關系,阻礙國際產業轉入。由承接產業轉移空間溢出的距離衰減效應可知,其溢出強度在80 km內顯著為正,超過170 km承接產業轉移關系由合作轉為競爭。因此,首要從城市群層面建立承接產業轉移合作機構,加強武漢經濟圈、長株潭城市群、環鄱陽湖城市群、合肥都市圈和鄭州都市圈的全域競合關系,以“優勢互補、注重實效、共同發展、實現雙贏”為原則;而后從提升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空間溢出地理距離鄰近的有效性出發,加強跨省域城市間的經濟產業聯系和合作,促進國家級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跨地域間的合理分工和聯合招商。統籌城市群內和國家級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之間的產業布局、用地指標、優惠政策、公共服務等,形成協調發展和有序承接國際產業轉移的格局,避免資源浪費、無序競爭、同質化產業重復承接等一系列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