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駿教授針灸臨床“形神并調”經驗擷要

查必祥,袁愛紅,黃春裕,張萬林,張雅婷,張依帆,楊駿

(1.安徽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合肥 230601;2.安徽中醫藥大學,合肥 230012)

“形神學說”是歷代哲學家及醫學家所廣泛論及的重要內容,《黃帝內經》對“形神一體”理論的論述將形神觀與醫學完美融合。“形”乃臟腑經絡、五官九竅、四肢百骸等有形軀體及循行全身的氣血津液等精微物質。“神”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之“神”是指人體生命活動的外在表現,狹義之“神”是指人體的精神意識思維活動,包括魂、魄、志、意、思、慮、智等各種心理思維過程和喜、怒、憂、思、悲、恐、驚等情志變化。《類經·針刺類》中“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無形則神無以生,無神則形不可活”較為全面地闡述了形神之間相互對立統一的關系,生理上相互依存,病理上互為影響。《素問·寶命全形論》:“凡刺之真,必先治神。”治神是針刺治療疾病的基礎和前提,貫穿于整個針灸治療過程。針灸上工“守神”,下工“守形”。楊駿教授認為,上工“守神”的前提是要“守形”,“守神”與“守形”并舉并重,相得益彰。筆者有幸跟師臨證近 10年,現擇其“形神并調”臨證經驗精要,以饗同道。

1 頭面軀體痛證

《素問·舉痛論》:“經脈流行不止、環周不休,寒氣入經而稽遲,泣而不行,客于脈外則血少,客于脈中則氣不通,故卒然而痛。”“痛則不通,通則不痛。”經絡不通為疼痛的基本病機。楊駿教授認為,疼痛的病因多種多樣,但其病機基本以虛實為綱,即虛痛、實痛,虛痛乃“不榮則痛”,實痛乃“不通則痛”。治療上楊駿教授從病因、病機和病癥三個途徑入手,“調神”與“調形”并舉,通過消除、阻斷病因對氣血運行的干擾,通調經絡氣血運行“調形”,通過“調神”移神寧心使“神歸其室”來達到“住痛移疼”。

如楊駿教授治療三叉神經痛多選用上關透下關,并加電針和溫針灸,再選頭竅陰向下直刺,手法重至局部酸脹,達到疏通局部經絡之效,同時選用印堂,針向鼻尖,手法平和,達到鎮靜寧神之功。在治療頸椎病方面,楊駿教授善用百會調神,通督統陽;風池溫針灸[1],隨證加減;止暈用百會、供血,項強用承漿、后溪,麻木用夾脊、大椎,頸痛用三間、外勞宮。在診療腰痛時首分急慢,即急性腰痛和慢性腰痛,再辨虛實,即腰痛虛證和腰痛實證。急性腰痛多依部位循經取遠端穴位,重刺激強通經絡止痛以緩急,并選印堂移神住痛。慢性腰痛依據補腎不忘活血,活血不忘益腎原則,通過益腎護腰、壯骨、柔筋、調神,通過活血通經、調筋、利機、正柱[2]。楊駿教授還妙用啞門配下關治療顳下頜關節功能紊亂綜合征,頭針配肩三針治療漏肩風,承漿配外勞宮治療落枕等。

2 內科病證

楊駿教授應用針灸治療腦中風、血管性癡呆、腦積水等疾病取得較好療效,并通過嚴格實驗證實針灸治療腦血管病的科學性和有效性,創制“辨經刺井”針和“化瘀通絡”灸。楊駿教授強調以腦為本,發力局部,應用水溝、風池通腦絡,供血、風府供腦血,百會、啞門、太陽開腦竅,四神聰、囟會醒腦神;以通為用,辨經刺井,應用十二井穴通經絡,以井合原通臟腑,以井配豐隆、中脘、足三里通痰濁,以井加氣海、血海通氣血;以補為先,調養臟腑,用太溪補腎充髓,應用神門補心安神,中脘補脾養神,太沖養肝調神[3-4]。

楊駿教授提出“辨證依經重穴”分期治療周圍性面癱,初病審因從原求治,久病入絡刺之以通,痿痙在肉治在脾胃,難治從痰益氣化濁,并創制“長針透經穴刺、滯針提拉法、健側平衡對刺”治療難治性面癱,全程應用水溝調神[5]。并在臨床優效性的基礎上通過磁共振探討中樞機制,肯定面癱患者康復過程中腦功能重組現象及針刺調控腦功能重組的機制[6]。還創新性改良壓灸百會穴提神氣、升氣血治療頸源性眩暈[7],選用印堂鎮靜安神、筋縮舒筋活絡治療面肌痙攣,選用百會、神庭鎮靜安神,合谷、太沖疏肝理氣治療郁證[8],選用百會、印堂、安眠、神門配合中脘、陰交治療失眠,選用百會、素髎、天突、膻中、中府、列缺治療咳嗽。選用天樞通調脾胃,俠白宣肺滯腸,印堂、水溝、承漿、氣海、關元、中脘通行任督治療慢性泄瀉[9]。

3 婦兒科病證

《黃帝明堂經》中提出中渚、水道、關元等 43個治療婦科病的腧穴,楊駿教授認為“月事少”“月不通”等婦科疾病均可采用針灸治療。臨床上常用督、任、腎、脾、胃、肝經脈的腧穴,但首取百會以守神及治神,再配承漿調和陰陽,誘導患者入靜,隨后以氣海、關元、中級、子宮、合谷、三陰交為主穴調理氣血。楊駿教授還善用針刺少澤治療產后乳汁不足、不通,艾灸至陰矯正胎位不正,針刺地機治療原發性痛經,電針三陰交治療圍絕經期綜合征,并通過與假針刺組對照研究示電針三陰交能明顯改善圍絕經期患者烘熱汗出、失眠、急躁易怒、手足心熱、憂郁等癥狀群[10]。

《小兒藥證直訣》:“五臟六腑,成而未全,全而未壯。”故小兒為稚陰稚陽之體,臟腑嬌嫩、氣血未充、腦髓待長等生理特點,易為發病、病種繁多、傳變迅速、易趨康復。楊駿教授治療兒科疾病多以點刺、輕刺為主,達到祛邪而不傷正。楊駿教授每半日患者近百人,但堅持首診患兒,慈祥耐心與患兒交流,以消怯針。楊駿教授治療小兒腦癱以針刺百會、囟會、四神聰、風池強腦益髓,點刺督脈強脊調體[11]。治療小兒外傷偏癱以國標頭針的運動區或感覺區為主通腦醒神,辨經點刺患肢相應穴位疏通氣血。治療兒童近視以百會、啞門調神通竅,太陽、四白等局部穴位調暢氣血。治療兒童骨骼發育遲緩選用百會、大椎、身柱、長強助陽充髓,針刺四肢長骨骨骺疏經通絡。治療小兒遺尿以百會提氣調神益髓,腎俞、膀胱俞補腎固攝。

4 皮膚科病證

《素問·至真要大論》中提到“諸痛癢瘡,皆屬于心”。《明醫指掌·瘡瘍疥癬證十》:“瘡瘍痛癢皆心火,疥癬多緣血熱生。”楊駿教授認為,各類皮膚類疾病皆可歸結心火血熱,多由情志不暢、心氣郁滯所致。常用百會、神庭、素髎、水溝、安眠、合谷、曲池、血海、地機、三陰交治療癮疹、痤瘡、神經性皮炎、黃褐斑等各類皮膚性病癥。輕刺百會、神庭、水溝、安眠四穴鎮靜安神,直刺素髎疏通肺氣,合谷、曲池針用瀉法清熱解表,淺刺血海、地機活血涼血,三陰交用補法滋陰清熱,并配神闕穴拔罐、大椎刺血放血。楊駿教授還善用水溝配合局部火針點刺治療帶狀皰疹,配合夾脊穴電針治療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圍刺加溫針灸治療皮下囊腫,圍刺加電針治療腱鞘炎。

5 其他疑難病證

痙攣性斜頸是一種較為少見的頸部肌肉群陣發性不自主收縮引發肌張力障礙性神經系統疾病,其發病機制尚不明確,尚無特效治療方法[12]。《素問·骨空論》:“督脈為病,脊強反折。”《素問·生氣通天論》:“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楊駿教授認為該病為督脈失調,肝血虧虛,強脊柔痙之力不足,治療上以督脈筋縮為主穴,直刺強通筋縮,得氣后退針調整針尖方向,分別斜刺雙側肝俞,既可通督脈養陽強脊,又可疏肝理氣柔痙[13]。重癥肌無力是一種慢性、獲得性自身免疫性的罕見病。楊駿教授善博眾家之長,如國醫大師鄧鐵濤從脾論治、針灸大家彭靜山眼針療法等,采用百會提氣調神,頭針眼針調和氣血,中脘、氣海、關元健脾益氣,取得較好療效。神經性耳鳴為耳鼻喉科常見難癥,易伴有焦慮狀態,楊駿教授善用調神與通竅并舉,多用百會、神庭、水溝調神導氣,耳周電針、溫針灸,耳內冰片灸行氣通竅[14]。楊駿教授還應用百會、神庭、印堂、水溝通督調神,足三里、三陰交、照海、申脈等穴調和氣血治療不寧腿綜合征[15],用調神通絡、益氣健脾、養血補虛之法治療格林-巴利綜合征[16]。

6 結語

針灸作為中華民族原創的治療方法,“形神并調”更加符合新時代社會群體健康需求。楊駿教授強調,除了針灸臨證注重“形神并調”之外,還要更多注重醫者自身形神,從“必一其神,令志在針”到“正其神,欲瞻病人目,制其神。令氣易行也”,以做到“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楊駿教授認為身體素質是醫學實踐之基,只有強壯的體魄才能保證承受繁忙臨床工作,獨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壽敝天地。楊駿教授雖已過花甲之年,但仍堅持每周3次門診,每次診治患者百余位。他認為醫者之神體現在自身的內在修養和綜合素質,想要成為一名優秀的中醫學者,應以唐宋文學為立德之基,以書本教材為立身之本,以臨床前沿為立學之源。要求弟子們多涉獵文學、哲學、社會學、心理學以及經濟和文化等方面的知識,更好地認識社會、環境,傾聽、了解病人的身心,始終將人文精神滲透醫學專業。楊駿教授臨證中更是富于仁愛之心,對待患者耐心細致,和藹可親,他特別強調為醫者要真誠正直,心存善意,富貴不慕,貧賤不辱。正如《大醫精誠》:“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愿普救含靈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