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靜
(北京教育科學研究院,北京,100036)
性教育是幼兒健康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幼兒身心健康發展起重要作用。近年來,隨著新聞媒體的曝光,兒童遭受性侵害事件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我國《“女童保護”2021年性侵兒童案例統計及兒童防性侵教育調查報告》發現,受害兒童年齡最小的僅為2歲。[1]兒童性侵害的頻發不僅反映了我國兒童保護法治體系有待完善,而且可能與我國校園兒童性教育的缺失有關。[2]性的發展伴隨兒童的一生,幼兒階段是兒童期性發展的第一階段。[3]20世紀50—70年代,北歐和英美等發達國家開始現代兒童性教育工作,這些國家的性教育是從幼兒階段開始進行的。[4]幼兒時期開展性教育有助于兒童早期獲得科學的性知識,習得健康的生活習慣,提高自我的保護技能和意識,從而預防性侵害的發生。[5]教師是科學開展幼兒性教育工作的重要力量,尤其是在教育相對落后的農村和城市的遠郊區。[6-8]本研究基于健康教育“知—信—行”理念,調查了北京門頭溝區10所幼兒園教師,了解幼兒教師性教育素養的情況,包括性教育的知識、態度、實踐和培訓的現狀及其影響因素。
本研究采用分層隨機整群取樣的方式,在北京市門頭溝區隨機抽取10所幼兒園的教師作為對象開展調查。本研究采用問卷星企業版進行線上調查,調查人員現場指導,發放調研微信二維碼,教師手機掃碼填寫并當場線上提交。參與調查的教師有311人,研究者回收有效問卷299份,問卷有效率96.1%。調查對象基本情況如下:99.0%是女教師;平均年齡29.3周歲(SD=6.95);61.9%具有大學本科學歷;40.5%教齡5年及以下,31.4%教齡6—10年,28.1%教齡11年及以上。
本研究參考國內外已有的研究文獻,基于“知—信—行”理念設計教師調查問卷。[7-10]問卷主要內容包括幼兒教師人口學背景(性別、年齡、教齡和學歷等),教師開展性教育的知識、態度、實踐情況及其接受性教育的培訓情況。問卷知識維度有5個條目,態度維度有3個條目,每個條目回答“是”記1分,“否”或“不知道”記0分,得分越高,說明教師的性教育知識和態度越好。性教育實踐維度共7個條目,包括實踐內容和未開展性教育的原因。問卷還涉及幼兒教師接受性教育培訓的現狀、意愿和需求等。本研究采用SPSS 23.0對數據進行管理與統計分析,描述統計采用頻數和百分比,推斷統計采用單因素分析。
如表1所示,雖然大約三分之二的教師知道“人體生殖器官的科學名稱”和“如何預防幼兒性侵犯”,但僅有較少教師知道“幼兒現階段的性發展特點”和“幼兒現階段可能遇到的‘性’相關問題”。可見,幼兒教師缺少開展性教育的相關知識,特別是科學系統的幼兒性生理發展知識和預防幼兒性侵犯的知識。
由表1可知,94.3%的幼兒教師支持幼兒園開展性教育,說明大部分幼兒教師已經意識到性教育的重要性,對開展性教育的態度非常積極。99.0%的教師支持幼兒園和家庭一起聯合開展性教育。但是,大部分教師對幼兒性教育還存在一定的擔憂,67.2%的教師擔心幼兒園開展性教育可能會對幼兒產生不好的影響。

表1 幼兒教師性教育知識和態度情況(N=299)
調查可知,幼兒教師性教育的實踐較少,僅有17.4%的教師開展過性教育活動,不足25%的教師為幼兒購買過性教育材料。可見,幼兒教師很少開展性教育的專題活動,也很少為幼兒購買性教育相關材料。進一步調查幼兒教師未開展性教育的原因發現:88.3%表示“不知道如何把握幼兒性教育的尺度”,80.9%認為自己“缺少幼兒性教育的知識和方法”,74.6%“擔心家長不理解幼兒性教育”,50%認為幼兒園缺少相應的課例教案和此類課程活動安排,甚至70%直接表明自己開展性教育沒有信心。
幼兒教師性教育實踐較少的原因可能有二:其一,教師本身缺少科學系統的性教育知識和方法,也沒有可供參考的教育材料,不知道如何把握性教育的尺度,從而開展幼兒性教育的信心不足;其二,教師感受到來自家長的壓力,擔心家長不理解幼兒性教育,甚至擔心家長起反作用。
調查可知(表2),幼兒教師性教育培訓的情況不容樂觀,僅5.0%的教師接受過此方面培訓,87.0%的幼兒教師表示愿意接受幼兒性教育的培訓。由于幼兒教師意識到了幼兒性教育的重要性,他們的性教育培訓需求也非常強烈。由表2可知,超過有92.6%的教師期望培訓的內容是“幼兒性教育的系統科學知識”“如何預防幼兒性侵害”和“如何與家長溝通開展幼兒性教育”。
如表2所示,“系列專家講座”是大部分幼兒教師接受的培訓方式,其次是“課例交流”形式。由于幼兒教師缺少科學性教育的知識和技能,因此他們深知自己急需專業的培訓。大部分幼兒教師傾向于接受系統科學的性教育培訓,特別是專家系列講座,以此提高幼兒性教育能力。總之,幼兒教師期望獲得專家持久的支持和培訓,而不僅僅是一節課或一次簡單的講座。

表2 幼兒教師接受性教育培訓的情況(N=299)
以幼兒教師性教育知識、態度和實踐為因變量,以幼兒教師的學歷(大專及其以下/大學本科及其以上)、教齡(5年及以下/6—10年/11年及以上)和年齡(29周歲及以下/30周歲及以上)為自變量進行單因素方差分析的結果顯示:幼兒教師的性教育態度僅在年齡變量上存在顯著差異,年齡在30周歲及以上的比29周歲以下的教育態度得分更高(30周歲及以上:2.35±0.52,29周歲及以下:2.21±0.59;t=2.03,p<0.05)。同時,幼兒教師性教育知識和實踐水平在學歷、教齡與年齡變量上差異均不顯著)。可見,幼兒教師學歷、教齡和年齡均不能顯著影響其培訓的需求內容和方式。綜上分析,除了年齡對幼兒教師性教育態度有影響,教師學歷、教齡和年齡對幼兒教師性教育知識、實踐水平和培訓需求均沒有顯著影響。
大部分北京遠郊區幼兒教師性教育態度非常積極,他們支持開展幼兒性教育,幾乎所有的教師都支持“幼兒園和家庭一起聯合開展性教育”,這一比例顯著高于近年來在我國其他省份鄉鎮幼兒園教師的調查結果(34%)。[8]相比十幾年前謝妮的研究[11],本研究發現,更大比例的幼兒教師已經意識到家園合作開展性教育的重要性。家庭和幼兒園是幼兒主要活動和生活的場所,家長和教師為主要的教育者,是幼兒獲得性知識和自我保護技能的主要來源。[5]由于在我國農村和城市遠郊區,家長主動開展性教育的意識薄弱[6],因此更需要教師與家長合作,以提升家長的性教育意識,共促幼兒健康成長。與以往研究相似[7,12],本研究也發現幼兒教師性教育知識水平較低,這可能與其知識來源途徑比較少有關,特別是城市遠郊區,幼兒教師所能獲得的教育資源非常有限。[12]
雖然幼兒教師意識到了性教育的重要性,但開展幼兒性教育的百分比仍然很低,僅為17%,稍高于牛桂紅在甘肅農村幼兒園的調查結果(10%)[12],但遠遠低于張容等人在四川鄉鎮幼兒園的研究結果(65%)[8]。大部分農村或城市郊區的幼兒園缺少專門的性教育材料,本研究也發現,僅有較少幼兒園購買過專業的性教育材料。由于性教育知識匱乏,缺少專業性教育材料,接近90%的幼兒教師不知道如何把握幼兒性教育的尺度。即使大部分幼兒教師意識到了幼兒性教育的重要性,但受保守性文化的影響,他們性教育的顧慮和擔憂較多,這可能是幼兒教師性教育實踐較少的原因之一。
楊建涵等人的研究發現,農村地區的幼兒教師獲得性教育知識來源途徑比較少,而且沒有可行的專家培訓或講座[7]與此相似,本研究也發現僅有5.0%的幼兒教師接受過有關性教育的培訓。幼兒教師接受培訓的愿望強烈,87.0%的教師愿意接受幼兒性教育培訓,這與徐瑩等人的發現一致[13]。職后培訓是教師獲得幼兒性教育知識和技能的重要途徑之一,系統科學的培訓有助于提升幼兒教師的性教育素養。[4,7-8]職后培訓能幫助幼兒教師理解和掌握性教育的主要內容,如教育幼兒認識自己的身體,了解性別差異,學習清潔和保護自己的身體,學習與同伴交往和解決沖突的方式等。[4]同時,幼兒教師對一次性培訓的需求不高,而是期望多次培訓,傾向于接受有關幼兒性教育的“系列專家講座”,期望獲得系統、科學、穩定的性教育培訓。
幼兒教師是幼兒園有效開展性教育的重要力量,沒有高水平的幼兒性教育師資隊伍,幼兒園的性教育工作就很難開展。[12-13]當前,我國大學的學前教育專業還沒有開設系統全面的性教育課程,幼兒性教育相關內容散見于“學前心理學”“學前衛生學”等課程中。[13]因此,相關部門要為幼兒教師提供系統的職后性教育培訓。
針對幼兒教師的性教育培訓內容包括以下方面:第一,幼兒身心發展特點,如幼兒期內外生殖器官的變化、幼兒常見的性心理異常行為、如何教育幼兒認識自己的身體器官及男女童性別差異等;第二,幼兒保健和保護方面的知識和技能,如幼兒正確如廁的方法、隱私部位的位置(褲衩背心遮蓋的區域)、兒童性侵害的界定、如何教育幼兒拒絕不合適的身體接觸(通過圖片或繪本)、逃離潛在危險情境等;第三,兒童保護的相關法律法規,如2020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2009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出版的《國際性教育技術指導綱要(修訂版)》等,這些法律法規的內容有助于幼兒教師開展性教育。
性教育培訓工作一方面要指導幼兒教師系統學習幼兒性生理、性心理、性保健和性保護方面的知識,另一方面也要提升幼兒教師保護幼兒的意識和能力,預防性侵害的發生。[5]幼兒園管理者可以結合本園的實際,安排行教育培訓,開展系列專家專題講座、課例培訓、園所交流、外出進修等活動,幫助幼兒教師熟悉幼兒性教育的知識和方法,在職后培訓中提升幼兒教師的性教育素養。
成功的兒童性教育,始終離不開家長的支持和協助。[4,13]家長和教師是幼兒的主要看護者和教育者,他們在幼兒性教育中承擔共同的責任。但幼兒家長開展性教育的能力和實踐情況不容樂觀,特別是在農村地區。[6]雖然幼兒教師可以通過定期系統的職后培訓提升其性教育能力,但是針對家長的教育培訓工作則相對困難。依據家校合作的交疊影響域理論,當教育機構(學校或幼兒園)主導時,家校合作的內容越一致,效果越好。[14]因此,幼兒性教育應積極探索幼兒園主導的家園合作,以幼兒園性教育活動為主,幼兒園積極與家長溝通,取得家長的支持和配合。
家園合作的內容可以包括如下內容。實施性教育前,幼兒園與家長溝通幼兒性教育的目標、內容和方法,如告知家長性教育會教授幼兒科學的生殖器官名稱,清潔身體的技能及告知家長性侵犯施虐者的特征等。實施性教育過程中,幼兒園可通過各種方式與幼兒家庭實時溝通。[15]家園實時溝通便于家長了解幼兒性教育內容,有利于家長在家對幼兒進行教育,幫助幼兒及時復習園內習得的性知識和保護技能。幼兒園還可開展家長訪談或家長課堂,聽取家長對幼兒性教育的感受,總結經驗,改進合作內容和方式,更好地推動幼兒性教育的家園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