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況然,沈 偉
(上海交通大學 凱原法學院,上海 200030)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對外經貿的發展,我國形成并逐步完善了具有中國特色的對外經貿法治化的認識。中國對外經貿法治化認識是針對改革開放時期促進我國對外經貿發展的法治需要,并且在改革開放實踐中形成和發展起來的。展望未來,和平發展仍然是當今世界的主題。但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全球治理體系和國際秩序變革加速推進。從“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到構建合作共贏的新型國際關系,中國在世界舞臺上扮演著重要角色,同時也面臨著諸多挑戰,例如,國際規則和新型國際關系的不適應,國際法治改革和國際秩序重構,他國利用國際法律規則對我國對外經貿活動的限制;在經濟領域,對我國的出口實施反傾銷、反補貼和貿易壁壘措施;在國家自主權益上,試圖用法律和爭端解決機制對我國主權、安全和發展利益造成威脅和影響。在國際法治規則的話語權爭奪上,西方學者從21世紀初期的“自由國際法”主張轉向以Tom Ginsburg等西方學者提倡的“威權國際法”認識;從提倡與中國合作并幫助中國在國際秩序框架下實現法治[1],轉向指控中俄等國的政治實踐造成了對西方民主國家主導的傳統國際法秩序的威脅[2]。例如,美國近年來先后公布了《外國公司問責法案》《無盡前沿法案》《2021戰略競爭法案》等多部法案,通過將國內法問題國際法化,試圖粗暴遏制我國的發展。在具體對華制裁措施上,早在20世紀90年代,美國就已經開始運用美國《1974年貿易法》(Trade Act of 1974) 的“特別301條款”,就知識產權保護問題對我國挑起爭端。當下,美國更是聯合西方盟友,在經濟、政治、軍事、外交、科技文化等各方面實施了對中國全方位的遏制[3]。鑒于當前我國面對的國際形勢,如何全面科學系統地把握當今世界形勢中的演進規律,如何依據當今世界演進規律推進我國更高水平的對外開放,如何確保我國更高水平對外經貿活動行穩致遠,仍然需要加強和完善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對外經貿的法治建設。
堅持和完善我國對外經貿法治化認識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對外經貿發展的題中應有之義。為此,本文擬梳理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對外經貿法治化認識的主要內容,進而闡述其重要價值。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我國確立了充分利用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的發展戰略,明確“在自力更生的基礎上積極發展同世界各國平等互利的經濟合作,努力采用世界先進技術和先進設備”。與之相應,關于對外經貿法治化認識逐步形成和發展。鄧小平指出“必須大膽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鑒當今世界各國包括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一切反映現代社會化生產規律的先進經營方式和管理方法”[4]373。對外經貿業務的拓展能夠使我國與世界各國互通有無,在互通有無過程中吸收和借鑒一切文明成果和先進經營方式、管理方法。
反對霸權主義、維護世界和平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政府的一貫主張。和平發展的國際環境與國際經貿發展如車之兩輪、鳥之雙翼,兩者相輔相成,不可偏廢。沒有和平穩定的國際環境,就無法深度參與國際經貿合作,對外經貿業務和利益就得不到保障;而隨著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綜合國力的不斷增強,我國在國際舞臺上反對霸權主義、維護世界和平的能力也不斷增強。正如鄧小平指出的:“我們的現代化建設要取得成功,決定于兩個條件……還有一個是國際條件,就是持久的和平環境。我們奉行反對霸權主義、維護世界和平的外交政策。誰搞和平,我們就擁護;誰搞戰爭和霸權,我們就反對。”[4]156反對霸權主義、維護世界和平的實質就是為我國在世界范圍內開展正常對外經貿活動創造良好外部環境。
良好穩定有秩序的國際環境可以減少對外經貿的風險、促進對外經貿的發展,反之,對外經貿的健康發展也能夠優化我國對外經貿業務的外部環境。為此,鄧小平強調,要以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作為國際新秩序的基本準則,堅持和平與發展的方針,為我國的經濟建設提供必備的外部環境。“應當把發展問題提到全人類的高度來認識,要從這個高度去觀察問題和解決問題。只有這樣,才會明了發展問題既是發展中國家自己的責任,也是發達國家的責任。”[4]282把發展問題提升到全人類高度來認識,從國家責任高度來定位發展問題,擺脫了人們關于發展只是為了人們生存和享受的狹隘視野,樹立了以全球發展為己任的戰略視野。從歷史視角看,這也是后來聯合國提出的千年發展目標和可持續發展的先聲。
深刻認識國際環境總格局對于我國對外經貿法治化認識的形成至關重要。在改革開放之初,鄧小平就認識到國際環境總格局表現為“南北對話”和“南南合作”。在這一戰略認識指導下,一方面,中國要推動“南北對話”,因為“南北問題不解決, 就會對世界經濟的發展帶來障礙。解決這個問題當然需要南北對話”[4]56。“南方要改變貧窮和落后, 北方也需要南方發展。南方不發展, 北方還有什么市場 ?”[4]96另一方面,中國的對外開放是對“世界所有國家”“各種類型的國家”的開放,中國需要發達國家的技術、資金和市場,因此必須要對發達國家開放;但同時不可忽視的是,中國對外開放的一個重要內容是對“擁有自己的特點和長處”的第三世界發展中國家的開放[4]99。“單靠南北對話還不行, 還要加強第三世界國家之間的合作, 也就是南南合作。第三世界國家相互交流, 相互學習, 相互合作, 可以解決許多問題, 前景是很好的。”[4]56推動“南南合作”,就是要使我國主動承擔代表發展中國家的責任,在國際社會維護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利益。
鄧小平對“南北對話”和“南南合作”的闡述,全面深刻地指明了我國發展對外經貿所需要的國際環境總格局,是中國對外經貿法治化認識形成和發展的世情。鄧小平的發展觀具有世界格局,以人類發展為基礎、導向和目標,擺脫了發達國家以零和博弈為基礎的發展觀,是更加先進的發展理念,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全面和相互依存的發展觀。這一發展觀也表明了中國的發展意義、價值和使命,使得中國的發展具有了歷史和時代價值和意義。
對外經貿法治化認識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在改革開放時期我國對外經貿活動對法治需求的現實和實踐而形成的。
首先,大力開展對外經貿業務是中國共產黨人在總結國內外正反兩方面經驗基礎上形成的。鄧小平指出:“中國在西方國家產業革命以后變得落后了,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閉關自守。建國以后,人家封鎖我們,在某種程度上我們也還是閉關自守,這給我們帶來了一些困難。三十幾年的經驗教訓告訴我們,關起門來搞建設是不行的,發展不起來。”[4]64這表明,只有改革開放,只有加強我國與世界各國之間的經濟貿易聯系,才能搞好我國的現代化建設。推進改革開放,就是要正確處理改革和開放之間動態的相互關系,改革是開放中的改革,開放是改革基礎上的改革。
其次,明確認識到擴大對外開放、發展對外經貿業務能夠實現國家利益最大化。對此,鄧小平深刻指出:“要得到發展,必須堅持對外開放……中國執行開放政策是正確的,得到了很大的好處。如果說有什么不足之處,就是開放得還不夠。我們要繼續開放,更加開放。”[4]202在這里,鄧小平實際上提出了開放無止境的理念,開放本身就是改革的重要內容和目標,而不僅僅是發展經濟的手段。
再者,明確認識到既要促進我國對外經貿業務的發展,更要引進國外先進經驗、科學技術、資金,以加快推進我國的經濟建設。鄧小平深刻指出:“搞社會主義,中心任務是發展社會生產力。一切有利于發展社會生產力的方法,包括利用外資和引進先進技術,我們都采用。”[4]130這就要求我國積極打開國門,實行對外開放政策,因為“對外開放具有重要意義,任何一個國家要發展,孤立起來,閉關自守是不可能的,不加強國際交往,不引進發達國家的先進經驗、先進科學技術和資金,是不可能的”[4]117。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日益完善的對外經貿政策,必須長期堅持。鄧小平多次在不同場合強調堅定實施改革開放的信心:“對外開放還是要放,不放就不活,不存在收的問題。”[4]165“對外經濟開放, 這不是短期的政策, 是個長期的政策, 最少五十年到七十年不會變。”[4]79保證我國對外經貿政策長期不變的根本,是在業已形成的對外經貿法治化認識指導下,完善中國對外經貿的法制。
促進國際經貿、投資還需要對國內相關體制、機制、法律法規進行配套改革,兩者是相輔相成的。鄧小平指出:“我們的現代化建設要取得成功,決定于兩個條件……一個是國內條件,就是堅持現行的改革開放政策。如果改革成功,會為中國今后幾十年的持續穩定發展奠定基礎。”[4]156促進我國的對外經貿業務的繁榮,實際上是為了我國國內生產加工的商品拓展世界市場。拓展世界市場,反過來要求在我國國內生產加工的商品符合世界市場的需求、滿足世界各國消費者的需要,這就需要對國內相關體制、機制、法律法規進行配套改革。因此,只有加快我國國內相關體制、機制、法律法規的配套改革,才能獲得巨大的改革紅利和開放紅利。
打開國門、發展對外經貿業務是為了促進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發展,與此同時,必須注重引進國外資本、技術和管理。鄧小平指出:“現在搞建設,門路要多一點,可以利用外國的資金和技術,華僑、華裔也可以回來辦工廠。吸收外資可以采取補償貿易的方法,也可以搞合營,先選擇資金周轉快的行業做起。”[5]156
當然,在引進外資、外國技術的同時,要時刻關注中國經濟發展主導權、自主權是否始終在中國政府和人民手中和掌控之下。為了提升中國政府、中國人民、中華民族對中國經濟發展的主導權、自主權,鄧小平強調:“我們一方面實行開放政策,另一方面仍堅持建國以來毛澤東主席一貫倡導的自力更生為主的方針。必須在自力更生的基礎上爭取外援,主要依靠自己的艱苦奮斗。”[5]406打開國門引進外資和技術,根本目的是提高我國自力更生發展經濟的能力。
上述維護和平和發展的國際環境,拓展我國的對外經貿,既發展對外經貿又引進國外先進技術資金和管理經驗等,都需要遵守國際通用的國際法,利用這些國際法來保障我國在世界上的各項對外經貿活動。為此,必須加強對國際法的認識、研究和運用。早在1978 年12 月,鄧小平就認識到國際法對保障我國對外經貿平穩、健康發展的重要性,并在中央工作會議上提出“要大力加強對國際法的研究”[5]146-147。
在關于對外經貿法治化認識的指導下,在改革開放與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時期,我國積極參與并執行了一系列國際通行的國際貿易規則,包括《關稅與貿易總協定》《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合同公約》《保護工業產權巴黎公約》等,按照國際通行標準依法、依規從事對外經貿活動。另外,我國還在借鑒國際慣例的基礎上,加快建立具有中國特色的并與國際規則接軌的對外經貿相關法律,實現國內法和國際法的相互銜接。先后制定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外合資經營企業法》《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外合作經營企業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外資企業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貿易法》等法律,在進出口許可證、保護關稅、外匯管理等方面逐步建立起法律制度,并在民法、刑法等基本法中設置了專門涉外條款,形成了全方位支撐我國對外經貿發展的法律體系,推動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對外經貿法律系統的建立和發展。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我國知識產權法律制度的建立。知識產權與國際貿易密切相關,一方面知識產權貿易是國際貿易的主要形式之一,另一方面知識產權法對推動國際貿易良性發展具有重要作用。
我們黨歷來重視法治,在改革開放之后,成功實現了從“健全社會主義法制”到“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轉變。
法制是“法律和制度”的簡稱。鄧小平指出:“我們堅持發展民主和法制,這是我們黨的堅定不移的方針。”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了“發展社會主義民主、健全社會主義法制”的重大決策和“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法必嚴、違法必究”的十六字基本方針,這既是社會主義法制建設的基本原則和要求,也是改革開放初期我國開展法治的方法論和運行論。
然而,法制是一個相對靜態的概念,隨著2009 年我國宣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基本形成,我國也轉向強調更加動態的法治,強調以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作為治理思維和治理方式,將法律制度作為治國理政的基本工具。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了“法律是治國之重器,良法是善治之前提”“法律的生命力在于實施,法律的權威也在于實施”等法治規律性命題,標志著我們黨在法治建設規律的認知上實現了新的飛躍。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要“堅持多邊主義和共商共建共享原則,積極參與全球治理體系改革和建設,加強涉外法治體系建設,加強國際法運用,維護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和以國際法為基礎的國際秩序,共同應對全球性挑戰”。
進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更加需要充分利用國際通行的經濟貿易法律來保障我國在世界各國開展的各項對外經貿活動。然而我國在涉外領域的立法經驗不足,尚未形成綜合全面的涉外法律體系[6],缺乏對外經貿領域涉外法治的“法制基礎”。面對這一問題,習近平總書記依據新形勢、新情況、新變化,深刻分析了當今世界經貿總格局的本質和發展規律,形成了對新時代中國對外經貿法治化的全新認識,具體內容如下。
習近平特別強調要統籌推進國內法治和涉外法治,統籌發展與安全,更好維護國家主權、安全和發展利益。在中央全面依法治國工作會議上,他指出:“要加快涉外法治工作戰略布局更好維護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涉外法治工作戰略布局認識是針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全球經貿發展大格局和我國國內經濟發展總趨勢,在世界形勢瞬息萬變、復雜嚴峻的情形下形成和發展起來的。這一智慧結晶是中國對外經貿法治化認識的基本內容,能夠使我們在宏觀視野中正確認識國內治理與國際治理的相輔相成關系,靈活應對當今世界瞬息萬變、復雜嚴峻的大變局,進而正確處理國家主權、安全、發展三者的利益關系,在確保國家對外經貿安全的同時扎實推進對外經貿業務。這也是對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總體安全觀在國際經貿領域的具體表現和實踐。
習近平指出:“要加快形成系統完備的涉外法律法規體系,提升涉外執法司法效能。”如何運用國際法來保障我國在世界范圍內的各項對外經貿活動,如何保護外國商戶和投資者在我國國內的各項經貿活動,關鍵在于形成系統完備的涉外法律法規體系、提升涉外執法司法效能,這就需要加快我國國際法的立法、執法工作,為新時代我國對外經貿持續發展奠定牢固的法治基礎。
根據法與金融理論,一國法律機制的有效性不僅僅在于其法律規則本身,更在于這些法律規則能否得到有效實施[7],對于促進金融市場的發展而言,規則實施的效率比規則本身更加重要[8]。由此觀之,需要高度重視在法律實施過程中對中外當事人的保護。為了“依法及時公正審理國際商事案件,平等保護中外當事人合法權益,營造穩定、公平、透明、便捷的法治化營商環境”,我國于2018年設立了國際商事法庭。根據《最高人民法院國際商事法庭程序規則(試行)》第二十四條的規定,國際商事法庭可以依據由包括外籍專家在內的專家委員會主持的調解協議制作判決書。這些專家在專業度、中立性等各方面都具有良好的國際聲譽,在處理國際商事糾紛中,通過組織調解、幫助法律查明、出具法律意見等方式,實現在法律實施過程中對中外當事人的公平公正保護[9]。這一規定體現了我國為優化營商環境、保障國際經貿發展,在國內法治改革方面所作出的努力。
法治的本質是法律條文的同一性、平等性、文本性。法治本質上的同一性、平等性、文本性保障了法治實施上的規范性、契約性和預期性。經過40多年的改革開放,我國經濟發展已經深度融入全球化,這就意味著我國的國內法治必須與國際法治接軌,統籌國內法治和涉外法治。正如習近平指出的:“要加快涉外法治工作戰略布局,協調推進國內治理和國際治理”。(1)參見《習近平在中央全面依法治國工作會議上發表重要講話》,http://www.gov.cn/xinwen/2020-11/17/content_5562085.htm。
在習近平經濟思想和法治思想指引下,近年來,我國貫徹落實統籌國內法治和涉外法治的精神,最集中的表現是制定了一系列涉外法律,先后出臺了《反外國制裁法》《不可靠實體清單規定》以及《阻斷外國法律與措施不當域外適用辦法》等法律法規,提升了我國涉外執法司法效能,有利于保障我國在國際經貿中的合法權益,維護國家主權、安全和發展利益,逐步構建起有中國特色的涉外法治話語體系。
統籌國內法治和涉外法治還表現在我國積極參與和主導國際性經貿協定的制定、運行和維護。進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我國積極參與了《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中歐全面投資協定》等多邊條約的制定和談判。為了有效配合這些多邊經濟協議的運行,我國還修改了相關的國內法律法規。
在統籌國內法治和涉外法治基礎上,我國還創建了自由貿易試驗區,舉辦進口博覽會,推進我國“境內關外”(即在我國境內但在關稅等政策上享受境外企業優惠待遇的區域)的國民待遇和負面清單制度的全面落地和鋪開,從而實現了國內規則與國際規則接軌的切實落地,進而推動了優化營商環境改革。
無論是統籌發展與安全,還是加快形成系統完備的涉外法律法規體系并且提升涉外執法司法效能,還是統籌國內法治和涉外法治,都是由專業法律人士來貫徹執行的。這就需要大量通曉國際法的人才。事實上,涉外法律服務水平的高低,與高素質涉外法律人才密切相關。因此,涉外法律人才的培養是我國進一步推動涉外法治固根本、穩預期、利長遠的基礎性工作,習近平多次強調要加強涉外法治專業人才培養,提出必須培養一批“德才兼備的高素質法治工作隊伍”。
培養一批涉外法律人才,是為了維護我國企業、公民在世界范圍內的合法權益。習近平指出:“要加快推進我國法域外適用的法律體系建設,加強涉外法治專業人才培養,積極發展涉外法律服務,強化企業合規意識,保障和服務高水平對外開放。”(2)參見《習近平主持召開中央全面依法治國委員會第二次會議》,http://china.cnr.cn/news/20190226/t20190226_524521747.shtml。培養一批政治立場堅定、專業性強、素質高的涉外法治人才,鼓勵我國法治人才在國際組織、國際期刊等平臺通過實習、交流等方式傳播中國法治觀念,為國際法治的改革和發展貢獻中國智慧。
我國始終致力于以全人類的利益為根本,把以人民為中心作為最終衡量標準,且不僅僅局限于維護本國人民的利益,而是把中國人民的利益與世界人民的利益相結合,在正確處理國家利益的差異性與人類利益的一致性基礎上,強調中國人民和世界人民共同的價值追求[10]。習近平指出:“要堅持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堅持開放包容、平衡普惠的原則,深度參與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框架下的全球知識產權治理,推動完善知識產權及相關國際貿易、國際投資等國際規則和標準,推動全球知識產權治理體制向著更加公正合理方向發展。”(3)參見習近平:《全面加強知識產權保護》,http://www.banyuetan.org/yw/detail/20201202/1000200033137441606870011971053030_1.html。
涉外法治的理念不能體現某國至上的狹隘理念,應當基于全世界、全人類發展的需求,體現大國在世界總格局中的責任擔當,堅持貫徹落實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堅持胸懷天下的大格局,構建新型全球經貿治理體系,通過法律途徑營造和平穩定的國際環境、睦鄰友好的周邊環境、平等互利的經貿環境、互信協作的安全環境。
綜上,中國對外經貿法治化認識的理論基點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1) 堅持和平與發展的理念,構建以“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為基礎的國際政治經濟關系,完善新型全球治理體系;(2) 堅持對內改革、對外開放的基本國策,勇于試驗,大膽嘗試,堅持用符合國際慣例的方式大規模、高質量地開展對外經貿活動;(3) 高度重視對國際法律制度的研究,逐步建立起一套與國際規則相接軌的涉外法律制度體系,通過法治化路徑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對外經貿法治體系。
中國對外經貿法治化認識來源于實踐,又在實踐中得到檢驗和發展,具有豐富的理論價值和實踐價值。
首先,中國對外經貿法治化認識是對各個時期的中國涉外法制建設經驗和教訓的繼承和發展,是從中國對外經貿的客觀實際出發、通過總結國內外經驗教訓而得出的重大理論成果,對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具有重大意義。
第一,這一認識建立在深刻認識中國國情的基礎之上。1979年,鄧小平指出,要實現中國現代化,就必須清楚地認識到我國底子薄、人口多的現狀。緊接著在第二年,他強調:“中國是一個大國,又是一個窮國”“不要離開現實和超越階段采取一些‘左’的辦法。”[4]312隨著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深入發展以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制體系的基本形成,我國從加強社會主義法制轉向了依法治國,從僅僅強調法律制約轉向兼顧科學立法、嚴格執法、公正司法、全民守法。
第二,這一認識是全面總結中國社會主義建設正反經驗教訓得出的重大理論成果。實現我國社會主義經濟的發展,必須解放思想,實行改革開放,用發展的眼光看待問題。例如,我國經濟建設也曾走入誤區,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形成了一種同社會生產力發展要求不相適應的計劃經濟體制,嚴重束縛和影響了廣大企業和人民群眾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11]。鄧小平因此深刻指出:“不改革就沒有出路,舊的那一套經過幾十年的實踐證明是不成功的。對正反兩方面的經驗教訓進行總結和學習,有助于促進我們對社會發展規律的正確認識,從而更好地推動經濟建設。”[4]237-243
第三,鄧小平借鑒了西方發達國家的經驗,指出中國的現代化既要通過發展對外貿易、引進外資和先進科學技術,也要促進中國企業走出去、開拓國際市場。
中國對外經貿法治化認識體現了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國實際相結合的本質特征。
第一,堅持“引進來”和“走出去”戰略并重,在多邊合作中不斷提升我國對外開放的水平和質量。合作、開放、參與是我國參與全球經濟治理體系的主旋律。積極維護以國際法為基礎的國際秩序,積極融入國際規則的制定,為國際法治建設貢獻中國智慧,為完善全球治理貢獻中國智慧,推動高水平的全球可持續發展。
一是我國應當在鞏固現有多邊合作的前提下,不斷發展新的貿易伙伴,擴大對外經貿規模。習近平強調:“要切實推進多邊外交,推動國際體系和全球治理改革,增加我國和廣大發展中國家的代表性和話語權。”例如,中國與東盟于2002年簽署《中國與東盟全面經濟合作框架協議》,并不斷簽訂新的貿易協定、投資協定,于2010年全面建成發展中國家間最大的貿易區——中國—東盟自貿區。為了應對美國不斷升級的對華遏制政策及其在經貿投資領域組成的圍堵中國的“民主聯盟”,我國必須積極通過WTO、“一帶一路”、《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等多邊組織、條約提高對外經貿規模和質量,以更加開放、包容、公平的姿態參與國際經濟合作,“堅持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更加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方向發展,推動解決世界經濟公平公正問題”。
二是實現“引進來”和“走出去”,加快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我國與國際社會的空前緊密聯系和合作,要求我們“必須統籌考慮和綜合運用國際國內兩個市場、國際國內兩種資源、國際國內兩類規則”,在鞏固既有經濟發展優勢的基礎上,探索對外經貿的新路徑,建設符合國情的更高水平、更加開放的新型對外經貿體制。
當下,數字貿易已經成為未來發展的重點,數字貿易規則(如跨境數據流動規則)也是中美摩擦的分歧之一[12]。(4)僅數據流動就貢獻了美國4%左右的GDP,因此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美國一直嘗試為數據貿易設定一個具有約束力的全球標準。然而在WTO的多邊談判中,這一議題始終未能取得共識,因此美國轉而在雙邊或多邊談判中試圖構建符合自身利益的經貿規則,數據貿易規則也成為中美談判的重點議題之一。參見李楊、陳寰琦、周念利:《數字貿易規則“美式模板”對中國的挑戰及應對》,《中國經貿》2016年第10期,第24-25頁。我國的數字貿易發展水平較美日歐處于相對落后水平,未來我國需要多措并舉,通過完善數字領域規則體系、參與國際數字貿易規則談判等措施,營造良好數字貿易環境,形成我國數字貿易動態競爭優勢[13]。中國已經提交申請加入《數字經濟伙伴關系協定》,體現了我國作為數字經濟大國,向國際貿易規則看齊、爭取全球數字經濟規則主導權的具體行動。(5)參見《申請加入DEPA:中國深度參與全球數字經濟治理的新起點》,https://www.essra.org.cn/view-1000-3238.aspx。
第二,堅持統籌推進國內法治和涉外法治,完善涉外法治戰略,利用法治化手段維護我國對外經貿利益。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面對日趨復雜的國內外發展環境,習近平強調在立足開放現實需要的基礎上,“加強國際法治領域合作,加快我國法域外適用的法律體系建設,加強國際法研究和運用,提高涉外法治化工作水平”。
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加強涉外法律工作。適應對外開放不斷深化,完善涉外法律法規體系,促進構建開放型經濟新體制。”要通過法治手段推動我國法律和國際經濟秩序相接軌,著力打造法治化營商環境和國際化營商環境。習近平強調:“中國將不斷完善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的營商環境,放寬外資市場準入,繼續縮減負面清單,完善投資促進和保護、信息報告等制度。”負面清單降低了貿易活動參與者的信息獲取成本,有利于促進我國對外經貿的發展,同時負面清單所隱含的開放性、透明性和規范性也深刻影響了我國的市場監管模式和國家治理模式,有利于推動我國法治的進步。另外,要積極參與國際規則制定,推動依法處理涉外經濟、社會事務,增強我國在國際法律事務中的話語權和影響力,推動形成系統完備的涉外法治體系。而上述目標的實現離不開培養一批熟悉國際法律規則的法律服務人才隊伍,為推動全球秩序和國際法治朝著公平、公正方向發展儲備人才優勢。
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決議》強調,中國共產黨百年奮斗的歷史經驗“是經過長期實踐積累的寶貴經驗,是黨和人民共同創造的精神財富,必須倍加珍惜、長期堅持,并在新時代實踐中不斷豐富和發展。”進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我國要在繼續堅持改革開放基本國策的基礎上,一方面要統籌國內法治和涉外法治,依靠法治維護本國利益,如《決議》所指出的:“通過憲法修正案,制定民法典、外商投資法、國家安全法、監察法等法律,修改立法法、國防法、環境保護法等法律,加強重點領域、新興領域、涉外領域立法,加快完善以憲法為核心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另一方面,要秉持習近平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經濟治理觀,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實現引領全球經濟治理主體更加多元化、理念更加科學化、方向更加平等化、治理文化更具包容性、治理機制更加高效化”[14],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合作共贏、共同繁榮的方向發展,推動建立公正合理的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