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最好的蘋果

文/王立群

說起水果，物產豐饒的中華大地，從來不曾缺少。

從“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到“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從“摽有梅，其實七兮”到“六月食郁及薁（薁，古指山葡萄），七月亨葵及菽”。《詩經》的時代，先人們就已經開始享受桃子、李子、梅子、山葡萄帶來的水潤酸甜。

到唐代，杜牧感慨“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張九齡驚嘆“江南有丹橘，經冬猶綠林”；宋代，東坡先生“獨繞櫻桃樹，酒醒喉肺干”，宋祁喜看“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無不透露著文人墨客有水果相伴的愜意生活，但我們卻發現，其中鮮有與蘋果相關的詞句。

自古始，神州大地將承載著中華文化的桃、李、棗、獼猴桃等“文明之樹”播撒到世界各地的同時，也以海納百川的氣魄擁攬著一切美好事物，蘋果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中國古代并非沒有蘋果，區別于我們今天食用的蘋果，我國在秦漢時就有關于綿蘋果的記載，古人將其稱為“柰”，魏晉時代已有栽培，河西走廊地區曾是其中心產區。但在相當長的時間里，蘋果并沒有像桃、李一般登上大雅之堂。改變到近代才發生，1871年，美國傳教士倪維斯在煙臺毓璜頂東南山麓建起了“廣興果園”，從此，中國水果家族迎來了中國綿蘋果的一個“小表妹”——西洋蘋果，這就是今天我們作為經濟作物栽培的蘋果品種。而山東，也因此成為中國現代蘋果的策源地。

誰曾想，今天隨處可見的蘋果，在古代的存在感卻有些低（李信君/攝影）

從一座果園到果滿天下，中國只用了百余年時間（張吉華/攝影）

煙臺蘋果成就金字招牌

從19世紀的一座果園，到現在的漫山遍野蘋果香，百余年的時間里，蘋果已經成為中國人日常消費最多的水果品類之一。

在新中國成立之后相當長的時間里，以煙臺蘋果為代表的山東蘋果產業發展可謂一騎絕塵。到20世紀末，在全國蘋果平均畝產剛剛達到600公斤的背景下，山東果樹科研工作者與果農們共同努力，通過改進生產和管理技術，創造了眾多畝產達萬斤的典型，之后一直引領著全國蘋果生產。

20世紀80年代初，紅富士品種從日本被引入中國，并在煙臺試栽成功。這個由國光和元帥結合培育而成的品種，以優秀的品質，晚熟、耐貯等突出特點，僅用十年左右的時間，就取代國光成為煙臺蘋果的主要品種。直到今天，中國的大規模蘋果種植，仍以紅富士為主。

油菜花開的時節，工人們修剪蘋果樹（李信君/攝影）

山東省農業技術推廣中心提供的數據顯示，2021年山東的蘋果種植面積365萬畝，占全國蘋果種植總面積的12%左右。山東也是全國最大的鮮蘋果出口基地，常年出口量穩定在60萬噸左右。

作為中國最具代表性的蘋果原產地，“煙臺蘋果”四個字成為山東蘋果的金字招牌，其品牌價值高達150.34億元，連續13年蟬聯中國果業第一品牌！

在每年冬天來臨之前，吃上一個地道的煙臺蘋果，是山東人最好的享受之一。果形端正、皮薄勻稱、表光靚麗、鮮脆多汁、酸甜可口、風味飽滿……如此多的美好形容詞被放在煙臺蘋果身上，不僅是對其品質的肯定，更是長期以來煙臺蘋果產業發展和品牌塑造的成果顯現。不過，也只有果園里的人才知道，為了讓果更靚、皮更薄、味更美，科研工作者和果農們，經歷過多少輪的技術創新和栽培試驗。

現代果園里的美麗彩虹（李信君/攝影）

與傳統果園完全不同的現代種植模式逐步推廣開來（劉偉光/攝影）

山東蘋果的品牌價值引領全國（劉偉光/攝影）

外圍挑戰加速技術迭代

最近幾年，山東蘋果產業的“霸主”地位正在受到沖擊。

自煙臺出發，沿北緯37度線一路向西，900公里之外，便是陜西。產業信息網的數據顯示，2021年，陜西省蘋果種植面積達到931.7萬畝，產量超過1200萬噸，兩項數據都超過山東。

“近年來，陜西甘肅也包括云貴地區的蘋果確實發展迅速。”山東省農業技術推廣中心主任楊武杰表示，“與我們相比，他們的物候、立地條件更加容易生產高品質蘋果，比如含糖量更高、香氣更濃；近年來的脫貧攻堅的政策也讓他們受益匪淺，上述地區各級政府在發展水果產業方面給予非常優厚的政策紅利。”

優渥的自然條件，充足的勞動力輔以優惠的政策，讓西部地區的蘋果種植發展迅猛。在不斷蠶食蘋果市場份額的同時，也對山東蘋果的定價權形成了挑戰。但“勞動力密集型產業向經濟欠發達地區轉移，這也屬于正常的經濟運行規律”，在楊武杰看來，西部省份帶來的發展壓力，“能促使山東蘋果產業新舊動能轉換提速，技術迭代更新”，顯然這并非壞事。

其實在2020年，山東省政府就出臺了《山東省推動蘋果產業高質量發展行動計劃》，為山東蘋果產業的高質量發展注入一劑催化劑。而楊武杰帶領下的農業技術推廣中心則緊盯物候、天氣、市場、技術等方面的變化，陸續出臺多個蘋果生產關鍵期《指導意見》，輔以線上線下的指導與培訓，為田間地頭的提質增效提供理論和技術支撐。

楊武杰等人通過大屏監控調研種植現場的情況與各項數據（山東省農業農村廳農業技術推廣中心/供圖）

山東蘋果由單純種植轉向全產業鏈發展（李信君/攝影）

大規模機械化作業在平原地區快速推行（李信君/攝影）

當下，山東蘋果的單產和出口量仍遙遙領先于其他蘋果產區，這是山東蘋果種植“重視技術創新”的結果。山東蘋果大省向強省的轉變思路很明確：以市場需求為導向，推進蘋果區域化布局、規模化種植、集約化栽培、機械化管理、品牌化銷售、產業化經營。

專業合作社讓果樹種植向規模化、規范化改進（朱曉東/攝影）

技術與理念共塑高質量發展

山東蘋果產業的技術迭代已經開始，從“矮化密植”“輕簡化”到“果園生草”“免套袋”，看似細微的改變，往往能帶來事半功倍的效果。而現代矮砧集約高效栽培模式，也已經在威海等新興果園中得以推行。在楊武杰看來，“更適合機械化作業的現代栽培模式取代傳統喬化果園栽培的趨勢不可逆轉。尤其是2020年‘嚴禁耕地非農化非糧化’政策實施后，現有的蘋果園要提高產量質量、降低用工成本，這個模式是最佳途徑”。

“半島產區的發展重點是在品種結構調整上面，如威海金、王林蘋果的種植面積持續擴大，魯麗、瑞雪等本土高端品種的培育成功。”楊武杰表示，“沂蒙山產區的發展重點與半島產區不同，除了品種的科學搭配，還有現代化栽培模式的推廣與基礎設施建設，以及它的品牌打造與市場定位。”

果滿枝頭（陳偉/攝影）

農業機械開進果園（陳偉/攝影）

空中俯瞰現代果園（王鑫/攝影）

綠色發展更是蘋果產業未來發展的核心理念之一，楊武杰將綠色的概念概括為“健康綠”“環保綠”和“安全綠”。

“技術越來越先進，機械化、智能化程度越來越高，解放了人力，讓勞動者的農事操作更加省力便捷，這是‘健康綠’；實施化肥農藥雙減、有機肥替代化肥等一系列針對病蟲害、果園土壤的綠色技術，降低了面源污染，也使得蘋果園土壤更加健康，果品農殘降得更低，這是‘環保綠’；推廣高光效樹形、果園生草等栽培技術，成就蘋果產品的高顏值和高品質，做到供應市場產品的‘安全綠’。”

隨著這一系列理念和技術的加持，山東蘋果產業的發展正逐漸邁入全新階段。根據《山東省推動蘋果產業高質量發展行動計劃》，到2025年，山東蘋果種植面積將穩定在400萬畝左右，年產量達到1100萬噸。不僅僅是數量的提升，更重要的指標是，到那時，山東蘋果的優質果率將達到90%以上，現代栽培模式果園發展到120萬畝，畝均效益增加500元以上。

更優品質、更高現代化與智能化、更強鄉村振興帶動作用，山東高質量蘋果產業發展已開啟新征程！

忙碌的蘋果選級包裝車間（棲霞市委宣傳部/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