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氏三子調沖湯治療月經過少*

唐偉華 駱 融 駱 春

浦東新區南碼頭社區衛生服務中心(上海，200125)

月經過少是婦科臨床常見病，發病率逐年上升且日趨低齡化，如得不到有效治療，會導致閉經、不孕、月經早絕等，嚴重影響患者身心健康。海派中醫駱氏婦科，肇始于浦江之首、上海之根的松江，其家學淵源延續至今已有300余年的歷史。駱氏先賢，歷經起伏與磨難，在長期的行醫過程中積累了豐富的臨證經驗，創制了許多行之有效的家傳驗方，治愈了諸多婦科疑難雜癥患者。駱春主任醫師為駱氏婦科第八代傳人，現將其運用駱氏三子調沖湯治療月經過少的經驗介紹如下。

立法與意義

月經過少，又稱為“月經澀少”“月經少”，首見于晉代王叔和的《脈經》，是指月經周期基本正常，經量明顯減少，或點滴即凈，或經期不足兩天，經量少于正常，連續出現兩個月經周期以上者[1]。關于本病的病因病機，古人多從腎虛、血虛、血瘀及痰阻等方面論述。如《傅青主女科》云“經水出諸腎”“腎中水足則經水多，腎中水虧則經水少”；《萬氏女科》云“瘦人經水來少者，責其血虛少也”“肥人經水來少者，責其痰礙經隧也”等。

駱氏婦科認為，月經與肝腎及沖任二脈關系密切。肝藏血，主疏泄，腎藏精，主封藏，為血液化生之源泉，同為先天之本(女子以肝為先天，腎為先天之本)，精和血可相互滋生和轉化，肝腎功能正常則精血充足，月經正常，異常則精血不足，月經衰少。沖為血海，沖脈“注足少陰腎經之大絡”，任為陰脈之海，沖任充足，血海滿盈，月經正常，反之則月經量少。以上臟腑經絡功能正常，氣血調和則月經能規則來潮，倘若因先天肝腎不足，或手術產勞傷及肝腎沖任，或勞形熬夜，或節食太過等耗傷精血，則影響月經暢行，導致月經不調，出現經遲、月經量少，甚或閉經等。據此，駱氏婦科認為，月經過少的根源在于肝腎精血不足，其調治也必須立足于調養肝腎精血。

對月經過少的論治，駱氏婦科指出，“本病的治療非實能決之，而需慢慢濡之，待精血充盈，氣血通暢，血海滿溢，則經水順勢而下，量自增多”。治法上強調以調為主，養血為先；調經則調沖任，調沖任即治肝腎，臨證主張以肝腎為綱，心脾為目，滋補肝腎精血為基本大法。對肝腎不足兼肝郁脾虛，氣虛血少者，以肝腎同治、滋養肝腎為本，佐養心脾，通調沖任，相互滋生，則月事正常[2]35。《證治準繩·女科》云：“經水澀少，為虛為澀。虛則補之，澀則濡之。”

基于以上認識，駱氏婦科治療月經過少，確定了滋養肝腎精血、調補沖任的基本大法，通過數代人的積累和探索，創制了治療月經過少的專方三子調沖湯。該方功能滋養肝腎、調補沖任，對治療各種類型的月經過少進行適當配伍，如兼有氣滯、血瘀、氣虛或痰濕者，輔以疏肝理氣、活血化瘀、補氣健脾或化痰祛濕之品，均能收到滿意的療效。

方藥與分析

駱氏三子調沖湯是駱氏婦科治療月經過少的驗方，該方經過臨床驗證，能夠有效增加患者的月經量，療效確切[2]91。其藥物組成為：菟絲子10 g，枸杞子12 g，桑椹子15 g，紫河車粉6 g(吞)，紫石英30 g，炒當歸10 g，炒白術12 g，炒白芍12 g，茯苓12 g，川芎9 g，天冬12 g，炙甘草6 g。

方中菟絲子性平，補而不峻，溫而不燥，為平補肝腎之品；枸杞子，《本草經疏》云其“潤而滋補，兼能退熱，而專于補腎、潤肺、生津、益氣，為肝腎真陰不足、勞乏內熱補益之要藥”，據文獻研究，歷代治療月經過少的方劑中，菟絲子、枸杞子為常用的藥物組合[3]；桑椹子，功能滋陰補血，補益肝腎之陰。三藥合用能增強滋補肝腎陰精、益營血之功，共為君藥。紫河車為血肉有情之品，主入肝、腎、肺經，功能益氣養血、補腎益精，善治虛弱諸癥，研末吞服既有利于藥物的吸收，又可降低患者的經濟負擔；紫石英，功能溫腎助陽、暖胞宮、調沖任，常用于治療元陽衰憊，血海虛寒諸癥。二者共用溫養肝腎、調理沖任，同為臣藥。當歸、川芎、白芍滋養氣血，調補肝血；白術、茯苓益氣健脾，既能促進化生營血，又能健脾，還可防方中滋膩之品阻滯脾胃氣機；天冬功能養陰生津，既能滋養肝腎之陰，又能緩方中燥熱之品傷陰之虞。以上諸味共為佐藥。甘草調和藥性，是為使藥。諸藥合用，共奏滋養肝腎、養血調沖之功效。

臨床常用加減法：兼肝郁氣滯者，加柴胡6 g、郁金12 g、制香附9 g；脾氣虛者，加黨參15 g、炙黃芪15 g、陳皮6 g；夾瘀者，加丹參30 g、生蒲黃10 g；排卵期，加皂角刺15 g、三棱6 g、莪術6 g；黃體期，去桑椹子，加葛根30 g、仙靈脾15 g、鹿角片9 g。

驗案舉隅

林某某，36歲，已婚。初診日期：2019年7月23日。患者以月經量少4個月為主訴前來求診。生育史：2- 0- 1- 2。患者月經初潮14歲，既往月經規律，近4月以來，無明顯誘因下出現經量較前減少超1/2，經行8～10日方凈。前次月經6月24日～7月1日，本月月經19日來潮，量少，色暗，現適值經期第5日，量已極少。近常覺體倦乏力，納食馨香，二便調暢，夜寐欠安。舌質淡紅，苔薄白，脈細。西醫診斷：性腺功能低下、功能失調性子宮出血病。中醫診斷：月經過少、經期延長；辨證：肝腎不足、沖任失養、脾氣虛弱、沖任失固。治則：滋養肝腎，化瘀調經，輔以健脾固沖。方用駱氏三子調沖湯加減。處方：菟絲子12 g，枸杞子12 g，當歸10 g，熟地12 g，川芎6 g，炒白芍9 g，炒白術9 g，黨參10 g，黃芪15 g，海螵蛸10 g，芡實9 g，生蒲黃30 g(包)，三七粉2 g(吞)，炙甘草6 g，大棗20 g。7劑。

二診：2019年8月2日。上次月經24日凈，經期6日，經色紅，經量少，目前避孕。夜寐差，食納可，口中和，胃脘舒，二便調，余無不適。舌質淡紅，苔薄，脈細弦。處方：菟絲子9 g，枸杞子9 g，桑椹15 g，紫石英10 g(先煎)，紫河車粉6 g(吞)，熟地12 g，當歸15 g，炒白芍9 g，炒白術9 g，茯苓30 g，黃芪15 g，黨參15 g，川芎9 g，葛根10 g，巴戟天9 g，芡實9 g，珍珠母10 g(先煎)，合歡皮9 g，炙甘草6 g，大棗20 g。7劑。

三診：2019年8月13日。食納可，二便暢，夜寐欠安。近幾日感乳房輕微脹痛。舌質偏紅，苔薄黃，邊有齒印，脈細小弦。處方：菟絲子10 g，枸杞子12 g，桑椹子15 g，紫河車粉6 g(吞)，紫石英30 g(先煎)，當歸10 g，柴胡6 g，郁金12 g，橘葉10 g，首烏藤30 g，葛根30 g，丹參30 g，炙甘草6 g，大棗20 g。7劑。

四診：2019年8月23日。本次月經昨日來潮，經量較前幾次增加約1/3，經色紅，夾少許血塊，經行腰腹無明顯不適。食納可，胃脘舒，二便調暢，夜寐仍易醒，余同前。舌質淡紅，苔薄，脈細弦略數。處方：菟絲子9 g，枸杞子9 g，桑椹子9 g，當歸10 g，熟地12 g，川芎9 g，炒赤芍12 g，柴胡6 g，郁金 12 g，制香附10 g，紅花5 g，桃仁12 g，益母草30 g，川牛膝10 g，磁石30 g(先煎)，炙甘草6 g，大棗20 g。7劑。

按前法以駱氏三子調沖湯加減調治3月余，患者月經量基本恢復如前，自訴精神、氣色均明顯好轉。

按：本例患者，年逾五七之屆，陽明脈漸衰，結合患者胎產史，及近期月經、舌脈情況，駱師診斷此例患者之月經過少、經期延長乃因肝腎不足、沖任失養、脾氣虛弱、沖任失固所致。故初診駱師采用滋養肝腎、化瘀調經、健脾固沖為基本治法。以駱氏三子調沖湯為基礎方進行化裁調治。因初診時患者正值經期第5天，經量已極少，駱師審時度勢在三子調沖湯基礎上加用了具有活血止血功效的生蒲黃、三七粉，兼以治療患者的經期延長，故本次經行6天即凈。

三診時，患者出現乳房脹痛等肝氣不舒的癥狀，駱師治療仍以滋養肝腎、調補沖任為主，輔以疏肝解郁、化痰散結，在三子調沖湯基礎上加用柴胡、郁金、橘葉等疏散之品。四診時患者適值經期，駱師在養血疏肝、調理沖任的基礎上加用活血作用較強的桃仁、紅花及引血下行的牛膝，以順應患者機體的生理周期，促進月經暢行。

對于此例患者的治療，駱師牢牢把握其肝腎不足、沖任失調的基本病機，以三子調沖湯為基本方，隨著月經周期和癥狀的變化兼顧用藥，經過調治，肝腎精血得以滋養，月經量亦漸增至正常量。

月經過少病因病機復雜，其發生也是長期進展的結果，治療也非短時內即能收功。該患者經3月余的調治，月經量明顯增加。臨床表明，三子調沖湯治療月經過少，能夠治病求本，從根本上改善肝腎沖任的不足，從而使經量漸復，其療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