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有企業在強化、優化我國產業鏈過程中要關注的問題

王絳

周海晨

當前，我國正處于經濟發展動能轉換、“三期疊加”的關鍵時期，由各類因素導致我國產業鏈內部及外部環境發生深刻變化，強化、優化產業鏈是當前和今后一段時期加快經濟轉型、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課題。國有企業對我國產業鏈發展具有支撐作用，本文分析了國企強化優化我國產業鏈要重視的關系，并提出了深化國企改革強化優化我國產業鏈的建議。

產業鏈是社會化大生產條件下，由于產業分工不斷細化、復雜化，由產品的供銷關系形成的企業間既相互依賴、又相互競爭的社會化、網絡化生產經營結構。簡單理解，企業的產業鏈是由企業生產經營所需要的上游產品供應和下游市場實現形成的供應鏈、經營鏈。供應鏈產業鏈穩定有利于企業經營，也有利于社會經濟運行穩定和有序發展，但科技進步推動產業鏈不斷向生產高效和價值高端化發展，市場競爭將分化企業在產業鏈中的位置，競爭力低的企業可能被拋出產業鏈。當前，我國正處于經濟發展動能轉換、“三期疊加”的關鍵時期，各類因素導致我國產業鏈內部及外部環境發生深刻變化，強化、優化產業鏈是當前和今后一段時期加快經濟轉型、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課題。國有企業、特別是中央企業是我國國民經濟發展的中堅力量，貫徹落實《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提出“形成具有更強創新力、更高附加值、更安全可靠的產業鏈供應鏈。”的要求，要積極承擔起保障產業鏈供應鏈穩定、維護我國產業鏈安全和實現產業加速升級的重要任務。

產業鏈的幾個重要特點

一是資源稟賦決定產業鏈基礎。資源稟賦決定產品特色及產能總量，很大程度決定產業鏈基礎。從企業經營看，企業需要科學地生產布局，穩定、充分地開發利用原材料等自然資源，實現穩健經營。從區域經濟看，眾多企業利用同一資源在一個區域的競爭與集聚，造就了“產業特色”。優勢企業引領并吸引上下游企業配套形成的區域產業集群，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區域經濟“產業鏈”的環節特色。二是市場規模影響產業鏈規模。產業鏈是市場分工的結果，產業分工越細、市場規模越大、產業資源越豐富，越有利于促進企業產業鏈整合和價值鏈耦合，產業鏈也越龐大、越長。美歐等發達國家和我國都具備培育產業鏈快速發展的市場規模條件，發達國家依托高度發達的高收入市場，吸引眾多跨國公司由價值鏈引領產業鏈，進行產業及市場高端部分布局。而我國人口眾多，資源豐富，持續發展潛力巨大，為產業鏈發展和擴大創造了基礎條件，也吸引大量企業進行相應的產業鏈布局。同時，由于我國區域市場成熟度不同，東中西部地區的市場規模落差形成了產業鏈價值鏈分工由東向西的梯次分布。三是有效市場競爭決定產業鏈質量。市場競爭、優勝劣汰機制促進企業創新發展、加強管理、提升質量，打造核心競爭力，推動自身供應鏈和價值鏈高端化、穩定化，從宏觀上促進產業鏈的各個環節提升質量，推進產業鏈健康發展。市場壟斷、壓制競爭將抑制創新發展，影響產業鏈發展的質量。四是開放性對產業鏈質量和穩定都產生重要影響。產業鏈越開放，引入企業競爭越多，產業鏈就越健康。一個企業經營越開放，意味著可支配資源更多，市場競爭力就越強，更能引領產業鏈其他企業發展。從區域經濟體系看，某個產業開放度越高，產業鏈規模就會更大、構造會更復雜，必然更容易受全球供應鏈體系影響與制約，國際政治經濟動蕩對區域產業鏈影響更大。封閉型經濟的產業鏈相對穩定，但產業結構相對單一、技術更迭慢、效率低下，產業鏈質量不高。五是產業鏈隨價值鏈不斷演進。基于資源變化、市場變化、科技替代等內外部因素，企業為追求更高價值鏈而進行的各類創新必然促進企業供應鏈的不斷變化。同時，由于一項基礎性發明創造在不同技術應用方向及市場環境影響下可能形成多條技術應用演進方向，導致中間產品及最終產品類別不斷豐富，從客觀上細化產業內部門，重塑產業鏈的整體形態，并形成新產業鏈。

國有企業對我國產業鏈發展的支撐作用

第一，對我國產業鏈自主性的保障作用。新中國成立以來，為快速改變一窮二白的落后局面，我國發揮舉國體制、集中精力辦大事的優勢，大力興辦骨干國有企業，從開展“156項目”開始，全面加快建設較為完整的、具備一定自主性和獨立性的制造業產業體系。在國有企業的引領下，經過70多年的艱苦奮斗，我國不僅建立了較為健全和自主的軍工體系，保障了國家政治經濟安全獨立，還通過重要基礎設施建設、保障重要基礎能源、糧棉供應，保障重要原材料供應，不斷改善我國基礎民生和促進國民經濟發展后勁，把一個貧窮落后的農業國改造成為世界第一工業制造大國，成功實現了我國經濟由小到大、由弱到強的歷史性跨越。不僅如此，國有企業在宏觀經濟波動時充分發揮了大企業對經濟長期穩定發展的“壓艙石”作用，承擔起了穩增長、穩預期、保供應、穩就業等任務，對產業鏈安全穩定發揮了重要作用。第二，對我國產業鏈發展的引領作用。在資金、技術儲備薄弱的欠發展國家實現跨越式發展，需要國有企業在舉國創新體制中發揮獨特作用。國有企業不僅通過完成“兩彈一星”、人工合成牛胰島素、超高壓輸電技術應用等重大科研任務，帶動了技術多方面發展及應用，促進了我國科技事業飛速發展，而且通過自主創新能力的建設，打造了一批國家戰略科技力量，發揮了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的國家隊作用，拉動我國制造業科技水平的普遍提升。2012年以來，中央企業建成了700多個國家級研發平臺、7個創新聯合體，累計投入研發經費6.2萬億元，年均增速超過10%，引導了我國高技術制造業、裝備制造業實現跨越式發展。我國高技術制造業、裝備制造業占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的比重分別從2012年的9.4%和28%提高到2021年的15.1%和32.4%，代表高新技術產品的我國機電產品出口由2000年的1000多億美元上升至2021年近兩萬億美元，占我國出口總值的比重接近60%，國有企業實現的舉國科技創新機制對我國跨越式經濟發展發揮了關鍵作用。第三，對我國經濟國際競爭力的支撐作用。一個企業在全球供應鏈的位置體現在其全球產業間分工和產業內分工的位置，一個國家在全球的經濟競爭力直接表現為大型企業在全球產業鏈環節中的競爭力，國有企業不僅是我國參與經濟國際競爭的國家隊，而且是全球產業鏈合作與重組的重要參與者。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我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以來，我國國有企業在面臨西方跨國公司和其他類型企業的競爭壓力下不斷改革發展，大力提升市場競爭力，實現了國有經濟的快速發展，全國國有資產總額從2012年的89.5萬億元增長到2021年的259.3萬億元，入圍《財富》世界500強的企業由2012年的54戶上升到2021年的96戶。在國有企業支撐作用下，我國成為全球供應鏈的重要參與方，自2008年以來對全球經濟增長的貢獻率超過30%。不僅如此，國有企業參與全球并購投資，不僅提升自身國際化經營能力和經濟技術水平，也進一步優化了我國供應鏈、產業鏈，引領我國產業高端發展。1998年以來，交易額最大的20筆我國企業境外投資中，國有企業占了14筆，如中化集團對先正達收購、中石化對Addex石油收購、中石油對上海沙甘油田收購等。

國企強化優化我國產業鏈要重視的幾個關系

一是“齊”與“專”的關系。大企業穩健經營對國民經濟穩定發展和社會安定影響重大，要特別關注供應鏈安全穩定，實現穩健經營。但一個企業如果片面追求“全產業”鏈、業務單元過多、供應鏈條過長，不僅會因產業環節過多形成資源浪費，降低經營效率，而且會由于管理鏈條更長更復雜導致經營風險增多，出現大企業病。因此，國際優秀大型企業往往更加專注主業，專注技術創新與產品高端化，不斷培育自身的核心競爭力，通過促進自身在全球產業鏈環節中產品、技術的難以替代性，促進價值鏈高端化發展。二是“穩定供應鏈”與“提升價值鏈”的關系。供應鏈管理追求低成本運作、高效率運行以及有效供求對接，價值鏈則更關注企業通過優化經營，提升產品質量和服務，提高經營效率實現價值增值。優秀企業需要在穩定供應鏈的基礎上，向產品價值鏈高端發展。大型企業基于市場與資產規模優勢，容易實現供應鏈穩定，但供應鏈相對穩定也容易導致企業出現缺乏參與市場競爭的積極性與動力，忽視資本經營的效益，出現“大而不強”“大而不優”的問題，尤其需要關注和處理好規模與效益、穩定供應鏈與提升價值鏈關系的問題。三是完成保障型任務與提升國際國內市場競爭力的關系。基礎民生、重要能源、原材料供應等行業涉及基礎民生領域由于一般存在國家價格管理、行業準入標準管制等原因，資本運營與收益受政策影響較大，需要大型國有企業承擔起主要責任。戰略競爭領域資本投入大，短期收益不明確，也需要國有企業起先導作用。充分競爭領域國有企業與其他類型企業在國際國內市場競爭、優勝劣汰，實現保值增值。但隨科技進步和技術應用門檻普遍下降，無論保障性領域或戰略競爭領域與充分市場競爭領域之間并非涇渭分明。如，隨著產業技術進步、宏觀經濟供需關系發生變化，行業性質可能發生快速轉變，隨著技術門檻下降，某一時期的戰略競爭領域將退向充分競爭領域，保障性領域與充分競爭領域產業在供需關系發生變化后也可能相互轉化。國有企業必須立足國際國內市場，不斷提升競爭力，夯實抗風險能力，發揮好影響力，才能高質量完成黨和國家交付的各項任務。四是技術“自主”與“引進”的關系。盡管我國的全鏈制造鏈體系具有一定自主性和獨立性，且產業技術水平不斷升級，但在深度參與全球價值鏈過程中，仍處于低附加值環節，產業附加值還有待提高，產業競爭力與制造強國的差距還十分明顯，制約產業鏈高端化發展問題比較突出。技術自主能力是企業核心競爭力的重要表現，強化、優化我國企業的產業鏈、供應鏈，國有企業一方面要大力加強自主科技創新能力建設，另一方面要積極汲取發達國家的先進科技，消化整合并再創新，增強我國經濟的自主可控性、安全穩定性，夯實我國產業鏈高端發展的基礎。五是“集中”與“分散”的關系。國有企業既要在涉及國家安全、國家經濟命脈、基礎民生、戰略競爭等領域承擔起主要責任，更要實現保值增值的重要任務。宏觀看，優化國有經濟布局結構，需要加快全國國資“一盤棋”建設，引導國有資本進一步向重要行業和關鍵領域集中，在服務國家重大戰略、區域協調發展戰略、主體功能區戰略中發揮更大的作用。微觀看，要深化國有資本授權經營體制改革，促進企業完善法人治理結構、充分釋放企業的活力。國有企業集團公司層面也需要加快改革，加強資本、技術、市場等經營資源整合能力建設，在加強集團管控能力建設的同時，促進子企業及各業務單元大力提升市場競爭力和經營活力，加大對專精特新企業的培育和扶植力度，不斷提升國有資本的經營效率和效益。

深化國企改革強化優化我國產業鏈

一要加強我國國民經濟運行保障能力建設。我國幅員遼闊，人口眾多，物產豐富，既具備建立健全產業體系的基礎，也具備不斷促進經濟自主發展的潛力。國有企業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重要物質基礎和政治基礎，是我國國民經濟發展的中堅力量，不僅要在保障我國政治安全、經濟安全中發揮主體作用，也要在基礎民生領域發揮重要作用，還應在涉及國家經濟跨區域重大布局的能源、交通、電力、水利等重大建設項目、“一帶一路”建設中發揮主力軍的作用。要進一步加快國有資本布局結構調整，通過國有企業高質量發展，提升我國產業基礎能力和產業鏈現代化水平，為我國經濟自立自強、高質量持續發展打好基礎。二要強化自主創新體制機制建設。要充分發揮新型舉國體制的優勢，強化黨和國家對重大科技創新的領導，充分發揮市場機制作用，建立健全國有企業自主創新體制機制。國有企業要堅持國家戰略目標導向，圍繞國家戰略需求，優化配置創新資源，大幅提升科技攻關體系化能力，瞄準事關我國產業、經濟和國家安全的若干重點領域及重大任務，加強基礎創新研究、通用型基礎設施和公共平臺建設，特別要加強基礎設備、基礎材料、基礎零部件、基礎工藝、基礎軟件、基礎共性技術研究開發，從產業基礎再造做起，重點研發具有先發優勢的關鍵技術和引領未來發展的基礎前沿技術，在若干重要領域形成競爭優勢、贏得戰略主動。同時，要完善大型國有企業新技術新市場等創新資源的整合能力建設，充分發揮大企業的影響力、帶動力、輻射力，發揮產業龍頭牽引作用，促進我國產業鏈和價值鏈改造升級，為我國經濟長期高質量發展提供堅強支撐。三要加強利用“兩個市場”“兩種資源”能力的建設。當前，世界經濟政治經濟秩序加速重組，導致國際國內產業鏈、供應鏈加速重組，以國有企業為代表的我國大型企業要承擔起穩定和促進我國產業鏈高端化發展的重要責任。要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強化產業鏈安全意識，在依托國內市場，提升供給體系對國內需求的適配性的同時，進一步探索國際經濟技術融合的新途徑。要瞄準世界科技和產業發展的方向和前沿，把引進、吸收、消化、再創新與自主創新有機融合起來，加快建立健全自主創新機制，建立健全超前研發及技術儲備體制，加快培育核心競爭力，建立健全現代產業體系,拓展產能合作新市場，向國際產業分工價值鏈高端不斷躍進。四要加強軍民融合深入發展。軍工技術是高度整合性技術，兩次世界大戰以來，軍工技術長期引領世界主要國家科技發展，軍工技術民用化仍是當前世界主要發達國家促進國民經濟產業升級的重要技術引擎。引領我國產業鏈穩定并高端化發展，要構建一體化的國家戰略體系和能力，一方面，通過軍工產業的市場化和民用化，在更廣范圍、更高層次、更深程度上把國防和軍隊現代化建設與經濟社會發展結合起來，為實現國防和軍隊現代化提供豐厚的資源和可持續發展的后勁。另一方面，通過軍民融合發展繼續發揮我國軍工體系較為先進成熟的科技研發優勢推動我國國民經濟科技水平整體提高，為提升我國產業鏈自主可靠打好堅實的基礎。五要進一步推動科研院所高質量發展。發達國家非常重視國家實驗室建設，以夯實國家科技戰略力量。發達國家很多大型知名企業也通過自設研究院、贊助研究院所、設立基金會資助科研項目或者直接資助大學等多種方式，在加快產學研一體化、加強技術前期研究和技術儲備的同時，也履行了企業的社會責任。我國科研院所代表了我國科研體系技術最高水平，是我國科技自立自強的重要依靠。促進我國科技自立自強，要高度重視科研院所高質量發展，要全面加強黨的領導的同時，建立健全有利于科研院所長期高質量發展的體制機制，促進科研院所進一步完善基礎研究，加快應用研究，加強產學研一體化建設，打通從科技強到企業強、產業強、經濟強的通道。同時要進一步深化科研院所改革，建立起相應的激勵機制，激發各類人才創新活力和創造潛力，鼓勵和支持科研人員專心致志開展科研工作，排除非學術性因素干擾，營造良好的學術和科研環境，建設一支規模宏大、結構合理、素質優良的創新人才隊伍，將我國科研院所打造成為基礎研究的主力軍和重大科技突破的生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