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杰
(西南科技大學文學與藝術學院,四川綿陽 621010)
網絡文學自誕生起,便一直受到極大關注,其創作理念與創作模式也在一直發生變化。2003年10月,起點中文網推出的在線收費閱讀服務直接推動了網絡文學的商業化進程,網絡文學的創作維度自此發生了巨大而深刻的變化。2015年網絡文學IP的興起則使網絡文學創作進一步轉型升級,其IP 化衍生出影視劇、動漫、游戲、圖書出版、音頻和周邊等,使網絡文學受眾覆蓋面急速擴大,越來越多人參與到這場盛宴之中。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與青年亞文化互動效應更加明顯。
網絡文學是青年亞文化的典型標簽,其與青年群體有著緊密的聯系,它彰顯著青年群體的風格,而青年群體又深刻影響著網絡文學的創作,使其始終保持著年輕化的姿態。網絡文學的IP 升級,使得網絡文學和青年群體聯系更加緊密,兩者的互動關系進一步深化。
從網絡文學的創作者層面看,網絡文學作家年輕化趨勢明顯。2021年11月22 日閱文集團發布《2021 網絡文學作家畫像》,其旗下的95 后網絡文學創作者占比高達36%,成為網絡文學創作最為活躍的青年群體;而90 后作家依然保持著強勁的勢頭,以26.4%的占比位列第二;85 后網絡文學創作者緊隨其后,占比19.3%;在閱文集團2021年新增的作家中,95 后異軍突起,占比高達80%。青年群體無疑成為網絡文學創作的絕對主力,網絡文學成為青年群體的話語符號,這也使得青年群體的情感和青年亞文化的意義得到了更加充分的釋放和表達。“網絡寫作特點所表達的一些文化要素鮮明地體現了一種青年亞文化的意義,網絡文學自始至終都恣意著青春化的寫作姿態,其內核為青年特質,其屬性體現了青年亞文化的特點。”[1]而在IP導向下,青年作家的網絡文學作品被改編為影視劇、動漫和游戲等,其受眾覆蓋面更加廣泛,如憤怒的香蕉的《贅婿》、尾魚的《司藤》、唐家三少的《斗羅大陸》和烽火戲諸侯的《雪中悍刀行》等被改編成影視劇和動漫,一經推出便獲得了極大的關注和持續的流量。有關數據顯示,這些網絡文學改編作品在熱度最高的影視劇中占比接近一半。IP 的成功對青年群體作家的創作理念、方式和維度等都產生了較大的影響,網絡文學的創作風格也發生了一定轉向。
從網絡文學的受眾層面看,青年群體也是網絡文學的接受主體和消費主體。根據中國社會科學院發布的《2020年度中國網絡文學發展報告》[2],Z 世代已經逐步取代80 后、90 后成為網絡文學的受眾主體。在具體數據中95 后讀者占比15.01%,而00后讀者占比高達42.36%。從數據可以看出,網絡文學的青年群體創作者和讀者在年齡層次分布上具有一致性,青年群體特別是Z 世代正在占據網絡創作和消費的主體地位。而由于網絡文學創作者和讀者在年齡上差異不大,其成長背景、生活經歷和三觀等基本趨同,青年群體創作的網絡文學更易引起讀者的情感共鳴,因此Z 世代主導的網絡文學用戶更愿意為網絡文學作品買單。而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衍生出的動漫、影視劇和游戲等進一步擴大了網絡文學的受眾,網絡文學的青年受眾群體通過社區、話題、彈幕和粉絲團體等進行互動,即使是沒有閱讀過網絡文學作品原文的人,也間接參與到了網絡文學活動之中。無論是從網絡文學創作者還是從網絡文學受眾的角度,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和青年群體都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與純文本閱讀的網絡文學相比,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在形式上更加豐富,除了文本的閱讀外,在粉絲經濟的影響下,影視劇、游戲和動漫改編等IP 打造和“流量為王”加劇了網絡文學的變革。同樣在IP導向下,網絡文學的受眾也更加廣泛,這使得網絡文學創作者與網絡文學受眾互動更加頻繁,聯系更加緊密。青年亞文化屬性正深刻影響著網絡文學創作,這種影響主要體現在網絡文學創作的靶向性更加明確,即寫作心理發生了一系列改變,網絡文學創作者在進行創作時不再過多強調自我表達,而是努力向粉絲群體靠攏,實現了由“小我”向“大我”寫作的創作維度改變。這種互動關系也體現在IP導向下網絡文學對青年亞文化產生的較大影響,如在IP 影響下青年群體粉絲效應更加顯著,青年亞文化泛娛樂化傾向更加明顯,青年群體在網絡文學及其IP 中的付費意愿更為強烈等。
網絡文學本身便擁有極大的讀者群體和粉絲基數,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由于在影視劇、動漫和游戲等形式上的拓展,提高了網絡文學曝光率,加之IP導向下網絡文學與青春偶像的結合,流量關注度更高,粉絲群體更加廣泛,這也加強了網絡文學與青年粉絲群體的互動關系。在IP導向下,網絡文學衍生出的影視劇、動漫或游戲等一經推出,便已積聚了極高的話題熱度,這種話題熱度來源既包括“原著黨”,也包括因偶像代言而被吸引來“粉絲們”,還包括圍觀的“吃瓜群眾”,這些隸屬于青年亞文化的粉絲群體正向或反向推動了網絡文學的創作過程。
隨著粉絲效應逐漸累積,網絡文學創作者們在創作過程中一方面需要更多地根據粉絲心理和需求改變自己的創作方式,更主要的是要考慮到粉絲效應推動的IP 流量關注。“進入IP 階段后,網絡文學衍生的文化產業鏈決定了網絡文學的腳本性質,網絡作者不僅要考慮差異化的小說受眾,更要考慮‘長尾’意義上的影視、游戲受眾。”[3]這種IP導向下的互動形式,使得網絡文學創作擺脫了前期的純文本閱讀的創作模式、突出自我表達的創作理念和創造一個完美文學典范的愿景,原先已有的范式文本或者意義都被解構。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更像是為滿足巨大青年粉絲群體在情感、價值和互動等上的需求而進行的創作。在這個意義上,IP導向下的青年亞文化粉絲群體成功推動網絡文學的創作轉型。
另一方面,這種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使得青年亞文化的粉絲群體更為扎堆,IP 使得青年群體的話語符號更加鮮明。青年群體通過網絡文學IP 的相應話題或者熱點,尋找和自己有共同語言和價值觀的成員,形成具有青年亞文化意義的青年粉絲群體,他們以網絡文學IP 為契機,形成了一個互動交流圈,“粉絲們在他們按照自己生活的細節從文本同化的過程中獲得了一些權力。粉絲圈所宣傳頌揚的并不是出類拔萃的文本,而是岀類拔萃的閱讀方式”[4]。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加速了青年粉絲群體的聚合,使得青年亞文化的話語符號更加鮮明突出,兩者的互動關系和模式也發生了新的改變。
網絡文學雖然有向主流文學合流的傾向,但其本質上仍具有一定的娛樂化傾向。從網絡文學熱門作品類別來看,玄幻、都市、言情、修真、仙俠等網絡文學類型在排行榜中一直屬于比較靠前,這些熱門題材類型大多存在著泛娛樂化的傾向,創作內容上以爽文居多。雖然目前在宏觀政策的指導下,網絡文學創作更多出現了現實維度的轉向,但追求學術性和文化性并不是網絡文學的顯著特征。青年亞文化的價值追求使得青年群體需要自己的話語符號,這種話語符號不是嚴肅、凝重和一本正經的主流論調,大多都是通過“扮豬吃虎”等極致體驗和天馬行空的想象完成自娛自樂。“關鍵詞和標簽化意味著,對網絡閱讀來說,故事本身豐富與否無關緊要,情節的爽點、對話的笑點和形象的萌點才是必需”[5],青年群體在網絡文學中通過體驗不同題材類型的作品,尋找自己的定位,這些特定的分類和標簽,實現了青年亞文化群體的聚合。
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衍生出影視劇、動漫和游戲等,特別是結合當紅流量明星的網絡文學改編短劇,將這種泛娛樂化的網絡文學創作模式進一步放大,青年群體和青年亞文化正是基于對文本和對視頻的幻想體驗,通過碎片化和扁平化的文本閱讀與視覺沖擊,他們置身于網絡的虛擬和自身的想象中,不再過多探討傳統文學中的嚴肅話題,情緒和情感得到充分宣泄釋放,開始了盛大的娛樂狂歡。這點從針對網絡文學的付費意愿就能看出,調查顯示,青年群體特別是Z 世代的網絡文學受眾對網絡文學及其IP 的付費意愿更強,“出手”也更為闊綽。而青年群體和青年亞文化泛娛樂化的傾向,使得網絡文學的創作也必須隨之改變,網絡文學的創作模式、創作理念和創作轉向等都淪為為網絡文學IP 打造服務的工具。這種網絡文學創作者和受眾互動雙方都存在的娛樂化心理使得網絡文學作品泛娛樂化傾向進一步加強。
在有關部門的積極推動和扶持下,網絡文學正逐步實現“既要高質量,也要正能量”的創作追求,其創作近年來出現了現實轉向,網絡文學在題材選擇上更加關注現實生活。而在網絡文學IP 打造上也正朝著精品化方向邁進,“堅持‘內容為王’就是要注重優質IP 的選擇,既要考慮其市場經濟效益,更要注重其社會效益,使IP 影視劇的精神內核契合觀者追求理想、崇尚英雄的審美追求和價值取向”[6]。這種互動模式應是網絡文學正確的發展方向,即網絡文學作品和IP導向下網絡文學衍生品都應樹立精品化追求和正確的價值導向,幫助青年群體形成正確的三觀,而青年群體則應關注更高質量的網絡文學作品,兩者形成積極正面的有效互動。
這一互動關系,首先便體現在青年群體和青年亞文化對網絡文學創作的推動上。從創作內容上看,網絡文學的題材類型豐富,語言風格獨特,具有無窮的創造力,這正得益于青年群體的想象力和浪漫主義,青年亞文化視角下的網絡文學完美彰顯著青年群體的風采,“青年主體驅動了網絡小說原創精品的想象力與敘事創造力”[7]。不管是在男頻還是女頻,或者是各個具體類別的網絡文學,受人追捧的熱門網絡作品基本都有自己的獨特風格和創造力。“優秀網絡文學作品實現了網絡性、思想性、文學性的融合,在作品內涵上向人情事理深處拓展,向知識性拓展,在語言表達、文化意蘊、小說結構、人物形象塑造等方面向純文學學習,探索精品化創作道路”[8]。從網絡文學形式看,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形式進一步豐富,其受眾群體已不滿足單一的純文本閱讀,由此衍生出的影視劇、動漫、游戲、周邊和新型的沉浸式體驗不斷拓寬了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外延。而這些IP熱點的主要受眾便是青年群體,這也使得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與青年亞文化在內涵上契合程度進一步加深。
在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對青年群體和青年亞文化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價值觀上面。互聯網時代的青年群體長期與網絡文學或網絡文學IP 接觸,其傳遞的價值理念和意識形態方面的內容對青年群體和青年亞文化勢必產生不小的影響。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不僅能讓青年讀者群體娛樂放松,也要對其價值觀有所提升和引導,要觀照現實、傳播正能量。在有關部門的積極推動下,網絡文學的創作維度發生了現實轉向,更多現實題材的優秀網絡作品脫穎而出,在這些作品的影響下,青年群體開始更多關注和思考現實。同時,網絡文學IP 的升級,也使得網絡文學更加關注傳統文學。“網絡文學IP 的迅速升級不僅改變了網絡文學單一化的敘事模式,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網絡文學與傳統文學在藝術本質上的共振”[9]。在網絡文學文化構建中文學性進一步增強,獨特的文化認同也在青年亞文化中開啟新的文學傾向。
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與青年群體和青年亞文化關系進一步深化,兩者互動更加頻繁,影響更加廣泛。網絡文學IP 效應使得網絡文學受眾覆蓋面更廣,網絡文學與青年亞文化的互動關系便基于這龐大的粉絲基數,粉絲效應促使網絡文學創作模式發生改變,更加需要考慮滿足粉絲心理需求和適應后續IP 改編。IP導向下的網絡文學使青年群體進一步聚合,青年亞文化標簽和話語符號在網絡文學中的體現更加明顯,而這種互動關系也使網絡文學和青年亞文化泛娛樂化傾向增強。與此同時,IP導向下網絡文學與青年亞文化互動也促進了網絡文學創作維度的現實轉向,網絡文學創作更加關注現實,并加強了與傳統文學的共振,更多原創精品脫穎而出,這也為青年亞文化提供了正確的價值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