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沙水游戲到探秘黃河

持續時間：2022年10—12月

年齡段：大班

在沙水區玩耍的時候，幾個孩子挖出一條深溝，把切開的PVC管放入其中，當作河道，再用水泵壓水注入，水流帶動黃沙，白色的“河道”逐漸變黃了。彬彬說：“清清的河流變成黃黃的啦！”隨著沙水的沖擊，白色的河道被黃沙掩埋，孩子們用鏟子把管道中積的沙子往外鏟，可沙子還是不停地積淀，水朝外漫流。我感嘆道：“這個樣子好像黃河啊！”孩子們立刻討論起來：“黃河？我在歌里聽過黃河。”諾諾問：“為什么叫黃河？是因為黃河水也這樣黃嗎？”“黃河里也有很多沙子嗎？”“黃河在哪里啊？”……沒想到，偶然的沙水游戲竟然引發了孩子們探究黃河的興趣，一場關于黃河的探秘就這樣開始了。

一、黃河知多少？

帶著問題，孩子們和家長一起探秘黃河，匯集了黃河名稱由來、詩歌、傳說、歷史發展、不同流域的照片等。分享交流后，師幼共同把調查問卷布置成一面“分享墻”，及時張貼對黃河的“新發現”，持續、動態的分享既滿足了幼兒交流討論的愿望，又拓展了幼兒對黃河的了解。幾天下來，孩子們逐漸認識到：黃河被稱為母親河，我們的祖先在黃河邊生活；黃河呈“幾”字形，是世界上含沙最多的河流；泥沙的淤積使河床不斷抬高，導致河水漫流，多次改道；“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就是古人對黃河景象的描寫；黃河流域還有《炎黃二帝》《大禹治水》等傳說故事……孩子們驚嘆：“黃河真是一條有趣的河！”

對此，教師產生了兩點困惑。第一，黃河內涵豐富，如何選取適宜幼兒有效學習的內容呢？黃河作為華夏國脈，凝聚著華夏文明，是一個活寶藏。關注幼兒興趣需要，挖掘黃河蘊含的文化價值，是幫助幼兒認識和了解民族文化、形成民族文化認同的好機會。可是，孩子們搜集了那么多有關黃河的內容，應該選取哪個關鍵點呢？如何立足幼兒的年齡特點，找到適宜其學習方式的內容，支持幼兒主動學習呢？

第二，黃河遙不可及，如何引發幼兒親身感知和實踐探究呢？面對遙遠的黃河，我們如何搭建支架，滿足孩子探究黃河的愿望，實現孩子親身感知、實際操作的需要，實現《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試行）》（以下簡稱《綱要》）中“既貼近幼兒的生活來選擇幼兒感興趣的事物和問題，又有助于拓展幼兒的經驗和視野”的要求呢？

二、你最想了解黃河的……

思來想去，教師還是沒有找到適宜的路徑，是用圖片和影像資料幫助幼兒感受，還是鼓勵大家彼此分享呢？可是，這樣的方法都不符合幼兒的學習方式。解鈴還須系鈴人。既然問題是孩子提出的，就還得和孩子共同商量。于是，我們開展了“你最想了解黃河的……”主題談話活動。經過討論，孩子們聚焦了以下幾個問題：“我很想知道黃河的水為什么這么黃？有沒有辦法讓它變清呢？”“為什么大禹治水時經過家門不回家？”“黃河水容易漫流，我們也在沙池玩一玩吧！”

原來，孩子對黃河的問題來源于沙池，而且他們內心充滿了想動手嘗試、操作體驗的愿望。教師應該遵循幼兒的興趣需要，在沙池中開展“黃河探秘”的專項探究。

三、“黃河探秘”的專項探究

既然問題從沙水游戲中來，就應回到沙水游戲中去。教師的思路逐漸清晰起來。那么，沙池資源如何轉化為兒童經驗呢？怎樣在沙池中實現兒童“探秘黃河”的需要呢？我們把目光鎖定在選取適宜的支架上，尋找直觀形象的圖書、利用沙水區開展對比實驗、參觀周邊設施……最大限度地把身邊的各種資源運用起來，支持幼兒不同的探究需要。

（一）借助繪本，了解黃河

在家長、同事們的關心下，我們收集到很多關于黃河的繪本，其中，《一條大河》最受孩子們的歡迎。繪本中的黃河是一個可愛的孩子，“她”從源頭出生，一路奔騰，途經各種壯麗景象，經歷了許多趣聞趣事，最終流入向往的大海。其中，孩子們對黃河流水變黃以及人們治理黃河使其變清的過程尤其感興趣。黃河水為什么會變黃呢？小樹說：“河水本來都是清的，后來到了黃土高原，黃黃的沙子被吹到了河里，河水才變黃的！”元元說：“好在人們建了小浪底，把沙子攔住了，河水才重新變清了。”

（二）沙池實踐，尋找“黃河改道”的原因

繪本中，黃河變黃、多次改道的介紹進一步萌發了孩子們到沙池開展“黃河改道”實驗的愿望。孩子們分小組協商，制訂計劃：一組搭建黃土高原，一組繼續挖“黃河”河道，還有一組準備壓泵運水。大家準備了鏟子、耙子、小桶、PVC管等工具后便開始行動了。

第一組孩子用沙子堆成高高的“黃土高原”。琪琪指揮大家：“用力拍啊！把沙子拍緊一點，黃土高原可不能一踩就陷進去了。”孩子們有的用鏟子拍，有的直接用腳踩，合力把沙子堆成“黃土高原”。第二組孩子奮力開挖，挖出深深的、長長的河道。此時，第三組孩子還無事可做，他們在一旁給第一組和第二組小朋友加油，時不時地過來幫一把……

設施終于完成了。隨著第三組孩子壓泵加水，“河水”從黃土高原流下，大量沙子順著水流入“河道”，沙和水裹挾在一起，把深深的河道變淺，再逐漸填滿。只見黃色的水流逐漸溢出，把河道變成了平地，水在沙面上肆意流淌。孩子們坐在一邊，一邊觀看一邊感嘆：“沙子太多了，堆起來了。”“河道還是被堵住了。”“漫出去了。”“這個就是黃河改道的原因吧！”

通過沙地實驗，孩子們直接感知并親身體驗了“微型黃河”積漫、改道的原因，進一步了解了黃河的特殊性。

（三）挖河筑堤，感受“大禹治水”

“原來，洪澇的產生是因為沙子太多了！”孩子們了解到原因后，決定模仿古人“挖河筑堤”，以實踐的方式對比古人治理黃河的“圍堵”和“疏通”兩種方法。第一組幼兒探究圍堵的方法，他們用石子、積木、樹等在河道兩岸豎起堤壩。“疏通”的方法，即大禹治水的辦法，第二組幼兒沿著水流的方向開挖新的河道。

河水奔流而下，兩組孩子不停地圍堵、開挖，忙得滿頭大汗。可是，“河水”還是“洶涌”而來。樂樂扔下工具，對壓泵送水的孩子嚷嚷：“好了，不要再壓了！這么多水和沙，我們根本來不及。”教師說：“可是，當黃河泛濫時，水可比咱們這個多得多。”一旁的彬彬直起腰，皺著眉頭說：“幸虧我沒有生在古代，太累了！”

通過“挖河筑堤”，孩子們親自體驗了一次古人治理黃河的過程，初步感受到了勞動的辛苦和不斷潰敗的失落，進一步理解了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的艱辛。

（四）模擬小浪底，體驗排沙凈水的奧秘

在《一條大河》繪本中，孩子們認識了一座叫作小浪底的大型水利工程建筑，這座建筑矗立在黃河上，是專門用來治理黃河、讓河水變清的現代化建筑。

知道了小浪底的防沙原理之后，教師和孩子們在班級區角也開展了類似實驗。有了前期的經驗，孩子們知道要篩選既能攔截沙石又能透水的材料，紛紛從家中帶來了篩子、漁網、漏勺、塑料網、無紡布、棉布等，在科學區與同伴合作模擬建設小浪底。大家分組嘗試，發現無紡布和棉布的攔截效果最好，沙石基本能被攔下，水也能流入下游。當然，孩子們也發現它們的不足之處——需要控制好水流，否則會堵得更厲害，反而造成“泛濫”。

（五）視頻欣賞，了解小浪底的科學智慧

通過實驗，孩子們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小浪底在治理黃河中的重要作用，并再次翻閱繪本《一條大河》。可是，靜止的書籍已經無法滿足孩子們進一步感受小浪底排沙泄洪的場面。我們向家長征集了小浪底視頻，期待以更直觀的方式讓孩子“近距離”地感受。當壯觀的小浪底泄洪場面以視頻方式展現在孩子們眼前時，孩子們個個屏氣凝神，專注地觀看，就連介紹小浪底的科普解說也聽得津津有味。

（六）替代參觀，走近武定門節制閘

雖然我們參觀不了遠在河南的小浪底，但通過家長介紹，我們知道南京有一座類似的水利工程——武定門節制閘。于是，家長利用周末時間帶孩子們近距離參觀了節制閘，感受這座可以蓄水灌溉、防洪排澇、清理河內垃圾的秦淮河“守護神”。在參觀節制閘的過程中，孩子們了解了此類建筑閘口的設施和防洪原理，親身感受到了水利工程的壯觀。

（七）意外收獲：搭建水利設施

參觀歸來，孩子們對水利工程設施的興趣依然不減，自發在建筑區搭建了小浪底和節制閘。大家通過細致觀察小浪底和節制閘的圖片，進一步發現進水口、泄洪洞、排沙洞的排列布局，用各種積木搭建主體，用各類卷紙筒組合后搭建泄洪和排沙洞，還融入節制閘的建筑特點，搭建出富有創想、融入情感的小浪底。孩子們親手搭建的設施得到其他班級教師的贊揚，大家邀請“小工程師”們介紹自己的搭建構思和方法。孩子們拿著圖紙，把參觀者帶到建筑實地進行場景和用途介紹，感受被他人認可的喜悅。

四、教師反思

（一）“懶”一點：從“我想做”到“讓孩子做”

教師在組織游戲時常常會想：“我用什么支持孩子游戲發展？”關注幼兒的言行是否符合教師的預設，把“關注孩子獨特的想法和做法”的兒童觀送回書本。陳鶴琴先生曾說：“凡是兒童能做的，就讓他自己做。凡是兒童能想的，就讓他自己想，鼓勵幼兒去發現他自己的世界。”在游戲中，我們不妨“懶”一點，給孩子心理自由和時間自由，讓幼兒有動手操作的機會。在這個案例中，孩子們揮鏟子，挖長河，靜靜地觀看水流，和同伴分享自己的發現，才有了“河道擁堵，沙水漫流”的發現。可見，作為教師，支持幼兒動手實踐、讓幼兒有發現自己世界的機會是多么重要。

（二）“說”一點：從“我想說”到“聽孩子說”

當孩子們對黃河產生興趣想進一步了解時，教師應把自己擺放在引導者的角色上，和孩子說一點，而不是說很多。然后，教師鼓勵孩子展開自主調查，互相分享、交流自己的發現，將引導者的角色轉移到支持者上，把說的機會留給孩子。同樣的，在分享《一條大河》繪本時，教師除了介紹繪本內容以外，更需要一雙會聽的耳朵，鼓勵幼兒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讓他們的想法被聽見。教師再以此分析幼兒的興趣點，篩選價值點，選擇適宜幼兒學習特點的途徑，找到課程的起點。

（三）“想”一點：從“我來想”到“讓孩子想”

在孩子們想體驗古人“挖河筑堤”防治黃河洪災時，教師使自己融入幼兒的游戲，成為他們的合作者，不急于幫孩子出主意，而是鼓勵他們自主思考、制訂計劃、籌備材料并實施計劃，在行動中體驗成功和失敗，不斷進行總結和思考，明白“絕知此事要躬行”的重要性。教師要做的是提供支持和鼓勵，給予幼兒必要的保障，如安全保障、幼兒主動求助等。

（四）“有”一點：從“我沒有”到“我還有”

當孩子們表達“了解黃河、探秘黃河”的想法時，我的內心很忐忑，因為這個話題離現實生活太遠了。《綱要》和《3～6歲兒童學習與發展指南》都建議教師立足幼兒的已有生活選擇課程內容。于是，我們轉變思路，從生發“探秘黃河”的沙水游戲出發，立足我園沙水資源，將其轉化為幼兒的經驗。整個活動緊扣身邊的沙水資源，把沙水區當成微型黃河進行探秘，幫助幼兒生成和構建新的經驗。

我們還發動家長資源，獲得了有關小浪底的影像資料，把生動、宏偉的排沙泄洪場面“搬”進班級，滿足了孩子們直接感知小浪底的愿望。我們活用家鄉資源，請家長帶領孩子參觀南京水利建筑——武定門節制閘，讓孩子通過類似水利設施，進一步了解小浪底排沙泄洪的設施構造和建筑原理。

（五）“換”一點：從“我表揚”到“他人表揚”

在搭建小浪底和節制閘的過程中，幼兒分工并模仿設計師繪畫草圖，搭建之后再進行調整。每天的游戲結束時，孩子們都在旁邊插上“作品未完成”的提示牌，便于后面繼續搭建和完善。孩子們的認真投入讓我十分感動，年級組備課時，我們把這個事例分享給其他同事，同事們特意在孩子們搭建時過來參觀。我抓住這個機會請同事對幼兒發出邀請，讓其有“外出”分享的機會。沒想到，這項小小的舉動讓“建筑師”們興奮不已，他們帶上草圖，分批向大家介紹。這樣的“換”一點，把本班教師的表揚轉換成其他班級教師的表揚，把本班分享轉換成“外出”分享，更好地激發了幼兒的自信心。

專家點評：

本次課程故事是教師在幼兒日常游戲中敏感捕捉到的教育契機，教師根據對幼兒游戲現場的觀察與解讀，踩著幼兒不斷生成的興趣和面臨的難題進行系列課程活動的支持。從這個案例中，我們可以鮮活、具象地感受到幼兒園課程應從依賴教材轉向研究幼兒的生活，充分挖掘和利用幼兒園周圍各類資源。同時，在日常教學活動中，教師需要樹立“師幼共同生活”的理念，“共同生活”就意味著教師要尊重、放手、走近，在每一段課程經歷中試著支持幼兒成為課程的重要決策者之一。結合本課程故事，以下幾個話題值得我們進一步思考和研究：

第一，生活是幼兒園課程的基礎和來源。幼兒生活中有許多事物和資源可以用于幼兒園（班級）教育教學，教師要善于到幼兒日常生活和游戲中去尋找和發現有價值的課程資源，并且“想方設法”引著幼兒和這些資源發生有意義的互動。第二，一段課程的發展線索不是根據成人的意志和需要決定的，而是取決于當事幼兒的興趣、問題和需求等。前提是班級教師能利用多元手段去科學觀察、精準解讀幼兒。唯有此，才能讓后續課程的支持和推進更有力度和溫度。第三，高質量課程的核心在于支持幼兒在生活中學習，在游戲中發展。游戲是幼兒的基本活動，幼兒在多樣化的活動體驗中，主動探究、操作、交往和表達，不斷獲得新經驗。第四，幼兒經驗的獲得不是靠集體教學活動傳授的，而是在解決生活和游戲中具體問題和挑戰的過程中獲得的。就如本案例中，教師善于把幼兒游戲推進中遇到的問題和挑戰還給他們，提供適宜、多元的支持，讓他們嘗試自己去解決。這個過程就是幼兒學習的過程，也是幼兒經驗不斷發展的過程。第五，在貫徹落實《幼兒園保育教育質量評估指南》的過程中，幼兒園需要進一步清晰課程的價值取向：幼兒在行動中所獲得的認識，才是其真實的經驗；幼兒在行動中所面臨的挑戰，才是其經驗生長的機會；幼兒在行動中所獲得的成功，才是其制馭環境并且逐漸具有“面對未來生活”的能力；等等。

——江蘇省常州市新北區幼教教研員兼任國培計劃項目專家 徐志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