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教育園本化的實施路徑

編者按：2021年12月9日至10日，由《動漫界·幼教365》雜志編輯部、南京師大文創教育培訓中心共同主辦，今日童心樂生態教育研究中心、北京今日創新教育文化有限公司承辦的“2021年第三屆幼兒園自然生態教育學術研討會”成功舉辦。在全球疫情大環境下，本次會議邀請了國內外多名自然生態教育專家學者進行了線上研討，突破了場域局限，更好地滿足了一線教師在生態教育方面的學習需求，真正實現中國幼兒園生態教育的常態化、專業化、系統化。同時，本次會議繼續秉承第一屆和第二屆研討會的思路，將自然生態教育理念與實踐相融合，更加注重多元化、多領域的融合與共通，為生態教育的開展提供真正實操性的方案展示，深耕自然生態教育理念在中國幼兒園的落地，為園所引燈前行。本期“幼兒園自然生態教育學術研討會”專欄已征得與會專家的允許，將其會議報告采擷成文，以饗廣大幼教同人。

安徽師范大學生命科學學院副院長

中國生態學會科普工作委員會委員

文旅部首批研學旅行指導師、考評員

許多人看到大自然界中的動植物時都會產生一種親切感。為什么會感到親切呢？其實，從生物進化史來看，地球上現存的生物都是由共同的祖先發展而來的，人類也是源于自然的。所以，大自然中的各種動植物都是我們的遠古親戚，我們對自然要懷有一種敬畏之情。然而，在現實生活中，人們往往會忘記這一點，忘了我們的前世今生。

一、我們真的熱愛大自然嗎？

每次說到“自然”時，很多人都會說“我很愛自然”“我喜歡自然”。但是，我們真的熱愛大自然嗎？現實中經常會看到這樣一些場景：有的人為了拍出美麗的照片，肆意攀爬樹木或采摘花朵；有的人為了近距離拍攝到鳥兒，在地面投放各種引誘鳥的食物；等等。然而，這些并不是熱愛大自然的表現，這樣的方式應當受到批評和譴責。

我每到一個地區開展自然教育講座時都會問大家：本市的市花和市樹分別是什么？然而，80%的人都回答不出來。如果我們真正熱愛大自然的話，就應該主動去了解身邊的自然，包括市花、市樹等。試想：如果孩子們在面對身邊的各種自然美景時沒有任何感覺的話，那么我們要怎樣讓他們去熱愛自然、熱愛生命、熱愛科學、熱愛國家呢？這就是我今天所要講的，自然教育是一切教育的基礎。

二、自然教育是什么？

當前，中國教育最大的問題是實踐教育缺失。無論是幼兒園、小學還是中學階段，孩子們接觸最多的都是理論知識傳承，只有到了高等教育階段才會有專業實踐。這就造成了孩子們的“自然缺失”，有知識無創新或創新能力弱。所以，我認為，自然教育是中國先行的實踐教育，自然無處不在、無處不有。

我出身于農村，從小對各種花草樹木有著一種天然的親切感。因為小時候沒有什么玩的，只有到大自然中去玩泥巴和觀察植物，后來大學讀了生物系，研究生態學相關知識。我認為，小時候所接觸的這種自然教育才是真正的自然教育，是天然的，使我深受影響，甚至影響我的職業選擇。所以，自然教育能真正影響一個人，我們應該從娃娃抓起。

習近平總書記的生態文明思想指出：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堅持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堅持良好生態環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堅持山水林田湖草是生命共同體，堅持用最嚴格制度最嚴密法治保護生態環境，堅持共謀全球生態文明建設。由此可見，自然教育非常重要。

三、自然教育的內容層級

自然教育主要有四個內容層級：第一階段，走進自然、“五感”體驗；第二階段，科學意識、科學知識；第三階段，探究行動、實踐創新；第四階段，人文歷史、家國情懷、價值觀。

第一階段是走進自然、“五感”體驗。我們帶孩子到戶外去做游戲，觀賞各種顏色的花，屬于視覺體驗；讓孩子聞一聞花香，發現不同花朵的香味，屬于嗅覺體驗；讓孩子嘗一嘗不同味道的水果，屬于味覺體驗；讓孩子摸一摸不同形狀的植物或果實，屬于觸覺體驗；有的孩子會自己動手做柳笛進行吹奏，或是到田野聽一聽蛙聲和鳥叫，屬于聽覺體驗。此外，不同人在不同時期對自然的認知往往有著各自的差異。如果想要讓孩子真正接觸到這種沉浸式的自然教育，成人就要做一些深層次引導。

第二階段是科學意識、科學知識。在自然教育過程中，科學知識無時不在、無時不有。我們在觀察自然的時候一定要細致觀察，發現不同植物的相同和不同之處，不斷提升科學探究能力，獲得更多科學知識，產生愉快的科學體驗，進一步培養孩子的科學探究思維。

第三階段是探究行動、實踐創新。幼兒園在開展自然教育時可以從不同的維度切入，引導幼兒展開實踐創新。例如，幼兒園可以開辟一個小菜園，每個班級分得一塊菜地，讓孩子們去戶外體驗種植，這是最基本的實踐；幼兒園還可以帶孩子們到戶外去撿垃圾，了解不同垃圾的分類，這也是自然教育實踐的一種。

第四階段是人文歷史、家國情懷、價值觀。我們只有真正去了解自然，才能更加清楚不同地域的文化歷史。例如，很多人都去過安徽黃山，知道黃山的標志物是迎客松。那么，迎客松為什么會長成這種形狀呢？其實，如果迎客松不長成這種形狀，它可能就會死掉，因為它背靠山石，為了爭取更多的陽光和資源，必須伸出自己的枝干。從科學上來說，這就叫作植物的生態型，就是一個物種適應不同環境的趨異適應狀態。

四、自然教育園本化的實施路徑

自然教育園本化的實施路徑主要有八點：文化、在地化、網絡化、“三農化”、“學校化”、“研學化”、課程化、常態化。

第一，文化。文明和文化起源于自然，我們在自然教育中植入中國傳統文化，可以使自然教育更具生命力。古人經常借用各種自然物來表達自身情感，而我們現在與自然漸行漸遠。如果我們真正到大自然中去探究的話，就會發現這種情感寄托，感受到大自然的力量。例如，由于“柳”通“留”，古人送別的時候經常會折柳送行，表達對他人的挽留或對故國田園的留念。有關柳樹的詩詞有：“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

第二，在地化。我們在做自然教育的時候，不一定非要到原生態的環境下，自然教育無時不在、無處不有。我們可以帶著孩子去了解小區里、幼兒園或周邊公園內的動植物，這些都非常有意義。例如，一次帶孩子到戶外玩耍，我發現一株小草從石縫中鉆了出來，于是我們蹲在那里觀察了近半小時。首先，我跟孩子說這株小草叫什么名字；然后觀察它的外形，一般有六片葉子；最后了解它的生活習性，一般在11—12月發芽、長葉，能夠度過冬天，耐嚴寒，來年5—6月枯萎，整個生命周期很短。即使生存在夾縫中，這株小草依然能夠茁壯成長，可見其生命力非常頑強。所以，我們人類應該向小草學習。

第三，網絡化。在科技化飛速發展的今天，每個人的工作和生活都離不開網絡。近兩年，受疫情影響，人們外出活動受到限制，許多活動只能改為線上。對此，我們可以利用網絡對幼兒做有關自然教育方面的科普，進一步引導他們去認識身邊的自然，了解自然。例如，我在抖音上開通了一個叫作“自然之歌”的自媒體，另外還有近兩年非常火的李子柒、大張老師等。

第四，“三農化”。當前，許多城市孩子都患有“自然缺失癥”，對農村、農業、農民不了解。我們要引導孩子走進農村，了解各種農作物的生長過程，體驗種植和收割農作物，制作食物，提升各方面能力，潛移默化地了解我國國情。例如，安徽阜陽一位園長就帶著孩子們開展了一個“小村長計劃”，主要引導幼兒了解三農問題。園長每月都會帶著孩子們深入農村，每次去都要完成一件事情，如了解農村的交通安全問題、食品種植情況、留守兒童問題等，從而鍛煉孩子們的各方面能力，增強其責任感。這樣的教育才是真正的自然教育。

第五，“學校化”。無論是幼兒園自然教育還是小學自然教育，如果孩子在接觸學科教育前沒有接受過前期的自然教育的話，就會對許多自然知識感到很迷茫。例如，魯迅先生在《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有提到何首烏和張飛鳥。初讀這篇課文時，我并不知道何首烏長什么樣，直到上了大學才知道，它其實是一種藤本植物，塊根肥厚，長橢圓形，黑褐色，葉子呈心形。后來我也問過很多語文老師，大多沒有見過何首烏，孩子們更是從未見過。此外，張飛鳥的學名叫白鹡鸰，并不是說這種鳥像張飛一樣黑，而是說它的性子像張飛，非常急躁。如果把它關到籠子里，它可能就會自殺，養不過夜。《詩經》中也講到這只鳥，還用它來比喻兄弟之情，“鹡鸰在原，兄弟急難”。可見，我們的教育只是一種知識傳承，沒有讓孩子去實踐，沒能做到知行合一。

第六，“研學化”。教育部于2016年印發了《關于推進中小學生研學旅行的意見》，提出“各地要把研學旅行擺在更加重要的位置，推動研學旅行健康快速發展”。當前，研學旅行發展得非常迅猛，許多中小學都在為推動自然教育而不懈努力。作為自然教育工作者，我們要堅決貫徹落實國家政策方針，積極推動研學旅行開展，并適應這種教育形式。

第七，課程化。教師帶領幼兒到戶外玩耍時，如果沒有課程的話，只是讓孩子自己探究，可能會導致孩子走很多彎路。因此，教師要有針對性地引導幼兒去探究自然，將自然教育與幼教前沿理念相結合，如STEAM教育。自然教育課程中就包含了許多科學、技術、工程、藝術、數學元素，如向日葵中就包含了數學的排列組合。

第八，常態化。有的人認為：冬天到了，外面下了一場大雪，許多東西都被大雪覆蓋住了，我們怎么做自然教育呢？其實，自然教育無時不在、無處不有。我所在的團隊就在冬天開發了一套自然教育課程，其中一個活動叫作“博士知冬葉”，美麗的博士植物學家帶你走進冬天的花草世界。通過這個課程，孩子們知道了如何區分常綠植物和落葉植物。所以，我們在做自然教育時一定要做到常態化，一年四季都開展。

五、自然教育的發展前景

1957年，美國環境解說之父Freeman Tilden在解說國家公園的時候寫了一本著作《解說我們的遺產》，其中對自然這一學科內容進行了系統總結。他說：“通過解說，我們理解；通過理解，我們感激；通過感激，我們保護。”也就是說，為了激發公眾尊重自然的情感而解說，為了引導公眾負責任的生態保護行為而解說。1987年，日本開展了第一屆環境教育論壇。2014年，我國在阿里巴巴公益基金會的支持下成功舉辦了第一屆全國自然教育論壇，至今共舉辦了八屆。由此可見，我國自然教育比日本晚了將近30年，自然教育在我國還屬于一種新鮮事物，我們還需要不斷努力、借鑒、發展、完善。

縱觀我國自然教育發展趨勢，相關從業人員與教育機構呈跳躍式增加，從業者學歷程度高、忠誠度高、有情懷，相關實踐及體驗活動深受歡迎。但是，自然教育在我國的發展還面臨著諸多挑戰。第一，人才挑戰。目前從事自然教育行業的人員大多是行業愛好者，很多人都是懷著一腔熱血，相關專業人才比較匱乏。第二，盈利挑戰。目前自然教育在我國還是小眾模式，保證自然教育機構能夠盈利，不受到市場沖擊，需要我們共同去努力。第三，政策挑戰。之前的自然教育相關活動大多是民間機構在做，直到2019年在武漢舉行的“中國自然教育大會 第六屆全國自然教育論壇”上，國家才開始真正重視起自然教育，未來國家對自然教育的政策扶持程度，還需要我們共同去努力。我們要積極利用各種條件讓教育部門發聲，讓更多的人了解自然教育，參與到自然教育實踐中。第四，專業課程挑戰。我們在實踐中發現，相關機構做的自然教育活動缺少專業性課程，很多課程都是隨意開展的，有的直接將國外課程搬過來放到中國孩子身上。我們可以吸收和借鑒國外優秀的自然教育課程內容，但還是要按照本地化、本土化的方式來做，這樣才會讓自然教育更有生命力，也才能真正讓中國孩子受益。

當前，中國的兒童自然教育還存在諸多問題，我們要有針對性地解決問題，促進兒童自然教育發展。第一，淺層次體驗活動多，深層次科學內容少。這一點需要專業人員的介入，專業人員不一定要對課程全部都了解，但可以參與其中的一個板塊，這樣可以讓課程內容包含更多的科學內容，也才能讓孩子真正受益。第二，愛好者參與多，專業人員參與少。如果僅僅依靠從業人員的熱情的話，自然教育往往就會走入死胡同。所以，我們要相信專業的力量，多物色、吸引一些專業人員參與進來，建立人才培養體系。第三，照搬照抄多，本土挖掘開發少。照搬照抄只會導致課程同質化、重復率嚴重，這樣反而會害了孩子。其實，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特征，包括自然景觀、自然生態環境及現實條件，我們要利用這些條件來嘗試挖掘一些本土化課程，并不斷學習、完善，這樣才能讓自然教育真正走下去。第四，缺乏實證比較研究的理論支撐。由于做實證比較研究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對眾多孩子進行長期跟蹤觀察，工作量非常大，所以當前我國的自然教育大多缺乏實證比較研究。作為行業組織，我們應該鼓勵、支持相關人員做實證比較研究，這樣我們的目標才會更加明確，才會掌握一些問題，才會優化課程，才能真正讓幼兒接觸到更科學的自然教育。第五，自然教育的公益性與商業性不平衡。很多自然教育機構一開始都是從商業性轉換過來的，缺少經濟上的利益。為了讓所有孩子都能接受到均衡的自然教育，我們必須有大的格局、大的規劃、大的思維，不斷努力和爭取，讓自然教育納入幼兒園規劃中，讓更多的孩子受益。

中國的兒童自然教育有其特殊性，許多家長一到周末就忙著把孩子送到各個培訓班，很少有時間陪孩子來探討自然。所以，未來中國的兒童自然教育到底要怎么走，還需要我們共同去探討。在未來的教學形式中，我們需要多推出一些本土化的、有影響力的自然教育教具，包括自然教育產品，如了解江豚的手冊、了解中山陵植物的手冊等。最后，我要在此呼吁：每一個認真的兒童自然教育工作者都是偉大的教育家！我們在開展自然教育時一定要尊重知識、尊重課程、尊重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