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軍輝的詩

空鏡子

我去曠野走了走，強光刺目

起初，很遠的天際線看不分明

新鋪的水泥路硬邦邦的

禾蔸旁的縫隙里長出青草

大地像一塊澄明的鏡子

我走了很久

心頭從未有過堅實的平靜

大寒節氣，萬物都深沉保守

挖藕的人在收拾一塘好藕

菜地里有人拔了一車青蒜

線桿上有麻雀在無休止地操練

我的鈍感在慢慢清晰

心頭的障蔽和陽光達成了和解

抬起頭來，迷霧消散

心臟的泵動，清晰又強壯

空瓶子

我想找個空瓶子裝滿澄澈的清水

放置我的筆，將筆懸夾在上面

潤濕筆尖，讓思潮神飛八極之外

我想寫一寫人間的歡愉

草木的隱忍和生辰的宿命

把疼痛刻在腦門的至親

我想找個空瓶子，截流溪水

盡量讓流水安靜

我更想引入一條河流

底格里斯或是幼發拉底

它應該能足夠填滿我的空缺

芒種

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混合氣味

稻茬紫云英草木灰牛屎糞

拖拉機油煙，泥土在烈焰下的味道

這種感覺逐漸在心頭豐盈，繼而漫溢

卷起一陣風暴，劈頭蓋臉地打來

呼吸急促，以至焦渴

我急忙拿起手機想要接通一下田地

曾經最美好的時空

種下了最美的憂傷

圍爐無語

一個個孤寂的星座

在歲末的冷夜，相擁取暖

省略了客套和寒暄

微光結成寧靜的力量

引燃爐火，璀璨如迷航的燈塔

歸鄉的人，掏出積蓄了經年的碎銀

投入了沸水，醇香

沉醉了清明的村莊

爐火把歲月縱橫的臉龐映照得安詳

我多想就著這爐火把生命重新洗亮

是的，把我遺失的夢囈重新交回

我不想在冷月下卑微地孤單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