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人（中）

文/彭柳蓉 圖/ Ash Jin

3.獸化失控者

午后的海灘空無一人，恒星帶來的熱量將每一粒沙子都烘烤得熱乎乎的。顧蔓在沙灘上攀爬的地蔓縫隙中尋找著杜蘭葉，新鮮的杜蘭葉撕碎撒在湯里分外醇香。

一位少年出現在這片海灘。他有著稍微有些紛亂的深棕色頭發、墨綠色的雙眼，身材瘦削挺拔。

“你就是新來鎮上的人吧。你可以叫我碧璽，碧璽是始祖星球上的一種寶石。”少年的聲音略帶沙啞。

“碧璽，你好。我是顧蔓，我之前住在北半球，那里現在還是冬天。”顧蔓很高興能認識新朋友。

碧璽在礁石上坐下，指了指不遠處顧蔓的家：“小鎮這半年搬來不少人，大家都很友善。你住在那邊的舊屋嗎？”

顧蔓點頭：“我喜歡鑲嵌著貝殼的藍色的墻。”

碧璽笑了笑：“海列家搬去了中央星，他們在那里住了十年。顧蔓，你是和你的母親搬來小鎮的嗎？”

顧蔓將杜蘭葉子塞進籃子里：“我們喜歡安靜悠閑的小鎮生活。”

碧璽笑了：“林間看起來可不像是喜歡安靜悠閑生活的人。她的視線讓在鎮上酒吧工作的桑吉都冒汗。她看起來很嚴厲。”

顧蔓堅定地搖頭：“不，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碧璽臨走前叮囑顧蔓：“傍晚后不要出門，有人在鎮子附近的森林里發現了大型猛獸的足跡。小鎮治安官說，有可能是獸化失控的人在附近捕獵，小鎮暫時沒有人員傷亡。”

顧蔓用力點頭。林間獸化后的足跡被人發現了嗎？林間清晨驅車去拜訪她的醫生朋友，確認身體獸化失控的狀況，不知道今天能否回來。顧蔓除了要采集杜蘭葉子，還打算挖一些礁石水線附近的貝類做湯。

當晚霞在天空的邊緣燃燒時，顧蔓提著滿滿一籃子蛤蜊準備回家。她發現霞光鋪滿了海浪，讓海灘如夢境一般絢爛。這樣的美景讓她駐足沉醉了好一陣子。海風呼啦啦地吹著，顧蔓看著晚霞逝去，海面由湛藍變為灰藍。

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心中發冷，背上的汗毛也豎了起來。有什么東西在暗處注視著她，冰冷又充滿惡意。

顧蔓的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她提著籃子回過頭，一只有著灰色毛發的巨狼站在不遠處，淡藍色的雙眼冰冷無情，白色的獠牙閃著寒光。顧蔓還沒來得及哼唱，就被巨狼撲倒在沙灘上！

刺痛從肩膀上傳來，顧蔓聞到了巨狼嘴里的腥味，死亡近在咫尺。就在這個時候，灼熱的激光掃過巨狼的耳朵。它放開顧蔓，朝著襲擊者奔去。顧蔓抬頭看到了站在沙灘一側的碧璽。

“跑回你的家，不要回頭！”碧璽對顧蔓大喊。

激光武器并不能殺死巨狼。碧璽在巨狼靠近時迅速獸化為第二形態，他的第二形態是有著綠眸的白虎。巨狼和白虎廝打在一起。利爪和獠牙是它們的武器，巨獸們的力量將沙灘上的礁石砸得粉碎。

顧蔓跑向不遠處自己的家，她要馬上開啟防護罩，然后報警。顧蔓沒想到碧璽說的獸化失控者根本不是林間，她覺得自己太自作聰明了。

就在這個時候，顧蔓看到了林間的飛車。飛車在半空中懸浮，化為黑豹的林間從飛車中躍下。

“是那只巨狼把我抓傷的！”顧蔓大聲地向林間告狀。

黑豹加入了戰斗，將巨狼的眼睛抓傷。凡是傷害她養女的人都要付出代價。很快，沙灘上的戰斗結束了。巨狼喪失了戰斗力，躺在原地一動不動。治安官匆匆趕到，發現巨狼是網上通緝的逃犯，他是徹底的獸化失控者，已經在其他市鎮殺死了七個人。

顧蔓看著巨狼被治安官套上頸環，扔進囚車。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一陣憂慮：林間會不會有同樣的下場？自己的哼唱是否真的能讓林間一直保持神志清醒？

暮色沉沉，林間帶著顧蔓回家。她低聲告訴顧蔓她的身體檢測報告，處于初級階段的獸化失控正在好轉，激素分析和精神狀態都證明了這一點。她只要按時服用抑制劑，發作期傾聽顧蔓的哼唱，就能控制住自己。

林間擁抱顧蔓：“這是一個奇跡，但我知道這個奇跡是你帶來的。”

4.白祭司的秘密

對顧蔓來說，之后的一段時光無比愜意，她還向碧璽學習了格斗技巧。偽人的身份對顧蔓來說不再是廢物的代名詞，她有了家，有了朋友，有了夢想。是的，夢想，她想成為一名心理治療師。

林間將一些偽人小孩兒放入洛可可樹王的樹洞，但他們并未展現出顧蔓這樣的能力。林間猜想，顧蔓的情況是無法復制的。她一直小心翼翼，沒有暴露顧蔓這種能力的存在。

沒有人想到，獸化失控者的數量開始急速增加。三千年以前，龐大的飛船載著人們從始祖星球前往宇宙的深處，快速進化也隨之發生。地球文明的種子在群星再度萌發，結出神秘的果實，人類擁有了第二形態。更為強大的人類也憑借地球文明的科技基礎不斷創造出更智能、更強大的機械，和更多的星際文明有了接觸和融合。

顧蔓和林間開始在舊屋測試錄制洛可可樹王帶來的語言，她們想要確定錄制的聲音是否有類似的對獸化失控者的安撫力量。哼唱配合海浪的聲音，被包裝成背景音。

林間的醫生朋友在自己的病人里小范圍播放了背景音。他發現這種背景音對初級獸化失控者有效，他們甚至不再需要抑制劑就能保持不發病的狀態。但是，這種背景音對重度獸化失控者沒什么決定性作用，頂多能減輕發作期的痛苦。當然，為了保密，醫生并沒有停止給自己的病人開抑制劑，只不過把膠囊里的成分換成了營養粉末。

“我替你在天宮系統注冊了一個小小的直播間。天宮系統是獨立人工智能主導，任何人無法追蹤注冊者，這讓你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我們需要將你的聲音傳播出去，讓那些初級獸化失控者得到治療。”林間告訴顧蔓。

直播間日夜不間斷地播放著顧蔓的三段哼唱。它的作用在得到驗證后口口相傳，傾聽者群體不斷擴大。從未在直播間出現的主持人白祭司成了獸化失控者及其親友心中的救贖人。

顧蔓在學校上課時也聽過同學們議論白祭司的身份。有人說，白祭司是神秘星球的公主；有人說，白祭司是超級程序合成的治療音樂，能夠梳理獸化失控者體內暴亂的能量。只有顧蔓知道，所謂的白祭司只是一個體能測試排班級倒數第一名的笨蛋。

令人高興的是，碧璽也在這所學校上學，比顧蔓高三個年級。他成績優秀，第二形態是頗具戰斗力的白虎，據說畢業后就會進入軍校。因為碧璽的緣故，顧蔓很快就被同學們接受了。

休息日，碧璽用信用點召喚了公共飛車載著自己和顧蔓回小鎮，他還給顧蔓買了紫莓冰激凌。顧蔓喜歡一切甜食，因為她小時候在福利院很難吃到糖果和糕點。

飛車飛出城市，在森林和湖泊的上空掠過。金色的陽光照耀大地，飛船就像云朵一樣將影子投在草地上。

顧蔓的個人通信裝置響了一聲，是林間的緊急留言：“我的醫生朋友失蹤了。我想有人在找我，我已經把你的撫養權緊急轉給了我在軍隊高層的朋友哥舒，他會去我們的家里接你。你要小心。”

林間作為退伍軍人的保密意識極強，她抹除了許多和白祭司相關的痕跡。她的醫生朋友和她是過命的交情，她也沒有透露是自己的養女治愈了她的獸化失控癥，只是說自己從神秘人那里得到了幫助。

林間和顧蔓相處的時間并不長，卻分外喜歡顧蔓。顧蔓不僅是她的養女，還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幫助了許多人的白祭司。

“有人跟著我們。”碧璽說。

顧蔓在個人終端點擊了一下隱藏的小程序，刪除了她和林間的通話記錄里需要保密的部分，小程序在啟動后也自我銷毀，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林間說過，清空的通話記錄意味著秘密的存在，所以日常的交流記錄必須保留下來。

顧蔓在白祭司的直播間發布了一條特殊的音頻，然后抹掉了她從個人終端登錄白祭司直播間的記錄。小小的少女的臉上滿是平靜。危險來臨時，驚慌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一輛黑色飛車撞向了碧璽和顧蔓所在的公共飛車。碧璽發現跟蹤者后，就把飛車調到了手動駕駛模式，靈巧地避開了撞擊。

“我們的飛車性能遠遠不如跟蹤者的飛車。顧蔓，我已經報警，但在飛行警察到來之前，我們要想辦法保住性命。”碧璽神色嚴峻。

顧蔓對碧璽說：“我覺得那些人并不想要我們的命，他們想要活捉我們。”

碧璽愣了愣：“那我們逃脫的可能性就增大了！”他操縱飛車氣勢洶洶地回撞跟蹤者的飛車，帶著同歸于盡的架勢。

跟蹤者的飛車避開的同時，碧璽操控飛車迅速向森林降落：“他們不如我熟悉這附近的森林，我們只有進入森林才有逃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