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茶館“義和軒”

今天，抖音、快手大行其道；100年前，評書、大鼓書正流行。

1922年，一位姓張的掌柜看好有“二天橋”之稱的朝外壇口兒市場街，在這里開了一家書茶館，面積大約200平方米，能同時容納200多人；“義和軒”木匾掛在門頭，長90厘米、寬40厘米，行書，大紅漆字，用雙勾法雕刻，筆力雄健，端正流暢。

各行有各行的規(guī)矩。要想開書茶館，先得請齊一年12位說書人，6人“說晌午”，6人“說燈晚兒”，排好說書的順序，類似碼出一年的節(jié)目單。張掌柜照著規(guī)矩來，經過前期邀約運作，一眾說書人在袁杰英的率領下，來到義和軒舉行破臺儀式，認門開宗。人們常說評書祖師爺是周莊王，業(yè)界卻普遍認為，真正意義上的評書創(chuàng)始人，是明末清初的藝人柳敬亭。破臺儀式之后，書茶館才被業(yè)內接納，說書人才敢來說書。

20世紀20年代，北京有書茶館70多家，知名的、不知名的說書人有100多位。每位說書人在一個書茶館內一次說倆月，說完一部大本評書叫“一轉兒”。頭路角色才能待得住一轉兒，二路角色時常做不到一轉兒，三四路角色則畏而不往。說書人到某書館說書，如果不上座，辭了館另尋他處，同業(yè)人會譏誚他在某書館“磕出去”了。“磕出去”是評書界最沒面兒的事。

義和軒每天下午2點開書、4點結束，晚上7點開書、10點散。在書茶館里說書，分為“說早兒”的、“說晌午”的和“說燈晚兒”的。一般名角兒都是“說晌午”的或者“說燈晚兒”的，而那些學徒、剛出師的以及名氣不大的，只能“說早兒”的。義和軒一上來就只安排“說晌午”的和“說燈晚兒”的，說明請的全是叫座的名角兒。

“書座兒（聽眾）”里面有老的，有少的；有窮的，有富的；有大字不識的，有飽讀詩書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臥虎藏龍，什么人都有。開書點一到，說書人拍下驚堂木，目光炯炯，環(huán)顧四周：“鋼刀劈水水不開，鈍斧劈冰冰粉碎；蜜餞黃連中心苦，強摘瓜果不能甜。”定場詩（又叫開場詞）說完，說書人將驚堂木再“啪”地一拍。

說書人說書前都有這么一段，有的說格言，有的說警句，有的說古詩，有的說新詞；有的人天天不重樣，有的人一轉兒老是那4句。短短幾句，讓你有所思、有所悟。開場詞說完，進入正式說書，昨天說到哪兒，今天得從哪兒接。

當年劉繼業(yè)在義和軒說《濟公傳》，天天滿堂。他說書詼諧風趣，使出的“包袱兒”后味無窮。袁杰英大高個兒，長得帥，一雙大手跟蒲扇似的。他有兩個聽上去有些矛盾的外號，一個是“不賣力氣的袁杰英”，另一個則是“累不死的袁杰英”。他說書的特點是武書文說，不鬧不躁，說表中蘊含人情事理，娓娓道來，坐談打斗，一招一式，條理分明。說《施公案》時，頭三段，你聽不出來他說什么呢，可后三段，你的耳朵追不上人家的嘴，梆梆梆……聽著那叫一個過癮！最有特點的是，快說完的時候，他會講一段小笑話，不僅現場逗你樂和，事后回想，一個人都能樂出聲來。

品正三自幼秉承家學，他以家傳《隋唐》為基礎，參照雙厚坪的《隋唐》，編演了一部長槍書與短打書相結合的《隋唐》。許多評書藝人說《隋唐》，只到“李元霸錘震四平山”，而品正三的《隋唐》一直說到大唐開國，最為完整。品正三說書還有一大特點，他在臺上特別活躍，跳來跳去，閑不住，加上語速又快，所以人送外號“狗豆子”。

說書一般都站著，唯獨連闊如愛坐著說，所以“書座兒”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大座鐘”。他高音大嗓，聲如洪鐘，底氣十足。“岑彭，馬武，對花刀，在五科場……”連闊如尤擅模仿駿馬嘶叫，一聲聲馬嘶，或一騎絕塵，或萬馬奔騰，讓人頓有身臨其境之感。

其他說書人還在書茶館說書時，連先生就率先到私人電臺說書了，后來王杰魁也常年在私人電臺說書。到了王杰魁說書的時間，各商號的收音機一播放，行者駐足，商家停賈，挑者卸擔，大街空蕩蕩，小巷靜悄悄，王杰魁也因此得了“凈街王”之美稱。

轉眼幾十年過去了，張掌柜誠實守信，為人厚道，不管是說書人還是“書座兒”，都給他豎大拇指，以至后來北京流傳一句“東有義和軒、西有趙一軒”的順口溜。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朝外大街又出現了幾家書館。1959年公私合營，義和軒、千和軒、鳳家書館、楊家書館、金家書館、如意軒象棋館，6家合并改稱朝陽區(qū)聯(lián)合書茶社。1966年書茶社停業(yè)。

（摘自《北京日報》2021年4月29日，靜水流深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