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私人醫生

柯克所說的面館在一個僻靜的小巷子里，很少會有行人從這里路過。但是這并不妨礙這個連招牌都沒有的小店食客爆滿，生意興隆。老板甚至已經把桌子支到了飯館外面?？驴颂袅艘粋€店外邊緣的位置，既涼快又不吵鬧。

陳達琳端起碗來，將最后的一點面湯也喝進了肚里。這已經是她吃的第二碗了。

“怎么樣，味道還不錯吧?！币呀洺酝甑目驴耍c上了一支飯后煙，悠悠說道。

“棒極了，很久沒有吃到這么好吃的東西了。”

“十幾年前像這種面館還到處都是，沒想到現在卻成了稀罕物。機器人做飯，機器人送餐，想出去兜個風還得坐無人駕駛的汽車。哼！人們是越來越不相信自己的手藝嘍！”柯克吐出一個煙圈說道，“怎么樣，吃飽了肚子，現在冷靜下來了吧?！?/p>

陳達琳不好意思點了點頭，“對不起，柯隊。我是不是把事情都搞砸了。聽了她的話，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的父親。所以……到頭來我們什么線索都沒有得到?！?/p>

“看她的樣子，顯然是希望案子最終定為意外事故，好讓她克隆自己的丈夫。即便她真的知道些什么也不會告訴我們的?！?/p>

“柯隊，你懷疑她嗎？”

“你先問問你自己，如果不摻雜感情因素，客觀地去看待，你覺得她有嫌疑嗎？”

“大概沒有?！?/p>

“為什么？”

“就像你說的，調查這種案子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嫌疑人的犯罪動機。而她沒有動機?！?/p>

“沒錯，殺害路遠，偽造成意外死亡，再進行克隆，對她而言沒有任何好處。雖然她的反應卻是有些奇怪，但她根本沒有必要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做這件事?！?/p>

“那接下來我們該往哪查呢，我怎么感覺好像這件案子里牽涉的每一個人都沒有做這件事的理由?！?/p>

“本來是想從米夏口中得到一些信息的，但現在看來只能先把精力集中在線索上面了。人雖然會撒謊，但是他們無意留下的證據不會。看看李澤林那邊能查到什么吧?！?/p>

正說著，柯克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接通了電話，只是認真聽著，似乎是電話那頭一直在說著什么。

掛掉電話，柯克一直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是李澤林打來的?！?/p>

“他說了什么?！标愡_琳急不可耐地問道。

柯克壓低了聲音，“查到那個和路遠一起出現在咖啡館的人了?！?/p>

根據李澤林所給的地址，兩人來到了離咖啡館不遠的一家私人醫院跟前。

“真沒想到最后和路遠見面的居然是一個私人醫生。”陳達琳雙手拉著雙肩包的背帶，抬頭看著3D招牌，“難道說他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癥嗎？”

“若真是這樣，至少一直困擾著我們的作案動機問題就能得到解釋了。不過談這些為時尚早，我們還是先進去找這位叫江辰的醫生聊聊吧。”

“可是既不能透露有關死者的信息，又要打探出我們需要的線索，真的好難啊?！?/p>

“這條線索對我們來說太重要，所以也顧不上那些規定了?！笨驴俗⒁獾搅岁愡_琳眼神里的擔憂，“放心，不會有事的。萬一真要出了什么事，我來擔著?！?/p>

在江辰的辦公室里，兩人見到了他。他個子很高，和路遠年紀相仿，梳著時下流行的發型，戴著半框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他辦公室的一切都收拾的井井有條，除了辦公桌上一個倒扣著的相框。

柯克他們的出現顯然讓他有些意外。在看到柯克出示的證件后，他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兩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

柯克低著頭，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道，“路遠你應該認識吧。”

“當然認識，我是他的私人醫生。他怎么了？”

“沒什么，我們只是來找你了解一些關于他的身體情況?！笨驴苏f。

“他還算健康，除了一些他這個年紀都會出現的小毛病外沒有什么太大問題。如果你想問的是這個的話?！?/p>

“你確定？”柯克盯著江辰的眼睛問道。

“當然確定?！苯經]有避開視線?！八麆倓偛抛鐾牦w檢?！?/p>

“那有沒有這種可能，某種疾病是體檢檢查不出來的，同時這種疾病還很致命？”

“這種可能當然存在，不過那是以十年前的醫學技術而言?！?/p>

柯克和陳達琳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失望。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江辰突然問道。

“這不是你需要關心的?！?/p>

“你們根本沒必要瞞著我。如果我沒猜錯，你們兩個應該是意外死亡調查員吧。既然二位找到了我，說明路遠已經死了，而且還是因為一場意外事故導致的死亡?！?/p>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是我知道，而是路遠知道。”江辰說，“昨天晚上我們兩個見面時，我就覺得他不對勁。想必你們來找我也是這個原因吧。因為我很有可能是他死前見到的最后一個人?！?/p>

“那我也就不跟你繞彎子了。你們兩個見面究竟說了些什么？”

“他只是問我要了兩樣東西。”

“是什么？”

“他和米夏的體檢報告，還有阿普唑侖，也就是一般常說的安眠藥?！?/p>

“安眠藥？”柯克沉思了片刻，接著說道，“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些別的什么嗎？”

江辰搖了搖頭，神情顯得有些萎靡，“我也就只知道這么多。”

柯克看了一眼對方，知道再逼問下去只會適得其反，“那今天就先聊到這里吧。雖然我相信江醫生應該不會將我們的談話內容告訴別人，但是必要的流程還是要走的，所以還請江醫生最后在這份保密協議上簽一下字。我們之后可能還會來的?！?/p>

從江辰的私人醫院出來后，兩人走在人行道上，陳達琳問道：“柯隊，你相信他說的話嗎？”

“從他的反應來看，至少他說的內容應該都是事實。不過，恐怕他也沒有告訴我們他知道的全部?！?/p>

“可是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也就意味著路遠的那份體檢報告并沒有被動過手腳，那么兇手是為了利用克隆來給路遠換一個新的身體這個動機又不成立了?！标愡_琳苦著臉。

“從江辰所說的內容來看，路遠應該是知道了些什么，才會被人給殺害的?！笨驴穗p手插進大衣兜里，邊走邊低頭看著地磚上的花紋。

“最讓人想不通的就是這一點。如果兇手的目的是為了殺人滅口的話，為什么又要偽造成意外死亡呢？克隆人復生后，還是會獲得死前的記憶，那兇手大費周章做的這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

“除非……”柯克突然猛地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看向遠方，“路遠是在他死亡當天才知道這個消息的?！?/p>

“什么意思？”陳達琳問。

“根據克隆人法案，克隆人的身份屬于絕密信息，任何人不得泄露，尤其是對克隆人自己。因為如果克隆人知道自己曾經死過，那他們就會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克隆人，很多倫理問題也會隨之出現。所以為了避免這一情況，在對克隆人進行記憶傳輸的過程中，就會刪除死亡當天的記憶?！?/p>

“原來如此，那么兇手殺害路遠，再偽裝成意外事故其實是為了讓他忘記當天所知道的事！可是路遠知道的到底是什么呢，竟然會讓兇手冒這么大的險？”

“還記得江辰提到他交給路遠的東西里除了體檢報告還有安眠藥嗎？”

“當然。不過那應該是給米夏的吧，我記得她好像說過自己的睡眠質量一直不好。”陳達琳答道。

“再回想一下案發現場的情況，無論是死者還是兇手幾乎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好像……”

“就好像尸體是憑空出現在那里的一樣。”陳達琳接過了柯克的話。

“沒錯。所以我推測那里很有可能根本不是案發的第一現場。”

“可如果那里不是真正的案發現場，那地上的血跡又該怎么解釋呢？”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給我分析案件時，說了什么嗎？你說死者的表情很平靜，就像是在睡夢中一樣。我想兇手的作案手法應該是這樣的：兇手事先在路遠不知情的情況下給他服下了過量的安眠藥使其昏迷，然后用行李箱之類的東西將他搬到了我們看到的那個案發現場，接著再用鋼筋殺害他。于是一起偽裝成意外死亡的謀殺案就這樣呈現在了我們面前。”

“先殺掉一個人，然后再想辦法讓他復生，就為了隱藏一個秘密？真想知道這個心狠手辣的兇手究竟會是誰？”

“我其實已經有了一些想法，但現在缺失的信息太多，要想通過推理還原案件的真相，還需要更多的線索。”

“那現在我們怎么辦？”

“先回調查局，尸檢報告和物證資料應該都出來了，看看它們會不會告訴我們些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