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北白苗女子服飾紋樣解析與轉化設計

摘 要：為探尋民族元素在現代產品設計中的轉譯方法，助推少數民族地域文化的傳播，文章以黔西北白苗女子服飾紋樣為樣本，在分析服飾紋樣圖式、色彩、題材的基礎上，結合現代審美需求，嘗試直接運用法和解構重組法對其進行轉化設計。結果表明，黔西北白苗女子服飾紋樣多以幾何狀、連續形構成，富有節奏與韻律之美，色彩遵循調和均衡的視覺審美法則，紋樣十分符合當下簡潔的審美需求，在現代產品設計中具有優勢；現代設計思維的融入，也有助于少數民族地域文化的挖掘和創新，為少數民族文化的傳播增添活力的同時，給現代產品的設計和開發帶來靈感和參考。

關鍵詞：白苗；服飾；紋樣；轉化設計

中圖分類號：J5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14X（2023）02－0014－06

我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很多少數民族還保留豐富的服飾、音樂、民俗節日和傳統工藝等人文資源，開發和利用人文資源不僅能產生新的人文精神，同時也能創造新的經濟價值，因為現在的人們不僅需要豐厚的物質享受，也需要高尚的精神享受[1]。黔西北地區少數民族文化資源豐富，筆者于貴州西北部調研發現，該地區白苗服飾的紋樣和色彩都十分特別。有關白苗服飾的已有研究可歸納為兩個方面：紋樣[2-3]和結構[4]。紋樣主要圍繞題材、寓意和工藝；結構主要闡述了上衣插片和纏繞穿衣方式；有關現代轉化設計的研究較為欠缺。白苗服飾紋樣色彩豐富，視覺沖擊力極強，抽象幾何造型頗具現代感，具有現代轉化設計的價值。本文立足現代審美思潮，結合黔西北白苗服飾紋樣的文化資源，借助解構主義觀念，打破紋樣原有秩序，進行解構、重組、再認識的轉化設計，以呈現獨特的設計美學價值，促進當地文化資源的發掘，為少數民族人文資源的轉化提供思路和參考。

1 "黔西北白苗女子服飾

白苗作為黔西北苗族中的一個分支，自稱“Homng ab zhi（蒙阿支），他稱亦有“木梳苗”“白苗”，主要分布于黔西北的朱昌、織金、納雍、大方、威寧等地，屬川黔滇第一土語語系。服飾如圖1所示，上衣具有原始階段的貫首衣形制特征，“直線型”裁剪，由長方形或正方形裁片縫合而成。樣式平鋪呈“T”形，由兩部分構成，麻布（現在多為棉布）底衣刺繡花背長衫與蠟染貼布刺繡袖子。上衣穿著狀態呈左衽式，前衣片在胸前交叉時左衣片在下，右衣片在上，用腰帶固定。有的穿著時披彩球披肩（圖2a），彩色毛球的點綴，形成了白苗的一大特色。腰帶長度極長，為固定上衣以貼合身形，穿著時需沿腰部多次纏繞，兩端連接彩球作裝飾，與披肩的彩球形成呼應。白苗的百褶裙，分為少女裙裝（圖2b）和婦女裙裝（圖2c），兩種形式的百褶裙裝均由三個部分構成，最上段均為留白處理，中段以明度較高的顏色的布料點綴，下段工藝以蠟染為主，拼貼彩色布條作為裝飾，已婚婦女需要在下段裙腳處多增加一道黑色裙邊，反映支系女子的婚嫁狀況。因此，白苗服飾也是個人社會身份的標志，這些都是社會化需要所使然，是民族集體意識的反映。

2 "服飾紋樣解析

白苗服飾紋樣圖式生動，組合紋樣和單獨紋樣相輔相成，呈抽象幾何狀，富有秩序之美。紋樣題材豐富，承載著先輩的造物智慧，也反映著白苗族

人的審美趣味。本文從花背、披肩、袖子、裙子上提取紋樣（表1），從現代設計角度分析其圖式、構成秩序、色彩、題材，以期為轉化設計提供更加清晰準確的素材和靈感。

2.1 紋樣圖式

白苗服飾紋樣在圖式上遵循對稱變化，單獨紋樣和連續紋樣組合搭配。紋樣圖式有三種類型：（1）單獨紋樣，它作為一個單元體單獨存在，不受組織形式以及外形和輪廓的限制，獨立存在。如裙子和披肩上的上毛稗花和江河紋樣。（2）二方連續紋樣，向上下或左右連續的稱作二方連續。如田塊花、雞腳花、房架花的規律左右復制，通常在服飾的衣身上半部的胸前和翻領邊緣采用輔助的方式裝飾，花背上的田塊花、螺螄花、雞腳花、房架花以組合的形式出現，按照二方連續的方式排列組合，形成了穩定有序的紋樣風格特征。（3）四方連續紋樣，即向四面八方連續復制的稱作四方連續。如羊角花、雞眼花組合后進行上下左右排列，使畫面更加豐富和整體。與二方連續的組合相比，四方連續具有更加緊湊的視覺效果，這樣的圖案通常也可用于上衣的裝飾拼接。紋樣組合變化多樣，遵循簡潔和諧的風格特征，連續排列后，四周用點和線以適型填補的方式呈現，最終形成節奏和韻律的形式美感。

2.2 紋樣秩序的知覺

秩序的創造以幾何法則為基礎，結構不受大小控制，但知覺卻受內部元素的擴大或縮小、不規則或寧靜、平衡或不穩定的視知覺影響[5]。白苗服飾紋樣通過幾何的構圖基礎，運用簡單的結構變化，達到設計多樣的效果。內部由點、線、面不同方向的適型排列，達到運動和空間的視覺感受。（表1）紋樣借助電腦規范化制圖提取后，秩序的知覺效果得到了更為直觀的展示，分為重復與傾斜的動感、疊加與大小的空間感。（1）重復與傾斜的動感：白苗紋樣多菱形，如鏵口花、雞眼花、田塊花等。因菱形是傾斜圖形，給人不寧靜之感，而菱形內外部主要依靠線條適型填滿的方式出現，有序排列的線條使得內部收縮遞減，外部分散遞增的視覺效果，內外部交替的組合形成了“平靜的動感”。（2）疊加與大小的空間感：由元素的交疊和大小的對比造成，白苗服飾紋樣均涵蓋這樣的特點。如雞眼花內元素的大小對比，毛稗花的交叉疊加，都給視覺帶去不同程度的縱深感，也正是這樣的元素搭配組合，使得白苗紋樣給人無限的想象和強烈的吸引力。

2.3 紋樣色彩

白苗服飾紋樣色彩冷暖色相輔相成、突出醒目、強烈有力，不同的色彩比例，構成了白苗的紋樣色彩（圖3）。色彩的組合，往往在色彩明度上變化，搭配黑白單色調和而來，以二十四色相環內色彩為依據，白苗服飾紋樣有單色、同類色、近似色、互補色的運用。因此，白苗紋樣色彩可分為：單色調和、同類色調和、近似色調和、互補色調和。（1）單色調和：即為調和色，如服飾紋樣的冷暖色搭配，在棉、麻布底布的白色調和下，使紋樣色彩更加突出。織物的白色也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高飽和度色彩帶來的視覺疲勞，黑色的調和也營造中和的氛圍。（2）同類色調和：即紋樣同色系的使用，如百褶裙上代表江河的紋樣以紅色系明度高低的組合、蠟染藍的深淺的搭配，達到和諧又富有層次的視覺效果。（3）近似色調和：即將一種色彩和包含這種色彩的色彩組合。如雞腳花的組合二方連續紋樣，以淺黃和橙色搭配，使近似色面積增大的同時，使視覺聚焦，達到整體協調，又營造生動之感。（4）互補色調和：如狗牙紋樣中紅色和綠色；百褶裙的靛藍和橙色線條搭配時，帶去跳躍的感覺，但因冷暖、明度的差別，在單色的帶動下，調和了互補色帶來的沖突感。

白苗女子服飾紋樣色彩的形成，是先輩們根據自身的知識結構加工，將個人感知藝術化處理的結果。時至今日，白苗服飾紋樣的色彩搭配和布局始終保持著她們的民族特性。可見，先輩的色彩美學記憶，早已在白苗族人民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2.4 紋樣題材

苗族是一個古老的民族，其祖先曾在多次戰爭中被迫跋涉轉移，各支系集團到新的地方后仍按宗支而居，圖騰保留著彼此淵源。根據學者王慧琴對苗族遷徙的分流敘述，黔滇支的苗族屬于中路分支，中路分支中的黔西北和黔中有《格羅格桑》和《楊老話》等祖先傳說，大多反映祖先如何戰斗，到達現居地的情況，這些地區對祖先的崇拜代替了圖騰[6]。黔西北白苗的服飾紋樣印證了這一敘述，從題材看又可歸納為：思念故土類、生活記敘類和神話傳說類，這些反映著該支系的審美和情趣的紋樣運用于服飾的各個部位。

2.4.1 "思念故土類

思念故土多表達族人對故鄉的記憶，如上臂衣袖處的四方形貼布刺繡紋樣，代表著故土的護城迷宮。短披肩和花背上的菱形幾何交錯的屋架花、城池花，代表故土繁華的城市和街道。在百褶裙下段的蠟染面料上縫訂5—6條彩色長棉條，象征故鄉和遷徙中所見的湖泊河流，正如畢節民歌中唱到的那樣：“拿那方圓的中心故地故土模樣，精心制成花紋繡圍裙，拿給姑娘婦女穿……姑娘婦女們的圍裙花紋，像那方圓的中心地的圖案，那鑲著黑紅布條的佩圍，就像篤納伊莫河平行流……仿照古城里外的樣式[7]。關于十字形星星花的來源，也有故土夜晚的星河之意，這些反復出現的圖案表達著族人對遙遠故土深切的思念。

2.4.2 "生活記敘類

生活記敘亦可稱為對農耕生活的記載：“姜央開天造地，筑日造月，造山生野菜，造水生浮藻，造坡生蚱蜢，造井生蝌蚪，造狗來攆山，造雞來報曉，造牛來拉犁，造田來種稻”[8]，這樣的苗族古歌中就多次唱到對農耕的歌頌。花背上的田園花，裙擺上蠟染小米花、田穗花、螺螄花等都是對農耕生活的記敘。裙身的釘耙花、花背的燧石花等則對農耕用具的刻繪，因此，農耕文化對族人的影響是尤為深遠的，同時正是這些田間和生活的記敘，構成了白苗服飾紋樣的“自然母題”，白苗婦女將這些恒常的題材，刺繡加工于服飾的各個地方。

2.4.3 "神話傳說類

神話傳說類以故事性為主，因為苗族人民信仰萬物有靈，崇拜自然。據朱昌鎮李子村村民描述，白苗服飾上衣的虎眼花有這樣一個傳說：因他們祖先早年居住的地方，經常有兇猛的野虎出入，所以她們在衣服、裙子上繡了形似老虎的圖案，以避免老虎的威脅。花背上的羊角花，是為了紀念在激烈的戰爭中，苗族首領成功地運用“懸羊擊鼓”的戰術幫助部族順利轉移，山羊被餓死在木鼓邊為結束[3]。作為紀念和感激，苗族婦女通過主觀的加工將象征羊角的紋樣繡制在服飾的花背上。裙子最下段用蠟繪制的雞眼花、雞腳花，則是因黔西北白苗支系崇信雞，認為雞有著神靈般的超能力，為避免不幸降臨又有女禁食雞腸，男不食雞翅雞爪的說法。還有諸多類似動物故事的記載數不勝數，這些帶有神話色彩傳說，通過世代的傳承得以流傳下來。服

飾上的每一個抽象紋樣，不僅富含造型的裝飾美，還承載著族人對生活的追求，映射著他們的民族意識和對世界的認知方式。

3 "紋樣的轉化設計

文化發展需根據時代特色和社會需求的“特殊性”進行自我革新，轉化為符合現代人生活的新樣式。即根據時代發展狀況將古老的文化形式轉化為符合現代人生活的新樣式[9]。將黔西北白苗女子服飾紋樣運用到現代設計中，除了充分展示該民族紋樣的形式美外，也為現代設計提供設計靈感和素材，以彰顯時代活力。從紋樣的藝術表現角度思考，結合現代設計的表達方式，主要運用直接運用法、解構重組法來進行轉化設計。

3.1 直接應用法

直接應用法，即選取傳統白苗女子服飾紋樣直接應用。如直接從花背、裙身上提取紋樣，將紋樣造型、形態，使用電腦規范化制圖，直接應用于服裝或者軟裝類產品上（表2）。運用遵循紋樣平衡對稱的形式美法則，在不改變紋樣構圖的前提下，適當留白，保證產品美觀性的同時也增加了視覺的舒適感。有時節選某一部分，作輔助紋樣，有時也作最主要紋樣。使用時考慮紋樣滿鋪和輔助點綴時的效果，以滿足人們對美的心理訴求。

3.2 解構重組法

解構主義，或譯為“結構分解”，是后結構主義提出的一種批評方法。解構主義善于將整體破碎化，以非線性或幾何化處理，以夸張或特殊的外形來影響人們的審美觀念。借助解構手法，基本的方塊單體可轉化成各種復雜的幾何形體，此種轉化否認經典的設計美學和結構原則，強調打碎、分解、疊加、重構，突出表達事物的個體部分，形成無等級的、無秩序、不穩定的形象或構圖效果[10]。因此，解構分解的思維也有利于幫助人們重新認識白苗服飾紋樣，打破對少數民族服飾紋樣的傳統認知。現代設計思維的融入，讓黔西北白苗紋樣在創造性轉化中避免風格單一的問題，并為現代產品的設計開發帶來參考。

解構重組法即將白苗服飾紋樣進行打散，保留其服飾紋樣特點的前提下，重新審視其紋樣的視覺層次變化，通過重組構圖的方式進行現代紋樣設計。首先，提煉代表性紋樣元素，觀察各元素間的關聯，打破元素的一般規律布局，打散拆分后對元素重組和再構。（圖4a）將八角花自中心散開，置入圍繞八角花旋轉后的羊角花，作中心圖案使用；百褶裙上的田塊花、毛稗花以不同半徑圍繞中心圖案旋轉，遵循節奏與韻律的法則，將羊角花單個放大圍繞中心圖案旋轉，形成疏與密、聚與散的重組紋樣。其次，依據幾何構圖原則，參考白苗服飾紋樣重復與傾斜、大小與疊加的方式，建立規則、傾斜和旋轉的幾何交錯骨架（圖4b）。將重組紋樣置于骨架中心及菱形的四個角落，并將白苗紋樣直接運用于骨架的剩余位置，以大小對比、方向變換的方式適型置入，把握視覺的主次關系，以達到更豐富的視覺效果（圖4c）。在平面設計中，視覺語言的生動性構成了獨特的藝術美，無論是色彩的對比、元素的排列還是空間結構的調整，或夸張或虛構，使得整體更加協調、更富動態，在一定程度上吸引受眾的視覺，體現一種獨特的藝術美[11]。白苗披肩上五彩斑斕的毛球，可謂其服飾的一大特點，圓潤的外形有利于打造現代感，強化視覺記憶，提升藝術效果，故選擇其作為點綴紋樣來使用。使用時，保留彩球的立體感，營造二維空間中視覺差帶來的三維效果，使畫面增加活力的同時延續紋樣的動感。在不影響其識別的基礎上，運用大小對比的原則，放大或縮小，完成畫面構成。彩球的使用也有助于將觀者進行由主到次的內容引導，給再設計的紋樣增添趣味，在獲得新形態的同時，凸顯其紋樣特色。最后，將重組設計后的紋樣進行冷暖色彩的嘗試（圖4d），比較后得出，暖色帶來的熱烈、興奮感更加符合最后的紋樣設計風格，因此將其選擇并運用于如絲巾的現代產品上（圖5），實現與公眾產生聯系，達到文化傳播的目的。

4結語

紋樣梳理后發現，黔西北白苗女子服飾紋樣遵循簡潔規律的構成方式、調和均衡的色彩和極具故事性的紋樣內涵，于現代設計而言，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和文化價值。筆者在對服飾紋樣圖式、色彩和題材梳理后，以現代設計思維為指導，通過直接運用法和解構重組法進行紋樣設計嘗試，并衍生出符合現代審美需求的文化創意產品。筆者認為，代表性元素的提取和重組運用，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幫助傳達黔西北白苗的審美趣味和精神內涵。最后，對于少數民族元素的創新運用，我們應遵循民族的審美，多維思考，在創新的同時，也不可忽視民族背后的文化內涵，合理使用也是傳播少數民族地域文化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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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and Transformation Design of Woman's Costume Pattern for Baimiao Ethnic Minority in Northwest Guizhou

WANG Man， LI Qi-ju， DENG Yun

（College of Sericulture Textile and Biomass Science，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 Qing400715， China）

Abstract：In order to explore the translation methods of ethnic elements in modern product design and help the spread of ethnic regional culture. The article is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the patterns， colors and themes of clothing patterns， and combining with the modern aesthetic needs， and attempts to transform the patterns of clothing patterns of Bai Miao women in the northwest of Guizhou Province by using the methods of direct usage and Deconstruction and reorganization.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patterns of white Miao women's clothing in Northwest Guizhou are mostly composed of geometric shapes and continuous shapes， which are full of rhythm and rhythm. The colors follow the visual aesthetic law of harmony and balance. The patterns are very in line with the current concise aesthetic needs and have advantages in modern product design; The integration of modern design thinking is also conducive to the excavation and innovation of minority regional culture， adding vitality to the spread of minority culture and bringing inspiration and reference to the design and development of modern products.

Keywords：Baimiao ethnic minority; costume;pattern;transformation design

（責任編輯：李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