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滿族民歌演唱藝術研究

一、東北滿族民歌的發展歷程

（一）東北滿族民歌概論

滿族民歌是滿族祖先幾千年來在北方從事生產、捕魚、狩獵等活動過程中所創作的口頭流傳的歌謠。它的演唱形式活潑明快，包羅萬象、瑯瑯上口，是滿族人民世世代代勞作的百科全書，是滿族先輩辛勤勞作的成果。它與滿族人的生活緊密聯系在一起，記載著人們的生活，表達和觸動著人們的心靈，反映著滿族的民風，記載著滿族的變遷，保存著滿族人最真摯、最本質的民族氣質。從文化的角度來看，民歌是中華民族的瑰寶，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語言藝術之一，是社會生活與人民勞動實踐的直接體現。

滿族民歌的內涵十分豐富，與漢族民歌相比，其更多的是捕魚、狩獵、放牧、八旗士兵的出征、思念家人等方面的內容。其歌詞語言簡單明快，曲調樸實。鄉村滿族民歌的這方面的特點就更加突出了。滿族人的日常生活中總有一首歡快、激情洋溢的小曲，它包含著滿族 人的整個人生禮節， 傳達著他們的愿望和心意。

（二）東北滿族民歌的產生

滿族民歌由來已久，在肅慎人時期，滿族人就能模仿鳥類的叫聲，在勞動、豐收、狩獵的時候，以勞動的節奏跳舞、唱歌，這很有可能是肅慎人時期最早的舞蹈。據《竹書紀年》記載，大約在公元前21世紀，他們把自己的長矛和長槍舞獻給了夏朝。

渤海時期，滿族祖先對音樂的熱愛達到了一個新的階段。大唐渤海在公元698年至926年間更是一個“禮樂之邦”。《遼海叢書·渤海國記》中記載：“朝中之人， 皆以歌舞為樂，以數代之多，士人與之同行，以《踏（qǐ）錘》為號。”渤海樂府詩不僅記錄了滿族祖先的生產、生活，豐富了他們的生活，而且對日本音樂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到了金代， 金代的歌舞大致分為民間歌舞、宮廷歌舞、祭禮歌舞三種。從金代歌舞來看，在滿漢文化的相互融合下，歌舞藝術的發展日趨成熟，但是，在舞蹈的形式上，仍然保留著靴鞠歌舞的主體風格，有著豐富多彩的表現形式和豐富的內涵。

清朝時期，滿族統治者進一步充實和革新 了宮廷禮樂。清朝宮廷的禮樂歌詞中有很多的 表達方式，主要是從《詩經》《樂府》中借鑒 表現手法，以賦為主，“比”和“興”是次要的，其旋律多具規律性，用以描繪社會上的善行，雖有大量的比喻但其含義卻晦澀難懂。

從總體來看，滿族歌謠從金朝以后就傳播迅速，到清朝則進入了巔峰期，但是后來隨著清政府對中國的統一，滿族歌謠也就日漸式微，部分被漢族文化所同化，部分歌謠內容也被其他戲曲、音樂等同化，還有部分內容則被蒙古" 族、朝鮮族、藏族、赫哲族等民族的文化所同化。

（三）東北滿族民歌的特征

近年來發現的滿族民歌大體可分成三種形式：第一種是傳統滿族民歌，它還保持著傳統滿族歌曲的特點，屬于歷史比較古老的滿族民歌；第二種是以漢語和滿族語言融合為特征的滿漢結合的民歌，屬于滿、漢雜歌；第三種則是以漢語歌唱，而且基本是完全漢化的。這三種歌曲的格調都比較不和諧。第一、第二種之間有較大的差異，而第二種則和漢族的歌曲格調差別并不大，但第三種則介于二者之間，均是獨奏、齊唱或一領眾和。

滿族民歌的特色，一是從滿族民歌中挖掘出來，二是從薩滿神歌中提煉出來。因為歷史上滿族和漢族的融合，所以很難從現有的文獻中找出滿族民歌的準確特色。滿族民歌在地域上的分布較為狹窄，流傳至今的民歌也不多，基本上都是歷代先輩口傳心授記錄下來的。回溯歷史和查詢文獻，滿族民歌的興盛時期是清朝，而康乾盛世之后，很多滿族歌唱家陸續發展到說唱、戲曲領域，這也是滿族民歌流傳很少的一個原因。

二、東北滿族民歌的種類

不同時代、文化、環境影響下的東北滿族 民歌，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不斷地發展、傳承，形成了一批優秀的民間音樂文化作品，它們所 涉及的領域、類型、調型、曲調等方面不比其 他民族少。滿族民歌的曲體形式多為單段體、單樂段、一部曲體、兩部曲體，但三部或三部 以上曲體則比較罕見。在日常生活中，勞動號 子、時政歌曲、搖籃曲、儀式之歌以及生活類 歌曲等比較常見。

（一）勞動號子

過去滿族主要從事以捕魚和打獵為主的集 體勞動，常常會高歌一曲勞動號子。這種類型 的歌曲， 節奏簡潔、旋律流暢，富有生命氣息，具有明顯的勞動節奏。滿族祖先在捕魚和狩獵 時經常用號角、海螺等樂器，擊打、擊鼓，場 面十分壯觀。狩獵結束后人們開始在田野里載 歌載舞，把充滿活力的勞動號子發展為優美的" 勞動歌曲，構成了廣闊的生活空間。這些歌謠簡潔、韻律流暢、文字活潑、節奏靈活。它們韻律渾厚、不懼風雨，既富有滿族的傳統氣息，又具有強烈的地方民族特色。1860年起，從中 國圖們江口岸傳到海參崴地區的《跑南海》，" 可以認為是滿族勞動歌謠的典范。該民歌以領唱、合奏的方式表現出滿族人民粗獷、奔放的勞作場面。歌曲的基本形式是由簡短的上下兩行的反差所組成的單音句， 在末尾則是個尾音。

把滿族的勞動號子和漢族的勞動號子進行對比，其區別之處，除滿族特色外，滿族的勞動號子沒有漢族那樣簡單，歌詞的數量也沒有 漢族的那么整齊，多則達幾百句。但是，滿族勞動號子藝術特征的獨特之處在于其加強了節奏性與旋律性。

（二）時政歌曲

在滿族民歌中，時政歌也占據了很大的比 重。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人們對外來侵略的反 抗、對于新生活的渴望和他們為之而戰的精神，都在民歌中得到了體現。時政歌隨著時代的變 遷發生了一定的改變， 與國家的命運休戚相關，發揮了體現時代發展的作用。

比如《跑馬城》雖然是童謠，卻充分表現了滿族人民自幼立志、帶兵打仗、戍邊建功立業的理想。這首歌的敘述像是從一系列的戰斗準備到對戰爭勝利的憧憬。這是一部具有奇幻色彩的時代兒童歌曲，適合對兒童的啟蒙和趣味教學，具有出乎意料的教育效果。

（三）搖籃曲

搖籃曲，又叫“搖兒歌”“搖車曲”以及“悠悠調”。它是媽媽哄孩子入睡時哼唱的歌。這種曲子在滿族流傳甚廣，幾乎每個滿族的孩子都是在這種悠揚、平穩的曲子里成長的。現在流行的滿族搖籃曲有滿文的和漢語的，不過大部分都是滿漢語。大多數的搖籃曲旋律都很簡潔，旋律柔和、舒緩、婉轉，充滿了感情。

還有一些對原音反復使用的“悠悠調”。“悠悠調”是滿族特有的一種民間歌謠，既有民族特色，又有漢族的音樂特征。無論是民俗歌曲中的婚歌、哀歌還是“悠悠調”，都與漢族的民歌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在內容上沒有太大的區別，在表達方式上大同小異。

（四）儀式歌曲

滿族是一個非常注重禮儀的民族，在重大節日和婚喪嫁娶時， 都會舉行各種隆重、莊嚴、熱烈的儀式。滿族人燒香是一種隆重的祭祀活動。燒香主要有四種：一燒太平香，二燒還愿香，三燒抬頭香，四燒官香。第一種是家族舉行， 第二種是按照家族的姓氏來舉行。燒太平香、還愿香要三天三夜，上香要三天四夜，焚香要七天。焚香、跳神，是“滿洲之大禮”。這是滿族禮俗文化的集中體現。《燒太平香神歌》 是一種祭祀活動中經常使用的神曲， 形式簡單、即興，主要是祈求各種愿望的達成，有紀念祖先、祈求平安的意思。樂曲的調性為四度調，音域為四度，很好地表達了情感。單一音調的多段文字敘述，是薩滿神歌中最常見的一種形式。

（五）生活類歌曲

滿族人民自古以來就以捕魚、狩獵、農耕為主要生活方式，這形成了他們的豪邁性格。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才能創作出豐富多彩的生活歌曲，這些歌曲都能很好地體現出滿族的 民族特色。

比如《打水歌》，它以最簡單的動作和動 機，向我們展示了用柳斗挑水的原始生活。這 是一種雙句的單音節民歌， 其旋律簡單、流暢，把人們勞動的歡樂鮮活地展現出來，雙句式的" 重復使人愉快的心情得到了延續。歌曲全部以宮調結尾。

三、東北滿族民歌的演唱特點

（一）東北滿族人民對呼吸的運用

滿族民歌的很多歌唱家對聲樂的理論不甚了解，不過很多優秀的民間歌手在歌唱的過程中很注重丹田氣，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把氣吸到腰間，讓自己的胃里充滿了氣，讓自己在唱歌的過程中有一種充盈的感覺。這是一種很好的方法，和我們經常在聲樂中提及的呼吸原理相吻合。

由于一些滿族民歌的樂句通常都帶有尾音，如果沒有充足的氣勢，就無法完成樂句的吟唱，而且在結束的時候，還需要有飽滿的吸氣來支持，而且在吸氣的時候，臉部的表情也要很自然，這樣的放松呼吸方式很有必要。其主要應用于山歌、小調、兒歌等。

（二）襯詞的特點

滿語襯詞也叫“詩體文”，是由滿語詩人所創造的詩歌。它是以詩歌的形式、用韻白來寫成的襯詞，用以豐富和補充詩歌內容。在滿語歌曲中常用的襯詞有“呀呼”（即“多來些”）、“哎喲， 多”（即“啊， 多來些”）、“哎喲，哎喲”等。歌詞中的襯詞常以七字句為單位。

如《白那拉》中的“哎嘿（啊呼） 喲，哎嘿！”

滿語襯詞是滿族的一種獨特的語言，有著明顯的地方特征。而神歌配襯詞則是為了更好地烘托薩滿的儀式氛圍，增添歌唱家的情感，使用虛詞進行神曲及其他民族歌曲的演繹，是增加其內涵的一種表達。襯詞的使用也是滿族民歌的一大特色。

（三）潤腔的運用

潤腔是滿族唱腔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它的潤腔方式主要有波音、上下滑音以及裝飾音等。將此潤腔應用到滿族民歌中，不但使曲調的抒情性更強，同時演唱者還能熟練地運用滑音來表現不同的表情、語氣和聲調。特別是在神曲中，更是改善了神曲的唱法，使曲調更加流暢，更能加強人們對神靈的尊重與敬畏。在神曲的演唱中，上下滑音以及波音是最重要、最有特色的唱法。其主要作用與特點有：表達具體的情感需求， 例如在歌唱時的悲憤、呼號、哭泣、嘆息等；歌詞的內涵粗獷、活潑、輕快、樂觀；強調歌曲的音樂特色。同時，在滿族民歌、說唱、戲曲音樂中也有大量的滑音應用。有些神曲的前奏，加上倚音、滑音、中長音，配合大鼓的伴奏，讓人覺得像是在深山野嶺，又像是九霄云外的神仙， 騰云駕霧， 飄然而來，為這首曲子平添了幾分神秘的味道。

滿族民歌的曲調，在加強滿族民歌裝飾性作用的同時，也體現了滿族民歌的地域特色，體現了古代滿族音樂文化的沉淀，同時加強了其現代內涵與美學表達的功能。滿族民歌因為社會和歷史的原因，只有極少數沒有被漢化，因此，滿族民歌既要繼承又要創造新的表現形式，以便發掘、開發新的演唱形式，使之與時代新的審美要求和發展趨勢相適應，為國家聲樂事業的繁榮與發展做出新的貢獻。

四、東北滿族民歌的傳承價值

滿族民歌是滿族數千年來流傳下來的珍貴民族傳統文化，為滿族其他藝術門類奠定了基礎。不管是滿族音樂、舞蹈、說唱、戲劇，都與滿族民間的原生態民歌有著密切的聯系，在社會和歷史發展過程中，要對滿族音樂文化的歷史淵源、音樂藝術形式進行深入的探究，使其逐漸被世界所認識。

滿族現存的大部分民歌都失去了原來的生存條件，滿語也逐漸消亡，只有黑龍江邊遠山區的老人和少數滿族學者能講滿族語言，但滿族的民歌并沒有消失，其在自身的文化調節下得以延續，不過其需要環境的滋養以及大眾的文化認同。目前滿族現存的本民族民歌，除了保留在薩滿神歌中，大部分都存在于民間。在四季屯村的一次調查中，何世環老人將滿族民歌傳給了自己的親人關爽以及宋熙東，同時也向全國范圍內的熱愛滿族民歌的人和職業歌手進行傳授。這種傳承方式不但為滿族民歌帶來了一股新的活力，也為滿族民歌的繼承和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在滿族民歌面臨嚴重危機的同時，如何對其加以傳承， 是當前民眾關心的一個重大問題。滿族民歌傳承人作為活態的傳承者，要實現藝術上的多樣化，就必須從根本上解決傳承與傳唱問題。這些年來國家一直大力扶持滿族的民 間習俗，包括婚俗、祭祀習俗、頒金節等，這些都是傳承和弘揚滿族民歌的良好形式，在傳承的過程中保留了民族唱法的特點，發揚了民族文化傳統。所以滿族民歌的傳承與發展，關鍵是要給它注入不竭的生命力。

五、結語

滿族民歌是滿族幾千年來傳承下來的寶貴的民族文化遺產，也是其他滿族音樂的基礎，滿族樂舞、說唱、戲曲等都與滿族的原始民歌有著密切的關系。滿族人雖然受到漢族文化的影響，卻從他們自己的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中吸取了最優秀的文化，從而使自己的文化得以繁榮和發展；隨著滿族音樂文化的歷史淵源、音樂藝術形式的不斷發掘和深化，其將會被世界上更多的人所知曉。所以對滿族民歌進行深入的分析，可以豐富其獨特的文化意蘊，并加以繼承和發揚。

[作者簡介]張娜， 女，河北唐山人，齊齊哈爾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北方少數民族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