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橙子

駕駛室就像是一個狹窄的回音室，重復著高杰的話。他絕望地躺在無重力的未來號中，透過頭頂?shù)南洗巴蛏铄涞挠钪嫔羁眨羁蘸孟褚苍诨赝?，深空和他的瞳孔就像兩面相對的鏡子，在無限循環(huán)中陷入絕望。他明白了，這不可能，他想做的一切和對面想做的一切完全相同，但是完全同步的想法和行動注定他們永遠無法達成一致。一個可以讓所有人脫身的方案擺在這里，但是人們卻無法執(zhí)行。

高杰回到了自己的船上，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大家嘗試了各種方法，試圖打破這樣的魔咒，但是都無功而返。絕望籠罩在兩艘未來號上，除了無法離開的恐懼外還有另外一種恐懼和絕望也在支配著大家，那就是宿命論。對面的完全一樣的世界似乎昭示著宇宙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只要初始值相同，一切都會向著相同的方向發(fā)展。沒有獨立意志，一切的自我意識都只不過是驅動宇宙機器運轉的發(fā)條，發(fā)條圍繞宇宙中心轉動，驅動著宇宙命運的運轉。

一切都是宿命，讓此刻的太空就像是一座被黑漆涂抹得沒有半點光亮的墳墓，絕望和恐懼浸透了高杰，正在這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對面的未來號的斜后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小白點，恍惚中高杰感覺那白點像是海洋中的一座燈塔，他努力游過去，慢慢地白點越來越清晰，是一艘飛船！高杰一驚，轉頭看了看后方，同樣有一艘一模一樣的飛船在自己的身后。

很快，飛船接近了他們。這是一艘飛碟狀的飛船。很快兩艘飛船的通信就接上了，飛船上的駕駛者居然說的是漢語，他們自稱是混沌號，同樣是來自地球。混輪號比未來號略小一些，也同樣有大大的舷窗，但是高杰透過舷窗發(fā)現(xiàn)了混沌號和未來號最大的不同——混沌號中的人不是懸浮著，而是直直的站立著，這極其不符合太空中零重力環(huán)境，這個現(xiàn)象一下就讓高杰意識到混沌號是遠超未來號技術的飛船，內部已經實現(xiàn)了人造重力，飛船中一定是已經掌握了引力子的未來人類。

混沌號請求進入未來號，高杰和楊宇立刻就同意了。他們就像是在夜晚的森林中迷路的孩子，這時候有同伴打著火把過來了——不，應該是打著手電筒，他們自己才是打著火把的人。飛船上的人們一陣歡呼，前一刻的絕望一掃而空。穿著和他們不一樣的緊身太空服的訪客進入了未來號。來客一共有三人，看身材走在最前方的應該是一位女士。此時她還戴著頭盔，僅單向透光的頭盔看不到內部的人臉。那人應該是檢測了一下艙內的空氣，確認沒有問題之后取下了頭盔。在無重力的環(huán)境下她的一頭秀發(fā)瞬間炸了開來，像是一朵盛開的鮮花，花蕾處露出一張動人又俊俏的年輕女子的面龐。

高杰和楊宇都愣住了，他們不是驚嘆來人的美貌，而是他們發(fā)現(xiàn)，這張臉他們認識！

女子不太習慣的把頭發(fā)扎起來，露出了尷尬而又燦爛的笑容，高杰愣住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吞吞吐吐地說到：“是薇薇嗎？”

他不敢大聲，因為眼前的薇薇太年輕了，和他二十歲的時候剛認識的薇薇幾乎一模一樣，他不確定這是不是薇薇，但是這又分明又是薇薇。

女子笑了笑，看了看高杰說：“爸爸，是我，我是你沒見過的女兒橙子，但是我認識你，你和照片上一模一樣。”

女子的話讓高杰幾乎眩暈，眼前的女子竟然告訴高杰她是他的女兒，還以他最喜歡的水果取名。高杰讓自己冷靜了一下，雖然不可思議，但是眼前的女子很像薇薇，但是也有一些像他。如果他沒有離開地球，能見到女兒，那么長大了的女兒大概也是這樣的俊俏模樣吧。

橙子向前繼續(xù)移動，抱住了高杰說：“爸爸，真的是我。你離開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媽媽雖然對你的離開很生氣，但是他說你是為了人類的偉大事業(yè)而離開的，追隨爸爸一直是我的夢想，今天我終于實現(xiàn)了！”

此時的高杰早已經熱淚盈眶，他緊緊地抱住女兒，眼淚在沒有重力的環(huán)境中四處飄散，像是一顆顆美麗的珍珠。他知道他不是什么英雄，他是一個懦夫，他逃避著現(xiàn)實，來這虛無的地界追求他那飄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