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告別

韓志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到底該相信什么，那天其實他聽到了我和林青的對話。

作為一直服從于上層命令的安全局特別行動隊隊長，他只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到的東西。

自從當初受指示一路跟著林青從C國的莫納克亞天文臺到了D國的阿德勒天文研究所，韓志遠就一直沒有在聯系過自己住在四號星環城的家人了，四號星環城是五個星環城里環境最好的了。

但就算如此，韓志遠一直想要努力著爭取功名來給自己的妻子和兒女換來大陸的暫時居住權，要是在這次近地軌道的實地試驗里舉報我和林青的計劃，不說暫時居住權，送套房子都不在話下。

韓志遠默不作聲地跟在我們身后，持著步槍的雙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周圍昏暗的景色是他第一次見到，復雜的表情和我第一次來這里時幾乎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他看見我和突然竊竊私語了幾句，然后我就跑過去跟他說：“韓隊長，我去上個廁所，你們先走，我會立馬趕過去的。”

韓志遠點了點頭說了句快去吧，我便一個人朝著不遠處的公共廁所一路小跑過去。

說是上廁所，實際上我是準備開始入侵PPAP系統。

周圍的人大多都是在談論大約兩個月以后的宇宙風暴，他們也聽說了逃離派的人準備在這期間準備撤離地球。

“說實話，我真的想跟他們走啊，這鬼地方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恒星計劃’其實也不錯吧，好歹比宇宙流浪漢要好多了吧？“

“難道你覺得宇宙流浪漢過的能比我們現在還差嗎？好歹能吃點干凈的食物吧。”

“被趕到星環城上已經夠慘了，現在還要被趕到太空里去，這也……”

周圍盡是些這種聲音，但我根本沒心思去聽，我先打開了之前準備好的軟件，然后用我原本的賬號制作的小號登錄了PPAP系統，就在我準備繼續操作的時候，PPAP系統突然顯示木星附近最后一顆衛星被宇宙風暴摧毀了。

這三天以來我根本就沒有登錄PPAP系統有什么新的數據，不知道駐留在研究所里的人有沒有看見。我立馬打電話給跟我關系不錯的一個駐留在研究所的同事，接通以后我立馬問道：“老劉，趕緊看看PPAP的木衛十六號衛星，我這邊顯示它被宇宙風暴摧毀了！。”

“等等，我在吃飯呢…….臥槽，所有木星衛星信號全都丟失了！風暴什么時候吹到這么近了？！”老劉得到語氣瞬間慌了，電話那邊瞬間想起了陣陣敲鍵盤的聲音和呼喚其他研究員確認信息的聲音，過了一會老劉壓低聲音說道：“陳武，我知道其實你更偏向于逃離派的吧，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恒星計劃’真的有用也來不及了，我會聯系環衛局，盡可能地說服他們的，要是沒能說服他們的話……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好的，你一定要活下來。”我說道。

“你也是。”老劉笑了笑說道。

說到這里我掛斷了電話，我立馬啟動了入侵軟件，PPAP系統很快就有了響應，我順利得到了幾十艘宇宙飛船的控制權，一邊操作著電腦一邊打電話給了林青，把剛剛在PPAP系統看到的信息和獲得控制權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她。

“老劉已經去聯系環衛局了，緊急避難肯定來不及了，他說他會盡可能說服環衛局贊同‘遷徙計劃’的。”我說道。

“行，你先模擬一段撤離通知散播到那些發射站周圍的地區吧，通知一播送他們絕對能知道該怎么做的，只是你的父母……”林青還記得跟我的約定。

“我有聯系方式，我先去聯系一下！”我說罷便掛斷了電話，在發送了假的撤離廣播后，我打開了手機的備忘錄，我記得我應該保存著父母的手機號碼——

果不其然我在備忘錄的最低端找到了父母的聯系方式，顧不上幾乎十年沒聯系所帶來的一些尷尬感，我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

我又撥通了父親的電話，然而又傳來了相同的聲音，我怒罵了一句粗話，腦子里瞬間亂了起來，之前雖然確認過我父母的位置，但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根本沒人能想得起來我囑托的條件。

此時外面想起了陣陣廣播聲和居民慌亂的呼喊聲，這時一個人敲了敲我所在的廁所隔間的門，說道：“陳武，外面的廣播是你播的吧？”

是韓志遠的聲音！

“我不知道你在PPAP系統里看見了什么，就算是真的，你也至少要坐二十年的牢。”韓志遠冷淡地說道。

我沒有說話。

“我的家人也在星環城里，我一直在努力讓他們獲得大陸的暫時居住資格，要是把你們這群叛徒收拾掉的話，甚至可以跳過暫時居住資格了呢。”韓志遠繼續說道。

“我已經十年沒見過我的父母了，”我沒有開門，一邊回應道，“電話也打不通，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哪，我也想讓他們獲得好一點的生活，我們本無二致的，韓隊長。”

緊接著一陣沉默，韓志遠先開口了：“開門吧，我就當沒看見你。”

我收齊了電腦，打開了門，韓志遠一邊遞來一張紙條一邊繼續說道：“你父母的位置我已經查出來了，我不能離開自己的崗位，你去做你自己相信的事情吧。”

紙條上寫著具體的門牌號，我接過紙條，說了聲謝謝立馬沖出了公共廁所。

街道上已經一片混亂了，有的人相信了廣播，朝著發射站趕去，有的人就當沒聽到，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情。

韓志遠告訴我的位置并不遠，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的父母會在這里，但我已經沒有多余的腦神經去想這個了。

我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這里竟然是一處貧民窟，看來星環城上的貧民窟大的超乎我的想象。這里的人似乎已經對生活失去了希望，就算廣播里播報著讓居民去坐宇宙飛船撤離，但是他們無動于衷。

就在我順著門牌號找過去的時候，一個中年婦女叫了聲我的名字：“陳武……陳武是你嗎？”

“媽……爸呢？趕緊去發射站，風暴要來了！得趕緊離開這里！”我小跑過去一把抱住了母親，一邊說道。

“陳武，我們……我們得了輻射病了，走不了了。”母親說道，一邊說著一邊挽起了袖口，皮膚上已經出現了大片紅黑色的斑塊，是典型的常年被太陽風暴吹了之后DNA受到損傷出現的癥狀。“你爸他…….已經不行了，但是……..廣播里說的是真的吧？你有辦法活下去的吧？”

“媽，你別這樣……爸在哪里？我要帶著你們一起走。”我說道，其實我心里已經慌得不行了，輻射病比癌癥還恐怖，就算帶著父母離開地球也救不了他們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呼喊聲：“陳武在那里！抓住那個叛徒！”

“陳武你快走！”母親一把推開我，然而還沒等說出下一句話，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槍響，有人開槍朝著我射擊，卻被母親擋了下來。

我傻在了原地，就在那伙人朝我沖來的時候，林青突然從一邊的小巷里跑了出來，一把拉起了我的手跑了起來——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那批人已經被甩掉了，林青放慢了腳步，說道：“環衛局沒有幫忙，廣播的事情中央管理局已經派人處理了，我們不能等了。”

“但是……”

“我們是人類的希望！”

林青察覺到我猶豫了。

“‘恒星計劃’會照常繼續，他們已經準備直接炸了月球了。”林青說道，“其他的飛船要是來不及發射的話，我們這艘飛船必須發射！”

我努力著想要理清思緒，就在這時韓志遠已經找了上來，他身后跟著他的小隊，只見他說道：“‘恒星計劃’已經啟動了，現在輪到你們了。”

林青轉過身對韓志遠說道：“你們把我帶回去吧，放他走。就我一個人，就足夠讓你的家人獲得大陸的暫時居住資格。”

“你難道不相信自己的‘遷徙計劃’了嗎？”韓志遠問道，“你們好不容易占領的飛船已經開始被炸掉了，就算里面有居民，他們也不會管了。”

“我相信自己的計劃，也相信你們的計劃，所以，放他走，總的來說對所有人都有好處。”林青說道。

韓志遠深吸了一口這里獨有的骯臟的空氣，心里自言自語道，看來這次真的得做出選擇了……

尾聲：再會了，地球

我終于登上了唯一一艘沒有被破壞依舊能夠起飛的攜帶著全人類文明的飛船，各種植物和動物的基因信息，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飛船伴隨著一陣猛烈的震動起飛了，我立馬到一邊的隔離室里穿上了特制的宇航服，打開了低重力環境的按鈕。

我扶著墻壁進入了操控室，把自己的個人筆記本電腦接通到了飛船的主系統上，啟動了PPAP系統的人工智能，我清了清嗓子說道：“PPAP，我命令你將飛船目標定位為半人馬星座Alpha星系的類地行星，開始規劃航線！”

林青的手下早就在倉庫里安置好了需要所有的動植物基因，我再次進行了掃描，在確認所有的物資防止安穩后終于放下了心，坐到了一邊的駕駛座上。

PPAP系統這時候發出了一串機械般的聲音：“陳武，恭喜你成功活了下來，我們的計劃成功了。”

“你在說什么？難道你知道我入侵了你的系統？”我愣了一下說道，什么‘我的計劃’，它在說什么？

“這種程度的入侵根本不算什么，我的防火墻上甚至沒有留下劃痕。你覺得這個笑話怎么樣？”PPAP系統用著生硬的中文說道。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你還知道多少？”我問道，現在我覺得無論聽到什么都不會覺得驚訝了，不管是星環城還是中央管理局和環衛局的決定，甚至是PPAP系統說出的任何話。

“我接下來說的話會很長，您可以一邊觀賞星空一邊聽我解釋——

2023年，您的導師得了絕癥，即將命不久矣，是我建議她推薦您去格林威治天文研究所擔任資料管理員，但是在發送推薦信時，我略微更改了描述內容，由原先的資料管理員改為了后備研究員，所以您先擔任了資料管理員，后來成為了研究員。

緊接著，在三年后的那次近地軌道的實地試驗中，我在你們上傳的實驗步驟和數據里略微更改了一下，導致了實驗失敗，以此來打擊身為高官的逃離派。

兩年半以后，阿德勒天文研究所來找您也是我告訴他們您還擁有系統使用權，是個危險人物，他們便有了把你納入麾下的想法。

在這次計劃中，我并沒有拯救其他居民的想法，所以我協助環衛局和中煙管理局來打擊除了您以外的逃離派。出乎預料的是韓志遠隊長竟然萌生了加入你們的想法，所以您才能毫發無損地坐在這里。”

我沒有露出多驚訝的表情，我問道：“抵達目的地需要多久？大概需要三千多年吧？”

“是的，該飛船的動力來源于核動力和太陽能，如果合理規劃，足以抵達目的地。”PPAP系統答道。

“我是不是該進休眠倉了？”我一邊站起身一邊問道。我已經準備好了冬眠的準備了。

“在那之前，我有一個請求。”PPAP系統說道，它竟然說有個請求。

我走到窗邊，最后一次望著我居住了近三十年的地球，這是我最后一次仔細想該如何形容我的母星了，我始終記得那幾段詩詞：

萬家燈火，點點星光；

山川與共，重巒疊嶂；

江河萬里，海晏河清；

蔚藍星球，包羅萬象。

PPAP系統：

報告書上傳中……

PPAP系統：

報告書上傳完畢…….

PPAP系統：

開始甲板修復，預計消耗材料5個單位，剩余8848個單位…….

PPAP系統：

預計剩余航程需要時間……..

3123年5月6天23小時21分32秒……....

PPAP系統：

“遷徙計劃”執行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