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錦鯉的自救

漾濞縣蒼山西鎮初級中學 楊木華

想不到，那條魚竟然給我這個老師上了一堂行走的思政課。

什么魚？一條漂亮的錦鯉，金色的鱗片閃著耀眼的金屬光澤，即使只在睡蓮空隙中游過，那炫目的金色也會穿透水波直達眼眸。是的，這些錦鯉有睡蓮的陪伴，花開，魚動，一種妙曼緩緩生發。這是教學樓前一個長約五十米、寬近兩米的曲折水體，水中的錦鯉紅黃白黑生機勃勃。

這些錦鯉，在這里自在游動還不到一年。一年前，這是一條名為“小橋流水”的雜草叢生的臭水溝。我來到這所學校之后，清淤除雜，投了三十多條錦鯉，又放了四十多盆睡蓮。一投一放，校園活力頓增。花和魚懂人心，迅速繁衍生息，一個暑假之后，眾多小魚在爆發式增長的睡蓮間自在游玩，“小橋流水”詩意氤氳，溫暖著一千多雙清澈的眼眸。

可意外，在這個初秋突然發生。

水溝里淌的本來就是上游村落的尾水。雨季一過，村落的污水濃度日增，一池錦鯉開始遭罪。其實，我頭天就發現異常:錦鯉都聚到入水口，浮在水面呼吸。污水團過后，魚兒又恢復了平靜。可今天傍晚，沙老師來跟我說魚翻肚子了。我跑下去一看，最大的那兩條金色錦鯉，已經肚子朝天奄奄一息，我的心瞬間痛了。我跑回辦公室拿了小網，提小桶接了自來水，撈魚入桶再拿到教學樓前用自來水沖。等返回“小橋流水”處，看到密密麻麻的小魚仰著頭在水面艱難呼吸，我也似乎無法呼吸了。那兩條金色錦鯉，因為體型大而翻了肚皮，這些小一點的魚兒，雖然沒有翻肚皮，但一定熬不過今夜，一定要救！

我立即打電話給海波。他和劉老師抬來一大卷水管，一起幫忙從教學樓接自來水入池，救那些可憐的魚兒。自來水一放，魚兒們立即聚攏在清水處，大口大口呼吸著。可污水一直來，茶老師他們又跑去關了水閘，讓污水從另一條溝過校園。

看著自來水嘩嘩地流入池里，一種莫名的糾結緩緩升騰:水也是錢。可來不及多想，我安排學生把那兩條錦鯉端到池邊，用大水沖救。盆中沖出的水再入池。茶老師同時行動，把“小橋流水”的底層出水口打開，便于快速換水。想著一池小魚得救了，我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兩條金色錦鯉上。

稍小一點的那條漸漸恢復，開始在盆中游動，于是把它放入池中。稍大的一條，卻一直肚皮朝天，嘴唇好久才微微動一下。有些氣餒的我請圍觀的學生沖水，自己準備回家吃晚飯，那一刻，時間已過傍晚六點。妻子早已做好飯等我。我給她講遲歸的原因，草草吃過晚飯，我倆一起到校園察看那池魚。

沖水兩個多小時，靠近水源處的十多米水體已經清澈了，更多魚停在水底從容呼吸，可下段的水依舊污濁，只能繼續放水。回頭看看盆中的那條肚皮翻天的錦鯉，從原來的氣息殘存變成死氣沉沉，連身上的金色都暗淡無光了。心，突然更疼了——這不是一條錦鯉的問題，而是一個生命的逝去。

不忍心再看那慘狀，我問身邊的老師:“哪家養著小貓小狗？帶回家去喂了吧……”門衛黃師傅說:“不要喂，我再試著救一下！”他把盆端走了，我也回辦公室處理業務。

下晚自習時，很多學生圍過來，看到一池魚活了，都開心地回宿舍睡覺去了。當整個校園安靜下來，我出大門準備回家時，黃師傅大聲告訴我:“魚，活了！”我不敢相信:“活了？”他沒有啰唆，一招手帶我去看。果真，那個一直肚皮朝天的家伙，此刻竟然穩穩地在水龍頭下的大盆里游動。那一刻，驚喜萬分的同時，一種感動突然充盈了我的雙眸。

第二天，“小橋流水”重新煥發勃勃生機。

后來，我把拯救錦鯉的故事講給了我的學生。這是他們入學后第一次期中考試成績公布之時，有些同學的分數比預料的低很多。可初中階段才剛剛拉開大幕，優秀或尋常都是我的學生，我們決不能放棄任何一個人——池里的魚，我一條都舍不得放棄，再大的代價都愿意付出，更何況面對朝氣蓬勃的人！講完故事后，我說:“那條我都放棄了的錦鯉，竟然活了過來，黃師傅的堅持功不可沒，但真正拯救錦鯉的，是魚自己。”

如果你自己都放棄了，就沒有任何人能拯救你。如果你一直在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不拋棄，不放棄，一切皆有可能。

這，就是一條金色錦鯉給我上的思政課。我也把這一課上給了我的學生，希望學生懂，希望我們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