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當代意象油畫的審美考釋

張 善 慶 程穎

（安徽建筑大學藝術學院，安徽 合肥 230022）

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世界各國文化相互影響、交融的格局之下，中國的藝術工作者在研究與思索中國油畫的發展道路，并且力爭在繪畫理論上能夠有所成就。當西方油畫傳入我國，中國畫家就開始學習和探索屬于中國自身油畫的繪畫語言和繪畫風格，并頗為成功的融入了中國繪畫的審美觀念，于是便出現了具有中國特色的意象性審美以及繪畫表現手法。中國意象油畫融合了中國傳統的審美觀念、哲學思想和西方的繪畫精髓，他不但保存了西方油畫豐富的表現力，還融合了中國傳統繪畫的寫意意境和水墨的趣味，畫面表現出了有意味的東方繪畫意境。中國繪畫的意象內涵遠遠超出了西方繪畫，繼承中國傳統繪畫的藝術精神，創造了中華民族獨特的藝術審美特征，豐富了中國美學精華。

一、中國當代意象油畫的形成特點

（一）中國古代文人畫思想對意象油畫發展的影響

“意象”在語文性工具書《辭源》中給予的解釋是：形象與意思，容貌與心情，它經常出現在古代經典的繪畫理論和審美理論之中。東漢時期的王充最早使用“意象”這個詞語，不過他也僅僅是把“意象”當作符號來使用而已。“表意之象”，意和象是一種相互依存的關系，語言也只不過是用來表現意中之象，傳達個人的思想情感，所以說“意向”也是人思想中的東西［1］。

在中國古代哲學思想中，對于“意”與“象”給予了諸多的解釋，例如：“立象以盡意”、“觀物取象”等等。它們所反映的藝術形象通常是以簡單的個體去表現復雜而豐富的意境，以個體的形式通常是去表現一般的場景，以有限的資源去表現無限的意境之特點。以上所說的有助于我們去理解中國意象油畫的審美特征。

我國古代南朝文學理論家劉勰在《文心雕龍·神思》篇說：“獨照之匠，窺意象而運斤”。又說：“神用象通，情變所孕”。劉勰從藝術繪畫作品的創作方面去考慮，從而提出了“意象”這個藝術范圍［2］。劉勰這些話的意思是說，在藝術作品創作的過程中，作品內容的形象與作者思想情感的意志是緊密相連的。作者可以根據身邊事物的形象展開想象，周邊事物的形象也在作者的思想感情中從而創作出審美的意象。“寫意”在中國畫中占據著非常重要的位置，特別是文人畫的發展促進了中國寫意畫技法的成熟。“寫意”包含了“寫”和“意”兩個部分。“寫”是指繪畫的手法，是為了表現出“意”這一目的而釆取的方法［3］。而“意”指的是畫家在作畫前的立意，也就是一幅畫所要達到的效果。“寫”要求筆墨高度提煉概括；“意”要求繪畫遺貌取神，不過多的描摹物象的外形而是直抓對象的本質。中國意象油畫充分借鑒了文人畫中“寫”的即興、隨意的特點，油畫的用筆不再使用古典油畫的層層罩染而是使用“寫”的手法擺、擦、拖等直接點寫。寫意畫中的“意”是指畫家作畫前在胸中反復醞釀過的意象，是畫家對物象的深入觀察、概括取舍、提煉意念中的形象，是畫者心中審美體驗和藝術加工過的意象，是能用筆直接寫出的形象。因此，意象油畫有人也稱之為寫意油畫。

意象油畫由于繼承了文人畫的思想意識，因而在繪畫創作中不自覺地受到這一思想的影響，對“意”的追求成為油畫家們的一種意識自覺，這就影響了中國寫意畫家審美取向。當油畫這一西方畫種一踏上中國這塊土壤，寫意的美學思想就自覺的和它融合，油畫也就進入了中國寫意藝術的殿堂。在意象油畫作品中，畫家描繪的主題不論是人物、風景，還是靜物花卉，都自覺把其營造成一個主觀的、和諧的基調。它和西方古典油畫完全不同，是一個獨立的、和諧的天地，是自己主觀心靈的寫照。

（二）中國當代意象油畫的形成與特點

二十世紀初的中國，當時由于受到西方文化的影響，人們的思想則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使得中國幾千年的傳統文化遭到反駁與摒棄。由于“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影響，此時“新美術運動”也發生了重大的變革，加之西方繪畫思想的影響，使得中國傳統繪畫的藝術價值遭受了一定的挑戰。

在“五四”運動期間，一些在外國留學的畫家陸續回到國內，這些畫家把在國外所學到的印象派等西方繪畫流派的繪畫風格和繪畫技巧與中國的繪畫相結合，從而創作出了全新的繪畫風格。如知名畫家吳大羽、林風眠等等，正是他們把中西方繪畫成功的相互融合，從而創作出了擁有中國特質的意象油畫藝術。然而真正促使意象油畫發展起來的卻是蔡元培把中西方美學思想的融合，因此意象油畫便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開始呈現出來的。

中國意象油畫的成長可謂是一波三折。第一代油畫家們，由于每一位畫家的性格、興趣和志向都不相同，因此形成了兩種不同表現風格的油畫。一種是以徐悲鴻為代表的寫實主義油畫風格，學習西方科學的寫實主義繪畫方法。另一種是以林風眠為代表意象油畫風格，以中國傳統繪畫的美學思想主導為表現［4］。他們在中國傳統繪畫精神中汲取所需的“意”境，于是便出現了具有中國繪畫寫意精神和西方油畫材料為特征的中國意象油畫。

在今天全球文化的大背景環境下，畫家們也隨著時代的腳步共同而積極地參與世界文化相互融合之中。許多藝術家開始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尋覓屬于適合自己的美學思想和繪畫表現手法，并且形成自己的藝術語言特色。意象油畫具有多種多樣的表現內容和形式，可以利用油畫材料本身的性質差別去表象中國傳統繪畫的寫意精神和文化內涵，從而表達傳遞中國人的思想情感。此時藝術工作者的審美觀點、興趣愛好不盡相同，有借景抒情表達個人情感的，有表現現代都市生活狀態的，有表達現代人文內涵的等等。正因如此，中國當代意象油畫風格迥異，異彩紛呈。其特點有三種：第一，對于西方油畫技法的學習。意象油畫通過對色彩的處理學習，從而突破了中國傳統繪畫的色彩約束。第二，對于畫面肌理與筆法的處理學習。中國傳統繪畫中的皴、勾、擦、染、點等技法與水墨的干、濕、濃、淡使得對油畫材料的運用取得了創新，從而使意象油畫取得了全新的視覺沖擊。第三，對于中國傳統繪畫元素的使用。中國傳統繪畫不太注重對客觀世界的表現，而是通過對客觀世界的感受表達主觀思想感受的意境，追求的并非形似而是神似的“意”之境界。

二、當代中國意象油畫的審美意識

油畫扎根在中國的大地上，以極其頑強的生命力，并且與中國的傳統文化融合在一起。中國的文化源遠流長，以其寬大的胸懷接納油畫這一外來文化，吸收它、重塑它。自從中國人拿起畫筆主動地學習油畫的那一刻起，就有著一種強烈的本土意識，使得其畫風就帶著東方繪畫中所固有的民族特點，力圖使“洋勁十足”的西方油畫能在中國這塊古樸的大地上生根、發芽。產生于中國20 世紀初期的意象油畫，是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藝術異質同構的產物，是中國文化包容進取發展的產物，他是西方表現主義的東方形式，是中國現代藝術的開端。

（一）個性意識的審美

如今在中國的藝術范圍中，“意象”藝術受到人們的追捧，并且變為了藝術工作者的時尚美學追求。自八十年代末以來，在世俗與功利的社會環境下，藝術也慢慢被迫地走向世俗化，然而個性意識的復蘇卻使得意象性藝術逐漸走向正軌。藝術工作者在這一過程中妥協與現實社會的要求，缺失了對人情世故的培養，性格的磨練等內在的尋覓，從而使的藝術成為了一種世俗化的工具。

藝術作為人類文明的精神產品如此重要，然而讓人遺憾的是現代社會中許多的人并不能領會藝術。眾多的藝術家心甘情愿的做藝術復制人，總是在生產那些沒有創造性的“藝術品”。藝術的意義是一種假想性的思緒情感，或者是一種假想性的主觀現實。一件藝術作品中，所蘊含的思想情感是要通過構思、陳述和展示表現出來的，然而能夠將這種情感表達出來的就是藝術作品主體的個性。因此藝術家的個性意識思維要貫穿于繪畫藝術的整個過程，才能將個人對現實的情感感受融匯于藝術作品之中。

生命在生活中的體會構建了個體與繪畫作品的精神關系，從而構成了當代中國意象油畫的繪畫語言內涵。也就是說，藝術家一開始并沒有想著要去創造一件偉大的藝術品，而是通過自己生活的沉淀、積累，利用藝術感悟能力抓住每一個可以利用的偶然機會，去創造生活中的真善美。通常生命活動所具有的全部形態，由簡略的感性形態到繁雜玄妙的知覺形態與情感形態，都是能夠在藝術繪畫作品中展現出來的。

（二）自覺意識的審美

當前，藝術家們在創作藝術作品時大都宣揚審美的藝術個性化特征，以擺脫先前傳統的模式化約束，堅持主張個體內在的生命感性與文化理性，以此表現個體生命所特有的生命情感體驗。所謂生命情感體驗，是指在某種特定的社會背景下，以此達到某種特別的情感狀態，使個體生命產生獨具特色的生命情感過程。

生命審美主體當作個體來說，他的生存生命力與人類是相仿的。曾經有人說人類的生命是高貴于其他所有生命，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人類創造了這高度發達的文明社會，生命的本質屬性便是體驗生活，然而這些都是個體自覺意識的表現。如果要想使得創造出來的繪畫激發人們的美感，它就必須以情感的形式展示出來，以此揭示生命中內在的最為本質的欲念［5］。

（三）創造意識的審美

生命審美蘊含兩個互相關聯的層次：一種是生命體會層次，一種是生命締造層次。前者所說的生命體會層次，其實即是個體把在生活中所體會到的各種情感轉變成個體品質。后者所說的生命締造層次，其實就是把個體人格所具有的情感融入到藝術繪畫創作之中。生命審美的根本就在于創作個體在創作實施過程中激發生命以外的創造力和個體在生活中的審美能力，我們能夠在其繪畫創作實施過程中去體悟他們生命審美的慢慢深入。

當代中國意象性油畫以個體情感、個性意識等為要素獲得了人們的喜愛與認可。也使得藝術工作者們追回了生命本身的創造權，守衛了其存在的生命尊榮，確認了藝術繪畫創作的本色。以生命的體會要回自由創造，以生命的名義發揚本性意識。當代中國意象性油畫給藝術工作者們帶來了審美觀念的改變。

三、當代中國意象油畫的審美內涵

油畫的寫意傾向在中西方的傳統及現代諸流派中都能找到淵源，西方油畫印象派始至現代諸多流派的繪畫風格都具有寫意的因素。中國意象油畫吸收著中國古典哲學的美學思想，傳承了中國文人畫的精神，是在近代東西方文化近距離激烈碰撞之下的產物，具有超強的創新精神和時代特征，代表了中國油畫未來發展的一個重要趨勢和方向［6］。

（一）人類的情感內涵

人類的情感，是人們對所生活中的世界一種主觀的認知傾向，表述了人類在生存和發展的同時有情感表述的要求。然而，情感表述的最一流的形式則是情感藝術，如：繪畫、音樂等等。意象是人類情感形態的物質化表現，然而意象的創造對于藝術工作者而言，是藝術工作者對事物的表面形態與內部構造的認識，是藝術工作者對事物的整體感受。

藝術作品就意象來說不僅要有豐富的內容，而且還要具有崇高的精神內涵，作品本身就應該具有完整性的特點。林風眠在《痛苦》中，多用深重的黑藍色調，筆勢粗厚，黑暗中偶爾透出幾個亮點，就像是監牢中小小的窗口透出的光。畫面畫滿了女人體，他們有的低首看地，有的抬著頭看天，還有的人高高舉起雙手，都像是痛苦的哀嚎，眼神透著悲痛。表達了畫家的真實情感，從人道主義而非社會革命的立場進行批判。

（二）藝術創作者的理性內涵

人們通過藝術作品來表達自身情感，然而直白的展示在人們眼前的是感覺，理性因素則是隱藏在藝術作品內部。成熟的意象性繪畫作品，不僅涵蓋了創作者的感覺因素，而且還涵蓋了創作者的情感因素和理性因素，感覺、情感、理性三者有機的融合在意象中，從而創作出意象性繪畫作品。理性是意象的重要組成部分，它體現了藝術工作者的思辨能力與察覺能力。藝術工作者在面向世界時，他們不單單是藝術家，并且每位都是哲學家，是使用意象進行思考的思想者。藝術家孟祿丁在社會生活中以體會者的身分創立了一種文化觀點：“洞察生活，重新揭示存在的奧秘和本質”［7］92。藝術工作者的這種思辨能力，是來源于對民生的關注，是來源于對客觀事物的深入思考。縱觀人類歷史中杰出的藝術作品皆是如此，當代意象油畫亦是如此。完善的意象應該具備理性和感性兩種條件，意象的理性元素表達藝術工作者對社會環境的理解程度，意象的感性元素表達了藝術工作者對社會環境的感受程度。

（三）人類內心的意識內涵

怎樣才能夠使藝術不足于滯留在表面而給人們以情感的震驚呢？那么必須得要求繪畫藝術家在自身的內心世界與外部世界有深刻體察，使意象走向人們內心世界的深邃意識。那么人類內心的意識涵養是指什么呢？大概可以分為三種類型：一類是表達社會文化的歷史意識；一類是表達人類生存的生命意識；還有一類是表達自然環境的世界意識。宗白華說藝術的最高境界，“誕生于一個最自由最充沛的深心的自我”［8］。我們唯有把自己的內心世界豐富起來，才能創造出優秀的意象油畫。如果內心世界沒有得到豐富，那么所說的感覺也就僅僅是幻象而已。意象油畫的創作應該融入創作者的情感意識與審美意識的構建，是人類精神文明的多種投射。為了完成這個構建，當代藝術家們務必與時俱進，只有如此，方能給予意象帶來豐富的蘊含。

意象性繪畫藝術的研究突破了諸多界限，與眾不同的思維方式創造出了全新的表現形式，它讓藝術工作者重新審視自我。意象性繪畫藝術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了自我的表現，使得意象藝術被抑制的創造權與個體意識得到了史無前例的解脫。

四、中國當代意象油畫的審美價值

從思想價值方面來看：中國當代意象油畫不會依照客觀事物去創造形象。藝術形象全部能夠通過個體意識來創造實現，藝術能夠表現自我的思想情感，每幅意象油畫都能成為藝術工作者們個體創造力的贊歌。從文化價值方面來看：意象油畫開拓了藝術的空間與形式，藝術工作者們不再局限于傳統的繪畫內容和主題，掙脫了生活經驗和寫實技巧的束縛。在藝術觀念、藝術語言、藝術表現等方面得到了空前的發展與創新；意象油畫注重對人的生活體驗、心靈的表現，也注重藝術的審美性與視覺性。以嶄新的審美價值使藝術回歸本體，實現了藝術審美的升華。從價值觀念方面來看：意象油畫拋棄了絕對的美學標準，不再傾向于表現單向的、真實的、一元的、唯美的現實，而是通過主觀感受甚至以夢幻、怪誕和丑惡的表現方式宣泄藝術創作者的情感，也使得藝術范疇、視野得到了多元化的開拓。藝術的價值從單純的內容和技巧，走向了不斷創新和發現，強調藝術的表達方式、自身規律和語言形式的中國意象油畫的創造［9］。

在現代社會中工業化的快速發展，使人們的生產和生活發生了本質性的改變，快節奏的生活環境促進了經濟的發展，也導致了出現許多社會化問題。中國古代農耕時期社會與現代的科技工業化社會形成強烈的反差對比，因此形成了兩種不同的社會形態，從而使得現代文學家的表達方式與古代文人言詞的表達方式千差萬別。藝術家們用現代的思維模式通過藝術繪畫來表達思想情感，體現了獨特的時代特征。藝術家們獨特的思想觀念與知識結構，作為繪畫的主體，對精神、物質、情感的需求必然建立在當代經驗、當代生活、當代文化之上。因此，社會的發展推動著繪畫的發展，也體現了現在和過去以及未來的關系，這也是精神力量和藝術資源的源泉。

當代中國意象油畫的成長走向了五彩繽紛的世界格局，人文主義精神是中國文人面向世界弘揚意象性繪畫的主題精神。以藝術工作者的思想觀點來表達人文主義的關切精神，承擔著各種各樣的社會作用，因此意象油畫的表達形式包涵了本身的審美內涵價值。

總之，在多種文化共存的社會環境之下，雖然中國文化的傳承歷史悠久，但是在全球文化相互交流發展的今天，中國文化不可否認的參與了其他各國多種文化共同發展的道路。隨著生活條件的持續提高，人們對精神文化的需求也在逐年增加，諸多文化藝術也會逐漸成為人們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文化產業大發展的今天，中國傳統文化必須在時代發展的腳步之中留下重要的一筆，同時應該關注傳統文化發展的內在品質。作為文化的締造者與傳承者，怎樣在創造和繼承的過程中做出應有的貢獻，是每一位藝術工作者所要思考的問題。同樣，當代意象油畫的繪畫語言的本質就是現代社會與古代文化的相互融合，使得藝術工作者們能夠做出真情實感的作品。中國當代意象油畫在社會的發展中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并且最終會獲得諸多文化的認同與前所未有的發展空間。中國當代意象油畫以其特有的審美內涵和繪畫技法發展了油畫藝術語言以及繪畫的精神取向，是油畫民族化、本土化發展進程中的一個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