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氣

子沫

樹比花好看，因為持久。一早上，在小樹林穿梭，看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像見到一個個舊朋友和新朋友。樹比人吧，令人神清氣爽的概率比較大，看樹時，心是靜的，也是愉悅的。樹不說話，人吧，自以為聰明的時候多。

天氣晴好時，揀一個空檔時間，用保溫杯帶茶水，帶本書，尋一個樹邊或山邊空地，就是一段與天地同頻的時光了。一兩個小時很快過去，讀《呼蘭河傳》，讀契訶夫，讀那些有距離的文字，那些文眼和文氣保存完好的文字，在疫情籠罩時，也是一種清潔和滋養。好的文字保留作者的直覺，有股子原始生命力，每個生命在其中都是唯一的。不像現在的一些寫作或文體，時時透著作者自己的聰明和觀點，寫得太聰明于文氣是一種傷害，已是不好看了。讀書真的不必追求量，不要被信息推著走，好好消化優質的文字，類似于一種反芻。誰說文字沒有生機，只是寫的人沒有生機了，有的只是聰明和先入為主的執念。

以個人的經驗來說，讀書真的是讓人心平氣和的法寶，養成閱讀的習慣是終生受益的事。當個人能力有限，不能改變什么的時候，學會保持平靜也是一種必要的訓練。經常有人問我，如何消除疫情期出現的焦慮情緒，我想說靜下來讀讀書吧，不知為何，總沒有好意思這樣講，好像有點不合時宜，對自己有用，對別人未必。2020年武漢疫情城市封控期，3個月足不出戶，連下樓都不可以，解封那一天下樓時，感覺腿都是軟的……回想起來，心情起伏是很正常的，很大程度上是書幫我度過了一段特殊時期，讓我基本保持情緒穩定。后來，我把疫情期重讀的一些書摞在一起，好像一個特別紀念。讀書跟看劇不太一樣，讀書有主動參與的成分，思想能保持一種活力和更新，活力則產生一種深層次的平靜，別的事無法替代。好文字像泉眼，咕嘟嘟涌動。就好像太陽曬在身上，沒有任何附加，只是一種自然之氣，只是普照。讀精一點讀慢一點，不必追求量的，重讀再讀是非常必要的。泛濫的信息，只是信息而已，不知道也無損失。

前段時間，讀到一本小書《拳》，作者是地道成都人，文字帶有濃重的川味兒，經得起咀嚼。很久未讀到這種水靈靈的文字，心頭一個敞亮。上一次讀到文字打一個激靈應該是《繁花》，它的語言帶給你的感受如同嚼一根春天的香草，草籽盈潤。當然，《繁花》是大書，這本是小書，但絲毫不影響文字帶來的類似感受。現在，太多文字只是在顯示“看我多聰明懂得這么多道理”，可道理只是道理，也最沒道理，因為你的道理并不能成為別人的道理，自然別人的道理也成不了你的道理，不聽也罷。

暫不管意義，我被籠罩在這種文字氛圍里，人也變得有活氣，暫時忘了疫情籠罩的春天。看到好文字，某種意義上好像恢復了一種對文字的信心。在我的理解里，靈動比意義更重要。靈動帶來活氣，是流淌的。流水不腐，任意東西。

記得一位中醫，講到自己在鄉村小住的一段經歷，他講，遇到一群八十多歲老人，八十多歲還下地干活，還能唱卡拉OK，唱得不過癮，就拿口琴吹，他們為什么活得這么自在？他從中醫角度總結了三點：其一，日出而作，從未停止勞動。其二，當地水好，是活水。其三，吃新鮮蔬菜，茄子、黃瓜、西紅柿，普通家常。入秋后，老人們把黃瓜埋到豆醬里，過一天就拿出來吃，發酵的東西對人體有一定益處。其四，當然是心態好，不想太多，與天地同頻。不費勁，健康地活著，保留了一種天然活氣。

（大浪淘沙摘自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