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浪潮下的“芯際探索”者
——記寧波德圖科技有限公司副總經理蒲菠

劉玉杰

蒲菠

電子設計自動化（EDA）軟件設計系統有“芯片之母”“芯片產業皇冠上的明珠”等美譽，其地位可見一斑。但事實是，我國過去幾十年中的發展優勢并不在此。因而，當國際市場的風云變幻，一次次挑戰與機遇并存的外部刺激不僅激發了國人“在封鎖中突圍，于壓力下超越”的行動哲學，更是掀起一股熱潮，吸納一大批如寧波德圖科技有限公司副總經理蒲菠一般的遠赴海外求學的行業人才回流。

在走近蒲菠之前，他的過往經歷已經為他烙上了許多標簽：國際電氣電子工程師學會（IEEE）電磁兼容（EMC）專業委員會“技術成就獎”得主，世界無線電科學大會（URSI）“青年科學家”、亞太電磁兼容國際學術大會（APEMC）“杰出青年科學家”榮譽稱號獲得者、領域多個旗艦國際學術大會最佳大會論文獎第一作者，國際龍頭半導體公司最佳創新獎、杰出個人獎和第一完成人的項目獎得主，IEEE期刊副主編、IEEE國際學術大會技術程序委員會委員和分會主席……可當真正走進他的內心世界，呈現在記者面前的卻只是一位踏實篤行的創新創業者。

故園東望路漫漫，載譽歸來初心堅

2013年2月，三星半導體總部博士獎學金的頒布名單上，第一次出現了外國人的名字。彼時蒲菠正就讀于韓國公認的頂尖學府之一——成均館大學，此次海外攻讀博士的機會源自蒲菠自身的優秀與進取。在哈爾濱工業大學度過的4年本科時光使他確信，自己的志向與理想就將扎根在這個既傳統卻又孕育出了“高精尖”芯片工業的研究領域之中。于是，當得知可以走出國門、一探國際市場的前沿技術之時，他積極申報、主動爭取，最終進入成均館大學攻讀碩士、博士學位。

網絡上曾有調侃稱：“韓國人一生無可避免的三件事，就是死亡、納稅和三星?！弊憧梢姶税雽w龍頭企業在其國內的影響力非同一般。而拿到了三星集團提供的博士獎學金，便等同于拿到了三星集團的終身制職位，這是不爭的事實，也是業內的默契。作為第一位獲此“殊榮”的外國人，蒲菠對此也頗為感慨：“我覺得自己還是挺幸運的，研究成果能夠得到業內的認可。當時剛出校園，迷迷糊糊地就感覺自己好像收獲了一個所謂的‘鐵飯碗’?！钡蜩F終需自身硬，從芯片部門的一名“學徒”成長為技術骨干再到獨立帶隊的主任工程師，蒲菠憑借的始終是過硬的本領與堅毅的品格。

隨著半導體的制程逐漸逼近原子量級，集成電路上可容納元器件數量的疊加步速持續放緩，突破行業瓶頸可謂難上加難。因此學術界將可能破局的技術路線大致分類為三種：“延續摩爾”、“超越摩爾”及“新器件”。而為蒲菠捧回了三星集團最佳創新獎及杰出個人獎的，正是超越摩爾技術板塊中的時下大熱——芯片集成先進封裝技術。為解決芯片堆疊帶來的隱患，蒲菠作為項目負責人，曾帶隊實現業界第一款高寬帶存儲芯片HBM2和HBM2e的高速信號互連設計，以及世界第一款經過7納米硅制程工藝驗證的三維SRAM-logic集成芯片的核心三維TSV設計，獲得了集成電路領域多國專利10項授權，為公司取得了數千萬美元的經濟效益。

“在三星半導體總部多年的研發和項目經歷，我覺得我最大的收獲就是知道了以后的路該如何走”，扎根科研一線多年，蒲菠在率直的本性上又添一抹沉淀的智慧，“第一步便是要踏出舒適圈，到‘更高處’去看一看?！?/p>

從業期間，蒲菠時常見到學術界和工業界各種華人頂尖專家的身影，但我們國家卻在產業內屢屢遭受不公平的待遇，受到技術上的“卡脖子”與“行業標準圍攻”。這使他深刻感到：國人在技術上是可以做到世界頂尖的，但需要摸清發達國家、特別是歐美產學領導機構的技術發展路線和標準規則，需要對規則制定流程和技術動向有清楚的了解從而進行路線梳理和全鏈條整合，才能使中國從規則的追隨者，逐步成為規則的制定者。而蒲菠投身其列，愿意成為追逐世界規則“先鋒隊”的一員。

受行業頂尖專家范峻教授的邀請，在新冠肺炎疫情嚴重的2020年，蒲菠毅然前往美國密蘇里科技大學的電磁兼容產學聯合研究中心深入了解行業技術路線和規則的制定機制。值得一提的是，這是領域內全球排名頂尖的研究機構。然而，他的離開受到了企業內部的極力挽留，彼時已晉升為副總裁的企業導師為蒲菠開出了十分可觀的條件，但他卻不為所動。面對從美國歸國效力的“引路人”，他說：“您當年在美國有很好的工作，卻選擇跳出了舒適圈，現在我只是做了與您當初相同的選擇罷了?！?/p>

在產學聯合研究中心，蒲菠將時間投入與行業頂尖公司英特爾（Intel）、國際商業機器公司（IBM）、亞馬遜（Amazon）、臉書（Facebook）、谷歌（Google）、思科（Cisco）等的合作研究一線，致力解決業界前沿問題和需求。這段兜兜轉轉的“求學”經歷不僅開闊了他的視野，也堅定了其歸國獻力的初心。“我的偶像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個人的發展要同國家的命運相結合。這是周恩來總理的獨白，也是我們科研人的心聲。中國的集成電路產業正在蓬勃發展，透過已經回國的師兄師姐們的轉述，我知道人才的回流使得行業發展有了新的進展與起色，不管在海外學到了什么，能把所學真正落實在祖國大地上才算是真正的學有所成。”

萬里昆侖誰鑿破，無邊波浪拍天來

重回故土，擺在蒲菠面前的無非三條路：一是進入高校，依托優質人才平臺為我國芯片工業獻力；二是去一家“大廠”上班，就如同他在韓國、美國時一樣，在最靠近市場的地方繼續謀求芯片產業的突破；三是自主創業，深入到產業的全鏈條中去，并嘗試開拓一條獨一無二的新道路，以自己的視角解決行業痛點。

經過一番謹慎思考，最終，蒲菠選擇了當時對他來說最艱難，但對盡快解決產業難點又很有利的第三條路——全職創業。他決心要以產業鏈頂端的電子設計自動化（EDA）作為切入點，結合多年在海外與數家龍頭企業相互切磋的經驗，打造屬于中國的集成電路EDA系統，為中國集成電路工業的自主可控和崛起發展貢獻己力。于是，在兩位世界級專家師長的幫助與指導下，寧波德圖科技有限公司應運而生，這也填補了寧波市EDA軟件行業的空白。

2021年是蒲菠歸國大展拳腳的第一年，也是他厚積薄發的一年。在寧波市和北侖區政府的積極引導和大力支持下，蒲菠率領團隊緊跟國家需求，積極開展技術攻關，最終通過自主創新攻破了芯片—封裝—電路板系統在2.5D/3D芯片集成環境下的電-磁-熱-力多物理耦合實時仿真難題，取得了行業龍頭客戶的技術認可和預銷售合同。同時，他代表公司參加科技部、財政部、教育部、中共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委員會辦公室和中華全國工商業聯合會共同指導舉辦的“第十屆中國創新創業大賽”，取得了全國總決賽新一代信息技術行業初創組全國第一名、所有行業全國第二名的優異成績。

此間艱辛可想而知，然而蒲菠卻深以為不足為他人道，一再追問下才吐露當時所面臨的困境?！败浖桓肚?，我們曾面臨著一個巨大的難題：芯片堆疊產生的大電流會引起發熱問題，如果不能處理好電磁熱力及流體多物理屬性的相關問題，便會導致集成芯片的坍塌、損毀，而這個難題目前還沒有一款成熟的商業軟件可以解決。沒有有效的前車之鑒可供參考，于是我們只能加班加點地做實驗，即便是連續幾個通宵我們仍然甘之如飴。”

此外，海外高度完善的產學研一體化系統為蒲菠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他堅信這是行業發展的基石。因此，產品開發之外，他一直積極推進產學研一體的結合工作，不僅在寧波積極籌辦了第一屆國際先進互連高峰會暨第二屆高分子信息材料與技術研討會，聯合浙江大學設立博士后科研工作站，為寧波市和北侖區引進更多優秀人才；還參與組建寧波市北侖集成電路和新材料博士專家專業委員會，構建產業生態，為地方和國家戰略和經濟貢獻力量。

軟件，尤其是高端的工業軟件，是一種技術的積累、經驗的傳承，是鋼筋鐵骨下跳動的靈魂。經過人類幾十年的探索，全球“芯”工業軟件市場已日漸繁榮，正在逐步形成“誰主沉浮”的逐鹿之局，百家爭鳴，大小企業浩瀚如海。在這片廣袤的深海之中，既有已獲成功、舉足輕重的頭部企業，也有一些單打獨斗、完善生態的后起之秀。但諸多工業軟件，都需要經過考驗，才能分出孰高孰低。蒲菠深諳此理，因此他說：“未來，只有與實際需求相結合的研究，才能在無邊波浪中淘沙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