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以數字經濟賦能公共服務高質量發展是實現共同富裕的重要路徑。基于2011-2019年中國285個地級市面板數據,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對數字經濟如何影響政府公共服務能力進行實證分析。結果表明:數字經濟顯著提升了政府公共服務能力,該結果在替換及增加變量、剔除重點城市及考慮內生性問題等一系列穩健性檢驗中仍然成立。數字經濟在不同的空間地理位置、政策環境背景及人口流動方向下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存在異質性作用,對于中西部地區、“寬帶中國”戰略實施后及人口凈流出城市的影響更為顯著。機制分析發現,數字經濟通過提高財政收入能力及降低財政縱向失衡促進了政府公共服務能力提升。進一步的門檻模型顯示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正向影響存在邊際效應遞減的非線性特征。以上研究為全面認識數字經濟影響,促進公共服務能力提升提供了經驗證據。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以來,居民對教育、醫療及環保等領域的公共服務需求不斷增加,如何解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成為中國邁向新征程的重要主題。公共服務作為保障民生的組成部分,也是衡量社會富裕程度的關鍵指標,不僅關乎社會福利和公平正義,也對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具有深遠影響,因此,提供高質量高水平的公共服務成為各級政府的重要職責和共同富裕的內在要求。近年來,隨著公共服務體系的逐漸完善及財政投入的不斷增加,中國公共服務建設取得顯著成效,財政教育經費穩步增長,醫療衛生條件持續改善。然而,受經濟發展水平、戶籍管制程度及政府財政能力等因素制約,中國公共服務供給仍存在“重數量、輕質量、輕效果”的不充分問題及“重財力、輕服務、輕效益”的不均衡問題(繆小林等,2020)。2021年兩會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強調“努力提升公共服務質量和水平,創新公共服務提供方式,完善公共服務政策保障體系”。在此背景下,如何健全公共服務體系、補齊公共服務短板、提升公共服務水平是社會各界亟需解決的重要問題,也是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迫切要求。
與此同時,以大數據、云計算及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數字技術和數字經濟迅速發展,成為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引擎。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數字經濟規模為39.2萬億元,占GDP比重為38.6%,增速達到GDP的3倍以上(1)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2021)》。。數字經濟的泛化滲透與普及應用,不僅對經濟發展、創新能力、就業創業及收入消費等諸多方面產生深遠影響(趙濤等,2020;李宗顯和楊千帆,2021),也給財政體系和公共服務帶來了機遇和挑戰。一方面,數字經濟促進了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和地區創新能力提升,有利于涵養稅源及擴大稅基,增加政府財政收入,推動財政健康可持續發展(鄧達等,2021)。另一方面,數字經濟改變了商業模式、交易形式和價值鏈條,加劇了稅基侵蝕與利潤轉移,給稅制優化、稅源建設及稅收征管造成了阻礙和沖擊(李蕊和李水軍,2020)。此外,數字技術在政務部門的應用及推廣驅動了公共服務供給方式變革,改善了公共服務供需不匹配問題,促進了數字政府和數字治理的發展,有利于提升公共服務智慧化、普惠化和便捷化水平。那么,數字經濟在推動經濟增長和社會進步的同時,究竟對政府財政行為及公共服務能力產生怎樣的影響?這種影響是否存在異質性?作用機制又是什么?本文嘗試對上述問題進行深入研究。
從現有文獻來看,公共服務作為政府彌補市場失靈、實現社會公平的重要工具,一直以來都是學者們關注的重點問題。公共服務是各級政府為滿足社會公共需要,生產、提供和管理公共產品及特殊私人產品的活動、行為和過程,相關研究聚焦在以下三點。首先,關于公共服務的指標測度和差異分析,較為普遍的做法是使用綜合評價法、熵值法、主成分分析法及層次分析法從多個維度測算公共服務水平(楊曉軍和陳浩,2020),并通過核密度與Dagum基尼系數等方法分析地區差異和演變趨勢,研究發現無論是整體、省級或市域層面,公共服務總體差異均呈緩慢下降態勢,但區域間、城鄉間及群體間公共服務仍存在顯著差距。其次,就公共服務的影響因素而言,涉及經濟發展水平、財政制度安排、政府職能范圍、相關法律法規、公共服務供給主體、政府管理規模及管理理念等,涵蓋社會、經濟、政治諸多方面。最后,關于公共服務的影響效應研究,作為政府宏觀調控和資源配置的重要手段,良好的公共服務能夠促進勞動力跨區域流動,重塑人口空間分布格局,提高流動人口居留意愿及市民化、城鎮化水平,并通過要素積累和人口集聚釋放紅利,深化產業分工和技術進步,推動產業結構升級和經濟高質量發展(胡彬等,2022)。
數字經濟作為新興熱門話題,近幾年受到各界廣泛關注,相關研究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方面。一是數字經濟的內涵特征研究,自數字經濟概念提出以來,學者從不同角度對其進行探索,如裴長洪等(2018)認為數字經濟是通過數據信息及數據傳送決定生產率高低的技術手段,具有規模經濟、范圍經濟、交易成本下降及創造性毀滅等特征。二是數字經濟的指標構建研究,包括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發布的中國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和騰訊研究院發布的“互聯網+”指數等直接指標,以及使用主成分分析法或熵值法從數字產業、數字創新、數字用戶及數字平臺活躍度等多個維度構造的數字經濟綜合指標(趙濤等,2020;柏培文和張云,2021)。三是數字經濟的影響效應研究,主要集中在經濟高質量發展、制造業轉型升級、城鄉收入差距縮小、對外貿易投資提高、居民就業創業增加及地區創新水平提升等諸多方面(戚聿東等,2020;王儒奇和陶士貴,2022)。
以上文獻對數字經濟和公共服務分別進行了大量研究,不僅豐富了二者內涵闡釋及指標測度,也對公共服務的影響因素及數字經濟的影響效應進行了廣泛探討,為后續研究提供了重要支撐。然而,目前鮮有文獻涉及數字經濟對公共服務的影響,少量相關研究也僅對二者關系進行定性分析和理論闡述,或從省級層面使用案例比較分析數字政府建設對互聯網服務供給能力的影響,忽略了數字經濟為地方財政體系和公共服務供給帶來的機遇和挑戰,未實證考察數字金融和信息技術的應用對公共服務數量和質量的影響,也未深入解答數字經濟主要通過何種渠道影響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因此,在數字經濟時代,全面探究數字經濟對公共服務能力的影響機理及作用路徑,不僅有助于理解地方政府行為決策,也有利于厘清地方公共服務供給的制約因素和內在邏輯,對于充分發揮數字經濟優勢,提升公共服務水平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基于此,本文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和熵值法對2011-2019年中國285個地級市的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和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進行測度,并將數字經濟與公共服務納入同一框架,在對其進行理論機制分析基礎之上,實證探究數字經濟對公共服務能力的直接影響、作用機制及非線性影響。與以往研究相比,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以城市層面數據作為研究樣本,從數字經濟這一關鍵視角出發,首次實證考察其對公共服務能力的影響,拓展了數字經濟與公共服務的相關研究,對該領域已有文獻進行了重要補充。第二,基于數字經濟與政府行為及財政收支的關系,深刻剖析了數字經濟影響公共服務的作用路徑,揭示了數字經濟通過提高財政收入能力及降低財政縱向失衡,進而促進政府公共服務能力提升的間接傳導機制。第三,通過異質性分析和非線性門檻效應探討不同空間地理位置、政策環境背景、人口流動方向以及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下,數字經濟對公共服務的影響是否存在顯著差別,為發揮數字紅利提升公共服務能力制定差異化配套政策提供了有益參考。
本文其他部分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是機理分析與研究假說;第三部分是研究設計;第四部分是實證分析;第五部分是進一步分析;第六部分是研究結論與政策啟示。
公共服務供給作為政府引導要素合理流動的重要手段,其水平高低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地方政府財政收入能力及央地政府財政關系,而數字經濟的應用帶動了經濟發展與社會進步,改變了生產、分配、交換及消費方式,對居民、企業及政府等主體行為產生了技術沖擊,從而可能進一步影響地方財政收支及公共服務能力。所以,針對數字經濟對公共服務能力的影響效應值得探究,本文將從直接影響、傳導機制和非線性影響三個方面來分析二者的關系,并提出相應研究假說。
1. 直接影響分析
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具有直接影響。首先,大數據、云計算等數字科技的高速發展與廣泛應用促進了數字政府治理及在線政務服務的建設,能夠通過信息通信等手段向公眾提供高質量、低成本的公共服務,從而實現公共服務的均等化、標準化和智慧化供給。隨著“互聯網+政務服務”戰略的實施,數字經濟在政府治理、民生服務和社會發展等方面釋放了巨大潛能,促進了在線教育、互聯網醫療等信息化平臺的發展,不僅提高了公共服務的供給效率和公平程度,還通過數字技術服務化、公共服務數字化及數字賦能效應化實現公共服務的高質量增長(夏杰長和王鵬飛,2021)。此外,數字經濟時代公共服務的提供方式和參與主體具有多樣性和靈活性,更加強調政府主導、多元參與的治理模式,有利于消除公共服務的行政壁壘,推進數據資源在不同地區、不同主體間的開放共享,為政府決策提供科學化、精準化依據,從而實現公共服務資源的均衡配置。
其次,數字金融的發展增強了經濟部門的債務承受能力,緩解了政府增發債務的壓力,降低了地方政府的融資成本、償債規模及違約風險,提高了政府債務融資效率,抑制了地方隱形債務規模擴張,極大地改善了地方政府財政狀況,從而影響了公共支出結構和公共服務規模(劉建民等,2021)。數字經濟能夠通過“成本節約效應”和“技術創新效應”優化資源配置,一是數字化信息平臺的出現,降低了搜尋成本、生產成本和交易成本,提高了交易效率、協同效率和生產效率,從而有利于促進地方經濟健康發展。二是數字經濟具有信息傳播和數據創造等優勢,能推動知識技術和學習資源的“外溢性、共享性”發展,實現地方創新和技術進步(胡山和余泳澤,2022)。成本節約和技術創新有利于促進產業升級和經濟發展,擴大地方稅收規模和稅收范圍,降低政府融資成本和發債風險,推動財政健康可持續發展,為地方財政支出與公共服務供給提供充足的財力保障與稅收支持。
最后,數字經濟和信息技術的應用,降低了公共服務供需雙方的信息不對稱程度,提高了公眾對于政府部門公共收支活動的監督力度,有利于增強政府財政透明度,優化財政支出結構,抑制政府官員腐敗,促進公共服務供給水平提升。數字經濟不僅能夠優化就業環境和就業結構,提升勞動技能和工作效率,提高居民就業質量及工資收入(戚聿東等,2020),也能通過降低交易成本、拓寬服務范圍、破除時空限制等優勢促進“大眾創業”,提高社會創業活躍度和居民收入水平。居民就業規模和收入水平的提升能擴大個人所得稅收入和政府財政收入,增強居民自我保障能力,提高居民福利水平,減輕政府社保負擔與扶貧支出規模,從而有利于推動政府支出結構優化和公共服務質量提升。同時,數字技術與政府業務的深度融合,為公眾參與監督管理社會活動提供了廣泛渠道,有助于實現良性互動和精準服務,增強政務部門的財政透明度,提高公民的參與感和獲得感,改善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王志剛,2020)。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說1:數字經濟對提升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具有顯著正向促進作用。
2. 傳導機制分析
根據數字經濟對公共服務的直接影響分析,本文擬從財政規模和財政關系兩個視角探究數字經濟影響公共服務能力的作用渠道。一方面,數字經濟能夠增強財政收入能力,進而提升政府公共服務能力。數字經濟主要通過以下三種途徑增加地方財政收入:一是數字信息技術的應用促進了技術進步和資源優化,帶動了居民就業和企業發展,提高了職工工資和企業利潤,有助于擴寬地方總體稅基和稅源,在減稅降費背景下能夠增加所得稅及增值稅收入規模。二是數字經濟推動了地方經濟增長和產業轉型升級,為地方財政可持續發展提供強勁動力,擴大了地方政府財政收入規模,有利于實現財政收入能力提升。三是數字經濟尤其是數字金融能夠降低金融服務門檻和信貸約束,實現支付方式便捷化和支付環境優化,提高居民消費水平,從而實現地方經濟增長和政府收入提升(鄧達等,2021)。進一步地,地方政府作為公共服務供給的重要主體,其財政收入能力是影響政府行為和支出決策的關鍵因素,也是提供公共服務的物質基礎和財力保障,對公共服務供給水平高低產生直接影響。財政收入能力是政府獲取相應財政資源以滿足居民公共服務需求的能力,地方政府財政收入水平越高,地方政府財政收入能力越強,意味著地方政府可支配財力越多,地方政府有更充足的財政資源對當地居民的公共服務需求作出回應,從而為社會提供更多有益的、必需的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也就是說,數字經濟能夠提高地方財政收入水平,完善地方財政自我“造血”功能,從而促進公共服務能力提升。
另一方面,數字經濟能夠通過降低財政縱向失衡進而提升政府公共服務能力。1994年分稅制改革對政府間財政關系進行調整,形成了“財權集中、事權下放”的財政縱向失衡狀態,擴大了地方政府自有收入與支出責任之間的財力缺口(儲德銀等,2019)。雖然中央轉移支付制度能夠提高地方可支配財力,但卻造成地方過度依賴轉移支付、地方政府財政努力程度降低、財政支出結構扭曲及地方財政支出和人員規模膨脹等問題。同時,受“財政激勵”和“政治激勵”影響,地方政府積極進行債務融資,開辟土地財政等預算外收入,一定程度上也加劇了公共支出偏向,如何緩解財政縱向失衡造成的負面效應引起社會各界廣泛關注。數字經濟的發展為解決該問題提供了機遇,一是數字技術的應用促進了政府部門的政務規范和信息公開,增強了各級政府的財政透明度,使得中央轉移支付在分配環節和執行程序等方面更加公正,弱化了財政資金在各級政府間流動造成的“財政滴漏”和資金濫用等問題。二是數字經濟能夠拓寬地方政府融資渠道,降低融資成本和投資風險,減小債務規模和發債壓力,改善政府財政狀況,推動地方經濟發展和政府財力提升,有效降低財政縱向失衡程度。進一步地,作為制約政府行為的體制因素,財政縱向失衡對公共服務能力具有重要影響。財政縱向失衡的降低可以協調政府間財政關系,弱化地方對轉移支付的依賴,矯正地方政府“重投資、輕民生”公共支出偏向,增加民生類公共產品的供給,提高政府公共服務能力(李興文等,2021)。因此,適當降低財政縱向失衡程度能夠有效改善地方政府財政狀況,優化財政收支結構,從而對地區公共服務供給發揮積極作用。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說2:數字經濟可以通過財政收入能力增加和財政縱向失衡下降兩條機制間接影響政府公共服務能力。
3. 非線性影響分析
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為經濟增長和社會進步帶來機遇的同時,也給中國稅收征管、市場競爭和居民就業等方面帶來一些挑戰。一是稅收征管挑戰。數字經濟時代的交易模式具有隱秘性、高效性及虛擬性等特征,對傳統稅收征管體系和程序造成了沖擊,使稅收立法的基礎從現實物質世界延伸至虛擬數字世界,難以簡單判別納稅人、交易地點及交易性質,加大了稅收征管難度和稅源流失風險(李蕊和李水軍,2020)。二是平臺壟斷問題。數字經濟促進了數字平臺企業的興起,也導致了一系列平臺治理和監管難題,平臺企業合并現象激增,新型壟斷行為不斷涌現,加大了監管部門的反壟斷執法難度,損害了市場良性競爭和消費者福利(熊鴻儒,2019)。三是就業替代效應。數字經濟作為新一輪科技革命,能對勞動力就業市場帶來巨大沖擊,重塑勞動力就業結構,數字智能化發展進一步擴大了技術替代勞動力就業的范圍,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自動化對人類體力的替代及人工智能對人類腦力的替代,減少了就業崗位和工資水平(Frey和Osborne,2017)。當數字經濟發展到一定水平后引起的稅收征管、平臺壟斷和就業替代問題,都是影響政府收支和社會治理的重要因素,也會對政府公共服務供給水平產生不利影響。
此外,根據Tiebout(1956)的“用腳投票”理論,人們通過對居住地區的選擇表達對公共服務和稅收組合的偏好,實現公共服務供求平衡和資源配置的帕累托最優狀態,即公共服務在勞動力流動決策中具有重要作用。在數字經濟發展的初始階段,能夠極大地提高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優質的公共服務水平會吸引大量人口流入并集聚本地,人口流動為人口流入城市經濟增長提供動力的同時,在一定程度上也帶來較大的擁擠成本和財政壓力。隨著數字經濟的不斷發展和公共服務水平的顯著提高,人口流動給政府公共服務供給帶來的壓力逐漸凸顯,導致地方政府難以負擔人口激增而產生的公共支出,從而削弱了數字經濟對公共服務的正向促進作用。也就是說,隨著數字經濟水平的逐漸提高,數字經濟對公共服務能力的正向影響呈下降趨勢。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說3: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影響存在“邊際效應遞減”的非線性特征。
1. 模型構建
為分析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影響,本文將政府公共服務能力作為被解釋變量,數字經濟作為核心解釋變量,加入影響公共服務的相關控制變量構建雙向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分析,具體模型如式(1)所示:
pscit=α0+α1digit+α2Xit+μi+λt+εit
(1)
其中,下標i代表地級城市、t代表時間;pscit為i城市在t年的公共服務能力;digit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Xit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的集合;α0為模型的截距項;α1的系數大小及方向反映了數字經濟對公共服務能力的影響程度;μi代表城市固定效應;λt代表時間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擾動項。
此外,為探討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影響機制,本文借鑒范子英等(2016)的研究方法,在基準回歸驗證數字經濟對公共服務存在顯著影響的基礎上,將模型(1)中的被解釋變量公共服務能力替換成財政收入能力(rev)與財政縱向失衡(vfi)兩個機制變量依次進行回歸分析。若數字經濟顯著影響機制變量,則證明數字經濟可通過該機制影響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反之,說明該變量不是數字經濟影響公共服務的作用機制。具體模型如式(2)和(3)所示:
revit=β0+β1digit+β2Xit+μi+λt+εit
(2)
vfiit=γ0+γ1digit+γ2Xit+μi+λt+εit
(3)
最后,為探究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是否存在非線性影響,本文使用Hansen(1999)的面板門檻模型,以核心解釋變量數字經濟digit作為門檻變量,在基準模型基礎之上構造單門檻模型如式(4)所示:
pscit=ρ0+ρ1digit×I(digit≤θ)+ρ2digit×I(digit>θ)+ρ3Xit+μi+λt+εit
(4)
其中,θ為待估門檻值,可將研究樣本劃分成兩個區間,不同區間數字經濟的回歸系數存在顯著差異。I(·)為示性函數,在滿足括號內的條件時取值為1,反之,取值為0。除上述單門檻模型之外,還可調整門檻值個數將模型擴展為多重門檻模型。
2. 變量選取
(1) 被解釋變量(psc)。本文的被解釋變量是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由于地方政府的公共服務供給能力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所提供的公共產品與公共服務的規模。因此,本文的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具體是指地方政府的公共服務供給能力,公共服務數量越多、質量越高,公共服務能力就越強。為了全面反映地級市政府公共服務的供給情況,本文借鑒韓峰和李玉雙(2019)的做法,基于城市層面數據的可獲得性,按照科學系統的原則從文化教育、醫療衛生及基礎設施三個維度構建政府公共服務綜合指標體系,并使用時序全局主成分分析方法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進行測算評價。其中,文化教育維度包括每萬人普通小學及中學學校數、普通小學師生比和普通中學師生比;醫療衛生維度包括每萬人醫生數、每萬人醫院床位數和每萬人醫院、衛生院數;基礎設施維度包括每萬人擁有的公共交通汽車數量、人均綠地面積、居民人均生活用水量和人均液化石油氣使用量。以上指標通過了KMO檢驗和Bartlett’s球形檢驗,表明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基礎指標適合進行主成分分析(2)限于篇幅,全局主成分分析的具體過程未詳細列出,備索。。
(2) 核心解釋變量(dig)。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是數字經濟發展程度。數字經濟涉及數字技術、信息科技及數字金融等諸多方面,涵蓋互聯網發展和普惠金融等多個維度,故本文參考趙濤等(2020)的方法,構建包括百人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計算機服務和軟件從業人員占從業人員之比、人均電信業務總量、每百人移動電話用戶數及中國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五個基礎指標的數字經濟綜合評價體系,使用熵值賦權法對極值化處理后的數據確定指標權重,并通過線性加權求和法計算得到各地級市數字經濟發展指數。
(3) 機制變量。本文的機制變量包括財政收入能力(rev)和財政縱向失衡(vfi)。其中,財政收入能力不僅是地方政府獲取收入的能力,也是地方政府履行公共職責、提供公共服務的財力保障,為了準確表示該機制變量,本文參考郭健等(2021)的方法,使用人均政府財政收入水平的對數值表示,當人均財政收入水平提高時,政府財政收入能力也得到提升;財政縱向失衡作為中國式財政分權的重要特征,是指央地政府事權與支出責任錯配所導致的地方政府財政收支存在非對稱缺口的現象(儲德銀等,2019)。關于財政縱向失衡的指標構建,國內外相關研究較為豐富且尚未達成共識,鑒于Eyraud 和Lusinyan(2013)提出的指標測算方法涉及財政收入分權、支出分權及收支缺口率,更能突出中國式財政縱向失衡產生的體制誘因和典型表現,且該方法目前在國內使用較為廣泛,具有較高的研究認可度和數據可得性。因此,本文也采用該指標度量財政縱向失衡,即“財政縱向失衡=1-(財政收入分權/財政支出分權)*(1-財政收支缺口率)”(3)其中,財政收入分權=人均地級市財政收入/(人均地級市財政收入+人均省級財政收入+人均中央財政收入),財政支出分權=人均地級市財政支出/(人均地級市財政支出+人均省級財政支出+人均中央財政支出),財政收支缺口率=(地方公共預算支出-地方公共預算收入)/地方公共預算支出。,可以看出,財政支出分權與收入分權的非對稱性越高,財政縱向失衡程度就越大。
(4) 控制變量。考慮到影響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其他因素,同時為了減弱因遺漏變量而導致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選擇以下指標作為控制變量:人口密度(dens),使用城市總人口與行政區域土地面積之比的對數值表示;人力資本水平(edu),使用普通高等學校在校生人數與總人口的比值表示;就業水平(emp),以就業人數與總人口的比值表示;城鎮化水平(urb),借鑒楊曉軍和陳浩(2020)的做法,采用市轄區人口占總人口的比值衡量;金融發展水平(fin),采用各市年末金融機構存貸款余額之和占GDP之比度量;經濟管理能力(eco),采用地級市國內生產總值與財政支出之比衡量;外商投資水平(fdi),使用外商投資總額與GDP的比值表示。
3. 數據說明
基于城市數據的可得性,本文對中國2011-2019年285個地級市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分析(4)由于樣本期內部分城市撤市變區和數據缺失嚴重,本文對安徽省巢湖市、山東省萊蕪市、海南省三沙市和儋州市、貴州省畢節市和銅仁市、青海省海東市、西藏自治區日喀則市、昌都市、林芝市、山南市和那曲市、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吐魯番市和哈密市予以剔除,最終得到285個地級市及以上城市2011-2019年的相關數據。,研究樣本包含2565個觀測值。其中,除中國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來自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發布的《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報告之外,其他數據均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經網數據庫、EPS數據庫、CEIC數據庫及各省統計年鑒。為剔除價格因素的影響,本文以2011年為基期對數據進行價格指數平減處理,并對缺失數據使用插值法補齊。相關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1(5)其中,本文測算得到的地級市財政縱向失衡最小值為負數是由于一些城市財政收入分權大于支出分權,且財政收支缺口率較低造成的,這與詹新宇和苗真子(2019)等學者的研究結論一致。。

表1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1. 基準回歸
鑒于本文采用的是地級市面板數據,在回歸分析之前需對模型進行F檢驗和Hausman檢驗,以確定使用混合效應、隨機效應或固定效應。檢驗結果顯示,模型在1%的顯著性水平通過F檢驗和Hausman檢驗,故采用個體時間雙向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實證分析,結果如表2所示。其中,第(1)和(2)列分別為加入控制變量前后,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影響的固定效應分析結果。可以發現,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數字經濟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即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提升存在促進作用,本文研究假說1得到驗證。從第(2)列的回歸結果來看,數字經濟的影響系數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0.0348,說明數字經濟每增加一個標準差(0.1001),將推動政府公共服務能力提高0.35個百分點。這說明數字經濟作為推動中國經濟發展的關鍵引擎,對提高公共服務水平具有重要作用。數字經濟的興起與發展促進了居民收入與消費水平提高、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和經濟高質量增長,有利于地方財政可持續發展,為地方公共服務供給提供了財力保障,從而更好地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公共服務需求。同時,數字技術作為大數據時代公共服務供給變革的重要驅動力量,對促進電子政務發展和數字政府治理產生深刻影響。數字技術的普及應用推動了公共服務內容精細化、公共服務方式便捷化以及公共服務需求多樣化,為地方公共服務供給實現平臺協作與服務創新提供了技術支持,進一步提升了政府公共服務能力。
從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來看,人口密度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影響系數顯著為負,表明城市人口密度過度增加并未給公共服務供給帶來規模效應,而是導致教育、醫療和公共交通等方面產生“擁擠效應”,不利于公共服務能力提升。人力資本水平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人力資本的提升能夠發揮人口素質紅利,促進社會經濟發展與財政收入增加,從而提高公共服務能力。就業水平對公共服務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原因是居民就業水平的提高能為政府創造更多稅收收入,減少失業救濟支出,縮小政府財政缺口,進而提升公共服務能力。城鎮化率對公共服務能力的影響顯著為正,說明城鎮化可以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使更多農民合理有序流入城市,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倒逼政府提高公共服務供給水平。金融發展水平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金融服務發展方便了企業融資和個人創業貸款,豐富了地方政府稅源,間接提升了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經濟管理能力和外商投資水平的影響系數不顯著,原因可能是受地方政府趨利性投資行為影響,經濟管理能力和外商投資水平的提高更側重于增加城市基礎設施建設,導致政府支出偏向和行為扭曲,無法提升整體公共服務供給能力。

表2 基準回歸
2. 穩健性檢驗
(1) 替換核心解釋變量。作為數字經濟和數字
金融發展的重要基礎設施,城市互聯網寬帶接入情況能夠反映移動互聯網的發展與數字科技的應用程度。因此,本文使用人均互聯網寬帶接入數量代替數字經濟進行回歸分析。從表3第(1)列的結果來看,以互聯網普及率表示的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仍發揮顯著促進作用,說明互聯網的普及與擴散能夠極大地提升政府公共服務水平。
(2) 增加控制變量。考慮到財政分權對政府公共服務供給的影響,本文進一步將財政支出分權(6)財政收入分權作為控制變量納入模型的穩健性檢驗結果也顯著,但限于篇幅未列示,備索。作為控制變量納入模型進行回歸分析,從第(2)列結果可以看出,加入財政分權這一變量后,數字經濟對公共服務能力仍具有正向影響,且財政分權對公共服務能力也存在顯著正向影響。財政分權程度越高一般意味著政府財政實力越強,地方政府具有充足的財力保障來提供公共服務,從而能夠提高居民對教育醫療等公共服務的滿意度,即財政分權能夠提升政府公共服務能力。
(3) 剔除重點城市。由于重點城市與普通城市在社會運行、經濟發展和財政收支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為了保證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對4個直轄市、5個計劃單列市、15個副省級城市(7)計劃單列市包括深圳、大連、青島、寧波和廈門5個城市,副省級城市包括廣州、武漢、哈爾濱、沈陽、成都、南京、西安、長春、濟南、杭州、大連、青島、深圳、廈門和寧波15個城市。和27個省會城市予以剔除,分別使用雙向固定效應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見表3第(3)-(6)列。可以發現,剔除上述重點城市后,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仍存在顯著正向作用,表明回歸結果具有較好的穩健性。
3. 內生性討論
內生性問題出現的原因主要包括測量誤差、遺漏變量及反向因果,前文通過主成分分析方法及熵值法對地級市權威數據進行全面細致地指標構造與測算,并加入人口密度、城鎮化及金融發展水平等控制變量,使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分析,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測量誤差和遺漏變量導致的內生性問題。考慮到可能存在反向因果造成的內生性問題,本文參考原毅軍和謝榮輝(2015)的做法,將核心解釋變量與所有控制變量均滯后一期進行雙向固定效應回歸分析,該方法可避免當期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對數字經濟的影響,從而克服反向因果導致的內生性問題。從表4第(1)列的回歸結果來看,滯后一期的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仍具有顯著正向影響。

表3 穩健性檢驗

表4 內生性討論
此外,為了更好地解決內生性問題,本文選擇滿足相關性和外生性條件的工具變量,采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2SLS)對模型進行估計。具體參考趙濤等(2020)的方法,使用1984年各城市年末每萬人電話機數量作為數字經濟的工具變量,歷史網絡基礎設施會對未來數字技術的應用產生影響,但在控制了相關變量之后,和當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并不相關。然而,由于該工具變量為橫截面數據,無法直接在面板數據中使用,本文按照Nunn和Qian(2014)的方法,將可以隨時間變化的上一年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與1984年年末每萬人電話機數量相乘構造交互項(8)1984年電話機數量和人口數量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考慮到與2011-2019年城市數據的契合度,選擇224個城市進行2SLS回歸分析。,作為2011-2019年各城市數字經濟的工具變量。從表4第(2)列的2SLS第二階段回歸結果來看,工具變量通過了“不可識別檢驗”和“弱工具變量檢驗”,說明本文所選的工具變量是合理且有效的。同時,在考慮內生性問題后,數字經濟的回歸系數仍顯著為正,即內生性問題未對本文研究結論產生顯著影響。進一步地,本文還使用對弱工具變量更不敏感的有限信息最大似然法(LIML)對工具變量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見表4第(3)列,對比發現LIML法與2SLS法估計結果一致,說明數字經濟能夠顯著促進政府公共服務能力提升,本文回歸結果與研究結論具有良好的穩健性。
4. 異質性分析
(1) 空間地理位置異質性。鑒于數字經濟發展和公共服務供給具有明顯的區域異質性特點,本文按照傳統的地理劃分方法將285個地級市分為東部地區100個城市和中西部地區185個城市,以探究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影響是否存在空間地理位置異質性,回歸結果見表5第(1)和(2)列。可以看出,數字經濟對東部地區公共服務能力的影響系數不顯著,對中西部地區公共服務能力則存在顯著正向影響。原因可能是東部地區經濟比較發達,政府公共服務供給相對完善,公共服務能力處于較高水平且提升空間有限,甚至達到飽和狀態,故數字經濟發展對于提高東部地區公共服務水平的作用并不顯著。而中西部地區經濟發展相對落后,政府公共服務供給不足且有待完善,數字經濟的發展與普及能夠充分發揮數字紅利,增加地方政府公共收入和支出規模,帶動政府公共服務水平實現大幅度提升。

表5 異質性分析
(2) 政策環境背景異質性。自“寬帶中國”戰略提出以來(9)自2013年8月國務院正式發布《“寬帶中國”戰略及實施方案》后,工業和信息化部、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分別于2014年、2015年和2016年遴選了3批共120個“寬帶中國”示范城市(群)。,中國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信息通信技術得到蓬勃發展,這為數字技術和普惠金融的廣泛應用提供了契機。為了分析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影響是否存在政策環境背景異質性,本文以2014年為節點將研究樣本分為2011-2013年以及2014-2019年兩個階段。回歸結果顯示,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影響系數在2011-2013年不顯著,但在2014-2019年顯著為正。這是因為在“寬帶中國”戰略實施之前,中國數字經濟發展進程緩慢,且主要分布在一些經濟發達城市,地區間存在巨大的“數字鴻溝”,數字經濟不能對公共服務供給充分發揮作用,而“寬帶中國”戰略的實施與推廣帶動了全國范圍內數字經濟的普及與發展,激發了數字經濟的政策紅利,從而顯著提高了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正向影響。
(3) 人口流動方向異質性。人口流動和公共服務之間具有密切的關系,公共服務供給水平決定了地區之間的人口流動情況,人口流動也會影響政府財政支出規模和公共服務能力。因此,為探究人口流動方向對數字經濟與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關系是否具有影響,本文根據2011-2019年各城市人口流動規模平均值排序(10)本文流動人口根據常住人口減戶籍人口計算得到,并將2011-2019年流動人口平均值大于0的城市視為人口凈流入地,小于0的城市視為人口凈流出地。,將285個地級市分為人口凈流入地111個城市和人口凈流出地174個城市分別進行回歸。從表5結果來看,數字經濟的影響系數在人口凈流入地不顯著,但在人口凈流出地顯著為正。原因可能是人口凈流入雖為公共服務比較完善的城市帶來了財政收入,但也增加了城市教育醫療、公共交通及社會治安等公共服務的擁擠問題,而且這些問題難以通過數字經濟的發展得以解決。對于人口凈流出地來說,資源匱乏和經濟落后導致政府公共服務供給不足,數字經濟的發展為增加當地政府財政收入和公共服務支出規模帶來了機遇,能夠更好地發揮公共服務的規模效應,即數字經濟為解決人口凈流出地公共服務供給不足問題提供了重要途徑。
1. 機制分析
前文基準回歸已證實數字經濟有利于提升政府公共服務能力,那么數字經濟是通過何種渠道影響政府公共服務的呢?為了回答這一問題,本文嘗試從財政收入能力提升和財政縱向失衡下降兩條機制進行解釋。首先,本文對數字經濟能否影響政府財政收入能力進行探究,具體結果如表6第(1)和(2)列所示。可以發現,無論模型是否加入控制變量,數字經濟對政府財政收入能力的影響系數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可以極大地增加地方政府財政收入水平。其次,本文對數字經濟能否影響財政縱向失衡進行考察,從第(4)和(5)列的結果來看,數字經濟能夠顯著降低財政縱向失衡程度。此外,為了克服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保證機制分析的穩健性,本文進一步采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11)本文還使用有限信息最大似然法(LIML)對工具變量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與兩階段最小二乘法相同,限于篇幅,不再列示,備索。,第(3)和(6)列為使用上一年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與1984年年末每萬人電話機數量相乘的交互項作為工具變量的回歸結果,在考慮內生性問題后,數字經濟對兩個機制變量財政收入能力和財政縱向失衡仍存在顯著影響,說明了機制分析的回歸結果具有較好的穩健性。

表6 機制分析
同時,機制變量財政收入能力和財政縱向失衡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具有顯著影響。一方面,財政收入能力的增加可以促進政府公共服務能力提升。財政收入能力代表地方政府獲取財政收入的水平,是地方政府提供公共服務的財力基礎和資金保障,政府財政收入能力越高意味著財政收入越多,可用于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供給的投入資金越充足,提供公共服務的能力就越強(趙怡虹和李峰,2009)。另一方面,財政縱向失衡的下降能夠推動政府公共服務能力提升。作為制約政府行為的關鍵因素,財政縱向失衡不僅會加重地方政府對中央轉移支付的依賴,降低地方政府稅收努力程度,還會帶來“重投資、輕民生”的公共支出偏向問題,對地方公共服務供給產生抑制作用(李興文等,2021)。而財政縱向失衡的適度降低能有效緩解上述問題,矯正公共支出偏向,優化財政支出結構,提升政府公共服務水平。因此,基本可以認為政府財政收入能力提升和財政縱向失衡下降這兩條機制是數字經濟促進政府公共服務能力提升的重要渠道,本文假說2得到驗證。
2. 門檻分析
為進一步探究不同數字經濟水平下,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是否存在非線性影響,本文以數字經濟作為門檻變量,采用面板門檻模型進行回歸分析。首先,對門檻模型的存在性及門檻值個數進行檢驗,通過“自舉法”(Bootstrap)反復抽樣,依次對單一門檻、雙重門檻及三重門檻是否存在進行檢驗,從表7檢驗結果來看,門檻變量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單門檻檢驗,在10%的水平下通過了雙門檻檢驗,而三門檻檢驗不顯著,故本文采用雙門檻模型進行分析。其次,對門檻值進行估計和真實性檢驗(圖1),兩個門檻值分別為0.3432和0.4242,且均位于95%的置信區間內(見表8),表明本文門檻模型的估計值是能夠接受的。

表7 門檻效應檢驗結果

圖1 數字經濟的雙重門檻似然比函數圖

表8 門檻值估計結果
從雙門檻模型的回歸結果來看(見表9),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存在非線性影響。兩個門檻值將樣本分為三個區間,當數字經濟低于第一個門檻值0.3432時,數字經濟系數顯著為0.1018,當數字經濟介于兩個門檻值之間時,數字經濟系數顯著為0.0623,當數字經濟超過第二個門檻值0.4242時,數字經濟系數顯著為0.0318,說明三個區間范圍內的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均存在顯著正向影響,進一步證明了本文結論的穩健性。此外,通過比較不同區間數字經濟的系數大小,可以發現隨著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正向促進作用不斷減弱,表現出正向“邊際效應遞減”的非線性特征,即假說3得到驗證。可能的原因是在數字經濟發展初期,數字經濟對于提升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具有較大潛力,隨著數字經濟水平和公共服務能力的提高,數字經濟在稅收征管、市場競爭和居民就業等方面帶來的風險和挑戰逐漸凸顯,導致數字經濟對

表9 門檻模型回歸結果
公共服務的正向促進作用逐漸減弱,這也與異質性分析得到東部地區數字經濟影響系數不顯著,而中西部地區數字經濟影響系數顯著為正的結果相印證。
本文以2011-2019年中國285個地級市面板數據作為研究樣本,基于數字經濟這一重要視角,采用雙向固定效應、兩階段最小二乘法及門檻模型實證探究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的直接影響、間接機制及非線性影響。主要結論如下:第一,數字經濟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提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該結果在替換及增加變量、剔除重點城市及考慮內生性問題等一系列穩健性檢驗中仍然成立。第二,數字經濟在不同的空間地理位置、政策環境背景及人口流動方向下對政府公共服務能力存在異質性影響,對于中西部地區、“寬帶中國”戰略實施后及人口凈流出城市的影響更為顯著。第三,機制分析發現,數字經濟可以通過提高財政收入能力和降低財政縱向失衡間接影響政府公共服務能力。第四,隨著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數字經濟對公共服務能力的正向影響存在邊際遞減的雙門檻效應。
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四點建議:首先,把握數字經濟時代機遇,賦能公共服務高質量發展。充分利用數字信息技術,優化公共服務供給流程,實現數字技術服務化和公共服務數字化,減少公共服務供需雙方的信息不對稱,提高政府財政支出效率和公共服務供給能力。其次,警惕數字鴻溝風險挑戰,實現全民共享數字紅利。縮小地區間數字經濟發展差距,完善經濟落后地區和人口凈流出城市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激發數字經濟發展活力,并根據城市時空異質性,設計差異化、動態化及多層次的數字經濟與公共服務政策。再次,加快推動數字政府建設,助力公共服務能力提升。加大政府部門數字化、智能化投入力度與使用深度,促進數字科技和數字金融的普及應用,鼓勵政府間橫向合作和縱向聯系,通過提高政府財政收入水平、降低財政縱向失衡實現公共服務能力提升。最后,強化數字領域監督管理,降低數字經濟負面效應。加大平臺經濟監管力度,完善相關法律法規,提高就業的靈活性和包容性,實現社會福利水平提升。同時,順應數字經濟發展潮流,推進智慧稅務建設,增強稅務部門征管能力和征收效率,為政府公共服務供給夯實財力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