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冉冉 中國傳媒大學
影視劇作為大眾娛樂活動,是文化傳播的重要載體。由于韓劇近年的國際影響力較大,且其文化與中國文化相近,因此現以韓劇為例,通過分析韓國影視劇受眾導向式的對外傳播策略,為國產劇的跨文化傳播提供可行性建議,以期推動中華文化的對外輸出。
影視劇作為流行性文化娛樂活動,是文化輸出的有效途徑,能夠有力展現國家形象,傳播思想觀念和審美意趣。縱觀全球的影視輸出,韓劇的影響力持續上升,因其同中國文化有一定的相似性,所以韓劇的對外傳播策略也更具借鑒意義。
20世紀50年代,美國人類文化學者愛德華·霍爾在他的著作《無聲的語言》中提到“跨文化傳播”這一概念,指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群進行文化交流或信息傳播的活動。在霍爾的“編碼解碼”理論中,其認為編碼是指信息傳播者將所傳遞的信息、意圖或觀點轉化為具有特定規則的代碼;解碼是指信息接收者將上述代碼按特定規則進行解讀。當傳播者和接受者對傳播符號擁有能夠共同理解信息的背景時,文化折扣大大降低,編碼和解碼才能無阻礙地進行[1]。因此,跨文化傳播需要遵循固有規律,尋求與受眾的文化內涵的共識,減少文化隔閡和傳播障礙[2]。
韓劇的對外傳播以年輕群體為主要受眾,以“美學建構”為核心特點,著力在美學上與受眾達成文化的一致性。韓國青春愛情劇《那年我們的夏天》開播即獲高達9.0的豆瓣評分,它講述了一對高中情侶分手五年后,因工作再度相遇,歷經波折又破鏡重圓的故事。女主高冷學霸和男主呆萌的人物設定形成強烈的反差萌,分別五年后糾葛而堅定的愛情更是讓觀眾為之動容。看似常態甚至老套的主情節結構,卻在韓劇特有的敘述方式和拍攝手法下格外吸睛。
影視的跨文化傳播需要明確傳播的目標群體,剖析受眾的特點和文化需求,如此才能有針對性地輸出文化內容。韓劇以年輕人為切入口,將年輕群體作為跨文化傳播的主要受眾,期望在年輕人中尋求文化好感和親近感。
新時代的年輕人受到多元文化的熏陶,思想更為開放包容。互聯網的快速發展讓“網生一代”可以輕松接觸到各國文化;經濟全球化讓年輕人的衣食住行都帶有文化融合的意味。這樣的成長環境大大提高了年輕人對異文化的接受度。比起中老年群體對本土文化的固守,年輕人精力旺盛、思維敏捷,更樂于接受新鮮事物,對差異性的文化內容充滿好奇和期待。他們追新逐異,張揚個性,具有極強的新潮文化消化力,這也為韓劇在各國年輕人中的傳播和流行奠定了基礎。
中老年人多將優秀的政治人物、文化學者作為偶像。年輕人心智尚不成熟,其偶像崇拜更顯幼稚和理想化。一方面,年輕人尚不具有堅定的自我意識和獨立的判斷力,往往傾向于將同齡人認可度較高的人物作為偶像。另一方面,年輕人具有強烈的浪漫主義情懷,更追求有著優越長相、姣好身材、高尚品質、富裕生活等符合大眾審美的人物。這樣的偶像崇拜心理也為韓劇的人物設定提供方向[3]。
年輕人涉世不深,對現實生活抱有理想化的憧憬,期待超越門第和階級的堅定愛情,相知相伴的知己友情和互相尊重與理解的溫暖親情;期待充滿善意的陌生人和處處友愛的社會環境。但現實往往骨感而殘酷,各種各樣的負面新聞宣告著這種憧憬的破碎,讓年輕群體深陷理想與現實錯位的失望感中不可自拔。年輕人對未來的浪漫主義幻想在與現實的對峙中破滅,但內心對其的期盼卻與日俱增,需要在影視作品中尋求精神慰藉。這也是韓劇的美學敘事能夠得到廣泛接受和認可的重要原因,它為年輕人提供了帶有烏托邦色彩的情感依托。
1948年,拉斯韋爾在《傳播在社會中的結構與功能》一文中提出“5W”傳播模式,其將傳播過程解構為傳播者、信息、媒介、接收者和效果五個要素。其中,接收者是傳播的最終對象和目的,而效果則是信息傳播后受眾對其的認知、情感和行為等產生的影響,是檢驗傳播活動是否成功的重要尺度。中國學者關世杰教授又將5W模式拓展為7W模式,即甲文化傳播者、傳播內容、用甲文化碼本編碼、傳播渠道、乙文化接收者、用乙文化碼本編碼、效果。其在原有模式的基礎上體現了跨文化傳播時存在的雙方文化的差異性,即一種無形的“文化疆界”。在韓劇的跨文化傳播中,影視劇的文化內容即為信息,觀眾即為接收者。一方面,為達到更好的傳播效果,需以受眾為導向,圍繞受眾特點進行創作。另一方面,為了突破“文化疆界”,減少文化背景的差異性帶來的傳播隔閡,還需要以共識性的內容獲得受眾的認同。
具有共識性的文化內涵應該來自對自我、對人與人、人與世界的思考,如人際關系、婚姻、情感類的問題是跨越了國家、種族等文化背景而存在的。“美”作為一種對自我、對世界的追求,同樣具有共識性和普適性,它包括人物外形的美、價值觀的真善美、故事情節的浪漫美好、畫面構圖的美觀。針對年輕群體理想化生活與現實不符的困境,韓劇將美作為影視制作的重要標準,注重給予觀眾視覺和精神上的雙重享受,讓觀眾未被滿足的內心期待得以落地。
1.內外兼美的人物角色
人物的美包括對演員外形美和對角色真善美的設計。為滿足觀眾的視覺審美需求,韓劇對演員的外貌要求較高,男俊女靚成為標配。劇中人物的服裝和發型也經過精心設計,不僅配合情節氛圍,還提供了美的視覺體驗。另外,在角色設定上,在追求人物的多元化和立體化的同時,注重對其形象的美化。《那年我們的夏天》中的女主妍秀,長相和身材優越,成績優異,但家境貧寒。其前期性格孤僻,并不討喜,但后期在劇情的推進中講述了女主的悲慘身世和內心的善良,為其不討喜的性格做出合理化解釋。讓觀眾在感受到人物角色的立體飽滿的同時,又對女主心生同情和喜愛。
2.浪漫主義的故事情節
互聯網在促進人際交流的同時,也加速了愛情的無縫銜接。年輕人對專一的、超現實的、命中注定般的愛情的期待和骨感的現實相沖擊,帶來巨大的失落感和消極情緒。韓劇以此為著力點,打造為愛而愛的純粹情感,設計羅曼蒂克式的浪漫橋段,迎合年輕人對愛情的期待。《那年我們的夏天》中,男女主高中時期的戀愛狀態甜蜜而青澀,分手后的五年里仍互相深愛、期待并最終重逢。這份青春期的美好悸動,這種深刻而堅定的愛情,再加上破鏡重圓的戲碼,跨越了現實的障礙,為觀眾呈現了一份理想愛情。
3.細膩真誠的敘事語言
細膩的敘事手法是韓劇的慣用技巧。其善于放慢故事的節奏,用細節化的情節設計來展現人物內心的情感糾葛。一步步遞進的感情使觀眾產生了強烈的代入感,更能達到讓受眾共情的效果。《那年我們的夏天》故事情節推進較慢,導演著力表現人物的情感變化,如男女主重逢后,男主(崔雄)整晚的翻來覆去,夜不能寐;又或是男主看著眼前熟睡的女主,內心一系列的思考和糾結;甚至是男主不敢直視女主而表現出的眼神閃躲,等等。見微知著,細節才更能表現男女主隱忍而堅定的愛情,真誠才是打動人心的利器。
4.真善美的價值取向
盡管東西方在權威與自由、集體主義與個人主義等思想文化方面存在較大差異,但并不妨礙我們共同追求真善美的價值取向。真誠的友情、相互扶持的親情、不離不棄的愛情是世人追求的共性內容。韓劇著重勾勒和傳達這種被大眾所認可的價值觀,引起觀眾的認同感和共鳴。《那年我們的夏天》中女主妍秀對生病的奶奶不離不棄,悉心照料;朋友對處境艱難的妍秀無微不至的關懷;男主和妍秀的相互陪伴與救贖,三條情感線將忠孝、仁愛等價值觀展現得淋漓盡致,讓觀眾在其中感受到人性善的一面。
5.唯美的畫面構圖
場景的美觀性能烘托浪漫氛圍,帶給觀眾最直觀的視覺沖擊。韓劇的拍攝十分注重畫面構圖,尤其擅長使用光影、水霧、雪、雨等要素來呈現畫報般的美好場景。如在《那年我們的夏天》中,男女主高中時期拿著水管互相灑水的打鬧情節,就在陽光、水霧、白色校服和少年明媚笑容的輝映下,顯得格外具有青春氣息,生機勃勃又歡快美好。具有氛圍感的浪漫場景對于年輕群體,尤其是對天性愛美的年輕女性有著極強的吸引力。
韓國影視劇為提高收視率,采用邊拍邊播的制作模式。編劇在開拍前,大致準備三分之一的劇本內容,后續的情節設計則在電視劇播出后,根據觀眾的反饋進行調整[4]。這樣的方式既能提高拍攝效率,又能滿足觀眾的需求,使情節發展更加符合受眾預期。如韓劇《來自星星的你》播出后,由于觀眾偏愛男女主的陽臺戲份,編劇便將后續多數情節安排在陽臺進行。這樣的制作方式相對靈活,緊緊圍繞受眾需求,雖然商業化色彩濃重,但的確更好地促進了韓劇的對外傳播,提高了觀眾對韓劇的整體滿意度。
跨文化傳播以內容的文化共識性為核心,以暢通的傳播路徑和平臺為依托。只有借助國際化的視頻平臺,才能讓更多的觀眾看到視頻,從而實現更有效的跨文化傳播。網飛(Netflix)早期主要是以經營DVD租賃業務為主,2013年《紙牌屋》的上線使之躍升為全球知名頭部流媒體平臺[5]。2016年網飛進軍韓國市場,借助網飛本身的國際傳播力和制片方的大力營銷,《那年我們的夏天》在全球年輕群體中獲得良好反響,實現了一次成功的跨文化傳播。“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邏輯在互聯網時代已然不適用,當下的跨文化傳播不僅需要內容精良,更要路徑通暢。倘若脫離了網飛平臺,《那年我們的夏天》即便制作精良,也難以觸及海外的廣泛受眾,其傳播的范圍將被極大限制。
近年來,中國影視行業已呈現向好發展的態勢,一批優秀作品如《都挺好》《隱秘的角落》等讓觀眾耳目一新。但在跨文化傳播上,國產劇仍有較大的進步空間,還需堅持以受眾為導向,努力觸達更廣泛的目標群體,順應觀眾的追劇需求,達成文化共識。目前國產劇的對外傳播主要依托海外網站對版權的購買,如《星漢燦爛》《蒼蘭訣》等暑期爆火劇紛紛在網飛上線,實現了“出海”。但要想真正推動國產劇的對外傳播,還需打造中國的國際化視頻平臺,努力擴大受眾范圍,將國產劇傳播的選擇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目前,愛奇藝視頻平臺已經著手海外市場布局,期待其成為國產劇“出海”的重要路徑和依托。
除平臺外,影視劇本身的制作精良和內容共識更是出圈的核心要點。首先,國產劇在劇集設計上可以參考韓劇模式,追求少而精的內容設計和快節奏的情節發展。劇集的減少能降低成本,為劇本和服裝道具的改進提供資金,促進行業的良性發展。口碑劇《隱秘的角落》正是采用12集的劇集制,利用快節奏的精彩劇情抓住了觀眾的心。此外,短小精良的劇作還能降低觀眾追劇的疲乏感,提升國產劇對外傳播的效果。
其次,國產劇應當更注重細膩化的情節設計和美觀化的場景。拍攝時將人物的情感遞進式表達,讓觀眾逐漸進入狀態并與角色共情。那種為了“撒糖”而設計的生硬情感線只能滿足小部分觀眾的需求,難以達到“出圈”的效果。場景的美觀化對國產劇的服化道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由李木戈導演的《東宮》是該方面的典范。其在沙漠地區的實景拍攝和精致的服飾搭配,讓劇中的每一幀都美如畫報。
最后,國產劇應打破以青春愛情作品為主流的格局,用人類共性問題的影視內容達成“文化接近性”[6],用具有代表性的中華文化精髓展現中國特色,創作出更多優秀劇作,以獲得海外受眾的普遍認同。
韓國影視劇的跨文化傳播以受眾為核心,從需求端出發考慮影視創作和宣傳推廣,更容易被觀眾接受和喜愛。其影視作品緊緊圍繞美學的文化共識,在價值觀、情節、人物、畫面等多方面帶給觀眾別樣的美的體驗。影視輸出的過程也是文化傳播的過程。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采用貼近不同區域、不同國家、不同群體受眾的精準傳播方式,推進中國故事和中國聲音的全球化表達、區域化表達、分眾化表達,增強國際傳播的親和力和實效性。”在影視的跨文化傳播上同樣應當有的放矢,國產劇需堅持以受眾為導向,在內容和傳播形式等多方面協同發力,深入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和思想,向世界講述中國故事,傳播中國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