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游輪》

迷案重重

《恐怖游輪》是影史上最知名的驚悚片之一，豆瓣評分高達8.5，位列豆瓣電影Top250第191位，國產的多部影視作品如《開端》等都曾借靠其知名度進行宣發。或許是起初在大眾性上的商業考量，該片的中文譯名屬實簡單粗暴，甚至會讓人覺得可能會是一部低劣的驚悚片。但其實它的原名Triangle意為“三角形”，恰好暗合了片中女主存在于三個時空的循環關系，“心理懸疑”也正是其主打的類型方向。

劇情上，《恐怖游輪》講述的是單身母親杰西和一幫朋友乘游艇出海游玩，之后遭遇了風暴、游艇翻覆。于是幾人登上了一艘舊游輪，隨即發生了可怕的兇殺事件，而最可怕的是杰西似乎陷入到了難以跳出的恐怖循環之中的故事。特別的是，編劇和導演在影片里采用了雙循環嵌套結構，這兩個循環互相重疊與互文、反轉再反轉。例如在家的杰西撿起兒子弄翻的玩具船，對應出海后翻掉的小船；發生車禍時的鼓，對應了游輪上的鼓；以及發生車禍的時間對應了游輪上的時間等。此外，還采用了大量倒敘、插敘的剪輯方式，使得整個情節都變得十分復雜。

想要把握清楚這個故事的邏輯，就一定要先明確《恐怖游輪》所講述的內容本質，是靈異事件、平行宇宙、幻覺？還是靈魂？在這一點上，答案是非常明確的，該片所講述的故事不過只是杰西靈魂的幻覺。影片結尾部分，杰西開車載著兒子發生了車禍，隨后鏡頭跳轉到車禍前方，杰西竟然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觀眾面前。這在諸多歐美恐怖、驚悚片中都屬于常規操作，站在我們面前的正是杰西的靈魂，在回望車禍現場。并且，在碼頭處的葛雷和維克多都能看到這個靈魂與她發生對話，足以說明這個故事并不是現實。結合影片此前交代的杰西撞死信天翁和丟棄尸體的鏡頭，編劇和導演再一次提醒我們，杰西依然處于循環之中。

幾乎全程高能的《恐怖游輪》是2.5劇作理論的概括體現，想要使得最終的反轉足夠有力，并深刻地影響到觀眾，就需要在前序文本中進行精巧的構思，如該片試圖借助復雜的敘事模式與多種符號意指去完成循環的闡釋，在杰西一次次永劫不復的循環中，向我們展現宿命的悲劇性。生命輪回貫穿著影片，使觀眾也對命運和人生進行思考。人們常在生死間忙碌，卻忘了自己所從生，所將死。

2.0情節，手把手一起破案

三個杰西 無限搏殺

談到《恐怖游輪》的主題，首先繞不開古希臘神話中西西弗斯的故事。傳說他一度綁架過死神，讓世間沒有了死亡。而這一舉動觸犯了眾神，使得西西弗斯被打入冥界。有一日，他請求返回陽世去掩埋自己的尸首，并承諾三天后會回來。可是，他卻沒有如期歸來，諸神為了懲罰西西弗斯，便要求他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可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頂就又滾下山去、前功盡棄。因此，他就只能不斷地重復，永無止境地做這件事。世人認為再也沒有比進行這種無效無望的勞動更為嚴厲的懲罰了。

同樣，影片的最終目的，是在杰西一次次永劫不復的循環中，向我們展現這種無法逃脫的悲劇性。杰西和西西弗斯一樣，欺騙了死神，于是被懲罰無限輪回。《恐怖游輪》的時間線非常復雜，多條故事線構成完美的無限死循環，無限的死循環則令人發狂、又令人著迷。從最初孤身流落三角洲的噩夢到最后的車禍，一系列的連環殺戮事件在噩夢般復制，女主人公被迫在一個持續循環的時間線與靈異世界中刷新自身罪惡。但是，影片表現的絕非是簡單的神話，而是有著獨特的內在美和母愛。

展開來說，《恐怖游輪》中的第一重循環在敘事上包括了杰西上船前的劇情，即她開車帶兒子出海，結果路上遇到了車禍，為了讓一切重來，杰西決定出海，卻在船艙中失去了記憶。之后經歷了暴風雨，在經歷過一系列的游輪循環后，再次回到家中，卻又一次遭遇車禍，完成循環的閉合。而第二重循環則是杰西在游輪上，從登船到她被殺、墜海為止。其中，游輪循環一共三次，而且每一次都出現了三名杰西，她們各有目的，想要保護同伴不被殺死，但卻沒能改變結局，致使了第三次循環出現。到了第三次循環，此時的杰西已經明白了恐怖游輪的規則，即觸發循環的條件有兩個：一是船上所有同伴被殺，二是杰西被殺死亡。不難推測出，這三個杰西共同組成了一個循環鏈。雙重循環、相互交叉環以固定的機制結合與交替運行，最終形成一個閉合的環形結構。也就是最后的車禍一幕，杰西還是留在了無盡的循環中，只剩下無力感。

當然，影片并沒有給出一個標準答案，觀眾可以盡情猜測與想象，輪回也給人們更多的啟示。日升月落，悲劇是人們天生的宿命，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無解的死循環，人生的每一天都在反復修改，企圖達到人們理想所追求的夢想境界，但最終人生就是一場虛妄的游戲，人們都難免以無盡的遺憾和悔恨結束短暫的“塵世孤旅”。而這所有的表達，都在2.0情節的層級里詳細地厘清了注腳，編劇和導演想要在清晰的邏輯和曖昧的主題中求得一處平衡的選擇，將懸念拋給觀眾，《恐怖游輪》的母題本就應該屬于所有人。

2.5情節，高能反轉來了！

搏殺盡頭 無限母愛

在反轉的語境下，什么樣的電影才算“燒腦”呢？首先，其類型可以多元化，但一定都是設置懸念、不拘泥于平鋪直敘的電影。而這些設定又必須通過仔細觀察電影各個地方的細節，拼湊線索，才能夠解開，對應了2.0情節中的劇作構成。而有些電影則干脆不給觀眾足夠的信息，這就必然會造成不同的觀眾有不同的解讀，也就是劇情開放式的電影。比較常見的即在影片的最后進行留白，讓觀眾們根據自己的期望去想象應該有的結局，比如《盜夢空間》中旋轉的陀螺。而有的電影是開放式的開頭，也就是不交代故事的起因、或人物的動機，這樣的結局是固定的，但關于其源頭，會有不同的猜測，比如《利刃出鞘》。

至于《恐怖游輪》，則是屬于開放式的過程，無論結局還是開頭，觀眾都是清楚的。杰西處在無限循環之中，但對于循環的過程，卻是開放式的，如何將這部分呈現得精彩，會直接影響到2.5情節“高能”與否，這對于懸疑電影來說是決定性的。當情節推進到影片的后半部分，想要進一步打動對“戲劇刺激”的觸達已經有所疲憊的觀眾，則更需要巧妙的顛覆，如該片中回扣車禍的緣起、首尾串聯，將整部作品的格局抬高到世界觀的位置。

《恐怖游輪》的故事遠遠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它的劇情就像是一座冰山，觀眾能在電影里看到的只是小部分，更多的內容都被精心地隱藏了起來。杰西作為一位單親媽媽，擁有著不愿屈服于事實且與生命斗爭、掙扎的價值觀念，為了救護兒子、不懼死亡進行搏殺，反映了偉大的母愛和對生活的留戀。她在循環中的努力和掙扎，盡管沒有結果，但通過她在無休止的循環中看到兒子還活著并努力彌補自己當初的過錯，實現了對曾犯過失的自己的超越。循環與重復，如此日常的圖景，映射到創作上，又何嘗不是一種啟迪呢？（文 劉知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