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人》

迷案重重

雷德利·斯科特執導，改編自艾瑞克·加西亞同名小說的電影《火柴人》一直被公認為敘事技巧的典范，屬于“猜得到開頭猜不到結尾”類型的電影。一場精彩絕倫的驚天“大”騙，讓觀眾防不勝防，充分感受到“愛”的溫度，同時通過喜劇元素的包裝，令影片更具觀賞性。IMDb7.2分，豆瓣8.2分，《火柴人》自2013年上映以來頗受中西方觀眾歡迎，是大導雷德利·斯科特的代表作之一。

“火柴人”來自美國俚語，指用一根火柴就可以讓人心甘情愿掏錢的騙徒。《火柴人》顧名思義，是一部有關騙局的電影。影片中，羅伊（尼古拉斯·凱奇飾）、弗蘭克（山姆·洛克威爾飾）是一對合作無間的行騙伙伴，他們利用人們愛占便宜的心理，以車子、珠寶、海外旅游等虛構贈品為幌子，以超過十倍的價格賣廉價的濾水器，或者演雙簧搞定警惕性較差的人，從中漁利。由于詐騙金額不高，二人“事業”一直順風順水。直到洛克威爾相中了一位黑幫大佬，想做“大買賣”。與此同時，凱奇十四歲的女兒安吉拉（艾莉森·洛曼飾）突然出現也改變了凱奇，兩條線交互發展，由此賦予《火柴人》足夠的敘事動力。

凱奇作為《火柴人》的第一視角，他有強迫癥、廣場恐懼癥，行為舉止有些可笑，女兒的出現讓其感受到做父親的樂趣與溫暖，他告訴洛克威爾自己打算金盆洗手，從此不再行騙。不料數日之后，搭檔洛克威爾卻稱找到了一條“大魚”，他決定再做最后一次。洛克威爾野心極大，時刻都想騙到更多的錢。他幫凱奇找了一位心理醫生，在心理醫生的幫助下，凱奇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女兒洛曼。洛曼展現出極其出色的欺騙才能，迫切渴望與父親凱奇以及他的伙伴聯手加入“大生意”。然而，這一切都是洛曼、洛克威爾的精心構思，他們聯手為凱奇設下了一個驚天騙局，讓觀眾大感震撼。

當觀眾沉浸在斯科特設局的上帝視角時，當心，那可能不是唯一的騙局。當觀眾陷入親情與欺騙的2.0情節沖擊時，斯科特的騙局其實在更早的時候已經啟動，等到觀眾回過神，赫然發現《火柴人》整部電影似乎都是一場“騙局”。從影片開始的那一刻，凱奇就帶領著觀眾掉入斯科特精心構建的騙局陷阱。如此高級的2.0、2.5情節反轉，大約就是《火柴人》經久不衰的原因之一。無論從觀賞性，還是心理沖擊，以及峰回路轉、難以預料的懸疑情節等等，《火柴人》都值得被選擇。

2.0情節，手把手一起破案

兇手是弗蘭克

如果《火柴人》在全片三分之二處終結，絕對稱得上是一部演繹父愛與救贖的合家歡影片。然而，斯科特顯然不是這么想。就在觀眾情感達到高潮，準備迎接大團圓的喜悅時，他開著名為《火柴人》的車，玩起了瞬間漂移，猛然加速轉彎，快速甩尾進入旁邊的跑道，遙遙領先于觀眾。《火柴人》的2.0情節——一段被諸多影視作品致敬的反轉橋段由此誕生。

詐騙黑幫大佬失敗后，凱奇被抓到精神病院，并接受警方審訊。一天，醫生走后，凱奇因為酷熱難耐，懇請警察開啟空調卻無人理睬，待他走出屋子才發現，原來所謂的“醫院”不過是某座大廈頂層的空置房間。他忽然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洛克威爾布下的騙局，目標正是他自己。原來從影片開始，洛克威爾給凱奇介紹的心理醫生、女兒洛曼、警察、被騙的黑社會大佬等都是精心設計的騙局。這一轉折是如此的突然，以至于即使觀眾重看一遍也很難從前面的劇情中找出蛛絲馬跡。從合理性角度來看，這的確是個成功的2.0設計，完美地“欺騙”了觀眾。

觀眾“敗”給斯科特的關鍵在于《火柴人》從頭到尾只以凱奇的視角為線索。聚光燈下，觀眾的心理走向都是圍繞凱奇展開，一起感知他的急躁、憤怒、對親情從不知所措到喜悅接受再到被騙時的絕望等各種情緒。當凱奇被喜悅沖昏頭腦時，觀眾也和這個曾經精明的騙子一起感受著喜悅，不曾懷疑過女兒的真假可能性，使得那個巨大而隱秘的騙局有機可乘，像一張無形之網慢慢籠罩在凱奇和觀眾的周圍。等到網開始收緊、猛地一出手時——便是“致命一擊”。斯科特設計的這個視角堪稱絕妙，特殊的第一視角使觀眾得知的信息極其有限，也使得一些影片細節可以選擇性地隱藏、選擇性地保留真實，令觀眾在不知不覺中追隨凱奇的視角去體驗電影中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等到斯科特揭曉答案以及兇手真面目時，觀眾大呼上當的同時也對2.0情節反轉贊嘆不已。

觀眾若想提早破案，識破斯科特的騙局，雖然難度較高，但也不是無計可施，一方面要拒絕喜劇的誘惑，以懸疑片對待，時刻保持高度警惕性；另一方面注意細節，比如片中洛曼和洛克威爾多次暗暗交換眼神，洛曼第一次入住凱奇家就“意外”發現他藏錢的地方，洛克威爾介紹的心理醫生給凱奇開的精神藥物是安慰劑等等。跳出視野范圍，于蛛絲馬跡中正確判斷誰是兇手，是觀眾識破斯科特設計的2.0情節的正確手段。當然，才華橫溢如斯科特，由他設計的《火柴人》“反轉”不止于此。即使在這場驚天騙局中，凱奇雖然既被騙錢又被騙情，但觀眾卻沒有看到他被騙后通常會有的咬牙切齒與痛不欲生的悲傷，為之后的2.5情節順利埋下伏筆。

2.5情節，高能反轉來了！

兇手“無”

《火柴人》在敘事結構和控制情節上完美遵循了好萊塢敘事2.5原則：影片前三分之二是溫馨親情片——一個父親失而復得他的女兒，其樂融融，但因為意外女兒被卷入事故中，父親挺身而出；來到后三分之一處，忽然大反轉完成2.0情節設置；凱奇充滿失望與悲涼之后又峰回路轉，結尾處讓觀眾意識到這是最好的喜劇結局——皆大歡喜，未傷無辜，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歸宿。Happy ending是斯科特給《火柴人》設計的真正2.5情節。

《火柴人》以凱奇與洛曼一年后偶遇拉開了又一次反轉的大幕。面對洛曼的愧疚與不安，凱奇不僅沒有責怪她，反而還以女兒看待她。此時的凱奇收手了老本行，治好了憂慮、焦躁，與罪惡遠離、不再擔驚受怕、能夠面對人群，有了幸福美滿的家庭和正經的事業。這樣的情節劃分精準抓住了觀眾尋求懸疑片“結尾刺激”的心理，把信息量都集中在短小精悍的結尾，令人目不暇接尋找證據的同時也順帶在一個個大反轉中回味無窮。《火柴人》用親情的謊言構建了一個騙局，結局卻又再次回歸到親情的美好，斯科特設定的2.5情節再次戰勝觀眾，圓形敘事手法讓觀眾倍感意外的同時也適時升華了人物弧光，令影片更具可看性亦升華了主題。作為創作者，斯科特利用凱奇視角的“狹窄”，巧妙完成2.0情節，再利用觀眾心理實現2.5情節，玩轉敘事技巧，令人佩服。其實，《火柴人》又何嘗不是導演和演員們聯合起來給觀眾設的一個騙局。某種程度上，他們也是“火柴人”，而觀眾便是那心甘情愿買票“上當”并且花招越多被騙得越厲害就越拍手叫好的“受騙者”。（文 伯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