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潤
“布谷、布谷……”久違的布谷鳥鳴叫聲,透過灑滿晨光的綠樹間隙,一下又一下響在五月的奎屯河谷一座現代化建筑群上空。
從睡夢中驚起的我,跳下床急切地撲向玻璃窗循聲望去,果然是布谷鳥。它身子細長,與鴿子相仿,但上體呈暗灰色,腹部布滿了橫斑。此時它正四聲一度地“布谷布谷”地叫著,像催征的戰鼓,如報春的呢喃。
1
奎屯河谷地處天山北麓中段,準噶爾盆地西南部。河谷里矗立著兩座城市,一座是和碩特蒙古語為“寒冷”的奎屯市,另外一座就是軍墾新城胡楊河市了。兩座城市一先一后,相差整整44歲。
38年前,布谷鳥鳴叫的這個地方還不是胡楊河市,而是第七師一三○團團部。30多公里外就是我們同樣年輕的兵團教育學院。每天清晨,布谷鳥的鳴叫會準時喚醒我們這些風塵仆仆前來深造的人民教師。晨光里,一幅幅讀書、畫畫、跑步、打太極、打球等動靜相宜的剪影,在那個年代格外迷人。
當然,在奎屯河谷,迷人的不僅僅是清晨,動人心魄的事也總是接踵而至。校園如同一座碩大的宮殿,隨著學習循序漸進、課程內容精深,一扇又一扇知識的窗口被老師輕輕推開。學習的事兒在課堂上搞得差不多了,夜晚便成為我們這些語文教師“發思古之幽情、念天地之悠悠”的空間。
我們是經過層層選拔、嚴格考試才邁進這所兵團教師的最高學府的。當這些特別優秀的教學骨干們從天山南北所在學校匯集到奎屯河谷,就形成了一道蔚為壯觀的風景線。年齡參差不齊,至少差一二十歲,頭發的顏色和臉上的滄桑為證。當時我二十出頭,風華正茂,躊躇滿志,剛剛送走一屆師范畢業生。恨不得一夜之間將所有的課程都囫圇吞下,再爛熟于胸,最后去創造兵團教育界的奇跡。那種學習狀態,用文學大師高爾基的話就是,“像乞丐撲向面包般饑餓”。持這種極富浪漫色彩的幼稚想法者遠不止我一個,其實敢大膽幻想已步入文學創作的邊緣,問題是邊緣又是最難預料結果的呀。持之以恒地不懈努力,就會往前邁出那關鍵性的一步,否則只能說明你夢游了文學一回而已。
我就屬于這種情形。讀了不少文學書籍,也有過作家夢的沖動,經過一年知青、兩年師范生、三年講師的磨礪,文學夢早讓位于中心思想和段落大意。我在想,若不是這次千載難逢的機遇,文學這個鬼精靈恐怕又會與我失之交臂的。從開都河畔一所地區師范學校,背上簡陋的行李卷和皮箱上路,經過塵土飛揚的甘溝,再坐從烏魯木齊碾子溝車站發往500里外的奎屯的大轎子車,顛簸整整一天,灰頭土臉的我方抵達兵團教育學院所在地——奎屯市。這座城市剛剛建市不久,比我家鄉的庫爾勒市早建市四年。你說,奎屯在我當時的心目中占據著什么樣的位置?第一個夜晚只能是在學院紅墻黑瓦的大宿舍里輾轉反側中度過。宿舍擺著高低床,班里十幾個男生共住。半軍事化的生活從這個陌生而又有點興奮的夜晚拉開了帷幕。
一個星期后我就驚異地發現,我們這個中文進修班藏龍臥虎。每當夜幕降臨,文學和創作兩大話題席卷全宿舍,繼而影響了全班。那個身段宛若中學生、細聲細語的陸一平,來新疆前就在《上海少年》上露過臉。還有嘴上蓄著小胡子、一臉憨厚相的張巍鐘,竟然在赫赫有名的《塔里木文藝》上發表過小說。他們兩個,一個來自霓虹燈閃爍的黃浦江畔,一位是塔克拉瑪干邊緣三五九旅的后裔。這似乎風馬牛不相及,可因為這對住上下床的大才子,黃浦江和多浪河就有了內在聯系。很多年以后,中央新疆工作座談會隆重召開,數以萬計的援疆干部千里迢迢來援疆,19個省市與新疆心心相連,結為名副其實的“對子”。援疆事業十年如一日,井然有序地向前推進著。當然,這是后話。
班里年長的老師個個語文功底深厚,生活閱歷豐富多彩,尤其是那一筆好字,讓我們五六個年輕人無地自容。一段時間,陸一平和張巍鐘是全宿舍乃至全班最牛的人,連我這個手握考勤大權的副班長都敬他們三分。班長劉啟學,名字里有一個學字。加上教我們寫作課的魏老師那篇《還猶豫什么》,全班上下頓時不再猶豫,一股文學創作的大潮被鼓動起來。
2
課堂內外,茶余飯后,年齡不等的同學們都在暗暗較勁。
我的情況有點特殊,先是班里來了一位靚妞在第一排就座,她裝束時髦、身材摩登、容貌姣好,是個旁聽生。她的到來,仿佛升起一道雨后的彩虹,不能不讓我們這些形象思維的人想入非非。一天傍晚打開水時獲悉,她男朋友姓盧,家在博斯騰湖岸邊的二十五團。就是說,這位靚妞已傾慕于我們家鄉的小伙子了。奎屯河谷與博斯騰湖相隔千里,丘比特的神箭咋就射得這么準呢?次日傍晚打開水時,我手心里多了一張字條。是一位遠比旁聽生氣質高雅的女生塞給我的,我的心撲通撲通一陣狂跳。我提上暖瓶快速移步路燈下,一行剛健有力的大字映入眼簾:九點鐘操場西北角見。莫非?情竇未開的我想著情意綿綿的事。
女生叫單瑩,另外一個中文進修班的文體委員,聽說我會拉手風琴,誠邀我為她們班伴奏,為即將到來的學院文藝會演做準備。事情就這么簡單,來得突然結束得也利索。單委員她們班的配樂詩朗誦加伴舞加大合唱的混搭節目奪得全院第一名,手風琴伴奏功不可沒。第二張字條順理成章地出現在我的手掌心。在夜風習習的操場西北角,我才知道,單瑩來自2000多公里外的喀什,具體地說是唐王城下一個團中學。她年紀輕輕,卻有一筆好字、一口字正腔圓的京腔和一副魔鬼身材。面對落落大方的單瑩,我感到有點窒息。當她再三表示要感謝我時,我脫口而出那就一起去逛街。她遲疑了一下,爽快地答應了。逛街是有實質性內容的,同是老師的姐姐生日快到了,我是想請單瑩幫我為青春靚麗的姐姐挑一件稱心如意的禮物。紅旗商場是奎屯市最熱鬧的去處,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們很快買好了禮物。在一個烤肉攤前,單瑩驚得我呆若木雞。想不到,她會維吾爾語,并熟練地跟賣烤肉的大叔熱情攀談起來。這頓午飯竟然吃成了一個民族團結飯,烤肉大叔高興得臉上放光,頻頻給我們倆塞滋滋冒油的烤肉。姐姐收到禮物非常滿意,在信里一個勁兒夸她的弟弟眼力大有長進。我說也不看我是誰,有位非常內行的美女高參呢,單瑩聽了臉刷地一下紅到了脖子根。
月光如水,我躡手躡腳地回到鼾聲大作的宿舍。睡下床的張老師也來自喀什,他還沒有睡,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夜里寒氣重”,霎時我面紅耳赤。這時一輪明月高懸,夜空里星光燦爛,一片銀輝漫無邊際地灑在一塵不染的玻璃窗上。便有許多沖動,心里有什么東西在洶涌澎湃。我翻身坐起,打開手電筒,在筆記本上飛快地寫下:
是一個月皎風清的夜晚,夜鶯躲到了樹蔭里,在一條潺潺流動的渠水旁,我和她交換了心……
怎么也沒想到,這首被我命名為《初戀》的四十二行抒情詩,寄出去一個月就有了回音,在張巍鐘發表小說的《塔里木文藝》將刊發。都在暗暗較勁的節骨眼上,這等于在班里扔下了一顆炸彈,班里沸騰了。高大威猛的大個子張志成,清秀纖弱的賈秀才,冰清玉潔的乖乖女紅紅,還有與單瑩同喝一條喀什玉龍河水的張老師,無不為我的成功歡欣鼓舞。我榮幸地與陸一平、張巍鐘相提并論,還被同學們正式譽為我們班文學創作的三只“火槍手”。當然,還寄予了許多很牛掰的希望和預言。若干年后,孤陋寡聞的我才知道,當時我們太“井底之蛙”了。
預料之中的第三張字條,在傍晚打開水時塞進了我手掌心。依舊是月光如水的操場西北角。單瑩一面嗔怪我這么好的事不是我親口告訴她的,一面將一個精致的筆記本遞給我,上面四個大字:再接再厲。我不知道說什么好,與班里同學的歡呼雀躍相比,這四個字好像在紅紅的炭火上潑了一碗井水。但單瑩是真誠的,眸子非常亮,月光下有幸福感在流動。我好想大喊一聲,謝謝你單瑩,是你賜予了我靈感。
放假了,不該結束的事提前了,該結束的故事卻意想不到地延續著,直到燃成一片文學創作的“火焰山”。
3
其間,韓天航的大名已經越來越多地被人們自豪地掛在嘴邊,但第一個向我介紹韓天航的并不是七師人,而是第二師總會計師劉際鯉,他曾任三十四團團長。我父親下放該團時,這位湖南知青已是一名優秀連長。從這個層面上講,私下里我得喊他一聲劉叔。那一天,時任機關事務管理局局長的劉叔力排眾議,親自協調,將機關車隊一輛三菱越野車調撥給了我們新聞中心,使我們告別了無采訪車的痛苦。車,我們興高采烈地開回來了。就是這個時候,劉叔向我極其莊重地推出了他兵團財會學校時的同班同學韓天航。記得非常清楚,他是這樣說的:我們一起學財會的韓天航都寫出了好多好東西,安潤啊,你要努力吶……
這天晚上我失眠了,不光是三菱越野車的緣故,劉叔的話給了我太大的壓力。言下之意,學財會的都能出東西,我這個學中文的若不出點東西豈不太丟人了?劉叔說的好東西是韓天航的《熱血兵團》,這是中國首部反映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全景生活的劇作,真實再現了兵團幾十年風雨滄桑的歷史,展示了父子兩代開拓者蘊含血淚的生活歷程和感情糾葛。我好想好想拜訪韓天航,盡管我與他神交久矣,可始終沒有謀過面。
2005年夏日,兵團文聯優秀人才優秀作品“雙優”工程啟動。兵團領導、宣傳部領導、文聯領導全到了徠遠賓館。我握住了仰慕已久的韓天航的手,那是一雙白凈、綿軟、頗具創造才能的手。握了很久也聊了許多,自然聊到劉叔。這天,作為25名“雙優”成員之一,我與大家幸運地聆聽了韓天航那情真意切而又振聾發聵的發言。他從《熱血兵團》講到生活中的兵團人,講到觸及他靈魂深處的那根神經,即感天動地的兵團情。他的一系列作品之所以那么受歡迎,關鍵一點,每一部都是兵團爺們的壯麗史詩。兩年后,他就創作了兵團女性題材的電視劇《戈壁母親》。在雷鳴般的掌聲中,他用一句“永遠寫兵團、做兵團的兒子娃娃”結束了他的精彩發言。這一年他61歲,我45歲。從花甲之年的韓天航身上,我讀懂了四個字:兵團情結。
情結這個東西就像茶壺里的茶,久久為功,當茶被水泡成茶水時,誰又能夠分得清哪是茶哪是水呢。34年來,奎屯情結早已融入血脈,時不時我會情不自禁,如數家珍地說到奎屯河谷的七師人。
先說說首倡“文化大師”理念的原兵團黨委宣傳部部長萬衛平。他是一位可以在春節期間閉門謝客,犧牲假日寶貴時間埋頭研究長篇小說的文化官員,這樣的文化官員今天恐怕也為數不多。如果沒有他坦蕩的胸懷、慧眼識珠和鼎力推進,天雅詩社不可能成立并產生很大影響,《戈壁青春》能否火成這樣還得兩說。他在七師黨委書記、政委任上,禮賢下士,尊重文化和文化人,將一股清新的求真務實風氣帶進奎屯河谷,成就了包括韓天航在內的一大批文化人。如果沒有他打下的基礎,七師蔚然成風的文學藝術創作不會來得這么快這么廣泛這么引人注目。
再說說頗具散文功底且作品豐厚的馬濤和楊成英。馬濤與我一樣,都是黨報總編輯。可是他幾十年筆耕不輟,散文寫得如他人品實實在在、絕無浮華,每一篇都沉甸甸的。他的散文集《荒原紀事》透出許多哲理,給人無數啟迪。幾次全國地市報會議,我們無不暢談文學創作。在一個溫泉池里,我們這對忘年交相約,就像這樣深扎,將自己融入生活的浪花里,濕淋淋地撈出那條文學大“魚”。與《奎屯日報》編輯部主任楊成英邂逅于新疆記協舉辦的黃山短訓班。他一口濃濃江蘇口音,戴一副寬邊眼鏡,頗有文人騷客之范兒。作品是最好的名片,他的散文集《臨窗而賦》見解獨到、思想精深,頗見功底。朝夕相處幾天后,感到我們之間早已沒有年齡的差異,幾乎聊得相見恨晚。就在這天深夜,他突發闌尾炎,我和烏魯木齊電視臺的馬玉清主任聞訊大驚,手忙腳亂地將他送進最近的太平鎮醫院急救室。這次有驚無險的經歷后,我們之間的情誼又加深了一層。每當有新書出版,千里之外都彼此會想到的。
當然還有問英杰。當我還在讀書的時候,他就向《大眾電影》發出了那篇轟動全國的戰斗檄文,且不論檄文對錯,起碼吸引了全國的目光,為他自己也為名不見經傳的奎屯揚了名。用當下一句時髦的話說,是品牌戰略。他寫過許多文章、拍過很多照片,還出版了許多自己的書籍。毫無疑問,奎屯河谷的文化名人,他在用自己的獨特方式表達著一種復雜的感情。作為他的一位朋友,我姑且這么認為。去世前,他從奎屯給我寄了一本裝幀精美的圖書到庫爾勒,遺憾的是我還沒焐熱,又收到他收回此書的信件。剛剛準備將書寄回,就傳來他病故的噩耗。至今,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次,兵團文藝創作骨干培訓班在石河子結束后,二師作者回來激動萬分地告訴我,到會的兵團主要領導就胡楊藝術創作表揚了兩個人,攝影作品《胡楊》和報告文學《胡楊風骨》的作者。原話是:誰說兵團沒有好作品,誰說兵團沒有人才?這就是最好的例子。攝影作品《胡楊》的作者叫郭成云,從一二六團走出的攝影家、兵團文聯原副主席,多次奪得全國金獎。報告文學《胡楊風骨》的作者就是我,剛剛從北京捧回全國大獎歸來。不久,當我在博斯騰賓館從著名作家、評論家李炳銀老師手中接過一筆獎勵時,方知個中的原委。就是受表揚,二師也與七師搭個伴,難道這僅僅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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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走進《戈壁母親》誕生地——一二六團,是兵團廣播電視臺《我的兵團我的家》欄目組錄制節目時。此時我調任兵團廣播電視臺黨委委員、副臺長已多年,能零距離接觸“月季大媽”式的普通職工還是頭一回。與團黨委書記、政委田中華握手,并簡單地交流幾句后就感到,性情中人一個。
果然,一二六團黨委的議事日程上,文化建設被置于非常重要的地位。那時,國家層面的治疆方略之“文化潤疆”還沒有出臺。一個位置偏僻、人口集中、經濟效益不是很好的團場,能有這樣的思維非常難能可貴。放眼散發著文化氣息的戈壁母親塑像、廣場、文化館、遠景規劃模型和紅色基因私人收藏館,我大致可以預測,韓天航未來的創作還會更加出彩。一二六團是一片沃土,一片激發他靈感、賜予他愛情、助力他成功的神奇土地。根植于這樣的沃野,只要堅持不懈,必能再創藝術的輝煌。因為孕育并耕耘這片沃野的,是從炮火硝煙中一路走來,為新中國添磚加瓦,讓軍墾事業大放異彩的幾代兵團人。
幸福得像花兒一樣的韓天航,在我們的節目中也飽含深情地表達了這樣的感恩情愫。這期節目播出后好評如潮,藝術效果比預期的還要棒。作為《我的兵團我的家》欄目的總監制,我的心里像灌了蜜一般。也正是從走進一二六團起,我與非常內秀的田中華政委成了肝膽相照的朋友。一部叫《暖秋》的專題片找到我撰稿,我不假思索地答應了。結果,田中華、我、導演韓光輝一起踏上了在云南臨滄舉辦的亞洲微電影藝術節紅地毯。《暖秋》摘取了優秀作品獎桂冠,為一二六團贏得了第一個國家級的文化獎項。
不久,在黃河古道上召開的一次中國電視藝術家協會秘書長會議上,我將申辦社會主義新農村電視藝術節的想法和盤托出。視協主要領導一愣,稍事商量就滿足了我的要求。要知道,舉辦這等規模的藝術節,至少是省級或等同于省級的單位才能申辦。視協領導的理由也很簡單,因為你們是兵團,承擔著國家賦予的維穩戍邊重任,情況特殊。我當時有個小九九,奎屯河谷的一二六團,尤其是素有“戈壁明珠”之稱的第七師應該通過這樣的文化搭臺,唱足沖出新疆走向全國的大戲。聲勢要大、內容要實、形式要活、效果要爽。一二六團獲得舉辦權的消息,由師黨委宣傳部部長王次會、師文聯主席耿新豫和政委田中華分別逐級上報。最終,全國32個省市的秘書長、藝術家和中國視協全體同志百余人,與來自田間地頭的上萬名觀眾一起,共同享受了藝術節的美好時光。藝術節大獲成功,一展兵團人的精神風貌和七師優勢特色,將“戈壁母親小鎮”全方位推向全國。開幕式那天,我遠在萬里之外的北京參加全國中青年高級編劇培訓班。當獲知藝術節圓滿成功,一顆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難怪新豫主席抱怨道:想感謝一下大功臣,都找不到個人影……
電視劇《大牧歌》專家審查會是7月的一天,在七師機關一樓會議室里進行的。該劇根據韓天航的小說《牧歌》改編,講述了20世紀50年代一批知識分子在兵團建功立業的故事。在出品人張勇等主創人員大半年的艱辛努力和七師各行各業大力配合下,終于進入到審看階段。時任七師黨委副書記、師長的王光強高瞻遠矚地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主創人員和機關干部被他的激情所感染,紛紛為建設文化大師獻計獻策。
審看《大牧歌》工作一分一秒地進行著,我的眼前卻閃現出韓天航在電腦前全神貫注的背影和一頭顫動的白發。就是這位財會出身的上海知青,幾十年如一日,樂此不疲地為兵團事業放歌,為兵團人塑像,光榮地躋身于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和“新中國屯墾戍邊百位感動兵團人物”行列。退休第一年,他就在兵團文聯“雙優”工程啟動儀式上亮出了震撼人心的“花甲年挑戰”。同樣生活在兵團這片土地上的我,就想到為寫《創業史》不惜挽起褲腿當農民的柳青老前輩,想到殫精竭慮打造《平凡的世界》而燈油耗盡的路遙先生。韓天航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上海,當一份揮之不去的牽掛把他折騰得茶飯不思時,他便像當年去新疆一樣,豪氣沖天、義無反顧地折轉身回來了。之后,候鳥一般穿梭于上海灘和奎屯河谷間,穿梭著穿梭著就穿出了《重返石庫門》和《問問你的心》,還有《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從連隊到團部,再到師機關,他手中那支飽蘸激情的如椽大筆一刻也沒有放松過。即便是在那個特殊年代,他愛這片土地,這片土地上的人也愛他。愛的最有內涵的當數“團花”金萍姑娘,那么多為她瘋狂的小伙子追她,可她就看上了文質彬彬、身單力薄、腰上沒有半塊“鋼板”的韓天航。在她眼里,這位才華橫溢的上海哥哥前途無量,她喜歡,一輩子喜歡。
這時,劉叔這位不折不扣的牽線人因為肝硬化醫治無果,在劉嬸的故鄉上海走完了人生最后一段路程。我和韓天航心情都非常沉重,好幾次都差點忍不住落淚。我幾次提筆,想把豪爽、仗義、敢于擔當的兒子娃娃劉叔寫出來。一想到他的同學韓天航,就沒敢班門弄斧。一個吃辣椒的怎么就和一個菜里放白糖的惺惺惜惺惺呢?叱咤風云的劉叔和激揚文字的韓天航,以自己獨特的方式深愛著為之奮斗的兵團,默默奉獻著湖南伢子和上海阿拉的聰明才智。直到生命的最后日子,劉叔都在為二師的事業操勞。劉叔去世時,包括韓天航和我在內,流淚的人很多惋惜的人不計其數,人品在這個時刻就是一塊沉甸甸的試金石。每每想到這里,將劉叔寫出來的念頭又油然而生。一位德才兼備的湖南知青,向我這個兵團第二代推介另外一位德才兼備的上海知青,目的只有一個,讓世界了解五湖四海的兵團人。
《大牧歌》所揭示的主題正是五湖四海兵團人,干驚天動地不凡事。片中男主人公林凡清和女主人公許靜芝千里迢迢來到新疆兵團,他們向茫茫荒原宣戰,被愛情和激情燃燒,為兵團畜牧事業而奔忙,將共同追求的藍圖描繪到底。劉叔如此,韓天航如此,千千萬萬的兵團人又何嘗不是如此?看著《大牧歌》,我又想到了長眠在塔克拉瑪干大沙漠邊緣的父親,一位凱歌進新疆的人民解放軍戰士。《大牧歌》人物群體身上所展示出的“獻了青春獻子孫,獻了子孫獻終身”的無私奉獻精神,一定會在全國廣大觀眾中產生強烈共鳴的。很快,《大牧歌》在中央廣播電視臺八頻道黃金時段播出,獲得了許多金燦燦的獎杯。
這次奎屯河谷的審看會好戲連臺,參觀完天北新區、傻石林和奎屯河大峽谷后,專家學者們為七師規劃了未來五年文藝創作的宏偉藍圖。其中在奎屯河流域建阿凡提影視城、拍百集阿凡提喜劇,以及《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等影視劇成為一大亮點。王光強揮斥方遒般揮動著年輕的手臂,將來自北上廣的藝術家們的血管點燃了。文化大師的氣場輻射了很遠,一些影視資源非常豐富、旅游行業極其發達的省份和有識之士開始躍躍欲試。2000多塊奇石套牢了專家學者們的眼球,在傻石林不遠的一座蒙古包里,晚宴進行得熱烈而有品位。專家學者和藝術家們坦言,明日之七師,必是響當當的文化大師!就在大家無拘無束地交流,幸福滿滿地憧憬阿凡提影視城的未來之時,我的手機驟然響起,一位朋友祝賀我生日快樂!滿座皆驚,便有領導安排去訂生日蛋糕,在我的再三說服和感謝下,才改為一盆長壽面。沒有想到,在奎屯河谷的匆匆忙碌中度過了自己的55歲生日。遺憾的是,近在咫尺的“文學夢開始的地方”竟然沒有一點時間去覓覓蹤跡。
5
奎屯河谷的風是有靈性的,文學猶如花仙子般眉目傳情。
兩個素不相識的上海知青通過報刊知道了彼此。當兩雙布滿老繭、絕對夠得上軍墾戰士標準的手握在一起時,風趣幽默的馬潔身哈哈一笑,憑借《國際歌》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戰友,文學也一樣,我們不是走到一起來了嘛。他們成為文友、知音和莫逆之交是水到渠成的事兒。
馬潔身與我一個師,從開都河畔的工一團學校考入兵團教育學院進修,和單瑩是同班同學。因為他扎實的語文功底、豐富的教學經驗,還有口齒相當清楚的上海普通話,被師資奇缺的學院慧眼識珠相中,讓他干起了老師的工作。這讓我們宿舍的那幾位很是不平衡。就說那來自多浪河畔的吳丹慶,因為來之前所帶畢業班大批考入內地名牌大學,高考率創下了幾個第一,而風風光光地榮立個人三等功。這要是在朝鮮人民共和國,那就是人民功勛教師了。還有陸一平和張巍鐘,知名度在學院如此高,也沒有得到學院青睞嘛。因為馬潔身,一段時間,不光是我們班在為吳丹慶、陸一平和張巍鐘叫屈,就連單瑩她們班也為他們鳴不平。所以雖然是一個師,鑒于這樣的原因,我對這個“馬老師”的態度始終不冷不熱,若不是單瑩的善意提醒,還不知會整出什么出格的事來,我的號召力因手風琴伴奏已經非常了得。
離開學院后我才大吃一驚,人家在《當代》上剛剛發表了短篇小說《牛毛繩上的精靈——記憶的金果》。小說的開篇是這樣寫的:我所要敘述的,是一個我親身經歷的平淡無奇的故事。當時,我在一處人跡罕見的原始森林里看守木料,過著幾乎被世人遺忘了的生活……當我完完整整讀完小說,心弦被馬潔身深深地撥動。這生活底子、這思想厚度、這謀篇布局、這文字功底,難怪上了中國一流文學刊物《當代》。我暗暗感謝單瑩,沒有去為難人家,否則將追悔莫及。這篇小說在學院在兵團,乃至自治區文壇都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力,畢竟那是新疆小說創作的低迷期。這樣看來,學院的慧眼識珠是絕對正確的,這樣待見馬潔身也是實至名歸的。他光潔寬闊的額頭,戴著寬邊黑眼鏡,一雙睿智的眼睛透過厚厚的鏡片看人,嘴角叼著支粗粗的煙卷非常嗆人。最重要的是他性格爽朗,開口必笑,笑得格外真實。這一切為他以后留校奠定了無可比擬的條件。
因為小說,馬潔身和韓天航這兩個經歷相似的阿拉相識相交了。憑借《牛毛繩上的精靈——記憶的金果》,馬潔身知名度已經相當高了。當一位叫江水寒的湖南人,作品頻頻出現在《奎屯報》和《奎屯日報》上時,三個人肩并肩走進奎屯一家湘菜館子。
江水寒是個全才,小說、詩詞、書法什么都玩,而且都玩出了名堂,小說集《黑風口》、人物傳記《風流才子李傲傳》、長篇學術專著《絲路庭州》、登山專著《超越生死》。都說惟楚有才,江水寒用行動證明了,新疆作協會員、新疆詩詞協會會員、新疆書法家協會會員一樣不落。馬潔身是單身,除了AA制一起去打牙祭,他和江水寒還時不時被韓天航邀請到溫馨四溢的家里“把酒問青天”。許多創意和靈感,就在三個人的談笑風生中產生的。那個時候不講究,幾碟涼菜一個辣子雞,再加一壺老酒就把客請了。但韓天航的家是溫暖的,除了文學,還有義無反顧嫁給文化人的金萍。她總是熱情大方地相迎,手腳麻利地忙碌,從無怨言。韓天航的事業有今天,與背后這位堅強后盾有很大的關系。十幾年間,“三劍客”的友誼一直令人羨慕地繼續著。
有一回,一位大文豪從北京去伊犁路經奎屯。接了電話的韓天航非常高興,實心實意地等著,可大文豪卻一腳油門過去了。傷了面子的韓天航氣得嘴里帶出了臟字,馬潔身和江水寒為韓天航“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文人氣節高高豎起了大拇指,自然少不了“把酒問青天”一回。還有一次,已是石河子大學教授的馬潔身身體有恙,韓天航和江水寒急得冒火,可就是聯系不上。最后,當獲知馬潔身化險為夷時,江水寒在電話里還罵了娘。三人之間的情誼,由此可見一斑。
這些故事,大部分來自江水寒獲得自治區作協二等獎的報告文學《好人韓天航》,小部分來自韓天航舌尖。至今他還念念不忘這段文緣。馬潔身去上海定居了,江水寒因為身體原因,住進了烏魯木齊一家醫院。
這一時期,供職于奎屯市委宣傳部的中國作協會員劉殿學,出版長篇小說《紅枸杞》《藍丹藍》。張笑春出版詩集《走進崇高》,被授予“國際中華優秀作家”稱號。天雅詩社代表人物屈直出版詩集《紫銅水月》和《西風紅柳》。以他們為代表的奎屯市作家詩人,為奎屯河谷揚了名添了光彩。共和國60年大慶之際,奎屯市委宣傳部干部王奇峰撰寫了一篇頗具前瞻性的文章《新疆奎屯: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全力打造文化奎屯品牌,文化事業異彩紛呈》,讀完這篇文章我更加思念奎屯,思念魂牽夢繞的兵團教育學院。
一個偶然機會,圓了我這個朝思暮想的夢。
步入闊別三十六年之久的這個紅色建筑群——昔日的兵團教育學院、今天的第七師高級中學,不免感慨萬千。當年的宿舍依舊坐落在行政大樓左側,只是墻壁有些斑斑駁駁、屋子也不窗明幾凈。佇立空空如也的回廊,那久違的音容笑貌向我紛紛揚揚飄過來。雪后的陽光五光十色,與我此時的幻覺很快融為一體。正是寒假,偌大的操場空空如也,宛若嫦娥的廣寒宮一般頗為詩意。站在西北角,與單瑩的點點滴滴溫暖如春地清晰起來,越來越強烈地叩擊著我的心扉。同學們踏雪早操的腳步和嘹亮的口號聲在耳畔響起,與單瑩她們班并肩前進、眉目傳情的場景歷歷在目。我想到唐王城,那時單瑩早已隨父母調回京城。形單影只的我,站在唐王城上發了一番沒有聽眾的感慨打道回府。南疆之行,只是與在做校長的張巍鐘通了電話,小說早被這位仁兄束之高閣。行色匆匆,重逢酒沒有來得及喝,便宜這小子了。陸一平、賈秀才、乖乖女、張老師杳無音信,倒是與我一個師的大個子張志成從教師一直做到團場黨辦主任,我們時常在一起喝幾杯。
這天我拍了許多照片,精選了9張,以《奎屯,夢開始的地方》為題發在朋友圈里。沒想到,竟然有140多人點贊,還有一些對我知之甚少給予我甚多的朋友們,發了或酸溜溜或詼諧幽默的帖子。這是我玩手機以來動靜最大的一次。
6
布谷鳥清晨叫醒我的這天中午,韓天航、馬濤、耿新豫、金萍等好友,如約來到位于胡楊河市黃金地段的第七師傳媒中心。
直沖云霄的電視發射塔儼然一個胡楊河市的地標建筑。造型別致的廣電大廈內,電視新聞錄制間、廣播新聞錄制間、胡楊河網前端、演播大廳、新聞指揮中心、紀錄片制作中心以及《奎屯日報》編輯部,給我們這些老新聞一個天翻地覆的感覺。從韓新國臉上不難看出,第七師新聞宣傳工作的春天來到了。
這些年,七師電視臺拍攝的紀錄片《最后的打冰人》《兵團河南人》《幼兒園里的男阿姨》,每每讓我們這些評委熱淚長流、激動不已,他們一次又一次捧回兵團、自治區乃至全國大獎是情理之中的事。
去九連風情園的路上才知道,布谷鳥曾在奎屯河谷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如今它能旁若無人地鳴叫,得歸功于七師胡楊河市生態文明建設的陽光雨露。車窗外,小橋流水、綠樹環抱、鳥語花香、景色迷人。我的思緒,被眼前宜人的景色引領到天南地北的七師朋友上。我所結識的七師朋友大都重情重義,他們的顯著特點是酷愛文學、熱情好客、能言善辯,還操著一口抑揚頓挫的河南普通話。
交流到塔城任地委副書記的王光強,始終沒有忘記那段揮斥方遒的奎屯歲月。在高懸著各式各樣手風琴的塔城貝拉餐廳,我們還像當年一樣,興致勃勃地談論著影視創作,他向我講了塔城的許多鮮為人知的故事以及人物,比如捐飛機的巴什拜和第一任地委書記趙志峰,等等。
就在與王光強相聚的兩個鐘頭前,在30公里外的額敏第九師機關辦公大樓一間簡陋辦公室里,師紀委書記楊新海,饒有興趣地聽我談及中國第二部《海霞》——以孫龍珍女子民兵班為原型的電影《邊關鏗鏘玫瑰》拍攝計劃。從七師辦公室走向兵團機關的他,文學情結絲毫不減當年。與我越聊越興奮,越聊越充滿信心,最后我們倆擊掌為誓,爭取讓第九師實現電影零的突破。
七師第二任電視臺臺長李鴻魁,進京坐上中央新影集團紀錄片中心主任的位置后,再沒有讀過他筆鋒犀利、構思奇巧、嬉笑怒罵皆文章的雜文,時不時翻翻他的雜文集《聞雞起舞》,會有不少心得。倒是在他牽線下,我與他的同事著名女導演王一巖合作的主旋律電影《杰米拉》,喜獲第23屆上海國際電影節組委會大獎。近年來,他還將匆匆步履留在了塔城、阿勒泰等地的美麗山水間,為自治區和兵團拍攝了許多優秀作品。去年以來,我們懷著對兵團創始人王震將軍的深深敬意,厲兵秣馬,準備將40集電視劇《三五九旅》搬上屏幕。這個創意,得到了影視權威部門的充分肯定,目前正在緊鑼密鼓地推進著。
從七師啟航,有過兵團廣播電視臺秘書科長經歷的賀偉,經過一番拼殺,考上了第九師傳媒中心副主任。初到巴爾魯克山下,我們就聯手將第一部反映援疆干部內容的廣播劇《邊境線上援疆情》打入兵團“五個一工程”獎,使九師實現了該獎項零的突破。他畢業于新疆大學政治系,本應該去搞政治,可就是酷愛讀書喜歡文學。可以滔滔不絕地引經據典,也能夠繪聲繪色地談古論今。只是以他大學生活為原型的小說《門鏡》,至今沒有動筆,有點可惜了。如今身居《兵團日報》策劃部崗位的他,想必會有漂亮的策劃博人眼球。千萬記住嘍,種好新聞責任田,不荒文學自留地。
一頭濃發、剛過甲子之年的原七師文聯秘書長張新荃,編劇過電影《雪獵》,還出版過短篇小說集《雪雕》、中篇小說集《野狼谷》和長篇小說《漩渦》等。說話靦腆、方面闊耳的原《奎屯日報》副刊編輯郭地紅,是兵團“雙優”工程我的同學,寫出過《紅狐》《長發為誰留》等不少作品。這兩位與我年紀相仿的文友退下來后,一如既往地跋涉在文學創作的泥濘小道上。
第七師被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命名為“中國軍墾文化之鄉”那年,我在烏魯木齊著實興奮了一番。獲得這一殊榮的重要原因是,以韓天航為旗幟的軍墾文學、軍墾題材電視劇享譽全國。韓天航告訴我,兵團人來自五湖四海,這本身就為我們提供了非常豐富的創作源泉。所以軍墾文化是在艱苦環境中艱難成長的文化,是一種開創性的文化,在這樣的文化環境里進行創作,對作家也是一種滋養。改革開放40余年來,七師的文學創作精彩紛呈,不僅文學新人輩出,以兵團生活為素材的油畫、剪紙、版畫、烙畫等各種藝術形式的作品也豐富多彩,體現了軍墾文化在七師的傳承與發展。兵團大型原創舞劇《戈壁青春》有奎屯河上打冰人的影子,75幅兵團軍墾油畫作品集中展出后影響巨大,剪紙作品《火神降魔》《愛的傳遞》氣勢宏大、技藝精湛,長篇小說《渴望重生》、散文集《前面有座山》猶如兩匹“黑馬”,正朝著現實主義創作道路腳踏實地前進。
這天中午的開懷暢談使我汗顏,在苦豆子花盛開奎屯河谷的那個夏季,當我和陸一平、張巍鐘被同學們譽為“火槍手”時,真正的火槍手我們渾然不知。
這個夏天,七師政治部文藝助理員沈凱創作的反映新中國成立初期人民解放軍進駐新疆、剿匪平叛和屯墾戍邊的長篇小說《古瑪河春曉》在全國打響,繼而他走進天山電影制片廠編導室挑起編劇重任。
憑借話劇《揚帆萬里》,從一三○團一步跨進北京城的上海知青陸天明,在自己的電視劇本《華羅庚》上畫了最后一個句號。后來他的《蒼天在上》等許多電視作品在全國引發轟動,他也因之成為享譽全國的影視金牌編劇。直到以港珠澳大橋建設為創作背景的電視劇《大橋》正式開拍。
出生于一三一團小平房,隨父親調入北京的陸川戴著紅領巾才上小學五年級。很多年后,他把匆匆步履扎進遼遠蒼茫的西部,拍出了業內口碑極佳的電影《可可西里》《九層妖塔》等,由此奠定了他學院派的新生代導演地位。這與奎屯河谷水土以及父親陸天明和母親程蘊蘭的熏陶不無關系。應邀來烏魯木齊參加兵團團委青聯活動時,他坦誠地透露了這一心跡。
七師的兩個后生——潛心文學創作的董立勃,開始在自治區文壇嶄露頭角。剛走出大學不久的韓子勇,為自己確立了研究方向和奮斗目標。若干年后,董立勃著作等身,最著名的莫過于榮登“年度中國小說排行榜”、獲《當代》“小說最佳獎”的《白豆》。韓子勇相繼有文學評論專著《西部:偏遠省份的文學寫作》、散文隨筆集《當代的耐心》等多部作品問世,并獲得第二屆魯迅文學獎。他們在文學藝術的天幕上綻放了兩支絢爛奪目的花朵,引領著奎屯河谷乃至全疆的文學青年向著云蒸霞蔚的海岸線迅跑。
幾十年過去了,奎屯河谷依舊是一片充滿神秘色彩的沃土。它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氣息,孕育出自強不息的精神,高揚起一個個文化符號,催生出樂于奉獻敢于犧牲勇于追求的一代代文學藝術弄潮兒。
“布谷、布谷……”像催征的戰鼓,如報春的呢喃。
責任編輯惠靖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