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強,楊 柯,蔡永剛,豆興芳,藺 莉△
1.甘肅省中心醫院血液腫瘤科,甘肅蘭州;2.中國人民解放軍聯勤保障部隊第九四〇醫院神經外科,甘肅蘭州 730050
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APL)是急性粒細胞白血病的一種亞型,其特征是15號染色體上的早幼粒細胞白血病基因(PML)與17號染色體上的維甲酸受體α基因(RARα)發生易位。該融合基因的轉錄導致PML/RARα融合蛋白通過與RAR元素的相互作用阻斷參與骨髓細胞分化的關鍵基因的表達。PML/RARα融合蛋白抑制PML和RARα的正常功能,抑制細胞凋亡[1]。臨床上APL發病常較為兇險,早期彌散性血管內凝血(DIC)死亡率高,因此及時明確的診斷對患者的治療和預后具有重要意義。MICM即骨髓細胞形態學(M)、細胞免疫學(I)、細胞遺傳學(C)和分子生物學(M)在白血病的臨床診斷中具有重要臨床價值,其中形態學檢查是白血病臨床診斷的基礎。本文報道1例疾病早期惡性早幼粒細胞比例不高,分子生物學特征不明顯,僅有骨髓細胞形態學見極低比例異常早幼粒細胞的APL,并結合相關文獻進行復習,以期為類似患者的早期診斷和治療提供經驗。
患者,男,63歲,2021年8月前出現間斷性乏力,伴胸悶、氣短,活動后加重,無發熱、頭暈、惡心、嘔吐、腹痛、骨痛、出血等癥狀,就診于中國人民解放軍聯勤保障部隊第九四〇醫院心內科,查血常規:白細胞2.09×109/L、紅細胞4.33×1012/L,血紅蛋白 143 g/L,血小板17×109/L,未予以重視。此后多次復查血常規示白細胞低下;外周血細胞形態學:有核細胞減少,余未見異常細胞。遂就診于甘肅省中心院血液腫瘤科,查體:無皮疹及出血點,全身淋巴結未觸及腫大,肝脾肋下未觸及。2021年8月第一次骨髓細胞形態學檢查結果:有核細胞增生活躍,細胞分類250個有核細胞,異常早幼粒細胞占0.8%,異常早幼粒細胞中等偏大,細胞一側可見明顯偽足,胞質內布滿粗大的紫紅色嗜苯胺藍顆粒,胞核不規則,疑似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圖1A),收住入院。入院后完善相關檢查,凝血六項:纖維蛋白原(FIB)1.77g/L。外周血細胞形態學仍未見異常細胞。2021年8月第二次骨髓細胞形態學:細胞分類250個有核細胞,異常早幼粒細胞占4.4%(圖1B)。流式細胞術檢測免疫表型未見明顯異常免疫表型。13種白血病融合基因檢查:BCR-ABL1、NPM-MLF1、AML-ETO、PML-RARA、PLZF-RARA、NPM-RARA、DEK-CAN、STAT5B-RARA、NUMA1-RARA、PRKARIA-RARA、FIPIL1-RARA、NPM-ALK、CBFβ-MYH11均為陰性。染色體核型分析為正常核型,患者辦理出院。

注:A為第1次骨髓涂片;B為第2次骨髓涂片。
2021年12月門診復查,第三次骨髓細胞形態學結果:分類250個有核細胞,異常早幼粒細胞占32.8%,該細胞胞體中等偏大,胞核大、不規則狀,有折疊、凹陷,核仁清楚,1~3個,細胞一則可見明顯的偽足及內外胞質,胞質內布滿粗大的紫紅色嗜苯胺藍顆粒(圖2)。流式細胞術檢測免疫表型檢查結果:原始細胞向髓系延伸的分化區域見異常細胞,占有核細胞42.5%,表達CD2、CD9、CD33、CD13、CD38、CD56、CD64、CD117、CD123、MPO,部分表達CD15,不表達CD34、HLA-DR、CD3、CD11b、CD11、CD19、CD64、CD7、CD71、CD20、CD22、TdT、cCD79a。13種白血病融合基因套餐檢查結果:BCR-ABL1、NPM-MLF1、AML-ETO、PML-RARA、PLZF-RARA、NPM-RARA、DEK-CAN、STAT5B-RARA、NUMA1-RARA、PRKARIA-RARA、FIPIL1-RARA、NPM-ALK、CBFβ-MYH11,檢出PML-RARA。PML-RARA融合基因分型定量檢測:Bcr3型(S型)PML-RARA陽性,PML-RARA/ABL1=0.171 7。染色體核型檢查結果:47,XY,[2]/46,XY[3]。

圖2 2021年12月第3次骨髓細胞形態學
結合3次骨髓細胞形態學、2次流式免疫表型、2次白血病融合基因檢查,最終診斷為APL伴PML-RARα陽性。
APL是一種具有獨特遺傳學并與特定的形態學和免疫表型相關的AML,約占AML患者的10%~15%。按細胞形態學,APL分為多顆粒型和微顆粒型兩種。多顆粒型異常早幼粒細胞的核大小和形狀不規則,變化很大,往往是腎形或雙葉,細胞質濃密集,甚至合并大顆粒,羅曼諾斯基染色呈粉紅色,紅色或紫,胞質顆粒很大和/或數量極多以致遮蓋了核質邊緣,并易見“柴棒”狀Auer小體細胞。微顆粒型異常早幼粒細胞顆粒明顯減少或無顆粒,核形主要為雙葉,但許多病例中,仍能見到少數異常早幼粒細胞含有清晰的顆粒和/或“柴棒”狀Auer小體[3]。本病例早幼粒細胞中等偏大,細胞一側可見明顯偽足,胞質內布滿粗大的紫紅色嗜苯胺藍顆粒,胞核不規則,為明顯異常的早幼粒細胞。
PML-RARα是APL發病的分子細胞遺傳學基礎,是APL的關鍵驅動突變,具有顯性負性調控作用,影響髓系分化、增殖、凋亡及 DNA 復制和修復[3]。同時,PML-RARα融合基因還是全反式視黃酸與砷劑靶向治療APL的靶點。檢測PML-RARα融合基因是診斷APL的最特異、靈敏的方法之一,也是APL治療方案選擇、療效評價、預后分析和復發預測最可靠的指標[1]。根據PML基因中的斷裂位點不同,基因表達產物通常會產生3個主要的融合轉錄本,這些斷點分別是PML基因的 第 6外顯子與 RARα第3外 顯子結合形成長型(L 型)融合基因(約56%),PML第3外顯子與RARα第3外顯子結合形成短型(S型)融合基因(約40%),PML第6外顯子與RARα第3外顯子結合形成變異型(V型)融合基因(約4%)[4-5]。到目前為止,報道了APL的16個RARα變異型,產生融合的伙伴基因分別為ZBTB16(PLZF)、NPM1、NuMA、STAT5b、PRKAR1A、FIP1L1、BCOR、NABP1、TBLR1、GTF2I、IRF2BP2、FNDC3B、ADAMDTS17、STAT3、TFG和NUP98,還有累及RARB、RARG的相關報道[6]。這強烈表明RARα的破壞是其發病機制的基礎。融合伙伴的性質對疾病特征有重要影響,包括對類維生素A和ATO的靈敏度,因此需要快速準確的診斷,也需要高度特異性的治療方法。本例患者PML-RARα基因呈陽性,是APL變異型中最常見的類型。
APL的臨床特征常與DIC和纖溶增加有關,異常早幼粒細胞顆粒釋放促凝劑,引起DIC[7]。NCCN指南明確當初診形態懷疑AML-M3時即可全反式維甲酸,當細胞遺傳學和分子生物學檢查不支持APL時應該停止維甲酸治療[8]。這無疑為廣大血液病診斷形態工作者指明了方向:形態學上的AML-M3,并不等同于APL伴PML-RARα或APL伴RARα變異型。有時AML伴NPM1或IDH1陽性的患者骨髓細胞形態上很難與AML-M3區別,即使骨髓細胞形態上和流式免疫表型都符合AML-M3,最后也不一定診斷為APL,因此WHO(2017版)強調了PML-RARA的重要性。
該患者有長期乏力癥狀,多次血常規檢查提示白細胞低,凝血功能FIB和DD未見異常。第一次骨髓細胞學檢查異常早幼粒細胞僅占0.8%,第二次骨髓細胞學檢查異常早幼粒細胞占4.4%,融合基因PML-RARα陰性。3個月后,第三次骨髓細胞學結果顯示異常早幼粒細胞占33.2%,融合基因結果顯示PML-RARα陽性,同時流式細胞免疫分型、FISH檢測結果也提示APL,以及FIB降低和D-二聚體增高,符合APL診斷。由于診斷較早,并得到了有效治療,誘導治療15 d后患者達到緩解,隨訪至今仍持續完全緩解中。由此可見,骨髓細胞形態學檢查在白血病診斷尤其是早期診斷具有重要價值。此外,還應盡量完善PML-RARα及RARα變異型檢查,如做二代測序有助于發現少見或新的異常基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