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彩蝶變看濟南

周群峰

佛山倒影（佛山指濟南三大名勝之一千佛山）。攝影/張沂

“來了再也不想走了。”近日，一位網名為“賣女孩的面條”的女孩在社交平臺發視頻稱。

這名女孩是江蘇南京人。2022年11月3日，她跟男友從上海自駕到濟南。之前她來過兩次濟南，去過趵突泉、大明湖、千佛山，不過都只是旅游，沒在濟南接觸那么多的人和事。她說，這次真切感受到了濟南人的熱情好客，也對濟南有了新的認識。濟南人不僅有禮貌，而且包容、大方、尊師重教，見到誰都喊“老師兒”。

在該視頻評論區下，有網友留言稱：“濟南物價是真的便宜，而且人也實在，飯菜都是量大、實惠”“濟南公交讓座才是一景，上來一位老人，一下站起來好幾個，生怕讓慢了”，更有網友調侃稱“‘老師兒’是精髓”。

這是濟南城市文化中傳統的A面，千年的文化傳承在細枝末節中汩汩而出，正如濟南的泉水，無聲潤物般滋養著這座城市。

而在近年的城市化大潮中，濟南也迎來了高光時刻，這里不僅有好客的市民，更有高樓林立的CBD、潮流涌現的泉城路商圈等多個新興打卡地。城市文化中現代的B面，讓這座城市異軍突起，無論是城市建設，還是產業發展，都展現著這座昔日“鈍感之城”無比堅定的進取之心。“小橋流水人家”，進化為“山泉湖河城”一體的都市宏圖。

在傳統與現代交融、AB兩面的交織中，這座擁有2600年建城史、4600年文明史的“舊城”，正在加速“進化”，向外界展示著靚麗的“新顏”。

提到濟南，很多人會想到多年前，有媒體對濟南的定義“鈍感之城”，對這種評價，濟南人有著自己的理解：“鈍感”也是一種力量，雖然緩慢，卻穩重，不急不躁，朝著自己的目標不斷前行。

其實，濟南并不缺少亮點。“家家泉水，戶戶垂柳”成為她的一道風景。名泉眾多，清洌甘甜，可觀可飲。在黑虎泉，當地居民在此排隊打水，回家做飯沏茶，也成為泉城特色。

1924年4月，在徐志摩、林徽因的陪同下，泰戈爾游訪濟南，看到滿城泉水，驚嘆不已。后來，他寫下了這樣的詩句：“我懷念滿城的泉池，它們在光芒下大聲地說著光芒。”

上世紀30年代，老舍先生曾在濟南任教4年多，此間創作了《大明湖》《貓城記》等作品。“一個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曬著陽光，暖和安適地睡著，只等春風來把它們喚醒，這是不是個理想的境界？”至今，老舍筆下的濟南仍令人向往。

但是，在城市變遷中，濟南一度因市容市貌與省會城市不匹配，甚至被調侃為“大縣城”，一些老濟南的美好景色也淡出了人們視野。

在城市的快速發展中，濟南一些高聳的建筑物，成了千佛山至大明湖觀光主軸上的阻礙。為恢復老城風貌，濟南開始拆除一些“礙眼建筑”。2020年9月，濟南提到，對千佛山北廣場等規劃設計，做好佛慧山開元寺入口、大明湖周邊環境整治，突出城市肌理延續和文脈傳承。

2022年8月，位于大明湖景區東南角的東湖大廈和位于千佛山腳下的齊魯賓館二期建筑開始拆除。拆除后，千佛山至大明湖的老城區觀光帶即將打通，“佛山倒影”特色勝景有望重現。

何為“佛山倒影”？在清末小說家劉鶚的筆下可以找到答案：“低頭看去，誰知那明湖業已澄凈得同鏡子一般。那千佛山的倒影映在湖里，顯得明明白白。那樓臺樹木，格外光彩，覺得比上頭的一個千佛山還要好看，還要清楚。”

現在，原本只能在書中才能看到的這一景觀又回到了現實中。

當地媒體發文稱，2022年8月31日清晨6時許，濟南天朗氣清，大明湖湖面風平浪靜，水如鏡面，再現千古奇景“佛山倒影”。

泉水是濟南的靈魂，濟南近些年沒少在“保泉”上下功夫。2022年國慶期間，趵突泉地下水位一度達到30.26米，打破了濟南城區57年最高地下水位紀錄。“趵突騰空”“月牙飛瀑”“千泉競涌”等勝景齊現，令眾多國內外游客贊嘆不已。

近幾年，很多人都發現濟南越來越美。

2022年1月，一篇名為《羨煞泉城山水好》的文章，這樣描述濟南：站在黃河濼口浮橋向西望去，原來大片的荒灘，變成了2萬平方米的花草園。花海的旁邊是即將落成的濟南黃河文化傳承基地主展館……項目建成后，從觀景平臺向北可以看到鵲山、華山共織的“鵲華秋色圖”，向南可以看到山與城相依相映的多彩畫卷，“泉水叮咚”在新時代“黃河大合唱”里更加悅耳動聽。

這座古城被激發出新的活力后，正不斷改變著人們的印象和認知。

2021年7月26日，“選擇濟南 共贏未來”2021優秀大學生就業創業“泉城行”訓練營在濟南啟動。北京大學博士研究生丁元帥說，9年前的夏天是他第一次來到濟南，當年這座他父親和姐姐曾求學過的城市，給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炎熱。

“9年前是走了就不想來，現在是來了就不想走。”再次來到濟南，他坦言道，濟南的市容市貌變化令他驚訝，道路整潔了，隨處可見的花草樹木讓人心曠神怡。

山東財經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崔寶敏是山東濟寧人，已在濟南工作生活了十多年，對濟南的變化有著切身的感受。她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濟南的諸多特點都體現在一個“融”字上。

在她看來，濟南歷史悠久，8000多年前就有東夷人在此活動，龍山文化、齊魯文化、紅色文化等資源豐富，也是齊國與魯國、黃河文化和泰山文化、內陸和半島的交接帶，文化的融合也造成了濟南溫潤的文化和包容開放的城市性格。同時，濟南還結合了南方城市和北方城市的景觀，放眼全國，都很少見。

崔寶敏和她的很多同事都覺得，濟南四季分明，民風淳樸厚道，工作生活在這兒，很踏實，很舒適。

人才是第一生產力，人才吸引力更是對城市發展的最終考核。對于人才，濟南是求賢若渴。

2022年6月17日，濟南以畢業典禮的方式廣發英雄帖。山東省委常委、濟南市委書記劉強親自上陣，并發表致辭，表達對青年才俊留濟工作、創業的邀約。

他稱，青年是初升的朝陽，是一座城市發展的未來與希望。經國家批準，濟南入選青年發展友好型城市國家級試點，正在加快構建青年優先發展、促進創新創業的政策體系。“我們將以更加開放的格局，更加包容的胸懷，更加貼心的服務，誠摯地邀請同學們選擇濟南、共創未來。”

劉強還在會上提到了四川小伙古欣的故事。古欣十幾年前來山東大學求學，畢業后選擇留在濟南創業。十多年來，他創立了有人物聯網公司，帶領團隊深耕物聯網模塊和通訊產品研發制造，填補了多項國內空白，產品市場占有率達到20％。他的夢想是，爭當我國物聯網數字新基建的“排頭兵”。“我相信他的夢想一定能實現。”劉強說。

良好的創業環境，也不斷吸引著一些濟南籍人才回鄉創業。

當地媒體曾報道濟南翼菲自動化科技有限公司創始人“80后”張賽的故事。

張賽是濟南人，先后求學于清華大學與哥倫比亞大學，學成回國后，他放棄上市公司管理崗位，2012年，回到濟南創立了翼菲自動化。10年時間翼菲已成為國內行業頂尖的并聯機器人制造商。

“我創業的時候，大家對濟南的印象還是老樣子。”張賽回憶說，在開啟創業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經常被人問起，一家機器人企業為什么要落地濟南？

“我在部隊家庭中長大，我們家的教育理念就是自強不息、奮斗不止、學成歸來、報效家鄉。”張賽說，“濟南為什么不能有引領性的科創企業？所以我回來了。”

2020年，《財富》（中文版）發布“中國40位40歲以下的商界精英”榜單。張賽與字節跳動創始人張一鳴、知乎創始人周源等一同上榜。

濟南大學政法學院教授袁曙光表示，人才的集聚和遷移，是一個“用腳投票”的過程。越來越多青年才俊選擇濟南，與當下濟南城市的快速發展、高新產業的壯大等綜合優勢密不可分。

分析認為，濟南能吸引人才，固然與一些硬件條件有關，如近年來，中國科學院15家院所先后在濟南落地、全市金融機構總數超過800家、交通網絡四通八達等，但更主要的還是，濟南出臺的一系列政策，表達了足夠的誠意。

2020年，濟南是第一個副省級以上城市，第三個省會城市全面放開落戶限制的城市，開啟了最大力度戶籍新政，陸續出臺了人才政策“雙30條”“高校20條”“雙創19條”等。

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2020年）較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2010年）相比，10年間，濟南人口共增加約109萬人。據濟南市人社局公布的數據，2022年前三季度流入該市的人才數量中，全日制專科以上學歷型人才達19.04萬，占流入人才總量的74.8％。

智聯招聘攜手“澤平宏觀”課題組發布《中國城市人才吸引力排名2022》，解碼中國城市人才流動趨勢，濟南的人才吸引力指數列全國第15。

袁曙光說，哪里有好的發展平臺，人才就往哪里流。當下，濟南“全國新舊動能轉換綜合試驗區”“中國（山東）自由貿易試驗區”“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多項國家戰略交匯疊加下，迎來了快速發展。

濟南深受儒家文化浸染，蘊涵著厚重的人文精神，但也給外界留下了思想保守的刻板印象。不過，翻閱這座城市的歷史便知道，早在100多年前，濟南就有主動開放的基因。

1904年，德國修建的膠濟鐵路即將開通，為抗衡德國擴張，時任北洋大臣兼直隸總督袁世凱和山東巡撫周馥，向清廷奏請在濟南自開“華洋公共通商之埠”。與當時遭受外敵侵略后，被迫開埠的其他中國城市不同，濟南商埠在行政管理、市政建設、司法等方面都具有獨立性。濟南也成為中國近代史上，首個主動開放商埠的內陸城市。

如今的濟南，開放的基因被再次激活。

2021年8月30日，“東亞文化之都”當選城市名單揭曉，濟南市與溫州市、日本大分縣、韓國慶州市共同入選。“東亞文化之都”是由中日韓三國共同創立的國際性文化城市命名活動，是中日韓文化交流的旗艦品牌和重要平臺。“2022東亞文化之都·中國濟南活動年”舉辦展覽、演出、賽事、節慶等100余場文化交流活動，彰顯了“文化+”跨界融合魅力，為市民呈現了精彩紛呈的文化盛宴，向世界展現了“東亞文化之都”濟南的精彩華章。

2022年7月，濟南在國際友城英國巴斯市和法國雷恩市開設“中華文化之角·尼山書屋”，為海外讀者展示中國優秀傳統文化書籍、濟南特色手工藝品等。2022年10月，濟南舉辦“鵲華秋色·最憶市濟南”演唱會，現場通過濟南國際傳播中心YouTube賬號向世界直播。

濟南趵突泉冬景。攝影/鄭曙光

“濟南是一座美麗的城市，獨特的自然風貌和厚重的歷史文化是它的魅力所在，讓人流連忘返，我會把濟南推薦給我的朋友們，讓他們來參觀。”愛爾蘭駐華大使安黛文到訪濟南后贊不絕口。

來自濟南市外辦的數據顯示，自1983年締結第一個國際友好城市日本和歌山市以來，至今濟南市已與國外79個城市締結為友好城市，覆蓋五大洲。

濟南市外辦負責人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濟南已實現了由“讓濟南了解世界”到“讓世界了解濟南”的華麗轉身。

如今，濟南“走出去”的決心更加堅定，已拉開“出海”大幕。

2022年12月18日，濟南市赴新加坡招商推廣團率先出發，開啟了為期5天的經貿洽談交流活動。這是疫情發生以來，濟南重啟境外招商的重要行動之一。

濟南市投資促進局局長李洪偉向《中國新聞周刊》展示了他的“招商五件套”：個人云名片（寫有個人信息和濟南概況等信息）、招商宣傳片、投促書房（濟南各區縣簡介等電子書）、“投資濟南” 公眾號、濟南投促招商IP形象大使“小舜”“小象”的短視頻。

他表示，這“五件套”是濟南招商人員的必備，接洽客戶時，方便對方迅速了解濟南。“小舜”“小象”組合寓意“大順吉祥”，希望把祝福送給客商，讓他們感受到濟南的溫度與誠意。

濟南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招商引資。2022年，濟南率先開啟“投行化招商”的思路研究。2023年，還將形成“投行化招商”的“濟南路徑”。

據悉，濟南將進一步發揮市投促中心專業化招商平臺作用，探索更加市場化的招商機制，提升項目信息挖掘、服務和跟蹤能力。加強政府內部團隊與外部專業機構的交流溝通，開展投行化招商培訓，培養“懂產業、懂資本、懂企業”的投行化招商隊伍。

近年來，隨著招商方式的演進，金融理念、資本思維不斷被運用到招商引資中，投行化招商就是順應資本化招商趨勢，運用投行化的優選法，將投行思維、投行工具、投行機制等充分運用于項目發現、談判、評估、決策、服務、考評等招商引資全過程，更好引進域外優質經濟資源的一種招商方式。

城市在進化，產業在進化，思想在進化，文化同樣在進化。進化，不是喜新厭舊，而是融合、包容、開放、進取，這正是濟南的獨特之處。

濟南正在把城市軟實力提升與文明城市創建有機結合起來，讓“魅力泉城”更有“精氣神”。濟南市委宣傳部分管日常工作的副部長、市文明辦主任孫世會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硬實力讓城市強大，軟實力讓城市偉大，硬實力與軟實力相互作用、相得益彰，城市的“筋骨肉”強健了，“精氣神”提起來了，濟南更能吸引人、留住人、滋養人、感召人，走出一條近悅遠來的進化之路。

山與海、齊與魯、津浦與膠濟、傳統與現代，幾千年來，濟南城正是在各種文化交接疊加之處不斷融合發展，吸取百家之長，走出了一條獨具特色的進化之路。

如今，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戰略、中國（山東）自由貿易試驗區、濟南新舊動能轉換起步區三大國家戰略同樣在濟南交匯疊加，為濟南帶來前所未有的歷史發展機遇，也加快了這座城市的進化之路。

這座面積超過1萬平方公里、人口過千萬的千年古城、開放之城，正煥發出新的蓬勃生機，成為引領北方發展的“進化之城”。

濟南曾被認為是一座“鈍感之城”。如今的濟南，不但有“山泉湖河城”一體的絢麗畫卷，還異軍突起，在城市建設、產業發展等方面，都展現著無比堅定的進取之心。這座千年古城被激發出新的活力后，正不斷改變著人們的印象和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