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新華書店誕生記

蔡剛華

有一種情懷是對革命信念的真摯熱愛，有一種理想是對黨的事業的無限忠誠。共和國成立后第一代新華書店人就有著這樣的熱愛與忠誠。我的父親也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初進入新華書店工作的，至今家中老相冊里還保存著新華書店到機關學校、一線部隊流動供應圖書的新聞圖片和工作筆記。也正是這樣機緣，我有幸結識并采訪了漳州新華書店的創辦人阮位東同志，聆聽了阮老對為創辦漳州新華書店在戰火中采購圖書的一段激情往事。

漳州是一座具有光榮革命傳統和燦爛文化的歷史名城。1949年9月19日漳州迎來了解放的勝利曙光。當年在閩南游擊隊的阮位東受閩南地委的指示進城聯系解放大軍，在龍溪縣政府見到了隨長江支隊南下的地委書記李偉同志。9月25日南下地委與游擊區的閩南地委兩支隊伍在尋源中學團結樓舉行南北會師。隨后成立了漳州軍管會，阮位東分配在軍管會文教部工作。

為迎接新中國文化建設高潮的到來，共和國成立后的10月3日全國新華書店出版工作會議緊接著在北京召開。新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的朱德、中共中央宣傳部陸定一部長都參加這次會議并作了重要講話。這也充分說明黨對新華書店工作的重視與書刊發行對新中國文化建設的重要性。而此時福建南部仍有廈門、詔安、東山等多地尚待解放，在支前任務繁重百廢待興的關鍵時刻，剛剛解放的縣市馬上就要抽出干部著手成立新華書店。

地委羅晶部長與魯光科長三次找阮位東談話，并任命他為漳州新華書店首任經理。漳州城內原有幾家零星的私人書店，如陸安西路的曉莊書店、馬坪街的勝利書店等，賣的多是《三字經》《弟子規》和《良友》等一些時尚類雜志。剛從舊世界里走出來的市民、學生急切想了解新政權的大政方針與政治理論。共產黨的政權建立到哪里，新華書店宣傳的腳步也就緊跟到哪里。阮位東把鬧市中心沒收的敵偽房屋逐一過濾了一遍，一眼相中了繁華地帶的三民路102號（即延安南路106號）這幢臨街兩層樓房。

有了宣傳陣地，還要購進漳州百姓急需的革命精神食糧。11月18日下午阮位東與董尚德兩位同志搭車前往省城福州新華書店購書。他們乘坐的是支援南安水頭的支前糧車，運輸車是手搖燒炭的木炭車，這種車一路冒著滾滾濃煙，車走起來除了提不起速還一路搖擺晃動。當晚八時抵達水頭鎮時，只見沿途群眾驚慌狂奔，哭叫聲隨處可聞，原來傍晚時這里剛遭受了來自金門敵機狂轟濫炸，被炸毀的房屋余煙還未熄滅，傷者被扶在馬路邊等待救援。

第二天從仙游楓亭至莆田，要翻越一座不知名的高山，老式汽車像老龜般緩慢爬行，據說這段路不僅事故多，且是土匪出沒之地。他們從泉州出發時，車上多了地方首長同行，所以車上戰士除了美式卡賓槍又加配了輕機槍，在下坡路段司機發現路上有障礙物，警惕性高的駕駛員來個緊急剎車，訓練有素的解放軍戰士迅速跳下車警戒，并以戰術動作向周圍擴散搜索，或許是這種陣勢讓埋伏的土匪自覺力虧而不敢輕易妄動。

11月20日清晨時他們來到于山的省新華書店總店，店里的同志熱情地接待了外地來的同志，并把客人安置在八一七路的新華書店門市部三樓休息。很快，來自廈門、晉江、龍溪、閩侯等地新任命的新華書店經理會師于省新華書店。省總店經理吉人同志簡要介紹了省、地新華書店的隸屬關系，強調各地書店歸省書店統一領導，各地書店人員、財產完全歸省新華書店統一管理。各地宣傳部對書店工作負有政治上責任，隨時掌握書店發行與黨的宣傳教育工作。圖書發行則歸省店垂直供應，業務計劃與管理統一于省店的特殊建制。

阮位東等同志很快在總店倉庫選定了需要的圖書：有偉人傳記《斯大林傳略》《毛澤東青少年時代》，還有一些時政類圖書《論聯合政府》《論人民民主專政》《蔣黨真相》《評中國之命運》《竊國大盜袁世凱》等，還有不少來自解放區的文藝書籍《白毛女》《血淚仇》《李有才板話》《解放區的歌聲》《上饒集中營》……整整裝了十多包大麻袋共有一萬多冊。阮老思路清晰，七十年過去了還能一口氣說出當年從總店購進的圖書目錄，更幸運的是筆者按著他列出的書單，竟在漳州古舊市場淘回了當年阮老第一批采購圖書中的其中一本——《斯大林傳略》。那還是1949年3月由老解放區華東新華書店編輯出版的。雖然書的冊釘已近銹蝕，但翻開書本仍字跡清楚、氣度昂在。

急趕回來的車輛在抵達莆田城關已是雞鳴三遍，只見過往汽車拋錨于街道兩旁，路人扎堆聚集氣氛沉悶。停車打聽，原來是出城關20公里處遭土匪搶劫，貨車彈痕累累，車上貨物被搶劫一空，客車上旅客行李被搶、旅客多被剝光衣服只留內衣短褲，只能躲在路邊稻草里取暖。趕來的公安部隊勸告南下車輛停靠城關，天亮后才出發。到泉州時發現行人多在仰天觀望，原來是敵機又來了。顯眼的貨車很快便被敵機發現，趁著敵機盤旋的空檔，駕駛員果斷把車駛進路邊茂密叢林。消失了目標，兩架敵機只好盲目俯沖掃射，車上人員紛紛跳下車躲進樹叢，有的同志摔得鼻青臉腫，有的腿摔傷了。沒想到這趟采購圖書一路兇險，最后還遭遇敵機炮火襲擊。失去目標的敵機在一陣狂轟亂射之后才悻悻朝金門方向飛去……

1949年12月2日，在戰火中購進的嶄新圖書終于上架了，位于三民路102號的漳州新華書店在一場簡單的儀式后正式開業了。店門上，新到崗的書店職員早早就在門楣上掛上了一條寫有“新華書店”的紅布橫幅，兩旁貼上“宣揚馬克思主義，傳播毛澤東思想”的大紅對聯。那天的三民路上人頭攢動，來自附近各中小學的師生和機關干部早早盼著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他們充滿喜悅地爭先挑選著心儀的圖書……

發展中的漳州的新華書店步履不歇地又在繁華的新華西路等處開了門店。上世紀七十年代在延安北路蓋了一幢書店大樓，它與當年的郵電大樓、華僑旅社大樓構成了當年漳州市區具有時代特征的地標建筑群。

道阻而長，行則將至。漳州新華書店人秉持不變的宗旨、理想和信念，在奮進中蓽路藍縷奠定基業，也在一路繁花中喜結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