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偶像崇拜的發生機制、內在規律及教育引導

□張彤彤

偶像崇拜，古已有之，而今猶烈；人皆可有之，而青少年猶甚。偶像崇拜是一個時代的縮影，在當代社會，具體到大學生這一特殊群體而言，偶像伴隨了他們的成長。可以說，偶像正在影響著他們的思想道德、價值取向和行為實踐，偶像崇拜的正向激勵對于他們的成長發揮著重要作用。我們要深刻認識到，凡事總有一個度，當前隨著文化娛樂產業的發達和媒介渠道的拓寬，偶像崇拜越來越熱，甚至出現過度之勢。因此，偶像崇拜比以往任何一個時期都更為凸顯，迫切需要我們進行偶像“爆熱”后的冷思考。

一、大學生偶像崇拜的發生機制

大學生偶像崇拜作為一種社會文化現象、心理現象，其內部包含了許多要素，它是多要素之間互相關聯、共同作用的結果。借鑒思想政治教育學科中要素的劃分方法，偶像崇拜主要包括四類要素：推動者(主體)、崇拜者(客體)、偶像人物(載體)、傳播途徑(介體)。其中，推動者一般指娛樂產業或社會組織，他們是打造“偶像”的主體。崇拜者較為特殊，具有主客二重性。他們于偶像而言是崇拜主體，具有選擇崇拜何種偶像、以何種方式崇拜、崇拜什么內容的主動權；他們于推動者而言則是娛樂產業或社會組織所服務的對象。偶像人物作為載體，是推動者和崇拜者的聯系紐帶。而傳媒作為介體在偶像崇拜整體運作中起著關鍵性的作用。此外，外部環境的作用不可忽略，外部環境是偶像崇拜發生的“土壤”，偶像崇拜不是憑空產生，它需要在一定的外部環境影響下才會發生。在一定環境作用下，推動者(主體)、崇拜者(客體)、偶像人物(載體)、傳播途徑(介體)這四類要素互相關聯、相互影響，共同作用于大學生偶像崇拜的全過程。具體而言，各個要素相互作用形成了三大子系統，即推動者與偶像人物相互作用而成的偶像生成系統，崇拜者、傳播媒體、偶像人物相互作用而成的偶像傳播系統，崇拜者與偶像人物相互作用而成的學習崇拜系統。

(一)偶像生成系統。偶像的產生與培育均離不開宣傳策劃者或相關組織機構的主導。但由于偶像類型不同，他們的背后推力是具有差異的。按照德國文化學者洛文塔爾的觀點，將偶像劃分為“生產型偶像”和“消費型偶像”兩類。前者主要是對人類有杰出貢獻，為社會創造較大價值的人物，如政治家、科學家、思想家、軍事家、企業家等社會楷模；后者主要是消費文化、大眾文化的產物，如影星、歌星、體育明星等文體娛樂界藝人。生產型偶像的第一推力一般是各種社會組織、機構，主要目的在于激勵引領大學生，傳遞社會正能量。消費型偶像的第一推力往往是娛樂產業及其相關的運作模式，主要目的在于迎合吸引大學生，傳遞消費吸引力。在很大程度上，明星偶像的打造是一種商業行為。隨著文化娛樂產業的迅速發展和媒介渠道的拓寬，明星偶像崇拜在大學生群體中占據著主導地位。因此，我們從消費型偶像角度出發，闡釋偶像生成系統的運行機理。

從消費型偶像角度來看，偶像生成系統是娛樂推手挖掘發現、培養訓練、操作力捧“新人”或偶像雛形的過程。偶像不是憑空生成的，它的產生主要取決于三個條件：個人出色的自身特質、娛樂推手的宣傳力捧和崇拜者的心理認同。首先，個人出色的自身特質是偶像形成的基礎條件。一般而言，偶像會具有以下特點：一是陽光的外部表征，能吸引人們注意，給以審美享受；二是杰出的才藝才能，能引起人們欽佩；三是取得的個人成就，能激起人們信心；四是優秀的內在品質，值得人們學習。人們對偶像的崇拜，往往也是始于顏值、陷于才華、合于性格、忠于人品。其次，娛樂產業及其相關運作模式的宣傳力捧是偶像形成的必要途徑。娛樂產業和媒體在孕育、包裝、傳播偶像時，充分把握了大學生的生理和心理特征，推出的偶像往往和大學生的現實需求相呼應。更重要的是，娛樂公司有其系統化、專門化的管理模式，擁有完整的產業鏈和富有特色和多元化的分銷渠道來幫助新人發展，他們會為新人搭建更多平臺，引進更多團隊幫助新人成長。最后，崇拜者的認同模仿是偶像形成的決定性條件。

(二)偶像傳播系統。偶像傳播系統是娛樂產業運用傳統媒體和現代媒體向大學生傳播、宣傳偶像的運作過程。從杰出人物偶像、明星偶像到平民偶像、網絡紅人，任何偶像的傳播與建構都離不開媒體。人們并不能直接認識和接觸除師長親友外的偶像，他們最主要的方式就是通過媒體來了解偶像。根據麥克盧漢的“媒介即訊息”這一觀點來看，傳播媒體的發展為大學生偶像崇拜提供了更多可能。從改革開放后的盒式錄音機到今天的移動互聯網，媒體在偶像傳播系統中扮演著重要角色。

新興媒體已成為當代偶像文化傳播的主渠道。如今，互聯網、移動終端等新媒體已經全方位地滲透并影響著大學生的日常生活，成為偶像宣傳的主要力量。在偶像文化的傳播過程中，新媒體的新特點為大學生了解偶像訊息提供了諸多有利條件。新媒體傳播的及時性、廣泛性滿足了大學生偶像崇拜的信息需要，技術上的平等性、開放性促進了大學生偶像崇拜的主動性與選擇性，交流時的雙向性、互動性減少了大學生偶像崇拜的距離感。傳播方式的變革正在重塑著崇拜行為。曾經大眾媒體將優秀人物的事跡推送到人們眼前，而在新媒體時代，各個領域的風云人物、典型模范都“近在眼前”，人們只需動動手指，就可根據自己喜好挑選偶像長期訂閱、跟隨。如今大學生的偶像崇拜已從“因為偉大，所以崇拜”進入一個“為我所用，所以關注”的新流程。此外，新媒體讓偶像崇拜打破了時空界限，超越了個體行為。粉絲們會通過網絡形成一個個志趣相投的群體，這類群體具有強大的凝聚力和歸屬感，他們也因此有了更多直接接觸偶像的機會。

(三)崇拜學習系統。對于個體而言，大學生崇拜學習偶像的過程是一個復雜的心理過程。從心理機制來看，根據班杜拉的社會學習理論，我們認為“大部分的人類行為都是通過對榜樣的觀察而習得的”[1]。偶像正是大學生能夠模仿學習的重要對象，他們通過對偶像的學習模仿，形成自己獨有的行事風格與人格機制。根據埃里克森的心理社會發展說，我們認為大學生面臨“自我同一性和角色混亂沖突”的危機。為了解決這一危機并獲得新的同一性，他們就需要“通過新的以同輩伙伴及家庭外的領袖人物自居的作用”[2]來檢驗新的自我。因此，大學生正經歷從自我尋求到自我確立的價值尋找階段，而偶像正是他們內心渴望的理想自我的具象化表現。大學生通過崇拜、學習偶像來探索自我同一性，明確新的自我，進而融入社會。

根據不同學派對偶像崇拜心理機制的探究，我們可以從認知、情感、行為三個層面來分析偶像崇拜的心理過程。面對由各種傳播途徑帶來的偶像信息，大學生首先在情感上會不知不覺被吸引，然后逐漸形成偶像崇拜。一是需求萌發過程?；诖髮W生的生理特征和心理投射的需求，他們會產生強烈的自我成長的渴望和沖動，從而產生自發、感性的對異性或成功人士深入了解的強烈渴求，這是其偶像崇拜的原生動力；此外是選擇比較過程。他們根據自己的需求，即基于興趣、愛好、感覺、情感需要等表層心理，選擇適合、滿足自己心理投射愿望偶像。二是感知體驗過程。大學生在確定了偶像選擇的大致方向后，會主動去關注偶像人物的動向、了解偶像人物情感世界、分享偶像人物的成功喜悅、體會偶像人物的酸甜苦辣。有時會主動通過電視、報刊、網絡等途徑深入探求偶像人物的家庭背景、社會交往、重要經歷、人格特征、代表作品等，渴望對偶像人物有更深入、透徹的了解。三是認同依戀的過程。通過對偶像的深入了解，他們逐漸認可了偶像的氣質、態度和行為并積極接受其影響，使自己的態度行為等方面與偶像趨同，并且逐漸使這種態度行為成為個人人格的一個部分。這就使得大學生不斷從偶像身上尋求心理支持的力量，使自己與偶像人物之間形成了非常緊密的感情上的聯結和紐帶，最終形成一種特殊的情感依附關系。四是崇拜模仿過程。大學生對于偶像人物的欽佩、欣賞、尊崇，進而引發對偶像外在表征和內在特質的學習或模仿。正是由于這種合理模仿，他們從偶像身上逐漸習得社會所認同的思想、態度和行為，不斷加強對自我的思考與探求，從而使得自身的社會性與個性充分發展。當然我們也應看到，如果認同依戀過度，就會引發一系列的狂熱盲目的崇拜行為，對個人和社會造成不良影響。

二、大學生偶像崇拜的內在規律

大學生偶像崇拜各要素、各系統相互依存、相互作用，存在著必然的、穩定的內在聯系，即大學生偶像崇拜的內在規律。只有探究最深層、最本質的內在規律，才能深刻理解大學生偶像崇拜，從而有針對性地予以教育引導。

(一)人的社會屬性決定個體的崇拜動機。馬克思認為人的社會屬性是人的根本屬性，任何一個脫離社會環境和社會關系的個人都無法實現其自身價值。個體的社會化是人社會屬性的一部分,對于個體的人格完善具有重要作用。所謂“社會化”，即在特定的社會與文化環境中，個體形成適應于該社會與文化的人格，掌握該社會所公認的行為方式。個體出生后，其社會化就開始了，人格的社會化大體經歷三個階段：第一人格偶像崇拜階段，第二人格偶像階段以及獨立人格階段。對獨立人格影響最直接、最早、最深遠的是第一人格偶像崇拜[3]?？梢娕枷癯绨菔莻€體社會化的必經過程，它并不是一種偶然，而是在人成長的不同階段、社會發展各個時期都存在的，同時發揮著相應的功能。因此，實現自我社會化即成為偶像崇拜最原始、最一般的動機。而偶像崇拜的具體動機則會因人而異、因時而異、因事而異。

(二)社會物質基礎決定個體的崇拜指向。“意識在任何時候都只能是被意識到了的存在，而人們的存在就是他們的實際生活過程?！盵4]歷史唯物主義認為，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社會意識是對社會存在的反映。偶像崇拜作為個體思想行為的表現形式，是被社會存在所決定并隨著社會發展而不斷變遷。在社會經濟發展相對落后的年代，大學生的思想觀念相對保守，崇拜對象也較為單一。隨著改革開放的到來，社會發展水平逐漸提高，人們的思想觀念越來越開放，崇拜對象日益增加，延伸到各行各業、各個領域。隨著社會經濟水平的發展，大學生的精神生活展現出多樣化的需求，其崇拜對象更向多元化方向發展，偶像范圍不斷延展，崇拜方式日益個性，崇拜內容更加多樣。縱觀中國幾代大學生的偶像崇拜變化，我們可以看出，不論是崇拜對象、崇拜內容，還是崇拜原因、崇拜方式，大學生的崇拜指向一直在不斷變化。究其原因，這種變化是由社會經濟發展和大學生價值取向變化共同作用的結果，而歸根結底，大學生擁有何種思想觀念、審美標準以及價值取向又是由一個時代的物質基礎決定的。因此，社會物質基礎決定著一個時代的大學生崇拜什么和背棄什么。

(三)價值體系的重構是個體的崇拜結果。馬克思指出：“‘價值’這個普遍概念是從人們對待滿足他們需要的外界物的關系中產生的?！盵5]偶像就是滿足人們特定需求的外在物，人們與偶像在需要和滿足的相互關系即崇拜與被崇拜的關系中生成了一定的價值影響，這種價值影響即是偶像崇拜的結果。回顧新中國成立后幾代人的偶像崇拜，我們可以看出偶像崇拜對個體人格的型塑作用，進而產生對個體價值體系的建構作用。不同時代的人們，其思想行為方式包括人們的情感表達、語言、著裝至姿勢、發型等都在通過“偶像”這種人格化的符號發生改變。更為重要的是，偶像是一個時代的縮影，作為一種包含價值觀念在內的綜合文化現象，偶像崇拜的觸角實際上已經滲入了社會有機體的內核，并產生巨大影響。自新中國成立至今的70多年中，人們的主流價值觀經歷了一個由集體主義向個人主義、由規范統一向自由多元、由崇尚理想向注重實際、由甘于奉獻向耽于功利、由傳統保守向新潮創新的清晰的轉換路徑，這種價值體系的重構是偶像崇拜最為根本的結果。因此，偶像崇拜作為一種價值行為不僅是對個體精神生活與價值取向的呈現，更為重要的是在某種程度上對個體原有態度的影響和對個體價值體系的重構。

三、大學生偶像崇拜的教育引導

大學生偶像崇拜的存在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價值性。我們應當看到，偶像和偶像崇拜行為中包含著許多值得關注的教育因素。教育者都應當重視這一現象，將其納入自己的教育視野和工作范疇之中。

(一)把握“因材施教”原則。以大學生為中心，圍繞大學生、關照大學生、服務大學生，就需要在偶像崇拜引導中堅持“因材施教”的原則。一方面，教育者要清楚大學生的個性，以把握不同大學生樂于接受的引導策略。同時教育者要了解分析不同大學生崇拜偶像的目的和原因，再結合他們易于接受的方式，才能在偶像崇拜的教育引導中針對不同的學生“對癥下藥”，因材施教；另一方面，教育者要深入了解不同學生所喜歡的偶像，把握不同大學生的崇拜對象所具有的品質和特征，以及他們之間的差異，從而根據不同的崇拜對象而有針對性地開展教育引導。如果把所有學生的偶像崇拜引導一刀切，那么效果一定不盡如人意，因此，在學生的偶像崇拜引導中一定要尊重個體差異，充分考慮每個學生的個性特點，具體有效地開展偶像崇拜教育引導。

(二)探索教育引導方法。榜樣教育一直是我們所重視的思想政治教育方法之一，也是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重要方法。但是，隨著大學生的社會價值觀越來越趨于多元，榜樣教育的效應正日漸式微，而偶像崇拜卻越來越普遍。榜樣教育的力量需要加強，偶像崇拜的張力需要適當約束。我們發現，兩者現有的問題恰好是對方所有的長處，這就引發我們把榜樣教育和偶像崇拜結合起來分析，思考兩者能否相互借鑒。榜樣與偶像的產生，都有組織者的精心塑造和實施傳播，榜樣教育與偶像崇拜形成效應，均離不開媒體、網絡等廣泛傳播，無論是榜樣教育還是偶像崇拜，它要真正起到作用，學習者都必須以認同為起點，以感動貫穿始終，以學習或模仿為結果。因此，榜樣和偶像之間的交集關系正為我們研究兩者的相互借鑒問題提供了思考方向，即探索榜樣與偶像的耦合與轉化，確立榜樣教育的偶像模式，即榜樣-偶像教育。

(三)形成教育引導合力。大學生偶像崇拜的教育引導應是一項擺在全社會面前的重要課題，應是一個多方協調、齊抓共管的綜合工程。一是學校教育要發揮主導作用，教師必須擔起教育責任；二是政府部門要規范社會管理，營造積極向上的社會文化環境；三是大眾傳媒要強化社會責任，切實擔負起文化傳播中“守門人”“把關者”的重任；四是明星偶像要注重加強自律，發揮積極的影響和正向的導向作用；五是家庭教育要凸顯人文關懷，要重視子女的偶像崇拜，用正確的思想與行動來教育引導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