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詩歌的視角闡釋中華文化

◆文/焦凌

薛保勤

西安交通大學、陜西師范大學兼職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著有《讀悟天下》《從紅色革命到綠色革命》《青春的備忘》等。

李浩

西北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長江學者。教育部高等學校教學指導委員會中文專業(yè)委員會委員，中國唐代文學學會副會長兼《唐代文學研究》主編，陜西省詩詞學會副會長。

“詩說中國”叢書

薛保勤 李浩 主編 張志春 劉煒評 等著

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總社/2018.1/552.00元

中華古典詩詞蔚為大觀，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結晶。而“詩說中國”叢書采用了一種全新的視角，即詩人的視角、詩歌的視角，來說中國文化、講中國故事，發(fā)現(xiàn)藏在漢語詩歌中的經(jīng)典中國、美麗中國、人文中國。

創(chuàng)意新穎，立意高遠

中國是一個詩的國度，歷代詩人所創(chuàng)作的詩歌不僅是中國文學中的精華珍品，也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富有靈性的精彩表達。本叢書以“詩說中國”為總名，力圖透過中國古典詩歌中的相關書寫，從不同方面來闡釋中國文化的特點，創(chuàng)意與角度十分新穎。而就叢書的撰寫目標而言，其定位并不局限于對詩歌本身做出解讀，也不僅在于從文學層面來闡釋詩歌的價值與意義，而是以詩歌作為材料，由此升華到文化闡釋的層面，以揭示中國文化的精神特征。由此可見，這套叢書的設計角度新穎、別具特色，而且立意不俗、境界高遠，其所具有的鮮明個性與獨特價值也就不言而喻了。

內涵豐富，立目允當

“詩說中國”叢書分為9 卷，包含了“民俗”“飲食”“行旅”“園林”“家國” “耕讀”“戰(zhàn)爭”“樂舞”“情感”9 個方面的內容。每卷圖書都有精練傳神且富有詩意的書名，探討的都是最能體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文化特色，或與中國人的文化生活關系最密切的話題。這些話題從不同角度體現(xiàn)了中國人的情感世界、人生態(tài)度、價值觀念、生活趣味及精神追求。圍繞這些話題展開的闡釋、分析、提煉與概括不僅具有深刻的文化意義，也對當代社會的精神文化家園構建具有啟迪與借鑒的作用。

反復推敲，選詩嚴謹

用詩來說中國是件十分有意義的事，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在浩如煙海的古典詩歌中，選什么詩，怎么選，怎么說，說到什么程度，都需要策劃者的良苦用心和解析者的殫精竭慮。本叢書的主創(chuàng)人員精心挑選了近6000 首古典詩詞，這些詩歌不僅具有歷久彌新的文學審美價值，更是中華文明進程中別樣的記錄。我們可以從中看到詩歌是如何直觀地反映我們祖先的所看、所思、所想、經(jīng)歷與感情的，發(fā)現(xiàn)詩歌是如何深入地滲透于中國人的日常生活，引起現(xiàn)代社會的我們與千年前的祖先精神上的聯(lián)系和情感上的共鳴。

論說精彩，深入淺出

除了以“詩的眼睛”去探尋，以“詩的視角”去發(fā)現(xiàn)，建構起“詩說中國”的多元化框架，本叢書中的每篇文章都會根據(jù)設定意象，精選與其風骨、內涵、感悟一致或相關的詩詞進行精要的闡釋。文章中既有詩人對于自然、對于生命、對于人生的個人主觀感受，也有詩人的經(jīng)歷境遇、思想情操和道德信仰介紹，并最終升華到詩人所處的時代環(huán)境、與主題相關的歷史文化知識的宏觀層面。

比如《耕讀傳家》第一篇《白發(fā)漁樵江渚上，觀看秋月春風——漁樵耕讀的符號》中引用的古詩詞就有42 首，引用的文獻資料達20 處，通過柳宗元、王維、鄭谷、陸游、吳鎮(zhèn)等人的詩詞以及《漢書》《論語》等文獻，采用散文式的筆法，運用生動活潑的語言，讓讀者身臨其境地感受漁、樵、耕、讀在古代社會的地位。

以點帶面，溝通古今

一首首古典詩歌如同“點”，用歷史長河中的這些“點”連接成“線”（即縱向的時間線上歷史的變遷），再用“線”勾勒出“面”（即某一文化類型的全貌），使“點”具有經(jīng)典性，“線”具有延續(xù)性，“面”具有代表性。本叢書正是通過“點”“線”“面”的有機結合，溝通古今，形成了完整的敘述空間體系，從而再現(xiàn)曾經(jīng)的中國社會全貌。除總序外，每卷圖書還有自序，介紹該卷的寫作宗旨及文化流變；各篇前設有導讀，勾勒本章內容，提煉本章的要義。

比如園林卷《明月松間》分為七大板塊，首先介紹園林的起源，時間線上溯商周下至明清，接著介紹園林的形制、景觀、人物、韻味、情感、隱喻，通過一首首古典詩詞，引出園林的方方面面，通過每一篇文章縱向打通古今園林演變，最終組合成七大板塊，展示中國園林的整體風貌。

又如樂舞卷《樂舞翩躚》提到了中國最富詩情的樂器之一——琴，文中是這么說的：“琴，作為不折不扣的中國自有古樂代表，在這種樂器身上承載著非常典型、非常濃厚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理念。所以，古琴才能被譽為‘琴有九德’，才能被看作是‘樂以和情’。唯有琴，能夠從對‘琴技’的練習上升到對‘琴道’的研習，‘道’的層面?zhèn)鬟f的就是精神氣息、價值理念。”

為了體現(xiàn)琴傳達的是“和”的品質，作者舉出白居易的一首聽琴詩《聽彈古淥水》：

聞君古淥水，使我心和平。

欲識慢流意，為聽疏泛聲。

西窗竹陰下，竟日有馀清。

琴如流水，淌過心田，心緒平和，疏影西窗。

在談到琴的構造時，作者這么說：

根據(jù)《易經(jīng)》，山澤必相對，在古琴的構造上也充分印證著古人的這種宇宙觀。“澤”即是琴軫部位的“軫池”，也是琴底部的兩個音槽，也就是兩個發(fā)聲孔，其中位于底板中部、較大的一個稱為“龍池”，尾部較小的一個稱為“鳳沼”。山澤相應，龍鳳相對，這便是萬象天地。

如此看來，小小一具琴身上，有天、有地、有年、有月、有山、有水、有龍、有鳳、有君、有臣、有文、有武、有時間、有空間。天地之道，萬物之和，便是古琴的化身，亦是古琴的精神。

短短200 字，就讓我們充分感受到了琴與中華文明的密切聯(lián)系。琴反映的是中國古人的世界觀，以及蘊含在古人身上那種平和淡然、天人合一的品質，而書中的種種講述更由于古詩的存在得以印證和增色。

獨具匠心，多維闡釋

“詩說中國”叢書獨具匠心的內容設計還體現(xiàn)在編者、作者的多視角維度，書中每一卷都從詩歌出發(fā)，將探究領域擴展至歷史學、社會學、哲學、美學、心理學等學科，對具體的文化現(xiàn)象做發(fā)散的探討與闡釋，進而圍繞對美麗中國的闡釋建構起一個多元的文化框架。

如飲食卷《人間有味》中《詩說古代素食清供（前篇）》中提到：

最早的佛門清規(guī)中并無不能吃葷這一條，僅要求佛門弟子不食特地為僧眾所殺的肉。重點就在“特地”二字，但凡不是特地為僧眾殺的，那肉便被稱之為凈肉，但吃無妨。這個規(guī)矩到了史上最狂熱的佛教徒梁武帝蕭衍手里，一下就變了，佛門從此只能吃素，連五辛都一并禁了。至此，佛家飲食取消了最后一抹刺激，佛家子弟的味蕾徹底陷入沉寂。再說道教，道家追求淡泊寧靜的境界，摯愛的修煉大法是辟谷。想想便知，連五谷雜糧都需要避開，肉食對他們來說顯然是太重口味了，還是素菜更能助人抵達清澈澄明。

總之，佛教與道教算是中國素食發(fā)展的助推器，這從某些寫及素食的詩歌中就能看出，如唐代姚合詩“道友憐蔬食，吏人嫌草書”，明代石沆詩“蔬食尋常飯，葷腥間或嘗。凈神三遍咒，暖室一爐香。念念歸真境，心心向道場”。

該篇介紹了中國素食發(fā)展的脈絡，指出佛、道對中國素食發(fā)展的助推作用，并舉出相關詩歌內容作為佐證，同時讓我們了解了佛教、道教的一些小知識。

再如民俗卷《詩語年節(jié)》中《東風夜放花千樹——詩說元宵節(jié)》一篇，作者敏銳地抓住了元宵節(jié)的精神內核“鬧”。他指出，這并非我們后人的歸納總結，而是歷史智慧的沉淀，“這個節(jié)日在古人的體驗里就一再提及‘鬧’字”，隨后作者以詩證史，舉出元好問《京都元夕》為例：“袪服華妝著處逢，六街燈火鬧兒童。長衫我亦何為者，也在游人笑語中。”

作者在講述詩歌傳達給我們的節(jié)日精神內核的同時，也不放過對節(jié)日歷史源流、民俗演變的考證：

如果說大年是太陽的節(jié)日，那么元宵節(jié)便是月亮的節(jié)日，新春降臨時第一個圓月的節(jié)日。元宵節(jié)原是漢代興起的中外合璧敬神禮佛的節(jié)日，因為隋煬帝的鋪張揚厲，此節(jié)表演娛樂儀式得以張揚，方顯出世俗“鬧”的特色。“誰家見月能閑坐，何處聞燈不看來”（崔液《上元夜》），唐宋以降，燈籠、湯圓、焰火等逐漸成為成熟的歡樂元素，更多的故事與詩詞也在渲染著這一節(jié)日里官民同樂的祥和氛圍。如果說大年閉門守家，重團聚儀式與祭禮儀式，是娛神；那么，元宵節(jié)則是走向廣場，傾向于群體的狂歡儀式，是娛人……張燈、觀燈、賽燈叫“鬧花燈”，芯子、竹馬、柳木腿等叫“鬧社火”，一言以蔽之：人取代神成為主體，以娛人的世俗演義呈現(xiàn)于廣場，就是正月十五鬧元宵。

這樣的文字在“詩說中國”叢書中比比皆是，正是全體創(chuàng)作人員在內容上的獨具創(chuàng)新，審讀專家在文字上的精益求精，使得這部作品具有了很強的可讀性。

詩的文本是開放的：或落腳于古代至情，體驗古人的閨情婚戀、相思離別、悼亡哀怨；或著眼于禮儀，闡發(fā)詩中的宗廟祭祀、婚喪嫁娶、長幼尊卑等政治與生活禮儀；或聚焦于耕讀，感受詩中的漁樵耕作與讀書之樂；或感覺于飲食，展示詩中的甘醇玉饌，品嘗舌尖上的中國味道；或游歷于山水，體驗詩中的林泉高致、山水情懷。“詩說中國”叢書從千百年來流傳的中華詩歌寶庫中，精選傳頌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經(jīng)典詩作，除了精要的闡釋和解說之外，采用學術散文加議論的方式深入解讀中國文化，用詩歌捕捉文化的點點滴滴，洞悉詩意的文化源流，引領讀者品讀文化、享受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