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 會,賈胤婕,陳園園
(河北工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天津 300401)
中國經濟正處在由高速增長向高質量發展轉變的關鍵攻堅階段,作為國民經濟支柱的制造業,是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據統計,2020年中國能耗量與碳排放量約占全球總量的24.27%和28.76%,是全球第一大能源消費和碳排放國[1]。制造業作為能源消耗和污染物排放的主要來源,其綠色轉型關乎經濟高質量發展和生態文明建設?!吨袊圃?025》強調制造業綠色生產理念,加快制造業綠色轉型升級步伐的訴求日益迫切;“十四五”規劃和《關于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見》也指出,綠色發展已經成為產業發展的重要方向,制造業綠色轉型勢在必行。
創新作為引領制造業高質量發展和產業綠色轉型的第一動力,是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的戰略支撐。在知識共享和開放經濟時代,信息技術日新月異,經濟全球化浪潮席卷,傳統封閉式創新模式難以為繼,以開放、合作、共享為特征的開放式創新應運而生[2]。不同于傳統內部實驗室封閉研發和存在嚴格邊界的契約式合作的封閉式創新,開放式創新將組織內部積累的創意向外部展示[3],是以創新為目的的知識匯集,是開發和運用內外部知識的活動,能夠提升創新效率,實現多個創新主體互利共贏,塑造產業競爭新優勢[4]。制造業綠色轉型亟需開放式創新驅動,用以滿足制造業縮短綠色科技創新周期、規避節能技術研發風險、降低污染治理過程所需成本的現實需要,化解制造業部門產能過剩、創新能力不足、能源消耗和污染物排放量居高不下等發展問題,在“雙碳”目標和能源轉型戰略下實現制造業轉型升級和高質量發展。
Chesbrough[4]最早提出開放式創新思想,基于企業層面的資源流動和整合視角首次闡述開放式創新的概念。與傳統封閉式創新相對應,開放式創新范式下企業與企業、企業與研究組織之間的邊界具有可滲透性,富有價值的創新理念可以通過整合利用內外部創新資源獲得,創新成果可以通過內外部商業化路徑共同拓展市場,進而提高創新效率與效益。事實上,這也是企業在組織內外部進行創新挖掘、搜索、學習、輸送和傳播的過程。
由于開放式創新最早著眼于微觀層面,開放式創新與企業發展的關系及內在機制備受理論研究和社會實踐關注。學者們普遍認為,企業通常不可能僅依靠內部資源開展創新活動,不可避免地與供應商、制造商及顧客等外部利益相關者展開合作,即引入開放式創新,轉變供應鏈設計和管理方式[5]。即便不同企業的創新行為和過程存在明顯差異,開放式創新結合適當的組織文化能夠培養企業的創造力和靈活性,打破組織邊界藩籬,利于知識探索和吸收,提升創新資源的充沛度、銜接度和準確度,彌補企業內部不足,形成全新的創新生態系統,提升企業創新績效[6]。
在此基礎上,部分學者對開放式創新的具體類型進行界定,深入考察開放式創新的異質性。由于從創新過程與結果、合作者多樣性、資源整合和組織關系等多維度劃分方式的標準和類型眾多,其指導作用缺乏系統性和權威性。相較之下,以資源和知識流向為標準的單維度方式更受學者們青睞,其將開放式創新劃分為內向和外向兩種模式獨立討論[7],發現盡管兩種模式下開放度的提升均對企業創新績效有顯著正向促進作用,但總體作用大小存在差異,即雙向開放式創新與企業創新績效的內在機制不同。具體而言,市場資源和組織學習等因素在內向型開放式創新與企業創新績效的關系中起完全中介和顯著調節作用,而對外向型開放式創新的影響則較弱[8]。此外,雙向開放式創新并不是相互排斥的,而是表現出協同互補作用[9],企業可以在實施內向型開放式創新的同時,以外向型開放式創新作為補充,以不同方式促進企業發展。
綠色轉型是以綠色發展理念為指導,以資源集約利用和環境友好為導向,以綠色創新為核心,堅持生產全過程綠色化,兼顧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實現生態環境改善和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發展模式[10]。
對于制造業而言,綠色轉型已經成為重要戰略發展方向,意味著制造業要轉變傳統高污染、高能耗的粗放式發展模式,破除體制機制障礙,緩解能源資源約束與生態環境壓力,同時推進自主創新,吸收轉化前沿技術,改進與更新先進生產設備,提升綠色創新能力和綠色生產率。制造業將由資源依賴型轉變為創新驅動型,發展模式由高碳污染轉變為清潔低碳。
現有文獻多聚焦制造業綠色轉型的影響因素,目前相關研究成果已較為豐碩。一是內部組織因素,涉及到綠色技術進步與創新、信息化水平、能源結構、人力資本及供給量等。制造業綠色轉型符合生態經濟規律,遵循這一方向必須從根本上提升綠色創新能力,增加綠色創新投入產出。綠色技術進步與創新包含創新意愿和創新能力,以制造業內部信息化水平、能源使用情況、勞動力素質水平等要素為重要支撐[11]。二是外部環境因素,包括社會需求、環境規制、政府支持、資源稟賦、市場競爭壓力等,實質上是外部因素對內部因素產生影響的間接過程。政府和環保組織通過限制污染物排放等環境規制以及創新支持、低碳補貼等幫扶政策與保障手段,引導制造業主動選擇綠色發展路徑,激勵和倒逼制造業開展綠色技術創新,實現轉型發展。同時,激烈的市場競爭會給企業造成盈利壓力,使企業生產經營主動迎合公眾較高環境保護意識下的消費需求。
現有研究為本文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基礎和有益參考,但當前關于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文獻相對較少,兩者間的影響效果及作用機理也不甚清晰。同時,對于雙向開放式創新的研究十分有限,二者的作用差異尚未得到有效解釋,且學者們更重視內向型開放式創新,但缺乏實證支持。
本文主要邊際貢獻在于:首先,以2013—2020年為時間窗口,依據中國內地30個省份(西藏因數據不全,未納入統計)面板數據,將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置于同一研究框架,從行業層面豐富該領域相關研究成果,實現對二者關系的理論性拓展。其次,引入有調節的中介效應雙向固定效應模型,探究開放式創新提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可行路徑和實現方式,為理論分析提供實證支持。最后,考慮到開放式創新存在異質性,從內外雙向維度切入,探究二者作用差異,為“雙碳”目標下中國制造業擴大創新優勢、加速綠色轉型、提升產業核心競爭力、實現高質量發展提供有益借鑒與參考。
在開放式經濟環境下,制造業在自主創新和以往產品經營的基礎上,結合協同創新與開放創新,通過與政府、客戶、科研機構、高校、其它行業競爭者等不同類型合作伙伴進行外部合資、委外研究、技術特許、技術合伙以及戰略聯盟等多方式、多角度、多層次交流合作,建設內外部互聯創新網絡。這一過程對制造業綠色轉型存在直接和間接的雙重影響。
一方面,創新主體間資源交流與整合實質上就是傳播環保理念、共享低碳資源的過程,節能環保理念深入人心、綠色低碳資源自由流動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促進制造業綠色創新,實現清潔生產,降低綠色非期望產出,從而直接作用于制造業綠色轉型;另一方面,資源交流與整合勢必增加制造業綠色期望產出,將綠色轉型理念通過耦合型的開放式創新轉化為現實的綠色產品與利潤[12],提升制造業盈利能力和市場占有率,以實現其商業價值,間接推動制造業創新鏈與價值鏈的綠色轉型[13]。因此,開放式創新從節能減排的社會效益和提質增效的經濟效益兩方面賦能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
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開放式創新能夠降低制造業綠色非期望產出,增加制造業綠色期望產出,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
開放式創新下,創新主體之間合作頻繁,跨地區、跨行業的合作網絡密集,有利于傳遞研發知識,對綠色投入與產出有顯著積極影響和空間溢出效應[14]。開放式創新的技術協同和知識協同會催生自身的技術研發效應,而技術研發所需資源和研發成果打破時空限制自由流動,使技術不確定性和市場動蕩性得到緩解,從而根據自身需求與多元化主體進行資源交換和價值共創,提高行業內部生產效率和資源配置管理能力,在較高的組織管理水平下,技術研發能力隨之增強。生產技術是制造業綠色轉型的重要動力,減排技術是制造業綠色轉型的基本保障。同時,制造業自身技術吸收轉化能力也是資源與成果間的重要中介,其有限性將決定開放的廣度和深度[15],成為制造業綠色轉型進程的驅動力和約束力。
開放式創新通過提高制造業合作水平,拓展合作領域和市場流通空間,推動產業結構向高端技術型轉型升級。作為制造業綠色轉型重要投入的能源部門,在適應開放要求和能源轉型資源需求時調整創新模式[16],促使傳統基礎能源消費量減少,新型清潔能源消費量增多,能源消費結構向清潔低碳化轉變。同時,目前中國制造業可靠的能源消費依然以煤炭為主,資源保障程度依然很高,新型可持續能源的替代作用有待提升,實現大范圍普及和商業化應用尚需時日。此時,單純重視合作創新,過度追求節能而縮減能源投入,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原有生產過程,進而影響制造業綠色產出。
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開放式創新通過技術研發能力、能源消費結構影響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
開放式創新強烈依賴于所處市場環境,《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意見》要求打破地方保護和市場分割,打通制約經濟循環的關鍵堵點,建設高效規范、公平競爭、充分開放的全國統一大市場。在此背景下,市場法律法規的引領、規范、保障作用將得到更充分發揮,國內營商環境將更加安全穩定透明,要素資源將在更大范圍的市場暢通流動,科技創新和競爭合作成為產業發展的主旋律。因此,從產業層面研究開放式創新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作用機制,需要考慮市場結構的外部影響。國內市場正處于由大向強轉變階段,制造業所處市場結構存在地區差異,不均衡的空間格局很大程度上會使開放式創新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作用機制發生改變,從而影響區域制造業綠色轉型水平整體提升[17]。
外部市場勢力環境變化會影響制造業內部綠色創新行為和綠色轉型績效,市場結構越趨于集中化,開放式創新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作用效果越好。從技術角度看,高市場集中度意味著資源搜索和技術研發難度降低,尤其是行業中的龍頭企業,在合作程度逐步加深和合作范圍逐步擴大的過程中,有意愿且有能力憑借自身優勢搭建合作平臺,進一步降低關鍵核心技術研發成本,這符合開放式創新的低成本、高效率特征[18],使大多數制造企業的技術研發傾向隨著市場結構集中而增強。從能源角度看,當前國家正全面深化能源領域改革,包括能源行業體制和能源價格機制改革[19],營造出有利的宏觀政策和市場環境,同時也提高了大眾環保意識。市場集中度提升會導致更激烈的市場競爭,為保持自身競爭力和市場份額,制造企業將更加重視自身能源消費行為,主動選擇優化和改善能源消費結構。
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3:市場結構能夠調節技術研發能力和能源消費結構對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之間的中介作用。
雙向開放式創新包括從外部獲取技術或信息的內向型和通過外部途徑實現內部技術商業價值的外向型兩種模式,前者由外而內,后者由內而外。
內向型開放式創新是指創新主體將外部知識、技術、人才及其它有價值的資源納入內部,通過整合創新實現商業化的過程。制造業在進行內向型開放式創新時必然伴隨對較高匹配度的外部創新資源搜尋,外部搜索范圍越廣,與科研機構等其它外部利益相關者交流越多,越有機會獲取先進高效、清潔節能的創新資源,減少生產過程中不必要的能源投入和浪費,降低綠色非期望產出,同時降低創新風險和成本,提升創新效率,增加綠色期望產出,提升制造業綠色創新績效[20]。
外向型開放式創新是指創新主體將內部知識、技術、創意主動向外部輸出,進而實現商業化的過程。制造業在進行外向型開放式創新時必然伴隨資源外溢,在向市場發放許可證、披露內部知識等過程中,創新要素在行業間流動[21],這種流動有助于降低交流成本,實現跨區域的綠色發展理念傳播和環保資源共享,促進資源的可持續性利用,減少綠色非期望產出,營造良好的創新環境,同時擴展自身知識深度[22],推動制造業綠色技術創新,增加綠色期望產出,對制造業綠色轉型具有積極促進作用。
現階段我國大多數制造企業正處于關鍵綠色技術攻堅期,其創新行為更符合內向型開放式創新的作用過程,而外向型開放式創新多發生在綠色發展水平較高的行業,且以相對單一的技術授權和技術轉移為主要途徑,缺乏深入互動與合作,這是當前內向型開放式創新更受學者關注的原因[9]。雙向開放式創新能夠實現內外協同互補,通過不同方式影響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在開放經濟中助推制造業淘汰過剩產能、切實提質增效,實現可持續發展[23],破解制造業長期面臨的深層次矛盾,共同促進制造業綠色轉型。
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4:雙向開放式創新均能提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但其作用存在差異,內向型開放式創新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驅動作用強于外向型開放式創新。
本文以中共十八大提出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為時間節點,選擇2013—2020年中國內地30個省份(西藏因數據不全,未納入統計)面板數據為樣本來源,在控制不可觀測效應的同時,擴大樣本量,增加自由度并緩解共線性問題,提高回歸結果的準確性。
各指標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工業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國家統計局、國家知識產權局等權威數據庫,以及各省統計年鑒。參照已有文獻,工業部門包含制造業、采礦業、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生產和供應業,部分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據以制造業為主,且基于數據可得性與可比性,制造業數據采用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據計算,并在數據處理過程中對少量缺失數據進行均值和回歸插補。
3.2.1 模型設定
根據前文對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之間的關聯和傳導機制分析,為在一定程度上解決因不可觀測因素導致的內生性問題,通過Hausman檢驗,引入雙向固定效應模型。

(1)
模型(1)用于檢驗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之間的線性關系。其中,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Green表示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進一步劃分為非期望產出(SO2)和期望產出(EnvrPat);OI表示開放式創新,Control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此外,該模型還控制了省份固定效應(μi)和年份固定效應(λt),εit為隨機誤差項。

(2)

(3)
模型(2)(3)為中介效應模型,用于檢驗技術研發能力、能源消費結構在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之間是否存在中介作用。其中,Med表示中介變量,包括技術研發能力(RD)和能源消費結構(Energy);系數β1表示中介效應大小,γ1為控制中介變量作用后OI的直接效應,γ2為控制解釋變量OI后Med對被解釋變量Green的影響,即β1·γ2為OI的間接效應。

(4)

(5)

(6)

(7)
在中介模型基礎上,借鑒溫忠麟等[24]的研究,引入市場結構(Str),構建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模型。模型(4)~(7)用于檢驗不同市場結構是否通過影響技術研發能力和能源消費結構對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之間的中介作用產生調節。
3.2.2 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Green)。二氧化硫一直是國家重點控制的制造業污染物,綠色專利申請數是量化制造企業綠色創新的有效指標,以工業二氧化硫排放量(SO2)、綠色專利整體申請量(EnvrPat)分別表示制造業綠色轉型的非期望產出和期望產出,從產出導向,即減排和增效兩方面考察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
(2)解釋變量:開放式創新(OI)。當前學界多采用主觀性較強的微觀企業調查數據,以虛擬變量或企業技術購買、引進產生的知識存量之和衡量開放式創新??紤]到本文研究對象為各省制造業,根據張曉月等[25]的研究,合作研發項目越多,說明研究主體與外部組織連接能力越強,開放式創新程度越高,各省技術市場合同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地區之間開放合作情況,因此選取該指標表征開放式創新水平。在異質性分析中,將開放式創新劃分為內向型(IOI)和外向型(OOI)兩種類型,分別采用技術市場技術流向地域合同數和技術輸出地域合同數衡量。
(3)中介變量(Med)。以規模以上工業企業R&D經費支出衡量技術研發能力(RD),其數值越大,說明地區制造業技術研發能力越強;以工業煤炭消費量在能源消耗總量中的占比衡量能源消費結構(Energy),其數值越小,說明地區制造業使用的高碳能源占能源總量的比重越小,生產過程越低碳節能。
(4)調節變量:市場結構(Str)。參考鄒濤[26]的研究,基于研究對象的差異性,利用企業銷售收入、員工人數、總資產等指標計算并衡量市場結構。根據研究實際,采用地區規模以上工業企業資產占行業總資產比重衡量市場結構,能夠反映地區市場競爭水平和市場中工業企業盈利能力,該值越大,表明地區工業份額越大、集中度越高。
(5)控制變量。本文控制可能影響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其它變量,包括環境規制強度、區域經濟發展和人力資本水平。對于環境規制強度(Ers),借鑒原毅軍等[27]的度量方法,Ersit=Ers*it/Rit,其中,Ers*it=Pit/Yit,Rit=Yit/GDP,Pit表示工業污染治理投資額,Yit表示工業主營業務收入,Ersit值越大,說明環境規制越嚴格;區域經濟發展(Econ)用地區人均GDP衡量,其值越大,表明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越高;人力資本水平(Human)用規模以上工業R&D人員折合全時當量的自然對數衡量,其值越大,表明制造業人力資本水平越高。
根據表1中描述性統計結果,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衡量指標非期望產出、期望產出以及開放式創新的標準差均較大,最大值與最小值相差很大,說明不同地區之間的制造業綠色轉型程度和總體開放式創新水平存在明顯差距。
開放式創新與非期望產出負相關,與期望產出正相關,說明開放式創新能夠降低制造業綠色非期望產出,增加綠色期望產出,提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上述相關性分析結果一定程度上與研究假設相符,但要確定假設成立與否,還需進一步對模型進行實證檢驗。
表2報告了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非期望產出和期望產出線性關系的基準回歸結果。
列(1)中,開放式創新與非期望產出呈負相關,列(2)中,開放式創新與期望產出呈正相關,系數分別為-0.433和0.290,且均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這表明開放式創新能夠顯著降低制造業綠色非期望產出,增加綠色期望產出,進而提高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由此,開放式創新能夠顯著提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與H1相符。

表1 描述性統計與Pearson相關性結果Tab.1 Descriptive statistics and Pearson correlation results

表2 開放式創新影響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基準回歸結果Tab.2 Baseline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impact of open innovation on green transformation performance of manufacturing industry
由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可知,環境規制強度高的地區,制造業加大對循環減排設備和綠色科技研發的投資,使污染排放量得到控制,綠色專利申請數量增加;經濟發展水平高的地區,制造業發展快,污染排放量大,綠色專利申請數量多;人力資本水平高的地區,制造業發展的科技人才需求得到保障,綠色發展水平提升,環境污染程度降低,科技研發能力增強。
為檢驗上述結果的準確性與可靠性,對其進行相應的穩健性檢驗。本文采用替換估計方法和樣本處理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
4.3.1 替換估計方法
為緩解原模型中可能存在的異方差和相關性問題,一定程度上解決內生性問題,本文借鑒余東華等[28]的方法,使用“xtscc”命令進行回歸,如表3所示。表3中列(1)(2)估計結果與前文一致,開放式創新能夠降低制造業綠色非期望產出,增加綠色期望產出,提高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且在1%顯著性水平下成立,表明研究結果穩健。
4.3.2 剔除部分樣本
參考王鳴濤等[29]關于制造業綠色制造水平的測算結果,剔除制造業綠色轉型等級較低的14個省區,即寧夏、四川、河北、內蒙古、甘肅、廣西、新疆、江西、云南、黑龍江、山西、貴州、遼寧、海南,以制造業綠色轉型水平高的地區為樣本進行檢驗,更能體現開放式創新對制造業轉型績效的作用效果。表3中列(3)(4)報告了樣本處理后的穩健性檢驗結果,在控制相關變量、時間效應和個體效應情況下,回歸結果與上文基本一致,即開放式創新能夠降低制造業綠色非期望產出,增加綠色期望產出,提高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且仍在1%顯著性水平下成立,表明研究結果穩健。

表3 穩健性檢驗結果Tab.3 Results of robustness test
表4報告了技術研發能力和能源消費結構在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之間中介效應的檢驗結果。列(3)(4)中,開放式創新對技術研發能力的影響顯著為正,對能源消費結構的影響顯著為負。列(5)(6)中,技術研發能力與非期望產出負相關,與期望產出正相關,說明開放式創新通過提升區域節能減排技術研發水平,減少制造業生產過程中的污染物排放,助力制造業綠色科技成果產出。列(7)中,能源消費結構與非期望產出正相關,表明開放式創新通過減少傳統基礎能源的投入使用,優化能源消費結構,從而達到減排目的。值得注意的是,列(8)中,能源消費結構正向影響期望產出,說明環保水平低的地區能源消費結構倒逼當地進行綠色研發創新,綠色科技產出和綠色專利申請數量在短期內增加,從而降低高碳能源使用占比。由回歸系數可知,當能源消費結構作為中介變量時,開放式創新對制造業綠色轉型期望產出的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作用方向相反,即具有遮掩效應[30],是廣義上的中介效應,開放式創新對制造業綠色轉型期望產出的影響部分被能源消費結構產生的間接影響掩蓋,存在能源消費結構與開放式創新階段不匹配從而影響制造業綠色產出的情形。但從總體系數看,開放式創新的正向影響大于負向影響。因此,開放式創新通過增強技術研發能力、優化能源消費結構提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與H2相符。
表5、6報告了引入市場結構后,保留顯著控制變量的中介效應模型回歸結果。表5中的中介變量為技術研發能力,對于非期望產出而言,列(1)(2)中開放式創新的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列(3)中技術研發能力的系數顯著為負,列(4)中市場結構與技術研發能力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對于期望產出而言,列(5)(6)中開放式創新的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列(7)中技術研發能力的系數顯著為正,列(8)中市場結構與技術研發能力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負。表6中的中介變量為能源消費結構,對于非期望產出而言,列(1)(2)中開放式創新的系數顯著為負,列(3)中能源消費結構的系數顯著為正,列(4)中市場結構與能源消費結構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對于期望產出而言,由于存在遮掩效應,市場結構調節下,能源消費結構的中介效應不顯著。
綜上可知,市場結構越集中,技術研發能力對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的減排作用和對綠色產出的促進作用越強,能源消費結構對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的減排作用也越強,與H3相符。

表4 中介效應模型回歸結果Tab.4 Regression results of mediation effect

表5 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模型回歸結果:市場結構與技術研發Tab.5 Regression results of moderated mediation model:market structure and technology R&D

表6 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模型回歸結果:市場結構與能源消費Tab.6 Regression results of moderated mediation model:market structure and energy consumption
雙向開放式創新是一個時代性命題,為適應瞬息萬變的國際形勢,滿足自身發展需求,制造業綠色轉型需要在更高起點上戰略性利用全球創新資源,與研發戰略伙伴進行更深入的交流碰撞與互動合作,這對探究內外部開放式創新的作用差異、找尋適合中國制造業的雙向開放式創新模式提出了更高要求。本文進一步從內向型、外向型兩個維度檢驗雙向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關系及作用機制。
表7中列(1)(3)報告了內向型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非期望產出和期望產出線性關系的回歸結果,列(2)(4)報告了外向型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非期望產出和期望產出線性關系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內向型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非期望產出呈負相關,與制造業綠色轉型期望產出呈正相關,系數分別為-0.928和0.741;外向型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非期望產出的回歸系數為負,與制造業綠色轉型期望產出的回歸系數為正,分別為-0.729和0.406,均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這說明內、外向型開放式創新均能顯著降低制造業綠色非期望產出,增加制造業綠色期望產出,提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但從系數看,二者作用存在顯著差異,內向型開放式創新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作用更強,H4得到驗證。
雙向開放式創新將外部創新資源整合到組織內部,將內部創新成果進行戰略性輸出,二者作用存在顯著不同,但可以實現雙向協同互補,與外界完成更高層次的合作與交流,這一過程符合國家“引進來”和“走出去”的戰略要求。同時,內向型開放式創新的作用強于外向型開放式創新的回歸結果與主流研究結論一致,印證了內向型開放式創新更受學界關注的客觀事實。

表7 雙向開放式創新影響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回歸結果Tab.7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impact of dual open innovation on the green transformation performance of manufacturing industry
本文依據2013—2020年中國內地30個省份的面板數據,設置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模型,探究開放式創新影響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有效路徑。結果表明:首先,開放式創新能夠降低制造業綠色非期望產出,增加綠色期望產出,顯著提高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以上結果通過了穩健性檢驗;其次,機制分析發現,開放式創新通過增強技術研發能力、優化能源消費結構提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且這一效應受到外部市場結構的調節;最后,異質性分析發現,雙向開放式創新均能夠提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但相較于外向型開放式創新,內向型開放式創新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驅動作用更強。
基于研究結論和中國制造業綠色轉型現狀,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第一,從內、外向兩方面著手,全面提升制造業開放式創新水平。當前中國制造業普遍存在開放度不足的問題,需鼓勵構建雙向開放平臺,尋找制造業內部研發與外部開發之間的均衡點,一方面汲取外部信息、知識和技術等創新資源,提升潛在吸收轉化能力;另一方面,整合配置內部資源,積極主動與其他創新主體開展交流合作,營造行業整體合作創新氛圍,以創新開放度驅動制造業綠色轉型。對于現階段我國制造企業而言,應更加注重內向型開放式創新,加強關鍵環保資源吸收轉化和核心綠色技術攻堅,在保持自身創新能力獨立性的前提下,有選擇地適當增加低碳節能創新產品溢出,推動更高層次的開放式創新。
第二,在龐大的制造業規模下,加速培育科技創新能力,改善能源消費結構。要克服制造業“大而不強”的問題,政府需加強政策引導,制定推動開放式創新、加速行業技術擴散、建設行業技術平臺等有利于提升制造業科技創新能力的相關政策;制定適時合理的能源政策,依托凈煤技術、新能源、數字化和智能化等科技進步改變傳統能源供應模式,從根本上實現能源消費結構低碳化、綠色化,改變制造業未來能源圖景,構建高效益、低能耗、清潔型、循環化的綠色制造系統。
第三,優化市場結構,打造綠色制造業集群。在加快建立全國統一大市場的背景下,充分發揮統一大市場的規模優勢,進一步優化市場結構,構建立足內需、暢通循環的開放式創新模式,促進制造業綠色創新要素的廣泛流動與有效配置,建立合理的行業退出機制,引導絕對過剩產能在社會經濟穩定和產業生態平衡的前提下主動、有序退出市場,以提高先進制造業行業集中度,促進制造業綠色轉型成果市場化。同時,全面推進綠色低碳制造,轉變機械、化工、汽車、冶煉等傳統制造業的高投入、高消耗、高污染、低產出、低質量、低效益生產方式,鼓勵循環式生產和工業園區清潔生產試點,培育壯大新能源汽車等節能環保的綠色制造業集群,推進碳達峰、碳中和總體工作任務。
本文尚存一些不足:首先,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之間的聯系十分復雜,可能存在其它因素對開放式創新與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關系產生調節作用,研究中難以充分考慮和全面控制眾多變量,如地區資源稟賦、外貿依存程度等也可能是重要影響因素;其次,開放式創新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驅動作用需要與地區外部環境相匹配,且制造業開放式創新中獲取外部知識和技術資源的吸收能力具有有限性。因此,開放式創新存在開放不足或過度開放的情況,可能存在最優開放式創新區間對不同區域制造業綠色轉型績效的影響最佳,未來可對此展開進一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