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鈺

盡管還是在做技術,但在新工作中,韋力得到了更多的發揮空間。(圖片/趙炎雄)
“我一直是個程序員,寫代碼的。”不管前東家們給自己加多少前綴:軟件開發、中后臺開發……韋力清楚地知道自己工作的本質是什么。
自2016年大學畢業到2021年年末,韋力始終待在技術“大廠”,這是他從大學畢業就定下的職業規劃——去行業里最好的公司深造技術。他先后在華為、螞蟻金服工作了兩年,之后,從北京南下深圳,成為騰訊視頻的一員。
之所以堅持去大廠,韋力有自己的考量,一方面大公司能提供遠高于行業平均水平的薪酬,這對于任何年輕人來講都是最直接的吸引力,另一方面大廠能接觸到的項目和資源,都是其他小公司無法比擬的,在這里可以獲得更快的成長,以及簡歷背書。
抱著這樣的想法,韋力在過去6年始終是學習的積極分子。他保持著每兩年就換一家公司的頻率,并且總能快速適應新的團隊。韋力過去參與過的項目服務過超過3億的客戶,他知道這是“大廠”的資源,和自己并沒有太大關系,而在工作過程中所收獲的,才是內化到他自己身上的東西,比如在遇到疑難問題時,優秀的團隊總能找到開闊的“解題”思路。
不過,隨著經濟環境下行,互聯網行業的發展也進入了瓶頸期。最直接的感受就是工作中產生了大量無意義的內耗。很多時候,一個產品定位不清,效果不好,肉眼可見難以成功,但管理層還是會出于一些原因繼續推動,這就導致像韋力這樣的執行者做了許多無用功,自然也沒什么業績。韋力和同事會把這種需求稱為“老板需求”,以區別于市場需求,這樣的工作做久了,韋力感到整個人都很喪,工作提不起勁,效率也變差了,本質上他還是抵觸這種無意義的內耗。員工之間的內卷也變得越來越嚴重,“很多老員工白天不怎么積極,一到下午6點就開始瘋狂工作,比誰走得更晚,導致我這樣白天干完活的人不能一走了之,否則會影響后面的績效評定。”
所以決定離開的那一刻,并沒有什么導火索,韋力知道,這一刻總會到來,這是一個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只是,離開了騰訊,下一步往哪走?還去大廠嗎?他考慮了很久。

2021年11月,韋力在吉林松花湖享受久違的滑雪的快樂。(圖片/采訪對象提供)
韋力是一個滑雪愛好者,也因此結識了不少滑雪俱樂部的朋友,其中有人經營著自己的小店,有人辭職做起了自媒體博主,“聽他們講自己的經歷,才知道原來生活可以這么有意思?!彼仡櫫艘幌伦约寒厴I后的生活,幾乎一直被工作占滿,導致沒有時間能夠好好生活,發展興趣,甚至也很少會認真思考自己的職業發展,大廠的員工就像一個巨大引擎里的小齒輪,只能不斷被帶動著往前跑。
在和幾個獵頭以及行業內朋友交流之后,韋力知道自己的簡歷在人才市場還是有很大競爭力的。于是他休整半年,做了過去6年里想做但沒空做的事情,比如近視手術,以及到處走走看看。
韋力覺得這半年的停頓讓他有了重新出發的能量,也讓他重新排列了自己擇業時各項因素的先后順序。高薪不再是首要目標,穩定、感興趣、能學到東西以及能在工作中獲得愉悅感成了必備因素。“我希望通過工作來讓自己的未來變得更好,有更多的發展機會?!表f力希望能把職場這條路越走越寬。2022年4月,在幾個offer里,他選擇了一家金融行業的國有企業,擔任軟件開發的工作。
新公司里,員工不需要擔心裁員的風險,也不需要通過“表演”加班加劇內卷,盡管工資和在“大廠”時存在差距,但韋力覺得,在這里,公司更把員工當自己人?!敖洺M讓我們去參加行業內的付費培訓,這種學習的機會對自己提升很大,還能結識行業大拿。”韋力對目前的國企工作很滿意。
當然,盡管工種不變,依然是程序員,韋力發現國企和“大廠”還是有很大區別。在互聯網公司時,像他這樣的程序員有很多,每個人都像是一顆螺絲釘,負責的只是整個大產品邏輯框架下的一小部分工作,對于整個項目是缺少整體概念的。而在現在的工作里,他更像是一個項目經理,“沒有人教你怎么做,我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參考業界經驗、找供應商,或者項目外包,我成了唯一負責人。”這促使韋力需要站在整個項目統籌的視角去思考和分辨。
國企的項目周期也要長得多。韋力記得之前在互聯網公司,產品迭代要求高,差不多半個月里就要完成代碼開發、測試以及上線,但國企的項目首先是為了維護穩定,其次才是拓展創新,因此項目周期更長,有時候可以有一年時間來打磨。這種松弛的節奏給了韋力很多個人空間,下班后,他可以讀書,和業內的朋友交流,掌握行業的最新動向。技術迭代是程序員的必修課,認知更新也同樣重要。
當然,在國企工作的半年多時間里,韋力也著實感受到了一些國企的弊端。最明顯的差異在于流程的復雜,互聯網公司大多是扁平管理,企業內部設有向上反饋的機制且反饋比較及時。但在國企,申請一個資源要經過五六個審批者,一套流程走下來至少要花上一兩天。這也教會了他不同于以往的辦事技巧,“人情關系”在國企所發揮的作用要比在“大廠”重要得多。
當然,所有的事物都有兩面性,在韋力看來,國企工作的優缺點都很明顯,這也是他在選擇國企之前就預料到的。如何選擇,不光取決于個人的職業規劃,更重要的是對未來的人生規劃,當工作和生活的界限越來越模糊,選擇什么樣的工作也決定了未來會過什么樣的生活。對韋力來說,他希望30歲以后的自己,不需要再為裁員擔心,能在工作之余享受生活,而不是迷失在工作中,那么穩定的國企無疑是當下最好的選擇。如果說公司人和公司之間注定會有一場“權力的博弈”,韋力希望自己能擁有最終的選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