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板上的默寫

嵇紹波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教室里傳出同學們整齊劃一的朗讀聲。我站在教室門口，惴惴不安地喊了一聲“報告”。

等同學們朗讀完，老師才輕輕地放下教科書，轉過頭上下打量著我。同學們也看過來，有的指指點點，有的捂嘴竊笑。我狐疑地低頭一看，發現衣服上白一塊黑一塊。白的，是干了的泥點；黑的，是潮濕的泥點。衣服仿佛是隨意涂改的作業，斑駁陸離。

我醒悟過來，就在不久前，我還在溝渠里抓魚，而現在我仍左手提著魚，右手提著鞋。我一下子慌了，手一松，魚掉在地上，鞋子也掉在地上。同學們哄堂大笑。我兩只腳用力地在地上蹭了蹭泥，然后慌慌張張地穿上鞋子。

老師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進教室，然后讓我到講臺上默寫《長歌行》。

“常恐秋節至，焜黃華葉衰。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我總覺得中間好像漏掉了兩句，但就是想不起來，只好擦了寫，寫了擦，反反復復。

粉筆灰紛紛揚揚地飄落，仿佛一場雪，落在我的頭發上、衣服上、鞋子上……我成了一幅畫，被掛在黑板上。

“你看你現在的樣子，滿頭的粉筆灰，頭發染白了都想不起來。正是讀書的大好年紀，你卻撈魚摸蝦……以后，黑板就由你來擦，讓粉筆灰把你的頭發染白了。”老師揮了揮手對我說，“等你真的懂得為什么‘老大徒傷悲，就不用再擦黑板了。”

中午放學，我沒敢把魚提回家，但父親還是知道了。飯桌上的氣氛特別沉悶，父親板著臉吃完飯，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悶聲叫我跟他到稻田里拔雜草。

一棵棵雜草掙扎著，麻繩一樣堅韌的莖纏著我的手，勒出深深的印痕……螞蟥死死地叮在腿上，甩也甩不掉……彎下腰，直起腰，再彎下腰……我木偶一般機械地重復著相同的動作，腰不爭氣地酸疼起來，仿佛要折斷一般。我直起腰，偷偷地看向父親。父親正彎著腰用力拔雜草，頭頂閃爍著太陽的光。我仔細一看，原來白發不知在何時偷換了父親的黑發——父親老了……

后來，我終于懂了那兩句古詩的含義，但依然一日日地擦著黑板，讓粉筆灰紛紛揚揚地飄落，落在我的頭發上、衣服上、鞋子上……

我要一遍又一遍地溫習黑板上的默寫，讓古詩《長歌行》在我的心里，每一天都是新鮮的朗讀。

（選文時有刪改）

成長物語

“百川東到海，何日復西歸？”少年時代是讀書的黃金時期，不要辜負了光陰。

適用話題

成長、學習、珍惜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