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韻文化思想核心體系初探

文 尹曉寧

陳寅恪先生有言：“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而造極于趙宋之世。”宋韻文化是華夏文明的正脈傳承，宋韻文化的復興，實現宋韻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實可作為中華文化復興的先導，意義尤為深遠。思想形態是宋韻文化八大形態之首，發揮引領作用，抓住宋韻文化思想的核心體系，就是“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不可奪”。這一體系由宋韻文化的精神內核、認知體系和踐行體系構成，是宋韻文化的精要。

“橫渠四句”是宋韻文化的精神內核

所謂“橫渠四句”是指北宋著名理學家張載的名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四句規模宏大、仁心懇切，體現了宋代思想家胸懷天下、經世致用的精神，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中國知識分子。以此為宋韻文化的精神內核，不僅最能體現宋代士大夫的理想，也能涵蓋今天經濟、社會、文化各領域，包涵我們世界大同的理想，正可謂古今結合，古為今用，實現當代轉化。

2016年5月17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發表講話時，就用這“橫渠四句”鼓勵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者擔負起歷史賦予的光榮使命。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們一系列工作都是在踐行“橫渠四句”，展現其當代意義。我們提倡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就是“為天地立心”；我們奪取了脫貧攻堅戰的全面勝利、要在高質量發展中實現共同富裕，就是“為生民立命”；我們弘揚優秀傳統文化，推動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就是“為往圣繼絕學”；我們以全球安全倡議、全球發展倡議為兩翼，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主張，便是“為萬世開太平”。由此可見，“橫渠四句”這一宋韻文化的精神內核可以穿越千年，歷久彌新。

“理一分殊”是宋韻文化的認知體系

“理一分殊”是宋代理學家總結出的一個堪稱偉大的學術命題。這四字命題承上啟下，高度概括了華夏數千年文明的社會文化結構和認知體系，并為未來開創具有中國氣派的學術思想搭建了一個基于整體觀的、可生長的、高度有機的理論框架。

“理一分殊”四字，是北宋著名理學家程頤在回答弟子楊時關于張載《西銘》的提問時提出的，意在強調仁愛之一理，對待不同的對象要有差別。楊時將二程思想南傳，傳至南宋著名理學家朱熹這里時，這一命題已超越了倫理學范疇，有了宇宙論和本體論的意義，獲得升華。朱熹對“理一分殊”這一范疇的最大貢獻，就是用它建構了一個哲學體系。宋人的“理一分殊”四字之所以偉大，是因為抓住了中國思想體系的核心，搭建了一個體大、相大、用大的思想理論框架，使中國文化有潛力繼續創建具有中國特色的、不同于西方的知識體系和科學體系，使真理、真相并非只有西方科學一種認知和描述方式，探求真理、真相也并非只有西方科學作為唯一途徑。基于此，我們認為我們對自身文化的未來要有發自內心的自信。

▲ 宋韻文化節

有了“理一分殊”這一框架，我們就可以理解中國式的思維方式：一切現象皆相互關聯，一切事物皆分門別類，同門同類則可“取類比象”。“理一分殊”正是對“取類比象”哲學化、體系化的描述。將“理一分殊”轉換為“一本萬殊”，則會呈現一個樹狀的知識譜系。這種枝杈之間的底層相通，正是中國文化的特色所在。

“理一分殊”作為一個解釋框架，傾向于定性和趨勢判斷，它還需要有“數”的支撐。“數”寓于理，就是“理數”。“理一分殊”如能輔之以“數”，就既能定性，又能定量。當然這個“數”并不只是數學，還包括對周期律和階段性質的把握。如果我們意識到“理一分殊”這一認知體系的存在價值，就會理解宋韻文化發展不僅空間廣闊，而且任重道遠，宋韻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大有可為。

“明體達用”是宋韻文化的實踐體系

“明體達用”四字出自《宋元學案·安定學案》，是宋初三先生之一胡瑗的弟子劉彝對胡瑗的評價。“體”和“用”是中國哲學的重要概念。程頤在《易傳序》中用“體用一源，顯微無間”八字天才地描述體用之間的微妙關系。從邏輯上講，既然“體用一源”，那么有了“體”，則“用”自然在其中，而現實中更多的是“體”有所未明而“用”有所不至，所以“明體”方可“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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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體達用”還有一種更加雄心勃勃的表述方式，即“內圣外王”，這也是中國儒家的終極理想。如何實現“內圣外王”？朱熹直接將儒家經典《大學》中的“明明德”等三綱領和“格物”等八條目拿來作為“內圣外王”的方法。“格物”便是一切的開始。然而，朱熹對“格物”的理解發生了方向性錯誤，以“即物窮理”解“格物”，只縱向求深，未能橫向求通。而“通”正是中國傳統思維的獨特性所在。“格物”之法取類比象，并以類相推，觸類旁通，是一種明確的方法論，而不是一種求知的態度。“格物至知”而“心正意誠”，“心正意誠”而“明體達用”，最終的實踐指向就是“橫渠四句”，是“內圣外王”。

以“理一分殊”實現“明體達用”

“格物致知”的底層邏輯就是“理一分殊”，“物格知至”方能“明體達用”。此意不明，就不會從事物呈現的表象中探取其本質、機理和趨勢，更不會充分利用“理一分殊”這一圓融的理論框架，實現“明體達用”“內圣外王”。

“理一分殊”思想體系是有“體”有“用”之學，先是在中醫學領域獲得驗證。“取類比象”是中醫學的基本方法，依據的就是“天人合一”，人是宇宙自然的全息，“天人一理”，理一分殊。這一領域的實踐可以證明“理一分殊”框架有其科學性，“明體達用”具有可行性。從學科角度看，中醫學也是 “理一”的一個“分殊”，并且形成了極為完備的理論和實踐系統。我們可以從這一“分殊”中去體味背后的“理一”，然后再通過這一“模型”使之在其它“分殊”學科中展開。在“理一分殊”整體框架下，中醫學的“一枝獨秀”，其實預示著未來的滿園皆春。“理一分殊”體系既是一種世界觀，也是一種方法論，是“以道馭術”。

要實現宋韻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一定要使宋韻文化成為一個開放系統。更多的變量意味著更多的可能性和更加豐富多彩的未來。要鼓勵學科交叉，保持兼容并包的開放性，將各學科放入“理一分殊”的認知框架中考察，可能會有更多學科形成類似中醫學的理論和實踐體系，使以宋韻文化為代表的傳統文化別開生面，繁花似錦，為當今人類社會作出新的更大貢獻，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宋韻文化核心精神在新時代綻放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