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強
隨著黨的十九大的召開,民族教育學的學科體系發展與完善也迎來了新機遇和新挑戰。2016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出席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就指出,“只有以我國實際為研究起點,提出具有主體性、原創性的理論觀點,構建具有自身特質的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我國哲學社會科學才能形成自己的特色和優勢。”(1)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5頁。
學科作為是人們對物質世界、精神世界進行科學認識的有機體,是一門相對獨立的知識體系。(2)牛雅莉等:《高校學科建設探索與實踐》,武漢:中國地質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1頁。民族教育學(Ethnic Pedagogy)作為一門萌芽于20世紀初、形成于20世紀中葉的新興學科。(3)王鑒:《關于民族教育學的幾個理論問題》,《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1期,第14-18頁。最早就有學者建議將民族教育學列為教育學或民族學下的二級學科,(4)哈經雄、滕星:《民族教育學學科體系構成及現狀》,《民族教育研究》1996年第4期,第12-18頁。然而,民族教育學不僅作為民族學與教育學交叉融合的社會科學,還受益于其他社會科學發展成果。(5)滕星:《民族教育學的學科性質與學科體系》,《民族教育研究》1997年第4期,第6-14頁。時至今日,民族教育學已不單單是一門依托于教育學與民族學的邊緣學科,而是一門具有重要民族教育意義、發展前景廣闊的社會科學。在新時代背景下,構建中國特色民族教育學學科體系自然需要呼喚具有中國特色、中國話語、中國語境和中國氣場的民族教育學。它的確立將不單單是平添一門人文學科而已,更重要的是它使我國民族教育事業發展建設有了根本性學科根基,對于促進各民族的共同進步與繁榮,加強民族的團結融合發展具有重要理論價值和時代意義。
民族問題一直是任何國家和政黨都難以回避的現實問題,尤其是民族教育事業的發展更是關系民族發展建設的重要因素,是任何歷史時期都無法忽視的重要議題。以景時春、孫若窮等為代表的老一輩民族教育學者,遵循黨的教育方針和民族政策,深入總結民族教育實踐經驗,才將民族教育學作為一個學科基礎雛形出現,同時也給后人留下來可以填補的空白和研究問題。
一門學科發展有一個時代烙印和特色,自然也釋放出與時代特征相一致的教育活力。新時代背景下呼喚具有中國特色民族教育學學科體系,必然在新的時代背景下呈現出新的發展性問題。
1.學科推動民族地區教育高質量發展的目標問題
實現民族地區教育公平、優質均衡且有質量發展是黨和國家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所奮力追求的終極目標。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本質就是要實現高質量發展。(6)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人民日報》2022年10月26日,第1版。長期以來,由于歷史、區域、經濟等因素使得民族地區的經濟社會發展相對緩慢,尤其是民族地區教育發展的質量水平難以得到有效提升。雖然國家出臺了《關于進一步加強少數民族地區人才培養工作的意見》《關于深化改革加快發展民族教育的決定》《關于加快發展民族教育的決定》等一系列相關政策保障民族地區教育的優先發展,通過政策“輸血式”物質扶持為導向,諸如增加資金的投入、加強學校校舍的建設、增強師資的建設等措施來促進民族地區各級各類教育穩步提升。但隨著社會不斷進步,人民對教育日益發展美好需求的層次變得日趨強烈,基本的物質條件已經不能滿足對于高質量教育的發展需要,學校的辦學理念、文化特色成為所追求的目標,教育的目標逐漸從個體補償教育向區域教育高位均衡發展轉向。教育高位均衡發展不僅僅是數量的擴張、規模的發展,也不是限制教育的高質量區域、高質量學校和高質量學習成績的學生的發展,而是追求不同區域、類型、層次的教育共同發展,鼓勵不同區域、類型、層次的教育,所有學校都能實現個性特色發展。(7)劉志軍、王振存:《走向高位均衡:基礎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應然追求》,《教育研究》2012年第3期,第35-40頁。
2.學科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發展主線問題
新時代背景下,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不僅僅是作為黨和國家指導民族事務工作的價值導向,更是成為增強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共同的價值追求。自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在第四次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第一次明確提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后,(8)《中央民族工作會議暨國務院第六次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在京舉行》,《中國統一戰線》2014年第10期,第4-7頁。“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便逐漸被賦予了特定的政治內涵和政治功能,并快速躍升為國家治理的高頻政治詞匯。在黨的十九大上更是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寫入黨章;(9)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十九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9年,第28頁。在2022年的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更是把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作為加強和改進黨的民族工作的主線。(10)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人民日報》2022年10月26日,第1版。可以說,從黨和國家政策層面一次又一次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推到了新時代議題之中。“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也因此成為當前乃至今后一段時間內,各級各類教育部門、機構開展民族教育工作和研究的主線。為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各級各類教育部門、組織機構和科研院所都要緊緊圍繞這一主線落實具體行動舉措,自然也成為新時代民族教育學必須要作出回應的時代課題。
3.學科開發多元一體課程的實踐教學問題
中國是一個擁有56個民族大雜居、小聚居統一的多民族國家,各民族之間都有著豐富的語言文字和文化資源,在彼此相互交融之中也凸顯出諸多差異和碰撞。費孝通先生提出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要求各民族不但要尊重和傳承本民族的文化,也要尊重和接納其他民族的文化,做到“各美其美,美美與共”。(11)費孝通:《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8年,第264頁。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各民族要像石榴籽一樣緊緊抱在一起,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展”。(12)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十九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9年,第28頁。各民族都是中華民族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促進各民族共同繁榮發展更是要尊重差異,保護好和傳承好各民族豐富精神文化資源。人類的文化傳承需要靠教育,而教育的價值也正是文化的價值。(13)旭紅、蔡迎旗:《多元文化視角下少數民族課程教育資源的開發策略》,《貴州民族研究》2018年第11期,第236-239頁。民族教育學科發展更需要結合中華文化的特點,將“多元一體的”教育理念滲透到學校課程與教材開發與建設發展的各個方面。(14)李紅婷、滕星:《倡導多元文化整合教育理論,培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兼論“多元文化整合教育”的理論依據及理論貢獻》,《當代教育與文化》2020年第6期,第17-23頁。
4.學科關心民族教育實踐的本土話語問題
民族教育問題不僅是教育單方面問題,也是一項關乎民族進步與發展的政治話語和政策議題。制定適切、有效的民族教育政策是多民族國家解決民族教育問題的價值導向,也是推進各少數民族追求教育公平效率的有力保障。(15)滕星、王鐵志:《民族教育理論與政策研究》,北京:民族出版社,2009年,第1頁。黨和國家在制定和出臺相應的民族教育政策是基于對各地方民族教育作出相關實踐基礎之上所進行的提升和闡釋,而民族教育實踐也是對民族教育政策是否具有一定適切性和可行性的進一步檢驗和拓展。自然,民族教育政策的制定實施也關系著民族教育學科發展與進步。進入新時代,黨和國家頒布了一系列促進民族教育發展的相關政策,如《深化新時代學校民族團結進步教育指導綱要》《加強“十三五”期間教育對口支援西藏和四省藏區工作的意見》等。尤其是在第五次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之后,扎實推進民族團結進步示范區,堅定不移地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成為民族教育發展的新使命、新要求。可以說,未來一段時間內,民族教育學科發展都必將緊密圍繞這一發展主線,在致力于民族團結教育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理論探討和具體實踐上激蕩出中國學術話語和中國教育之聲。
5.學科立足高層次師資人才的培養問題
實施“少數民族骨干計劃”,為西部民族地區培育更多高層次骨干人才和師資隊伍,是黨和國家促進西部地區人力資本開發的重要決策部署。早在2004年,教育部等五部門就聯合印發了《關于大力培養少數民族高層次骨干人才的意見》,并一直持續至今。為貫徹黨和國家政策方針,以中央民族大學、中南民族大學、西南民族大學等多所民族類院校開始承擔少數民族骨干培養,開展新疆、西藏的預科班、中職班招生計劃等。在國家政策導向下,相關的民族院校也增設和擴展相關民族教育學科專業,設立多所立足本土性教育智庫,如西南民族教育與心理研究中心(西南大學)、民族教育政策與法規重點研究基地(中南民族大學)、西北民族教育重點研究基地(西北民族大學)等民族教育高層次人才培育基地,依托高校團隊實力培育民族教育高層次骨干人才和民族教育師資,從而為壯大整個民族教育學科研究領域和平臺建設奠定了人才根基。
在新時代學科發展的呼喚下,迫切需要建立起具有中國學術話語,體現中國學術理論的學科體系,這對于民族教育學學科來說無疑是迎來了發展“春天”。然而,重新審視民族教育學學科體系建設,多數研究還只是停留在碎片化的線性敘述和邏輯演繹上,對于民族教育學學科規制的體系化問題還遠遠不足。
1.民族教育學學科的方法范式尚顯單一
檢驗一個學科是否具有獨立地位、是否相對成熟的標志就是看其是否具有科學的方法論。(16)楚琳、任志楠、史大勝:《論民族教育研究方法的比較教育學視角》,《民族教育研究》2014年第6期,第18-21頁。厘清民族教育學學科方法的前提,必須要弄清楚民族教育學作為一門獨立學科的基本性質。按照哈經雄等對于民族教育學學科性質的劃分,其指出民族教育學是一門具有跨文化性,學科交叉性,多語言、多文字性和實踐性特點交叉融合的綜合性邊緣學科。(17)哈經雄、騰星:《民族教育學通論》,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1年,第12-13頁。再者,在從事民族教育實際研究過程中,考慮到民族問題的特殊性和教育問題的實踐性,田野調查法被視為是研究民族教育學標志性方法,甚至一提到民族教育相關研究議題首先想到的就是田野調查,也不乏可以從國家社科基金、全國教育規劃項目和國家民委民族研究項目中看到諸多田野個案立項課題。但事實上,跨學科較為規范的數理模型統計與實證樣本分析法卻運用不充分,使得民族教育學作為一門獨立的綜合性人文學科在研究范式上顯得有些單薄。
2.民族教育學學科話語處于失語之態
民族教育學學術話語不僅僅是作為建設民族教育學科體系的基本要素,更是傳達中國特色、中國風格的重要體現。長期以來,引進西方經典理論體系作為中國學術研究的理論根基、解釋中國教育問題似乎成為一種固定的研究范式,中國民族教育的學術研究似乎被貼上了西方化標簽,熱衷于追求晦澀難懂的西方哲學式邏輯套路和表達方式來批判、解釋中國教育實踐問題。有學者就提出中國教育學術話語一旦依附著濃厚的西方色彩,就會出現遠離人民教育的真實鏡像,轉換成對扁平化教育實踐的言說。(18)田養邑、周福盛:《論中國特色教育學術話語體系的新時代構建》,《國家教育行政學院學報》2018年第5期,第44-51頁。這在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對民族教育實踐認知的沖擊,淡化了固有的民族歷史記憶、民族文化傳統,甚至逐漸架空了中國本土教育實踐的內在學術話語體系,讓新時代的民族教育學難以發出具有中國特色的時代之聲。
3.民族教育學學科研究領域偏于局限
長期以來,民族教育作為一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教育體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具有其普適教育內容同時也有其特殊研究領域。有學者認為,民族教育就是在多民族國家內對人口居于少數的民族實施的教育。(19)景時春:《民族教育學》,蘭州:甘肅教育出版社,1991年,第1頁。作為一門研究這樣特殊規律的一門學科,民族教育學描述和揭示了在多民族國家中少數民族教育(少數民族文化傳承)的一般特有現象、過程特點及其發展規律。(20)哈經雄、騰星:《民族教育學通論》,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1年,第11頁。可想而知,如果還僅從字面意思上考慮民族教育學學科發展與建構,依舊是窄化了民族教育發展內涵,看作是狹義上少數民族地區教育,同整個中華民族教育體系單獨分類開來。立足新時代中華民族一體化發展大格局背景下,民族教育學學科研究領域包括但不僅僅局限于民族地區的教育,更是立足于整個中華民族格局下的教育。民族教育學只有作為一個民族整體教育體系,才能真正構建起具有中國民族教育特色的學術研究陣地。
4.民族教育學學科理論體系不夠系統
一門學科能否被定義為一門科學,就在于其是否能夠將研究對象本質和規律研究上升到一定理論層次,形成一套完整、特有的概念和原理架構。(21)徐柏才:《建立民族思想政治教育學的再思考》,《中央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3期,第148-153頁。民族教育學之所以發展緩慢,就在于其一直“鑲嵌”在民族學和教育學二級學科門類之下,甚至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如寧夏大學的碩士點、博士點都是設在民族學一級學科之下。再者,對于民族教育學學科屬性界定和體系構建也都零零散散,沒有形成獨立理論研究范式和實踐邏輯;更缺乏終身教育學、建構主義教育、后現代主義教育等系統的學科理論闡述。多數就民族地區某一教育現實問題進行理論闡釋,抑或是就某一民族特色教育模式展開的田野個案和經驗談論,也只是過于重視現實材料分析而缺乏必要的學科理論支撐。
建設具有中國特色的民族教育學學科體系是實現新時代中國民族教育本土化、系統化和國際化發展的必然要求,其構建的邏輯路線要從理論、方法、價值和實踐上夯實本土性民族教育學學科話語體系、豐富學科多元研究實踐、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以及實現全國各族人民對高質量教育美好向往方面努力邁進。
一門學科的生命力在于其本身的特色,而其自身特色生成與演化的關鍵在于它能夠構建起自身的話語體系而對接時代精神,迎接現實挑戰,并通過學科領域的相關研究預測乃至解決現實問題。(22)蘇德、國建文、袁梅:《嬗變與進階:中國民族教育學的學科發展審思》,《教育研究》2020年第4期,第107-114頁。首先,新時代中國特色民族教育學要明確自身學科發展特性,處理好民族學、教育學之間的發展關系,中國特色民族教育學不應該成為某一學科的附庸,也不應作為某一學科的窄化。民族教育學必須擺脫學科束縛,同其他學科區分來看。其次,新時代中國特色民族教育學學科體系搭建,其本質目的是要回歸到育人的原點,也就是要圍繞“培養什么人、怎樣培養人、為誰培養人”來體現教育之為。因此,民族教育學必須要在中國這樣民族成份多元、民族文化多樣的大背景下,堅守住教育學科立場,彰顯教育的學科使命,緊扣民族教育目標與功能定位,綜合分析和解決民族教育面臨的重大理論與實踐問題。(23)許麗英、王晴陽:《中國特色民族教育學“三大體系”的建構》,《民族教育研究》2023年第1期,第47-54頁。
民族教育學作為一門融合民族與教育,關注教育現實實踐導向的科學,其更具有民族學、人類學所屬田野調查的基本屬性和研究范式。正如美國著名人類學家古塔(Akhil Gupta)所說那樣,“田野工作不再單純是一種方法,它已經成為人類學家以及人類學知識體系的基本構成部分”。(24)[美]古塔(Akhil Gupta)、弗格森(James Ferguson):《人類學定位田野科學的界限與基礎》,駱建建等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5年,第3頁。如以林耀華、費孝通為代表的早期社會學、人類學家,三下江村、五上瑤山,田野足跡遍布全國,做到了真正扎根中國大地,腳踏實地開展田野研究。但隨著時代和科技不斷更迭,多學科交叉融合并驅發展,使得學者們從事人類學、民族學研究范式、方法和工具上也呈現出各自特點,單純依賴田野調查對于民族學科長期發展存在一定局限。所以在基于田野工作調查基礎之上,倡導以田野人類學為核心、多學科交叉融合的研究范式,進一步豐富民族志研究、數據量化實證研究以及質性文本分析研究就成為構建新時代中國特色民族教育學的方法追尋。
努力讓每個家庭、每個孩子都能享受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實現各民族地區人民群眾對高質量教育美好向往是我們黨矢志不渝追求的教育目標,更是構建新時代中國特色民族教育學學科的價值追求。立足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發展前景,我國社會基本矛盾自然也發生了轉變,人們對于追求更高層次、更加優質的教育也提出了新要求和新期盼。據2021年全國教育事業統計結果顯示,我國學前教育毛入園率達到88.1%,九年義務教育鞏固率達到95.4%,高中階段教育毛入學率達到91.4%,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達到57.8%。(25)教育部:《2021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http://www.moe.gov.cn/jyb_sjzl/sjzl_fztjgb/202209/t20220914_660850.html。教育整體發展水平已經實現從規模擴張型到質量內涵式轉變,單純“有學上”“上得起”已經不能滿足人們對于高層次教育質量的需求,更成為新時代教育亟待需要回應的社會現實。構建新時代中國特色民族教育學要考慮到各族人民對于追求高質量教育的美好訴求,以實現不同區域、層次、類型教育均衡、公平而有質量發展為價值導向,以繼承和發揚各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形成強大的民族認同力和向心力,才能真正建設起具有中國特色的民族學科體系。
我國是一個擁有56個民族的大家庭,在長期民族交往、交流和融合過程中,已經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多元一體格局。新中國成立后,黨和國家更是高度重視民族工作的發展與建設,探索出了符合中國國情和實際需要的民族區域自治制度,成為一條真正解決中國民族問題的特色鮮明的正確道路。進入新時代,面臨國內外形勢復雜嚴峻和諸多不確定性,尤其是受西方民族文化滲透和襲擾,甚至會加劇更多民族問題進一步激化。為了強化民族認同、實現民族大團結,習近平總書記創造性提出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這一重大的歷史性論斷,尤其是在第五次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更是提出要把“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作為是新時代黨指導民族工作的“綱”。(26)《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主線 推動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高質量發展》,《人民日報》2021年8月29日,第1版。以中央民族大學、中南民族大學、北方民族大學等為代表的民族類高校,以寧夏大學、長江師范學院等為代表綜合性、師范性高校,都先后成立了各自的“中華民族共同體研究院”,圍繞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進行深入研究。可以說,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不僅是作為黨和國家推進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高質量發展的主線和工作指引,也成為構建新時代中國特色民族教育學學科的實踐指引。
新時代背景下,民族教育學學科建設需要立足中國民族教育發展的現實境遇,與時俱進地闡明民族教育實踐運行的內在機理和邏輯理路,在致力于解決民族教育學科、理論與現實問題上講好中國民族教育的本土故事,引領具有中國特色的學術話語上奮力前進。
“范式”作為一門學科走向學科化的重要標志,是一門學科或科學體系研究立場、觀點和方法的綜合體。(27)范忠雄、趙九霞:《民族教育學范式的建構——基于學科生長點的思考》,《民族教育研究》2015年第4期,第11-15頁。這就意味著,每一門學科從初創到成熟都必須形成自己獨特的研究范式。民族教育學作為融合教育、民族以及其他學科交叉形成的獨立學科門類,自然也應具有其特定研究立場、研究領域和研究方法論。
一是擴展民族教育研究學術立場。從民族教育學誕生發展起源來看,無論是從學科性質、理論架構,還是學科領域和研究對象而言,注定了其采用的研究范式必定是開放、多元的學科體系。民族教育學不應只停留于民族學與教育學學科中進行研究探索,還應積極地與自然、社會、人文等其他學科發生關系,充分汲取養料,從理論與方法上逐步完善本學科體系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28)王鑒、羅文娜:《關于民族教育學的幾個基本理論問題》,《青海民族研究》2018年第2期,第43-49頁。
二是轉變狹隘民族教育研究觀念。根據新召開的第五次中央民族工作會議精神,新時代的民族教育發展理念,必須樹立以服務中華民族教育高質量均衡發展為目標,摒棄以大漢族主義和狹隘的民族主義自居的錯誤觀念,更要克服各民族內部之間分歧和差異競爭。在堅持中華民族一體格局背景下,不能把民族教育看作只是某一少數民族地區、某一少數民族內部群體的教育;而是要作為整個國民教育體系中“一榮俱榮”的一部分,才能消除對民族教育片面的誤解和偏見,便于更好立足中國這樣一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的基本國情,緊跟時代發展的快車道,以強烈的民族歷史責任感和使命感,為加快實現各民族地區教育公平、均衡而有質量發展不斷發力。
三是民族教育學科研究方法交叉融合運用。民族教育學作為一門穿插在民族與教育現實問題之間的實踐性學科,倡導研究方法應用不應偏于“書齋式”“博物館式”理論搜集和調查研究,更要交叉融合其他人文社科和實踐應用型學科的多元研究方法。如通過大數據統計采樣,實證量動態分析、實現數據建模結合哲學、經濟學相關理論去攻關民族教育實踐亟待突破和解決的現實難題。
長期以來,民族地區深度貧困問題成為制約國家現代化發展最老大難問題,而恰恰教育成為實現民族地區生計脫貧、文化傳承與創新的根本依靠;但一直以來因地域偏遠、經濟發展參差不齊和資源條件限制,民族地區教育發展遲緩更是引發了國家、社會各界廣泛關注。在以張詩亞教授為代表的研究團隊批判了“經濟與教育發展關系問題”,提出了“民族地區教育優先發展”重大戰略思想備受國家關注。然而,民族地區教育優先發展也需要一門獨立理論化、體系化學科作為依托,指導和服務于國家和地方教育發展理論和實際導向。但民族地區教育發展是一項長期、復雜、艱難的過程,支持和促進民族地區教育發展,需要契合民族地區社會發展實際,滿足民族地區人民群眾教育發展需要。(29)李祥、劉莉:《民族地區教育發展內生型路徑初探》,《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5期,第118-126頁。
一是要服務于國家政策頂層設計,為民族地區教育發展實踐提供理論支撐。民族教育學科發展建設不是單純為了增添一門教育分支學科,而是要以理論上建構來服務于實踐發展。起初,民族教育學學科誕生、發展初衷就是側重少數民族地區教育研究領域,關注民族地區各級各類教育發展實際問題,解釋其教育發展一般規律。在新發展機遇下,更要利用內在研究成果來服務國家政策規劃設計,從國家層面來推動自身科研成果實施。尤其是涉及國家關于民族地區教育發展重大戰略、規劃謀定和實施方面,要體現出理論支撐和實踐參考,做到切實以服務推動民族地區教育高質量發展為學科導向,實現辦人民滿意民族教育學為時代己任。
二是要指導民族高等、職業教育與地方經濟產業融合共生,推動研究成果實際轉化。民族教育學科建設不僅要服務于國家政策頂層設計“上位”需要,立足“中位”學科理論系統生成,更要貼切“下位”實際效能的轉化。在做好民族職業院校、地方高校產業化發展等方面發揮出其必要學科理論指導,尤其是在涉及地方民族高校學科規劃、區域人才培養以及與企業人才供需培養、師資建設等問題上要發揮出應有的理論導向;在促進高校對接產業、政府實現民族文化傳承、民族資源實際成果轉化體現出實踐作為。
實施民族教育的目的就是采取特殊的、差異化的傾斜政策,有效配置教育資源,幫助少數民族提升受教育程度,推動教育公平,促進民族地區教育事業發展,實現民族共同繁榮和進步。(30)鐘海青、雷湘竹:《民族教育學的邏輯起點與終點探析》,《廣西民族研究》2017年第2期,第38-42頁。毫無疑問,民族教育開展是要結合所在國家教育體制,立足本土教育問題實際,從而發揮其應有效果。正如早期民族教育學家雷沛鴻在構建民族教育體系時就提出遵循“教育土化”的思路,堅持一切從中國的國情出發,走教育“本土化”“中國化”的道路。(31)吳桂就:《雷沛鴻與民族教育體系》,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79頁。
一是要以堅持解決教育實際問題為己任,喚醒和激發全國各族人民對美好教育的期盼和向往。長期以來,民族地區受教育程度低,深受“讀書無用論”教育觀念影響,出現適齡學生輟學務工情況嚴重,這與目前新時代所提出要實現教育高質量發展,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發展目標遠遠相背離。民族教育學學科建設不光只是貪圖學科話語權上的“面子”,更要注重解決本土教育發展實際的“里子”問題。只有聚焦中國現實問題深扎下去,從社會多角度產生機理去探尋民族教育發展最有效治本之策,才能呼喚出具有中國特色的民族教育學。
二是要服務國家教育實踐需要,緊密契合新時代教育發展的實際走向。當前,民族教育發展新的時代走向就是要服務培育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深化民族團結教育落實機制。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就民族團結工作發表一系列論述,把各民族比喻成“石榴籽”緊密團結在一起、抱在一起,要把實施民族團結教育作為助力實現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重要舉措。新時代民族教育學學科建設實踐根基培育就是把民族團結、民族優秀傳統文化落實到各級各類教育之中,倡導民族文化進校園、進課堂、進教材,不斷培養出一批批服務于民族教育學學科建設和傳承的優秀人才。
“邏輯起點是一門科學或學科理論的基石,是學科體系賴以建立的基礎。”(32)瞿葆奎:《元教育學研究》,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210頁。民族教育學學科建立邏輯起點就是立足中國民族教育本土性,構建具有中國特色民族教育學科話語體系。從20世紀初,我們開始睜眼看世界,先后學習日本、美國到新中國成立后仿照蘇聯,一直都是用西方理論體系來解構中國教育實踐的“失語”狀態,導致在國際教育學術話語上缺乏應有的民族底氣。在國與國之間交往、交流和競爭中,具有本民族特色的學術話語作為文化軟實力的重要體現,也是民族影響力和號召力的重要表征。作為擁有56個民族團結組建的大家庭,我國各民族之間歷史、文化、教育等各方面發展“各美其美”,擁有著利于民族教育發展的歷史沃土和天然根基。
一是要充分吸收、利用好中國本土民族特色資源和民族傳統文化精髓夯實話語底氣。中國本土化民族教育學科雖起步較晚,但卻有了深厚文化根基和特色民族文化傳統,56個民族團結融合發展,各民族匯集到一起的民族語言、民族文字和民族文化遺產都是蘊含著豐富的民族文化話語。立足新時代學科體系建設更是要充分吸收、利用和挖掘好中國本土民族特色資源和民族傳統文化精髓來提升民族文化自信力和影響力,進一步夯實民族教育學學科話語底氣。
二是要用自己學術話語來反映各族人民對民族高質量教育精神寄托和向往,講好中國民族教育故事。作為中國教育問題的研究者們,有責任有義務在圍繞探究“中國教育模式”凝聚特色,建構起具有中國本土性的學科話語。“只有一個民族真正用自己的語言去掌握一門科學的時候,我們才能說這門科學屬于這個民族。”(33)[德]黑格爾著:《哲學史講演錄》第4卷,賀麟、王太慶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7年,第209頁。放眼未來,只有放在中華民族這種大家庭語境之下,用中國本土教育學科話語體系,去講好屬于中華民族的教育故事,才能讓新時代中國特色民族教育學更加具有中國特色、中國氣派和中國精神。
民族教育學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建設,經歷了從無到有,從雛形、完善到獨立、體系,已經不是一個嫁接的“舶來品”,而是真正意義上著眼于本國民族教育發展實際、具有中國特色的脫胎換骨。站在黨的二十大歷史新起點上,中國式現代化下的民族教育學也勢必會迎來更多、更新的發展問題,依然要緊密圍繞中國民族教育實踐,講好中國民族教育故事和推動中國教育事業發展上發生中國之聲、獻出中國方案,助力中國式民族教育現代化發展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