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主摔亡引發施工與養護侵權之爭

尹伊

其道路養護工作現場 （圖/IC photo，文圖無關）

電動自行車行經有坑槽的新修道路發生事故，受害人與施工單位及市政綠化管理部門對簿公堂。因當時該新建道路工程已經竣工驗收合格，但尚未交接。施工單位和市政綠化管理部門分別以竣工驗收合格和工程尚未交接為由各自主張免責，且看法院如何裁判。

新修路面現坑槽，電動車主摔亡

2020年9月2日，英達熱再生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英達公司”）開始對常州市新北區黃河路建業路一路段實施瀝青熱再生工程，于11月25日竣工驗收合格，并于2021年11月26日進行工程交接。相關信息顯示，該路段的建設單位是常州市新北區管理所（以下簡稱“管理所”），管理所同時也是該道路的管理養護單位。

雙方間的施工合同約定，質保期為一年，質保期內英達公司應對其施工自身導致的質量缺陷承擔修復責任等。

2021年7月18日1時43分許，在黃河路建業路口東，申建文駕駛CZY721019號電動自行車（經鑒定：車速為44～46公里/小時）沿黃河路北側最右側機動車道由東向西行駛至事發地點行經路面坑槽（該坑槽長1.4米；寬0.7米；深0.05米）時，車輛失去平衡，致申建文連人帶車摔倒受傷，車輛受損，發生道路交通事故。申建文經送常州市第四人民醫院搶救無效，當日死亡。

8月30日，常州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隊新北大隊（以下簡稱“新北交警大隊”）出具事故認定書，認定申建文駕駛非機動車上道路行駛，未實行分道通行，其駕駛電動自行車最高時速超過15公里，且未按照規定佩戴安全頭盔，是導致該起道路交通事故發生的主要原因，應承擔主要責任；英達公司在其負責養護的道路出現坑槽時，未設置警示標志并及時修復，應承擔事故次要責任。

因死者申建文的妻子劉莉、女兒申華、母親李菊英對責任認定有異議，向常州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隊申請復核，常州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隊于2021年10月9日作出維持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的道路交通事故復核結論。

2022年2月21日，劉莉、申華、李菊英以英達公司為被告，向常州市新北區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請求法院判令被告賠償其各項損失654195.5元。審理中，被告英達公司申請追加管理所為被告參加訴訟，新北區人民法院予以準許。

新北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工程竣工后的日常道路養護管理職責，應由作為道路管理養護單位即被告管理所承擔。本次事故因路面出現坑槽、未及時設置警示標志、未及時修復而發生，造成申建文死亡，被告管理所應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雖然交通事故認定書依據兩被告簽訂的施工合同，認定英達公司在質保期內應承擔案涉道路養護職責，但因本案系侵權責任糾紛，兩被告之間的關系屬于合同關系，依據合同關系被告英達公司是否應承擔責任不屬于本案審理范圍。故對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的責任認定予以采信，認定由申建文承擔本次事故60%的責任，被告管理所承擔本次事故40%的責任。

2022年9月21日，新北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管理所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賠付原告劉莉、申華、李菊英各項損失519756.4元；駁回原告劉莉、申華、李菊英的其他訴訟請求。

三方當事人觀點不一

一審宣判后，市政綠化管理所不服，提起上訴，要求二審法院撤銷一審判決，發回重審或依法改判免除其賠償責任。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23年1月9日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

管理所上訴稱，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應當作為判定責任主體、責任劃分的依據。一審追訴其為共同被告不當。除有相反證據推翻的情況，法院審理道路交通事故賠償糾紛，應當以交警部門制作的交通事故認定書為依據。本案在劉莉、申華、李菊英沒有對管理所主張權利的情況下，一審根據英達公司的申請追加管理所為共同被告，缺乏法律依據，程序違法。

管理所指出，事故發生時承擔道路養護義務的主體應為英達公司，而非管理所。根據工程竣工交接證明書，案涉工程竣工驗收時間為2020年11月25日，交接時間為2021年11月26日。因此自交接日起，案涉道路管理養護單位才是管理所，此前的養護責任主體為英達公司。由于本案事故發生在2021年7月18日，道路養護責任主體為英達公司。

關于本案道路交通事故責任，管理所認為，申建文的違法過錯行為是造成本次事故的最直接、最主要的原因，一審判決明顯減輕了申建文自身違法過錯應當承擔的責任。

英達公司答辯稱，一審判決正確：

首先，英達公司是案涉道路施工合同中的施工人，而非道路管理和養護單位。案涉道路是否處于工程保修期，與英達公司是否需要在本案中承擔賠償責任沒有關系。在保修期內英達公司作為施工單位只需要對工程質量負責，不負責道路的管理和養護。

其次，一審的審判程序合法，英達公司追加管理所作為被告符合法律的規定。管理所作為事故道路法定管養單位，與交通事故存在因果關系，是必要共同進行訴訟的當事人，一審追加管理所作為被告并無不當。

最后，本案是侵權糾紛，應當由責任方承擔責任，管理所應基于養護職責承擔侵權責任。

劉莉、申華、李菊英表示，本案的責任最終應由英達公司還是管理所承擔，由法庭依法審查。如果無法查實，應當由英達公司和管理所共同承擔。

二審認定共同侵權

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關于本案的程序問題，本案中，英達公司作為當事人，申請追加管理所作為本案被告符合法律規定，管理所參加本案訴訟后，劉莉、申華、李菊英對管理所提出了訴訟請求，故一審審理程序并無不當。

關于侵權責任的承擔，按照相關法律規定，二人以上分別實施侵權行為造成同一損害，每個人的侵權行為都足以造成全部損害的，由多個行為人承擔連帶責任。

具體到本案而言：

首先，案涉道路系由管理所與英達公司簽訂施工合同，由英達公司對案涉道路施工。本案事故發生時，案涉道路雖然經竣工驗收合格，但尚未進行交接，尚在質保期間內。從案涉事故認定書認定的坑槽大小，足見英達公司的施工質量存在缺陷。

其次，公路管理機構應當按照國務院交通主管部門規定的技術規范和操作規程對公路進行養護，保證公路處于良好的技術狀態。本案中，雖然管理所與英達公司對事故發生所在道路尚未進行交接，但該道路已經投入使用，管理所作為主管單位，應當對路面出現坑槽的情況履行養護職責。

再次，申建文駕駛非機動車上道路行駛，未實行分道通行，駕駛電動自行車最高時速超過15公里，未按照規定佩戴安全頭盔，申建文的行為可以酌情減輕英達公司、管理所的責任，一審認定申建文自行承擔 60%的責任，并無不當。對于剩余的40%責任，英達公司、管理所應當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2023年6月10日，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公布本案二審判決結果：撤銷一審民事判決；管理所、英達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向劉莉、申華、李菊英連帶賠償各項損失 519756.4 元；駁回劉莉、申華、李菊英的其他訴訟請求。

（文中人名均為化名，本文謝絕轉載）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

法官點評

本案提示：在道路施工竣工驗收后發生交通事故的，如果事故系因施工單位施工質量不合格及市政管理部門養護職責履行不到位引發；那么，施工單位不能以施工完成為由拒絕賠償，管理所也不能以正在施工為由推卸自己的養護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