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

◎蔣先平

周六，我正在家里寫小說。突然有人敲門，我打開門，門口站著的是幾個月前搬來的對門的老夫妻。

我……我是你對門的，剛才我和老伴下樓去商場了，這會上樓掏遍了身上的兜也沒有找到鑰匙，鑰匙不知道丟哪了。花白頭發的老頭著急地說，老伴耳朵不好使，不用手機，我的手機在屋里充電呢，麻煩你打電話給我找個開鎖的吧。

好，好。說著我轉身從客廳找到手機，又站在門外，在墻上花花綠綠的小廣告中找到了兩個開鎖電話。一個關機沒有打通，另一個倒是打通了，可人家說正在城西忙著呢，完活趕到這里最快也得一個小時。

我讓老兩口進屋等一等，老頭說啥也不進屋，說去樓下涼亭里坐一會。

老兩口剛要下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喊住了老頭，大爺，您家搬來后換鎖了嗎？老頭轉過身搖了搖頭。

沒換鎖就好。我高興地說著進屋在抽屜里翻了起來。

我舉著一把鑰匙，興沖沖來到對門，輕輕地把鑰匙插進去，轉了兩圈，門開了。

老兩口看得目瞪口呆。

愣了一會兒，老頭讓老伴進了屋，他接過我遞給他的鑰匙，不解地問道，你……你咋有我們家的鑰匙啊？我開玩笑說，大爺，我是配鑰匙的。老頭又搖頭說，看你文質彬彬的，不像是配鑰匙的。

我站在門口，跟老頭講起來這把鑰匙的由來。

對門以前住的是我同學的父母。同學是博士，在國外工作，父母被接到了國外，可人生地不熟，最要命的是語言不通，上街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住了半年，父母說啥也不待了，讓兒子買機票回來了。

父母回來了，讓同學放心不下的是父母身體不好，身邊又沒有人照顧。不差錢的同學想給父母雇個保姆，照顧老人起居生活，可父母說讓個不熟悉的人進家里，多不方便啊，他們死活不同意雇保姆。

無奈的同學給我打電話，問我怎么辦。我也沒有想出來好辦法，說還好我和老人住對門，就替你照顧一下老人吧。

同學讓他父親給我送來他家的門鑰匙。我把這把鑰匙上到了鑰匙圈上，天天帶在身上。

我和媳婦要上班，還要帶孩子，每天忙得像陀螺。我和同學父母約好，有事老兩口隨時敲門，平時早上我出門上班時，敲一下對門，大聲問一句，早上好！老頭會打開門，笑著說，早上好！晚上睡覺前，我再來到對門，大聲說，晚安！過一會兒，屋里的老頭會隔著門，說晚安啊。

那天晚上十點多，我看完電視，出來在對門門口喊了幾次，屋里老人沒有應答，我忙打開門進了屋，聞到了燃氣的味道。壞了，燃氣泄漏老人中毒了。我急忙把昏迷的老兩口背到樓道，又撥打了120急救電話。等急救人員趕到時，老人已經蘇醒了過來。

原來，晚上九點多的時候，老頭餓了，煮了袋方便面，液化氣灶沒有關好，老兩口被熏倒了。

后來，同學的父親得了腦梗，同學放心不下，放棄國外高薪，回到了北京，把父母接到了身邊。

同學父母的房子幾個月前租給了你們，我想你們一定會換門鎖，就沒有把鑰匙給你們，只是把鑰匙摘下來扔到了抽屜里。我對老頭說道。

對門老頭聽完我的解釋，連連點頭，伸出大拇指，說你是大好人啊。

年底，對門老兩口在上海工作的女兒回來了。她特意給我帶來了兩瓶好酒，給了我一把新配的鑰匙和一個厚厚的紅包。

她跟我解釋說，父母原來是在鄉下當老師的，自己在上海的樓房面積小，樓貸還沒有還完，孩子上高中花銷又大，沒有條件接父母去上海，只好在老家給退休的父母租個樓房，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對門，麻煩我像照顧同學父母一樣，照顧一下她的父母。

我接過鑰匙，說誰讓咱們是鄰居呢？放心吧，我會像以前一樣，早問候，晚請安的。我把那厚厚的紅包塞了回去。

送走了對門老人的女兒，一旁的媳婦認真地說，哪天我也要回趟老家，給老爸配把鑰匙送給對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