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琪然 唐 靜
安徽省全椒縣人民檢察院,安徽 滁州 239500
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于2019年印發的《關于強化知識產權保護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對今后的知識產權保護目標提出了非常具體的宏觀要求:“力爭到2022年,侵權易發多發現象得到有效遏制,權利人維權‘舉證難、周期長、成本高、賠償低’的局面明顯改觀。到2025年,知識產權保護社會滿意度達到并保持較高水平,保護能力有效提升,保護體系更加完善,尊重知識價值的營商環境更加優化,知識產權制度激勵創新的基本保障作用得到更加有效發揮?!睓z察機關作為我國《憲法》規定的法律監督機關,在知識產權的司法保護中將起到無可替代的重要作用。隨著時代發展,無論是檢察機關的履職模式還是檢察人員針對知識產權類案件的辦案專業化水平,都應努力變革提升,以此實現知識產權保護目標。
在《意見》中,健全行政執法與司法保護之間的銜接機制成為了突破知識產權快保護的關鍵環節,檢察機關作為銜接行政執法與司法保護之間的紐帶與橋梁,是確保知識產權權利人高效維權的中流砥柱。為做好兩法銜接,各地檢察機關都充分發揮了法律監督機關職能,例如,江蘇省檢察機關嘗試構建相對多元化格局,在其省院和南京、蘇州設立專門的檢察機構,分別對省高院和南京、蘇州兩個中級人民法院知識產權法庭管轄的相關案件進行監督檢查[1];廈門檢察機關為加強知識產權的司法保護,也專門提出履職相關意見來強化知識產權法律監督,其主要針對法院對于刑事判決和刑事執行活動的監督,對認定事實、采信證據和適用法律存在錯誤的案件,強調要依法提出抗訴。對于財產刑執行不當的,也應提出糾正意見。與此同時,檢察機關還應當加強對知識產權案件民事審判程序違法行為的監督,規范開展執行程序監督[2]。從上述省市的做法,我們不難看出,當前檢察機關針對知識產權類案件實行法律監督時,其對象主要面向法院。誠然,我國知識產權權利人選擇通過司法程序來維護自身權益的案件數量眾多,但以專利權為例,一方面,我國目前針對專利權侵權存在“雙軌制”救濟手段,權利人既可通過起訴方式維護自身權益,也可通過申請國家知識產權局介入處理糾紛。那么,檢察機關只著重于面向法院的法律監督并不能全面覆蓋知識產權侵權類案件;另一方面,專利侵權類訴訟案件中,被訴侵權人絕大部分情況下會在訴訟過程中提出專利權無效的抗辯,從而另行向國家知識產權局申請啟動專利權無效宣告程序。在該無效宣告程序的審查階段,法院一般會中止審理原案件。很明顯,該案件最后的判決將取決于知識產權局對本案專利的審查結論,檢察機關只針對法院的法律監督將并不能對知識產權類案件整體的維權質量起到很好的作用。
針對這一問題,多地檢察機關采取了一系列有效措施對知識產權行政執法機關進行監管。例如,四川綿陽市高新技術開發區檢察院進行涉行政知識產權專項監督活動,采用走訪的方式,對當地知識產權行政執法機關進行案件線索摸排,并積極與相關單位工作人員交流,以座談會形式對辦案過程中產生的疑難復雜情況進行探討。這種做法既能夠提升檢察人員的知識產權專業水準,從而提高法律監督和檢察業務服務能力,也能夠篩查知識產權行政執法機關相關案件辦理情況,對符合刑事立案標準的知識產權行政處罰案件進行立案監督,較好地維護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同時兼顧知識產權權利人的合法利益。然而,此類突擊性專項監督活動成效不能長久保留,存在持續時間短、沒有形成長效機制等問題,反而有損檢察機關法律監督的權威。
根據我國《民法典》相關規定,知識產權是權利人依法就下列客體享有的專有權利:1.作品;2.發明、實用新型、外觀設計;3.商標;4.地理標志;5.商業秘密;6.集成電路布圖設計;7.植物新品種;8.法律規定的其他客體。由此可見,知識產權內涵相當寬泛,就內容而言,除了商標和外觀設計能夠通過普通人的基本常識進行大致判斷外,其它知識產權客體均需相關專業知識進行深入判斷。絕大部分檢察人員是法學相關專業出身,對于理工類和相關著作權知識很難做到觸類旁通。但是,在這一類案件中,對于侵權行為的認定本就是無法回避的一環,檢察人員盲目相信知識產權行政執法機關出具的“結論”,使得檢察機關在辦理知識產權侵權類刑事案件時再次變為“端菜的人”。此外,檢察機關針對知識產權侵權類案件的辦案理念也存在一些偏差。需要說明的是,侵犯知識產權類型的刑事案件被規定在我國《刑法》分則的第三章——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類犯罪。但侵犯知識產權事實上不單單侵犯了我國知識產權管理秩序,也侵犯了知識產權人的私人權益。從《刑法》分則第三章的其他罪名來看,例如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以及集資詐騙罪,檢察機關往往傾向于提出以自由刑為主的量刑建議,而非重視罰金等經濟懲戒手段。這種現象也常出現在侵犯知識產權相關案件中,這明顯是不合適的。知識產權的運作已經有了獨特的市場邏輯,市場本身會對知識產權起到保護作用[3]。因此,在處理知識產權侵權類刑事案件時,也應當以幫助知識產權人維護市場相關利益為量刑追求,通過經濟制裁手段懲罰侵權人,抵消其通過侵犯知識產權獲得的利潤。
筆者通過上述分析認為,建立健全檢察機關對于知識產權行政執法機關的有效監督,需要從以下兩個方面著手:
讓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是確保事業順利進行的必要保障。以專利侵權類案件為例,檢察工作人員作為法律方面的專家,能夠通過專業知識拿捏刑事案件的定性以及危害程度,并根據法律規定確定侵權行為人是否承擔、承擔多大的刑事責任。但針對專利本身是否侵權,檢察工作人員在辦理案件時還需要依賴相關專家輔助認定。最高人民法院曾先后在2014年與2019年頒布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知識產權法院技術調查官參與訴訟活動若干問題的暫行規定》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技術調查官參與知識產權案件訴訟活動的若干規定》,確立了技術調查官制度。通過予以技術調查官以“司法輔助人員”身份將其帶入知識產權侵權類案件的審理中。筆者認為,檢察機關應當效仿該做法,結合檢察業務實際探索制定檢察系統技術調查官制度,協助檢察人員在知識產權侵權類案件的法律監督中更好履職盡責。這也是建立健全檢察機關對于知識產權行政執法機關長效監督機制的前置條件。
如前文所述,針對知識產權行政執法機關的專項監督缺少長效機制,檢察機關必須構建類似于派駐監所進行檢察工作的制度性機制才能確保監督長久有效。然而,根據司法實踐,知識產權侵權類案件以侵犯著作權、商標權和專利權為主,如果采取派駐檢察的方式,則至少需要在各級知識產權局、工商部門以及新聞出版局(版權局)派駐檢察人員,檢察機關有限的司法資源顯然無法支撐。因此,建立以巡回檢察為基本模式的常態監管便是合理的替代措施。并且,巡回檢察也能避免派駐檢察帶來的一些弊端,例如人員流動性差所導致的駐所人員業務能力單一化、駐所人員與派駐單位的工作人員“同化”等問題,均可以通過巡回檢察得以避免[4]。在這里,筆者對該巡回檢察制度的建立有一些初步的建議:
1.因知識產權類侵權案件屬于集中管轄案件,巡回檢察應該由各市一級檢察機關統一規劃和部署。
2.在巡回檢察過程中,針對專利權等相關侵權案件應當充分發揮技術調查官作用,由檢察人員負責對案件的法律問題進行把關,由技術調查官對涉及的技術事項予以考量,分工合作,督促相關部門將滿足刑事立案標準的知識產權侵權類案件移送公安機關立案偵查,改善“以罰代刑”等不合理現象頻發的現狀。
最高人民檢察院2018年工作報告指出,目前我國已經在廣東、四川、寧夏等30個省區市建成打擊侵權假冒執法司法信息共享平臺[5]。這是利用我國“大數據”“云計算”所研發的信息整合平臺,能夠幫助行政機關、公安機關以及檢察機關在辦理知識產權侵權類案件時形成相對統一的辦案尺度,為三家協同、行刑銜接起到了紐帶作用。該平臺應當繼續擴展聯網地域、擴充案例資源,為知識產權司法保護的“全國一盤棋”奠定堅實基礎。
如前文所述,檢察人員大都缺乏理工科專業知識背景,不利于提升檢察機關在處理知識產權侵權類案件(尤其是專利權侵權類案件)時的辦案質量。針對這一問題,筆者通過兩個方面提出相應解決措施:
當前,我國檢察人員一般是通過各省市的公務員考試招錄的,筆者觀察到,檢察系統乃至整個政法系統在招錄政法專項編制人員時(除司法行政人員),除了對于法律職業資格有基本要求外,還強調其法學背景,甚至在要求學歷為研究生畢業的崗位上,也強調其本科階段需為法學出身。這種對于“科班出身”的認同自然能夠招錄到法學理論功底深厚的優秀法學畢業生,但筆者認為,隨著經濟社會多元化發展,作為一名合格的檢務工作人員,理應具備多方面專業知識。因此,筆者認為,在今后的招錄工作中,應逐漸放開專業限制,在要求有法學背景以及法律職業資格的同時,有針對性地招錄擁有理工科、新聞出版等專業知識的人才,抑或是以法律職業資格作為衡量報考者法學功底的唯一門檻,網羅各類人才進入檢察隊伍。當跨專業人才儲備建立起來后,檢察機關在處理知識產權侵權類案件時的辦案質量也將自然提升,這是“治本”的方法。
近期,各省區市檢察機關均開展法律職業資格考試內部培訓,鼓勵檢察系統內書記員、司法行政人員等加強法律相關專業學習,同時,也幫助檢察官更新自身法學知識儲備。筆者認為,檢察機關應該發揚這類培訓精神,開展知識產權理論相關學習,加強知識產權理論與實務的融合交流。檢察人員并不需要非常專業的理工科、新聞出版學的相關知識,因此無需聘請各大院校知識產權專家教授進行輔導,只需邀請專利代理師培訓方面相關教師即可。正如前文所述,檢察人員畢竟不是相關專家,還應當與技術調查官共同努力,確保知識產權類案件做好行刑銜接、批捕起訴。檢察人員經過上述培訓后,將能夠與技術調查官產生更加契合的搭檔效果,幫助提升辦案效率。通過培訓,檢察工作人員還能樹立正確的辦案理念,精準量刑,從而提供更加符合公平、正義理念的優質案件產品。
構建知識產權檢察監督體系、增強知識產權檢察監督能力是一項整體性極強的系統性工程,全國四級檢察機關均應當以“一盤棋”的思路,制度和人員兩手并進,共同為知識產權權利人撐起司法的保護傘,履行黨和國家賦予我們維護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知識產權管理制度的光榮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