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不息的守望

孟祥菊

晨起看手機，被一個高三男孩快手里的留言所吸引：千萬別封校啊！否則會直接面臨兩大困難：一是不能每天洗頭，二是不能每天看見媽媽。留言后面還調皮地配上兩個哭臉，看后令人忍俊不禁。原來媽媽在男孩心中的位置，居然是和每天洗頭一樣重要的存在！看似很搞笑的一則留言，卻讓我鼻子一酸，瞬間想起遠在鄉下的母親來。

母親今年75歲，身體尚且硬朗，常年守著老家的三間祖屋過活。平日里陪伴她的，除了滿院的花花草草和雞鴨貓狗外，便是掛在墻上的一本月歷牌，這些東西是她的寶貝，也是過日子的載體。

小時候最怕身邊見不到母親？，白天喜歡寸步不離地黏著她，即便是去喂豬，或是上廁所，也會隨她同去同回，馬虎不得。夜里，母親的被窩總是被我占據一大半，中間還附帶躺著一只我獨寵的貓咪。自然，母親的身體整宿都是側彎不能動的，否則，貓咪會跑，我會哭鼻子。

讀師范時，白天不敢明目張膽地想母親，只能在夜晚對著月亮偷偷流眼淚。令我沒想到的是，某個周日的午后，從未進過城的母親居然很突兀地出現在我的宿舍里。她還帶來了禮物，是鄉下常見的炒玉米、醬鹽豆，還有拋在屋頂上曬好的地瓜干。原以為這些俗物是不招待見的，不想卻成了城里娃的奢侈品。看著滿滿一兜子的土特產，只幾個晚上便被搶食一空，我的臉上溢滿得意。

出嫁前的那個晚上，我是和母親擠在一起睡的。入夜不眠，母親和我聊了很多話題：如何經營婚姻，如何與婆家的人相處，如何理財過日子，還有如何不能苦了自己等等，唯獨沒有聊到她。那一刻的我忽然曉得，母親就像麗江古城入口的那架大水車，永不停歇地為我輸送著愛的養分和能量，單為佑我一生周全。

時間太瘦，指縫太寬，如今的母親也擠進了耄耋的門檻。身高只有一米五五的她，被歲月打磨得更加矮小了，彎了腰身，臉上也爬滿了皺紋。還有，她的身體也化作一顆糖衣炮彈，冠心病、骨膜炎、高血壓、青光眼等疾病，招呼都不打一聲便齊齊地趕來了。好在母親天生樂觀，意志力頑強，無論啥病襲來，都不能擊垮她，而且還做到了與疾病的同生共長。母親常說，人的一生啊，生病是常態，沒病是意外，每天能看到太陽的東升西落，便是勝利！

讀過某位女作家在痛失母親后寫給自己的一段懺悔文字：“逢年過節看母親，那是禮數，不是陪伴；托人給母親捎東帶西，看起來是關心，其實只是為自己心安；回家見縫插針地待一會兒，那是串門，不是陪伴；抽空替母親干點啥，那是幫忙，也不是陪伴。”不免問自己：身為職業女性，我該怎樣做才算是對母親的真正陪伴呢？從現有的生活和工作中剝離開，返鄉去陪母親養老？或將母親接到身邊，時刻護她無憂無慮度余生？且不說現實條件不允許，單就母親的性情而言，她不糊涂，也不自私，她永遠不會迫我做出這種廉價的犧牲。

想到這里，我連忙起床洗漱，認真地喝完一杯熱牛奶，隨后驅車奔赴單位。因為我知道，陪伴于母親而言，不是寸步不離地守候在側，而是綿綿不息地目送和守望。

（編輯 高倩/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