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落葉和另一枚落葉（組詩）

水玉蘭

滴眼液

眼睛干燥

去醫院開了玻璃酸鈉和聚乙烯醇滴眼液

醫生安慰我這兩種滴眼藥都是仿人體淚液制成

安全，無副作用

我真誠地對醫生說謝謝

包括我的笑容

偶爾，會沾染空氣中的一些霧霾

但淚水一直很清澈

這讓我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

曾經讓我流淚的那個人

一枚落葉和另一枚落葉

從樹蔭下經過

一枚落葉從我的肩頭飄落在另一枚落葉上

我俯身撿起

走出十幾步，又快速地返回去

人到中年，我開始相信因果

學會了自我催眠術和健忘

我把落葉重新放在那枚落葉上

心里竟有一種如釋重負——

干了件大事的感覺

設想

如果有來世

讓我做一株長在山廟前的大樹

無論是做一株香樟也好，梨樹也好

或者低矮的灌木也可以

月光離我很近，寺廟的鐘聲離我很近

修仙得道的幻想已被人類放棄

我只要做一株安靜的植物，靜靜地

看天，看地，看蒼生，也看你

即使你感受不到我深切的目光，我的心

也不會有痛楚的感覺

雨傘

傍晚了，雨一直下

那把靠在廊檐下的雨傘一直沒有撐起來

送傘的人默不作聲地走來

放下雨傘，又默不作聲地離去

空氣氤氳著濕答答的氣息

只有雨傘還是干的

廊檐下，一直望向天空的那個人

在等待雨停，或者是等待更大的

一場雷暴雨，撬開一張沉默的嘴巴

青色

每一種顏色都有自己的氣息

包括青色

幽遠而又綿甜，是久別了的

母親懷中的氣息，《詩經》里

散發出的青草氣息

沿著這氣息，輕易地

找回停留在遠古的

家

兩束鮮花

母親節，客廳的花瓶插著兩束鮮花

一束女兒送來的，一束是我送于母親的

兩束鮮花散發出同一種淡淡的幽香

做家務的間隙，目光一遍遍投過去

望一眼女兒送我的長壽花和百合，代替母親

瞅幾眼我送與她的菊花和百合

好美啊！花朵氤氳在朦朧的霧氣中

我跟自己說，好好活著

讓每一束花都有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