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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動的身份:“資本下鄉”后農村婦女社會地位的重塑研究
——基于新疆泉村的人類學考察

2023-02-18 03:38:34韓宜錚
山東女子學院學報 2023年1期
關鍵詞:農業

韓宜錚

(中央民族大學,北京 100081)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農業農村農民問題是關系國計民生的根本性問題,必須始終把解決好“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1]。從基層看,中國社會是鄉土性的[2],在這種鄉土之間進行的農業生產承載著保障中國7億農民基本生活的特殊功能。改革開放之后,確定了農村土地歸集體所有,1983年實施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確立了以戶為單位的農業生產方式。伴隨著我國市場經濟的不斷深入與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的需求,農村生產力不斷得到解放與發展,農村零星、細碎的土地以及粗放型的農業生產已經不適應現代農業發展的要求。在這一背景之下,黨和國家頒布實施了一系列促進農村土地流轉的政策與措施。2001年,中共中央發布的《關于做好農戶承包地使用權流轉工作的通知》中,明確提出了“允許土地使用權合理流轉”[3]4。2003年農業部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證管理辦法》,《中共中央關于推進農村改革發展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加強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管理和服務,建立健全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市場,按照依法自愿有償原則,允許農民以轉包、出租、互換、轉讓、股份合作等形式流轉土地承包經營權,發展多種形式的適度規模經營”[4]。2014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引導農村土地經營權有序流轉發展農業適度規模經營的意見》,2015年農業部、中央農辦、國土資源部、國家工商總局印發《關于加強對工商資本租賃農地監管和風險防范的意見》,2018年對農村土地承包法進行修正,實行土地經營權、土地承包權、土地所有權的“三權分置”,農村土地進一步“私有化”,更便于土地流轉與“資本下鄉”。根據農業農村部的統計,“截至2017年6月底,全國家庭承包耕地流轉面積達到4.97億畝,占家庭承包經營耕地總面積的36.5%,流轉合同簽訂率達到70.3%”[5]。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不斷推進,城鄉勞動力人口不斷流動,逐漸改變了農村地區勞動力的性別結構。截至2018年,我國農村女性人口占農村總人口的48.76%[6],農業女性化的趨勢越來越明顯。據全國婦聯統計,婦女已經占農村勞動力的60%以上,一些地區高達70%以上[7],婦女已經成為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的主力軍。伴隨著農業農村發展新理念、新格局的變化,婦女的發展被納入農村發展當中,農村經濟結構與社會結構的變遷,使得農村婦女發展出現新的機遇。農村土地經營與流轉將農村婦女從傳統高強度、低收益的農業勞動中解放出來,農業女性勞動力轉移開始出現。但是,在前進的道路上,還存在著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改革進入深層的利益調整和權力重構階段,阻力越來越大。“資本下鄉”帶來的大規模的土地流轉逐漸改變了農村婦女的生計方式,由“男工女耕”逐漸向婦女“半工半農”的模式轉變。但婦女的流動不是完全的出走,而是處于半流動、半留守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婦女在“農民”與“工人”、“城鎮”與“鄉村”、“公共”和“私人”之間不斷轉變身份。本文想要探討的問題是:由資本下鄉帶來的農村婦女的生計方式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婦女在二元身份中如何自處?在父權制與資本的雙重作用下農村婦女的社會地位如何被重塑?

一、“資本下鄉”后婦女議題的討論

伴隨著國家經濟體制改革,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取代了集體所有制,我國農業完成了去集體化過程,改變了農業經營基礎、農村社會結構與農業生產方式。農業轉型帶動農村土地流轉加速進行。據統計,我國農村土地流轉規模方面,“2004年農村承包地流轉面積為0.58億畝,2012年增加到2.8億畝,2018年達5.39億畝”[8],流轉規模增長了9.3倍。大規模的土地流轉促使新型經營主體大量涌現,國家不斷培育與推動以家庭農場、農民合作社、農業龍頭企業為主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構建家庭經營、集體經營、合作經營、企業經營等共同發展的新型農業經營體系”[9],并將其作為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內容。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8年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8.7萬家,在工商部門登記注冊的農民合作社217萬個,家庭農場60萬個。”[10]土地流轉從農戶之間逐漸流向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截至2013年6月,流入農戶的土地面積占流轉總面積的62%,流入合作社和企業的面積占近30%[11]。伴隨著國家層面對農業現代化的大力扶持,工商資本迅速涌入農業領域,開始發展資本農業,這種資本迅速向農業領域的流動俗稱為“資本下鄉”,這種現象也成為我國農業轉型的重要表征[12]。

這種轉型不僅改變了農業經營基礎、農村社會結構與農業生產方式,還深刻改變著農村性別勞動分工與社會性別關系。越來越多的農村人口開始向非農行業轉移,2020年全國農民工總量達28560萬人,其中男性占65.2%,女性占34.8%[13]。更多的婦女留守在農村從事農業生產,農業女性化趨勢明顯。農業資本化趨勢與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形成將對農業女性化產生新的影響,農村社會出現新的分化。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取代了以婦女為主體的農業生產,婦女越來越多地轉向季節性農業雇工,并投身于靈活的勞動力市場。在這種背景下,學術界產生了“資本下鄉”后關于婦女議題的爭論。

(一)農村婦女社會地位:提高論與降低論

在農業現代化的發展過程中,學者們圍繞農村婦女社會地位是否得到提高出現兩種爭論。一種觀點鼓勵農民逐步進城,讓“資本下鄉”去經營農業。其認為那些從農業生產中被“解放出來的勞動力可以進入城市非農就業領域,這有助于推進工業化和城市化進程[3]5。在這種背景下,農村婦女作為重要的“被解放”的勞動力,其整體狀態和以往相比發生了巨大變化。農村婦女成為了“離土不離鄉”的農村工人;她們與傳統農村婦女相比眼界更開闊、接受新鮮事物能力更強,開始實現經濟獨立,對家庭與丈夫的依賴性變小,自治權增大,自身素質得到提高,傳統觀念開始變更,兩性的社會觀念發生變化,男女平等觀念進一步增強[14]。有學者進一步認為,隨著我國的改革開放與農業現代化的發展,大量的農村剩余勞動力不斷從農村流向城鎮,從農業生產流向非農產業。留守在農村的婦女掌握了更多的家庭資源,她們在家庭中的地位沒降反升,家庭地位得到改善[15]。另一種觀點認為,以大規模工商資本下鄉為特征的現代農業在目前還不具備條件。現階段,城市還不具備吸納這支龐大的勞動力隊伍的能力,但是伴隨著資本對農業的不斷注入,農民的生產與生活資料逐漸被其剝奪,土地也被徹底商品化了[16]2。市場化的經驗模式導致農民對農業生產失去信心,使婦女沒有了經濟自主權,也降低了婦女的家庭地位[16]186-187。一些學者認為,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特別是承包期的延長導致越來越多的婦女喪失了土地權利,“半邊天踩不著半邊地”[17]。加之,經濟改革與發展的市場趨向偏向依據能力進行鄉村治理,而農村婦女面臨計劃生育、社會治安與經濟發展等問題,其在鄉村治理中地位不高[18]。孟祥丹通過調查認為,“資本下鄉”引導的大規模的土地流轉給留守婦女的生計帶來變化。她指出,“資本下鄉”帶來的土地流轉導致了一部分婦女的被動轉移,這種轉移讓她們被迫放棄耕種而躋身于勞動力市場[19]。

(二)影響農村婦女社會地位的因素:經濟論與文化論

影響農村婦女社會地位的因素是多元的,對此,學者有幾種解釋。一種觀點認為經濟因素是導致農村婦女社會地位提高的主要因素,認為農村婦女比男子更依賴農業謀生,一旦與男性失去經濟來源她們就會感到“無用”、被社會邊緣化和缺乏自信,婦女經濟上對農業的依賴導致了其與男性社會地位的不平等[20]。另一種觀點則認為婦女經濟權利的增加并不直接導致其社會地位的提高。農業的發展促進了經濟的增長,但經濟增長的結果并沒有導致兩性平等,婦女處于不平衡的權利結構使得農村婦女、少數族裔婦女的情況不會得到根本性改變[21]。從婦女主體性角度出發,有學者認為,婦女地位表面的提升是市場變化的產物而不是其主體性發展的結果。王會通過對浙北農村婦女的調查認為,“浙北農村婦女地位雖然提高了,但婦女角色是尷尬的,不確定的,有依附性和連帶性。浙北的經濟發達并未帶來婦女主體性的發展,相比中西部地區其反而更為消極、被動”[22]。更有一批學者關注了父權制對婦女地位的影響,高小賢認為,“農村強大的傳統勢力仍然是制約婦女地位提高的一個重要原因。從夫居婚姻和男性繼承制作為夫權和父權文化結構的一個特質,在經濟變革中并未得到改變[14]。金一虹認為,我國農村的集體父權制不但與家庭父權制同構同謀,也與更廣泛的公共父權制如國家、市場、媒體互聯互構。人口流動不僅解構了傳統的中國父權制家庭,同時也實現了對傳統的重構。父權制仍是性別平等和社會正義實現的最大障礙[23]。

綜觀以上爭論,面對資本下鄉后農村婦女社會地位的討論,學者關注的焦點在于市場化、規模化的農業發展給農村婦女帶來了什么;面對日益資本化的農業,婦女有無抵御風險的能力。針對這些問題,本文試圖以新疆泉村的案例,分析農業資本化如何改變了農村婦女的生計方式,對農業女性化帶來何種影響;面對資本化的經營方式,婦女有沒有能力抵御風險,又如何在鄉村振興中實現個人價值。

泉村位于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博爾塔拉蒙古自治州W縣,在鄉政府以西2公里處,現有耕地總面積13658畝,是一個以種植玉米、食葵為主的農業村。泉村土地流轉由來已久,規模化的土地流轉開始于2018年,之后流轉規模不斷擴大。2021年泉村土地流轉達10323畝,占耕地總面積的76%。2016年泉村開始引入外來資本,目前村內有一家自治州掛牌的龍頭企業,主要從事糯玉米加工。泉村上級T鄉的一家羊肚菌種植合作社成立之后不斷吸引泉村婦女從事農業種植與采摘工作。2021年村內土地有6328畝流向H鎮最大的農業合作社。2020年12月底至2021年1月初、2021年6月底至7月中旬,筆者在W縣實地調查,訪談了50余人,包括泉村的黨支部書記、婦聯主任和部分村民。本文所使用的實地材料均來源于此。

二、泉村人口流動以及土地流轉情況

泉村現有戶籍人口1671人,625戶。性別分布上,男性874人,女性797人。民族分布上,漢族340戶,928人,占總人口的56%;回族136戶,453人,占總人口的27%;蒙古族85戶,154人,占總人口的9%;保安族35戶,59人,占總人口的3.5%;東鄉族21戶,53人,占總人口的3.2%;哈薩克族8戶,21人,占總人口的1.3%;錫伯族戶數數據缺失,2人,占總人口的0.2%;維吾爾族1戶,1人,占總人口的0.1%。

(一)土地流轉情況

泉村土地流轉由來已久,20世紀90年代農戶之間已經開始自發性、小規模的土地流轉,流轉的對象集中在親戚朋友之間。表1顯示,2018年,四川老板譚某開始以每畝400元的價格在泉村承包3000畝土地用于種植食葵,此時,農戶主要將自家土地不太肥沃的“三等地”流轉了出去。2019年,陜西老板楊某以每畝700元到750元的價格承包泉村5000畝土地用于種植食葵。2020年,陜西老板劉某、楊某、李某再以每畝800元到870元的價格承包泉村3815畝土地用于種植食葵;本地大戶村民韓某、秦某以每畝810元的價格承包泉村1556畝土地用于種植食葵和玉米。2021年,泉村以公開招標整村流轉的方式,將泉村土地以每畝650元到920元不等的價格流轉出去。其中有6328畝的土地流轉至H鎮最大的農業合作社,社長為賀某;3995畝土地流轉至本村大戶韓某、秦某。值得注意的是,泉村大戶韓某為在集體招標中與賀某競爭,將承包地價抬升至每畝920元,成為2021年最高價。2019年W縣農經局的統計數據顯示,“2019年溫泉縣農村土地流轉32.83萬畝,占全縣耕地面積的54.27%,參與流轉農戶7354戶,其中流轉到大戶28萬畝、合作社2.31萬畝、其他2.52萬畝,平均價格每畝459元,流轉收益金額15061.44萬元”(1)數據來源于W縣政府辦公室2019年全縣土地流轉情況。。全縣土地承包價格以泉村所在的T鄉最高。而2019年,泉村625戶農戶中,擁有土地使用權證的有350戶,其中承包戶數有250戶,2021年則達339戶,占比97%。

表1 泉村土地流轉情況

(二)人口流動情況

泉村現有常住人口417人,流出人口1303人,流入人口69人。流動人口約占總人口數的78%,其中還有143戶的“空掛戶”,即戶口在泉村,但實際不在泉村居住,不在村居住三個月以上算作流動人口。

在泉村流出人口中,流入疆內的有1233人,疆外的有70人。其中,疆內人員流向縣城境內的有438人,占流出人口的36%,流向自治州境內的有597人,占流出人口的48%。男性流出人口的性別比為76%,女性流出人口的性別比為80%。民族分布上,漢族流出人口比為80%,回族流出人口比為78%,蒙古族流出人口比為69%,哈薩克族流出人口比為62%。年齡分布上,36~69歲流出人口比為46%,26~35歲流出人口比為21%,0~13歲流出人口比為17%,18~25歲流出人口比為7%,65歲以上流出人口比為4.8%,14~17歲流出人口比為3.8%(具體見表2)。

表2 泉村流出人口統計

泉村流出人口特點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流動地大多分布在附近地區,屬于短距離流動;婦女的流動規模增大;中青年群體為主要流動主體;漢族流動比較大,但民族間沒有表現出大的差異;流動目的中非經濟因素占主導。

“資本下鄉”帶來土地大規模的流轉一定程度上固化了泉村村民之間的分化。土地大規模流轉使得原本男女雙方都外出務工的家庭獲益,原本低價承包給他人種植的農戶由于逐年上升的土地承包價格而獲得更多的固定收入。這種分化表現在民族上,主要以回族為主。泉村的回族對土地的依附度不強,他們很早就外出經營生意,生意范圍主要集中在飲食行業。所以,對這部分回族群體來說,他們是獲益者。對男女雙方原先都依附于土地的農戶來說,他們的收益相對減少。由于農產品價格不穩定,易出現土地租金與原本農業生產的收益持平或者低于農業生產收益的情況。加之,村民脫離農業生產之后進入附近鄉鎮務工,商品化的生活資料加大了生活成本。這種分化表現在民族上,主要以漢族為主。泉村的漢族居民對土地的依附度最高,往往家庭中男女雙方都與土地相“粘連”,土地流轉之后他們獲益相對較少。這一群體中,男性往往會選擇流出至較遠的地方務工,而女性則處于半流動、半留守的狀態。她們中的一部分由于要照顧家中老人和孩子,往往會選擇離村較近的地方務工,或住在附近鄉鎮成為村里的季節性雇工。居住在鄉鎮和市縣的農村女性在農業種植時一部分會成為季節性雇工,另一部分就在附近鄉鎮做長期工或短期工。

對于半留守、半流動的農村婦女來說,也呈現出年齡分化。26~35歲的年輕婦女由于孩子的教育問題而不會選擇去較遠的地方務工,她們更多會選擇靈活性不高的工作。36~69歲的中年婦女由于要照顧家中老人和孩子,她們一般會選擇居住在離學校較近的地方,農忙季節返回村內成為季節性雇工,或者在附近鄉鎮進行短期性務工。對中年婦女來說,她們則更愿意接受靈活性高的工作。

三、泉村農村婦女生計變化

土地流轉帶來泉村婦女生計方式的變化,婦女由原先主要從事單一農業生產轉向更加多元化的生計方式。婦女由家庭走向市場,由私人領域的無償勞動走向公共領域的有償勞動,由農村農業勞動走向市場化勞動。

(一)從家庭走向市場

在對“市場”與“家庭”的辯證分析中,馬克思主義經典理論將婦女在家庭中所從事的生育、家務、養護等再生產勞動視為無償勞動,這種勞動被視為隱形的、免費的勞動。伴隨著生產力的提高與勞動分工的不斷細化,婦女逐漸進入勞動力市場。但對市場而言,成年男性才被視為有價值的勞動力資源,婦女被排除在市場之外,她們“在被稱為‘家庭’的這個領域里靠男性勞動者撫養”[24]14。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進一步認為,無論在市場“外部”還是“內部”都不意味著婦女獲得了解放。一方面,婦女進入勞動力市場,從而進入了資本的直接統治之下。馬克思認為資本利用機器和大工業增值,使婦女進入勞動力市場作為補充勞動力被資本家所占有,并使婦女直接受資本統治,婦女作為后備勞動力滿足新工廠開業所需的新工人的需要[25]。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更進一步指出,盡管婦女進入了勞動力市場,但當她們仍然需要將自己的工資交給丈夫的時候,她們就無法享有自己的勞動力所有權,只會成為勞動力市場的奴隸[24]19。即使婦女是享有自己勞動力所有權的自由勞動者,但在強調市場競爭的新自由主義市場經濟中,由于勞動力市場有著靈活化、短期化和兼職化的特點,婦女便成為這些靈活短期職業的主要承擔者,且由于缺少對婦女勞動保護的規章制度和勞工權益保障,使她們在“勞動力市場里仍舊是不完全的、二流的勞動力”[24]19。伴隨著農業現代化的發展進程,資本化的農業發展方式使得農業生產成本不斷提高,新型農業經營者成為農業生產的主體,家庭生產已經不能滿足規模化發展的需要,婦女也逐漸從家庭進入勞動力市場。但是,正如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者所言,婦女作為不完全的勞動力往往可能從事更加靈活的、缺乏保障的工作。

調查發現,泉村大規模的土地流轉讓越來越多的農民選擇將土地承包給合作社,加之現在農業生產成本不斷提高,很多時候自己耕種的收益并沒有收取土地承包金和在外打工的人高,使得很多村民不愿意再種地。村中的不少農戶都希望將自家的土地流轉出來,丈夫外出打工。但商品化使得生活成本不斷提高,婦女意識到依靠丈夫撫養是不現實的,她們自身也應該有所收入來彌補家庭開支。于是,婦女紛紛在外尋找就業機會,以獲得土地承包費用和工資的雙重費用。“我們家有20畝地,20畝地承包出去,按一畝900元算的話一年就是1萬8千元,然后我們倆再出去打工,他去給別人看水(負責農作物季節灌溉)一個月8000元錢,五個月的話就是4萬元錢,我去給別人打工,一個月差不多2500元,一年是3萬元,這樣就是7萬元,再加上承包地的1萬8千元,就將近9萬元錢。如果20畝地自己種的話達不到這個數字啊。”(劉麗霞, 49歲,2021-01-29)

調查中,婦女選擇外出工作的種類大致有四種:餐館打工、季節性農業雇工、客廳工廠、村警/護邊員(見表3)。婦女由于受家庭的束縛和子女教育原因更多選擇離家近、靈活性高的工作,她們便成為了勞動力市場的廉價勞動力。“我也想去更遠的地方,大城市里賺的更多,但是走不開啊。房子里亂七八糟的事情很多,那我不能走掉啊,那房子里的事情顧不上。還有家里兒子上學啊,給家里做飯啊。我們家那位如果回來的話沒飯吃又不行,發脾氣。這樣只能在跟前(附近)找一點便宜的活,順便都把家顧上。”(李艷麗,48歲,2021-01-13)

表3 泉村婦女的生計方式

在這四類就業途徑中,婦女較多愿意充當季節性農業雇工。一方面她們可以回到村子的熟人社會中,有一定的情感依附,另一方面季節性雇工是靈活性最高、短期收入最高的工作。“回到地里給別人打工,村里大家都是熟人,好干活。還有就是按天算,一天掙個幾百塊錢。那種按月算的一天才幾十塊錢。”(劉麗霞,49歲,2021-01-29)季節性農業雇工遵循著農村社會的“差序格局”。合作社會優先選擇合作社成員作為雇工,在雇工團體中也有一個代表,負責聯系老板和召集更多雇工。所召集的雇工時,他們也是優先選擇本村熟悉的人,由熟人再帶熟人進來。一般一個團體里有15~20人,在選擇代表的時候大多也選擇本村的親戚或者朋友。“我們有一個代表,大家比較信任她。她負責給我們找地,聯系老板,找活干,然后要賬。我們每個人從一天所掙的錢里面抽點好處費給她,大概是每個人每畝地抽5毛錢給她,算作她的工資。”(丁芳,45歲,2021-01-29)這樣由遠近親疏構成的差序格局使得不在這個“圈子”里的人會因為沒有及時得到雇工信息而喪失了工作的機會。近年,由于人多地少的情況越來越普遍,這種雇工團體中也逐步進行內部“淘汰”。年輕的每次都參與的成員會成為固定成員,而年齡大的不固定的成員,就可能漸漸被“淘汰出局”。

對泉村的調查發現,資本下鄉帶來的土地大規模的流轉使得婦女更多地進入勞動力市場,這改變了她們的生計方式。她們更多選擇了靈活性高、缺乏保障的臨時性工作,這不僅源于市場對婦女作為不完全勞動力的排斥,更源于其自身家庭的束縛。對婦女來說,“家庭”與“市場”并不是相互獨立、互不相關的,實際上,市場促使并加速了市場領域與家庭領域的分離,同樣也是因為家庭領域的存在,才讓市場獲得更大的利益。

(二)從私人領域走向公共領域

哈貝馬斯認為,“資產階級公共領域是由一群私人集合而成的公眾的領域”[26]。這群私人集合的公眾不僅擁有私人財產,遵循市場規律,又擁有主體性自由,表現出“小家庭內部的愛、自由和教育”[27]。伴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自由資本主義發展到壟斷資本主義時期,國家開始干預經濟發展,國家公共權威覆蓋了私人領域,公共與私人的界限開始逐漸模糊。同時,私人領域開始分化,“家庭變得越來越私人化,而勞動和組織世界則變得越來越‘公共化’了”[27]。原本屬于家庭領域的教育、照料等功能開始逐漸消失,代之以消費功能,而勞動則從私人領域脫離進入公共領域,用于創造資本。由于生產力的發展,物質生產逐漸從家庭領域中分離出去,家戶不再作為主要的生產單位,家庭領域與公共領域相分離使得女性和男性分屬于家庭內與家庭外。家庭結構以及性別分工的變化賦予了丈夫在家庭中的權力。不僅如此,家務勞動被劃分為私人領域的勞動使得婦女在進入公共領域時仍然面臨著不平等。婦女陷于私人領域的家務勞動使其在勞動力市場中往往從事輔助性的報酬低的工作,如果她們想追求經濟上的平等就要付出雙倍的勞動,“只要家務勞動仍然是私人產物和婦女責任,她們就只能繼續承擔雙重負擔”[28]34。

調查發現,泉村土地流轉之后,婦女雖然擺脫了農業勞動,但卻沒有脫離農業勞動,成為季節性雇工的婦女的時間被分割得更加精細。對比個人耕種時期,婦女需要花費多余的時間在路途中,更要通過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來完成更多的工作,同樣消失的還有婦女與親友之間的情感聯系。婦女進入勞動力市場,通過被支付工資,其剩余價值被不斷剝削。“自己種地的時候時間不會安排這么緊,因為時間都是自己安排的嘛,不像出去打工,時間比較緊。自己種地的時候時間是松的,可以自己隨時安排時間。”(謝秋蓮,49歲,2021-01-10)“出去打工,人家按畝計算的話我們中午就基本不休息,趕緊吃完飯就下地干活了。誰都想多掙點。”(劉麗霞,49歲,2021-01-29)

進入公共領域并沒有改變私人勞動仍然由婦女承擔的事實,“家務歷來都是女人的責任,即使她們出外工作,也必須兼顧工作和家務”[28]34。沃格爾(Lise Vogel)認為,資本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實現資本積累,要通過對相對剩余價值與絕對剩余價值的占有,在資本積累的過程中就面對家務勞動與工資勞動的矛盾[28]139。這種矛盾激化了泉村婦女與男性之間的對立,這種對立也會引發家庭內的沖突。“前幾年我年輕的時候出去打工,回來還得做飯。然后回到家里看冰鍋冷灶的,可他動也不動一下,不管我的死活,我們為這些事經常吵架,有的時候會動手,我當時就很委屈,覺得自己打工回來還要忍受這種狀況。”(李艷麗,48歲,2021-01-13)婦女雖然參與到公共事業當中,但很多人并不認為婦女的勞動真的有價值,認為婦女的收入只是對丈夫收入的補充。“我出去打工掙的錢他都看不上的,覺得都是小錢,掙那點錢能干啥?但我覺得掙一個是一個啊。我出去打工掙的能補貼家里不少。”(劉麗霞,49歲,2021-01-29)丈夫們并不關心婦女在外工作是否被歧視與解雇,甚至不鼓勵婦女從事靈活度低的工作,他們關心的只是婦女能不能把家庭照顧好。

公私領域的劃分導致了家務勞動被劃分為私人領域的勞動而受到輕視,有學者認為,正是由于性別勞動分工使得婦女在家庭和勞動力市場中都處于被動地位,“婦女在勞動力市場的從屬地位加劇了她們在家庭內的從屬性,在家里的從屬性又加劇了她們在勞動力市場的從屬性”[29]。泉村婦女進入勞動力市場,獲得了經濟上的相對獨立,但仍然無法改變其從屬地位。私人領域的無價值勞動也導致婦女在公共領域的勞動被視為是“低價值”的,泉村將婦女外出勞動價值稱為“掙小錢”,對家庭貢獻不大,丈夫們也看不上她們掙的這些“小錢”,這導致她們的勞動價值被輕視。

(三)從農村走向城鎮

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經歷了從集體化到去集體化的變遷。改革開放以來,工業化的需求帶動農民離土離鄉進入城市,這種快速流動使傳統上長期穩定的農村社會遭到瓦解。城鄉二元分割導致了城市的“外地人在城市社會中的閾限感和邊緣地位。這種規訓的權力試圖讓流動人口滿足于在新的國家秩序中處于一種‘二等公民’的位置”[30],也造成了在農業勞動與工業勞動中,后者在價值層級中占據較高地位,在二者之間的真空地帶,權力創造了卑賤的主體[31]。有學者進一步指出,國家素質話語強化了農村婦女的服從性,貧困與落后被認為是“低素質”的。“大多數城市居民……認為村民和城市移民都是沒有文化的,落后的,總體來說,這種話語和認知加劇了性別歧視和城鄉鴻溝,進一步貶低了農村女性的出身[32]。同時,從農村走向城鎮的過程對婦女來說也表現出差異性,這種差異造成了婦女內部的分化。

調查發現,泉村婦女由于土地制度的原因往返于城鄉之間,屬于“半流動”與“半留守”的狀態。初入勞動市場中,由于受長久以來的素質話語的影響,婦女多表現出忐忑、自卑的心理,加之缺少鄉土之間情感的紐帶連接更讓她們顯得“孤立無援”。“剛出來打工的時候,到餐館里去端盤子,心里覺得城里人很看不上我們農村人,很擔心,周圍也沒個認識的人。我記得有一件事很讓我傷心。我們剛去的時候不僅要在前廳干,還要去后堂幫忙,基本上閑不下來。那一次,有一場結婚的喜酒,我急急忙忙地端了盤子上去,結果被幾個小姑娘叫住讓我換一盤菜,說看到我的手指甲不干凈,感覺菜也臟了。那一次我難受的啊,平常我也是愛干凈的人,這是第一次被人說。后來不管多忙我也要洗干凈手,把指甲剪干凈。”(王會珍,51歲,2021-07-03)日益增多的婦女進入勞動力市場,加大了市場的競爭并導致了婦女內部出現分化。年輕的接受過一定教育的婦女成為打字員、文員、手機營業廳服務員等,年長、教育程度低的婦女則成為服務員、導購員、家政工等。“我也想像她們一樣能找一份坐在辦公室里的工作,風不吹日不曬的,穿得干凈,天天打扮漂亮。”(劉麗霞,49歲,2021-06-02)這種分化不僅來自年齡、受教育程度等客觀性條件,同時也來自家庭的束縛與父權制的影響。“我本來找了一份在艾灸館工作的活,比我原先在食堂打工好多了。我還學習了艾灸推拿的手法和中醫的一些知識,覺得挺好的。但是,這個艾灸嘛,是一個部位一個部位的,需要把疼痛的部位露出來。我們家人聽說我在給一些男人做艾灸就一定讓我辭職不干了。最后我還是辭職了,但我想人家女醫生就不要給男病人看病了?”(陳化萍,45歲,2021-07-06)這種分化的結果導致了一些婦女生活得更好了,但一些婦女卻更加貧困。正如賈格爾所說,“世界上很多最窮和最邊緣的婦女生活不僅在相對惡化,而且在絕對惡化”[33]。

四、泉村農村婦女身份流動

婦女生計方式的改變聯動著其身份的流動,土地流轉之后婦女在農民與雇工、母親與女工的身份之間動態變化。已有研究提醒我們要關注身份變動背后的資本與權力運作,以及其對身份的構建作用。

(一)農民與雇工身份的流動

新自由主義與資本的全球化發展促進了資本自由與流動,社會生活商品化程度進一步加深,社會各階層進一步分化,產生了“無產階級化”的農村工人。他們失去了土地,無法在自己的土地上耕種,社會邊界特別容易變動。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得不在收入越來不穩定、就業沒有保障的情況下進行再生產。很多人為了獲得再生產資料而跨越勞動分工的不同場所:城市和農村、農業和非農業、雇傭工作與邊緣化的自我雇傭。伴隨著全球資本化、商品的大范圍流通、媒介技術的發展以及移民潮,邊界被逐漸打破,地理上的邊界帶動文化上的邊界不斷重構文化身份。在這個過程中,“文化的內部和被建構的外部之間的界限開始模糊,同質的民族文化身份正在被多元和混雜的文化身份所取代”[34]。這種高度靈活性與流動性導致了他們的社會地位與身份常常混合在一起,并且來回轉換,使得他們的邊界更加多變[35]。資本的快速積累與流動使得女性勞動必不可缺,企業為進一步降低勞動成本,大量雇傭廉價女性勞動力,女性更多成為靈活性職業的主要承擔者。

土地流轉帶動泉村婦女生計方式的改變,婦女由家庭走向市場同時聯動著婦女身份的動態變化。生計邊界被逐漸打破,原先以家戶為單位的小農生產逐漸被合作社、大戶為主的規模化生產所取代。生產成本的提高與土地租金價格的上漲使得越來越多的小農戶退出了“自家”土地的生產,但她們依然沒有放棄農民這個身份,而是更多地選擇在“自家”的土地上給老板打工,正如她們自己所說的:“當了一輩子老農民了,除了會干地里那點活,其他的活也不會干”。實際上,在向雇工身份轉變的過程中,婦女們更多選擇季節性農業雇工,因為在靈活性雇工當中,季節性農業雇工時間集中、日工資較高,且更為她們熟悉。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季節性農業雇工都在鄉村周邊,她們能夠做到既照顧家庭又外出務工。但這種身份流動的背后蘊含著權力與資本對婦女的實際控制。一方面,農民將土地承包給合作社或種植大戶是獲取了土地租金,但土地租金的使用權一般掌握在男性手中,這導致了一些家庭由于對土地租金的使用不當而陷入了新的貧困。“我們村里有些人因為開春就拿了這么多錢,愛喝酒、賭博的就全部霍霍完了,害得自己媳婦要天天累死累活地出去打工。李生家去年就是一拿到錢,他就全拿去賭了,一毛錢也沒剩,他老婆天天出去打工掙錢,看著也可憐,還不是為了孩子。”(梁燕,45歲,2021-07-04)另一方面,婦女進入雇工行列也最終被資本所控制。婦女在不斷自我剝削與互相競爭中獲得更高的工資。由于越來越多的土地被承包出去,迫使越來越多的婦女走向勞動力市場,市場更傾向于選擇價格低的臨時工。“現在好多人土地都包出去了,閑人多了,都想出去干活,人工價錢就壓下來了。去年割食葵一畝地最高120元,今年就低了五六十元。”(劉麗霞,49歲,2021-01-09)在這種競爭中,那些手腳不靈活的年老婦女自然就被淘汰出勞動力市場。“以前干活我都可以干,間苗、拔草啊。這兩年活不好干了,我腿疼著呢,走不快,還有心臟病。老板看我這個樣子就不要我了。現在我就是哪里有點輕松的活我隨便干一哈(下)。”(馬海燕,51歲,2021-07-22)市場更加青睞能夠忍受經常加班且任勞任怨的臨時工。“前天加班,昨天加班,加班也不給加班費。前天加了40多分鐘,昨天加了十多分鐘,干不完老板不讓回家。一天一百多塊錢,讓我們給他拼命。別人都是一天四五百元,我們這里一天一百多塊還要拼命干。打工的多累,早上7點鐘就得起來,晚上到10點鐘下班,老百姓掙個錢難不難?活不干完誰讓你走?”(春花,53歲,2021-07-22)

(二)母親與女工身份的流動

從私人領域走向公共領域并沒有改變性別分工,喬多蘿認為,盡管婦女參與到社會生產當中,婚姻與生育率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仍然是婦女作為母親在照料孩子[28]71。照料孩子是婦女選擇就近、靈活度高、低薪酬工作的主要原因。泉村婦女雖然參與到社會生產當中,但在家庭中仍然承擔以母職為中心的家庭責任。由于婦女在家庭中的勞動以及作為母親的價值無法用金錢來衡量,使得婦女的勞動遭到輕視。這種在家庭領域的輕視蔓延到勞動力市場,使得對婦女在勞動力市場中遭遇歧視并任意被解雇。這種對婦女勞動價值的輕視體現在泉村人對“掙大錢”與“掙小錢”的定義上,“大錢”與“小錢”的區別主要體現在工作種類上,男性主要從事灌溉、駕駛農機等工作,一天的收入在三四百元左右,而婦女從事間苗、勾苗等較為精細的工作,一天的收入在一二百元左右。“我們家人也干著呢。他不干這些,他一天一百多二百多元的活不干,他要干一天三四百元的活。”(馬秀華,55歲,2021-07-22)她們出去掙的錢被丈夫認為是“小錢”,對家庭貢獻不大,丈夫也看不上她們掙的這些“小錢”,而婦女的這些“小錢”也是用來供養子女、貼補家用的。“他根本看不上我掙的這些錢,說我這些錢是小錢。有時候還反問我‘你出去能掙幾個錢?’我出去掙錢,家里日常開銷也夠了啊,我兒子問我要個零花錢我以前都不敢給,覺得花出去一分,家里的錢就少一分,但現在不一樣了啊,我花出去了就再出去掙。”(劉麗霞,49歲,2021-06-02)另一方面,婦女在“母親”與“女工”身份的流動中是互相纏繞的。在靈活性雇工中,婦女從事的職業大多是服務員、導購、售貨員等,這些職業強化了婦女作為妻子、母親的表征。在這種身份的流動中,是性別分工使婦女喪失了她們在家庭與公共領域的權利,產生了婦女母職角色與女工角色之間的矛盾。在這種身份背后是作為意識形態的話語體系,家庭意識形態通過性別社會化過程將婦女與家庭、養育聯系在一起,將男性與養家、責任聯系在一起。而在這一過程中,婦女為彌合這種矛盾往往是優先選擇母職角色,“我得先照顧好孩子,再選擇出去打工。”“等孩子長大了,出去上了大學,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這是她們普遍的回答,而婦女通過內化這種家庭意識形態不斷無償輸出物質勞動與情感勞動。

五、資本下鄉后農村婦女社會地位的重塑

資本下鄉改變了農村婦女的生計方式,婦女從主要以農業為主轉向勞動力市場,參與到市場化的勞動競爭當中。在這一過程中,傳統農業家庭中的性別分工得到改變,農業女性化趨勢呈現出婦女半農半工的狀態。馬克思主義女權主義關注到了勞動方式的改變背后蘊藏著資本與父權制的權力,啟發我們從農業資本與父權制角度關注資本下鄉之后對婦女社會地位的重塑作用。另外,關注女性主體性范式成為性別研究的轉向,在這之后理解“女性對于自身生活意義以及勞動價值的構建,將傳統儒家話語體系與當前農村社會結構變遷造成的問題為自己所用”成為婦女對自身價值構建的關鍵[19]129。

(一)父權制與農業資本對農村婦女的形塑

馬克思主義女權主義者認為,資本主義的出現使得家庭領域與公共領域分離,男性進入公共領域,女性被限制在家庭領域當中,這種不平等的性別分工是資本主義與父權制長期互動的結果。正如哈特曼所認為的,父權制是具有一定物質基礎的社會關系結構,“父權制的物質基礎不僅建立在家庭要養育孩子這件事上,而且建立在能夠使男性控制女性勞動的所有結構上”[36]。在女性大量介入勞動力市場的條件下,她們由過去間接被占有剩余價值轉向直接被占有,性別工資差異成為父權制的前提。不僅資本家從婦女對勞動力市場的奉獻中獲利,那些身為丈夫和父親的男人在家庭中也得到了私人性質的服務[28]58。正是資本與父權制這種伙伴關系導致了婦女被雙重控制。伴隨著資本主義全球化與新自由主義改革,市場需要雇傭更多的貧困廉價婦女勞動力,這使得剝削者不可能去講述被剝削婦女的狀況,而在國家分工的影響下,以男性為中心的剝削主體也不會去講述受剝削婦女的狀況。這使得婦女受到“雙重掩蓋”,既受父權制壓迫又受資本全球化壓迫[37]。

資本在農業生產領域的滲透,使得婦女對土地的依附轉變為對市場的依附。規模化的土地流轉之后,婦女選擇成為季節性農業雇工或進入附近城鎮填補市場所需要的靈活勞動力。在生計收益上,婦女獲得了土地租金與工資的雙重收益,泉村婦女表示自己能掙錢了,不管多少,自己花自己掙的錢在家里底氣足了不少。但有學者指出,農業女性化時期,女性對農業生產資源和家庭收入具有更多的支配權,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彌合了夫妻之間地位上的差異。但資本下鄉之后將婦女排除在農業生產之外,從而使她們喪失了在農業生產中由于丈夫外出而形成的“缺席領導權”[19]129。一方面,由生計方式的轉變帶來的泉村婦女農民與雇工身份的流動是不完全的、不自主的。無論是成為農業中的季節性雇工還是靈活性勞工,婦女都是次等勞動力,是馬克思所說的勞動后備軍。市場與父權制的意識形態是婦女邊緣化的雙重推手,市場為降低成本雇傭大量靈活、廉價的女性勞動力將婦女推向了經濟活動的邊緣。父權制的意識形態又構建了婦女作為妻子與母親的職責,要求她們要無條件地承擔起家務勞動與養育孩子的責任,這將她們推向社會的邊緣。另一方面,這種轉變使得婦女不僅要在勞動力市場中爭取工作機會,還要承擔土地租金市場價格波動的風險。進入市場化競爭后,婦女內部也有了分化,加劇了年老、受教育程度低的婦女在勞動力市場的從屬地位。

(二)婦女對自身價值的構建

市場化過程中婦女在家庭領域中的邊緣化導致其在經濟活動中的邊緣化,這使得一些學者對婦女社會地位持悲觀態度。一些學者認為,如果男性在外能夠獲取足夠的收入,女性可能會放棄農業活動轉而將全部精力投向家庭生活,從而在經濟上更加依附于男性,進一步降低其在家庭中的地位[38]。高彥頤則認為這種機械地看待婦女社會地位升降的方式忽略了婦女自身的主體性,她認為,“商品化女性市場并沒有導致婦女地位的下降,女性的家庭和社會生活充滿活力,同時她們還明顯享有某種非正式的權力和社會自由”[39]。婦女在日常生活中靈活運用既有資源,為自己爭取更大的生存空間,實現自己的價值。泉村婦女已經表現出對自我價值的肯定,在家庭話語中也開始強調家務并不是自己一個人的責任,自己的收入對家庭也有貢獻,意識到自己在家庭中無報酬勞動的重要性。調查中王姐由于從事家政工作,意識到自己做同樣的工作在家庭里被看作是無償的,但在外就可以得到工資收入。此外,婦女也在不斷尋找自身的價值。泉村婦女在訪談中表示,自己出去工作花自己掙的錢更舒心,在外工作不用“圍著鍋臺轉”,感覺自己的價值也不是只有洗衣做飯。婦女不再等待丈夫的“賞賜”,開始尋求自我救援。

但這種萌芽式的價值構建與自我肯定并沒有對農村社會性別關系產生深刻的影響,丈夫雖然看到了婦女的勞動價值,但這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家庭內的性別分工,婦女依然需要面對家務勞動與社會勞動之間的矛盾,農村婦女依然處在自身的勞動被邊緣化與隱形化的地位。

六、結語

本文以人類學的視角,通過泉村的案例揭示了資本下鄉對農村婦女生計方式的影響。規模化土地流轉之后婦女由“農業女性化”走向半農半工,由留守轉變為半流動、半留守在這一過程中,一方面,婦女獲得了額外的經濟收入,她們從終年繁重的農業勞動中解放出來;另一方面,婦女又卷入競爭的勞動力市場中,成為季節性農業雇工,或填補靈活就業市場。婦女的身份也因此不斷變化,流動的身份背后顯示出婦女在家庭與市場,在私人領域與公共領域中所面臨的矛盾與沖突,父權制與農業資本的雙重作用實現了對婦女地位的重塑。但是,婦女并沒有接受勞動被邊緣化與隱形化的事實,而是選擇主動構建自身生活的意義與價值。婦女通過日常生活實踐逐漸強調自己在家庭內外的價值,并通過工資收入逐漸彌合家庭內夫妻收入差距。

當下中國正面臨社會結構轉型,關注農業轉型過程中農村婦女的生存處境,避免在轉型過程中對婦女造成傷害需要“內外兼修”。外部環境方面,其一要注意在農業結構轉型過程中避免對婦女切身利益造成的剝奪與傷害,保護農村婦女的土地權益;其二要保障婦女在勞動力市場的勞動權益;其三要充分發揮基層婦聯作用,充分宣傳婦女無償勞動的價值,關注婦女隱形化勞動。對婦女自身而言,要發揮能動性作用,關注自身價值,并構建和諧的社會性別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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