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嶸,呂文律,曹學森,余金波,沈波,許佳瑞,徐辰祺,丁小強,鄒建洲,李正紅
肺動脈高壓(pulmonary arterial hypertension,PAH)是維持性血液透析(maintained hemodialysis,MHD)患者常見且嚴重的心血管并發(fā)癥[1],文獻報道其患病率為33%~40%[2-3]。研究表明,PAH是MHD患者心血管死亡和全因死亡的獨立危險因素[2]。然而,MHD患者發(fā)生PAH的病因目前尚未明確,可能與內(nèi)皮功能紊亂、血管鈣化、心臟舒張功能減退、炎癥反應及免疫紊亂等有關[4]。本研究旨在探究MHD患者發(fā)生PAH的危險因素,以期為臨床防治PAH提供干預策略。
1.1 研究對象 選取2012年11月至2021年3月在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yī)院血液透析中心治療的MHD患者335例。納入標準:(1)年齡≥18周歲;(2)透析齡≥6個月[5];(3)透析頻率為4 h/次,3次/周。排除標準:(1)有惡性腫瘤史患者;(2)有慢性傳染病史患者;(3)腎移植患者;(4)有血液系統(tǒng)疾病患者;(5)近3個月內(nèi)服用過免疫抑制劑患者;(6)近期發(fā)生急性感染患者;(7)合并可能引起PAH的疾病(先天性心臟病、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系統(tǒng)性紅斑狼瘡等)患者;(8)血液透析前有明確的PAH、肺栓塞、肺動脈狹窄等肺部疾病史患者;(9)有心臟瓣膜病、風濕性心臟病等心血管疾病史患者;(10)特發(fā)性、家族性PAH患者;(11)活動性結核患者;(12)近期行手術治療、輸血治療患者;(13)合并甲狀腺疾病以及長期應用引起肺動脈壓增高的藥物患者。本研究經(jīng)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yī)院倫理委員會審核批準(B2021-067R)。所有患者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觀察指標 (1)PAH發(fā)生情況及一般資料。使用連續(xù)多普勒超聲心動圖檢查評估患者PAH發(fā)生情況,以肺動脈收縮壓(pulmonary arterial systolic pressure,PASP)>35 mm Hg(1 mm Hg=0.133 kPa)為發(fā)生PAH,根據(jù)PAH發(fā)生情況,將患者分為PAH組和非PAH組[6]。收集患者一般資料,包括性別、年齡、BMI、透析齡、血管通路類型、透析間期體質(zhì)量增長率(透析間期體質(zhì)量增長量與干體質(zhì)量的比值)、血壓(記錄患者透析前的血壓,并連續(xù)隨訪3個月,取其平均值)、合并高血壓情況、合并糖尿病情況、尿素清除指數(shù)(urea clearance index,Kt/V)。(2)實驗室檢查指標。于透析前檢測患者N末端腦鈉肽前體(N-terminal pro brain natriuretic peptide,NT-proBNP)、血尿素氮、血肌酐、血白蛋白、血鈣、血磷、血鎂、超敏C反應蛋白、血紅蛋白、紅細胞分布寬度(redcell distribution width,RDW)、血甲狀旁腺激素、血β2微球蛋白、鐵蛋白、CD4+T淋巴細胞占比、CD8+T淋巴細胞占比、IL-1、IL-2R、IL-6、IL-8、腫瘤壞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α,TNF-α)。采用電化學發(fā)光法檢測NT-proBNP,采用HITCH-7080全自動生化分析儀檢測血生化指標,采用自動化學發(fā)光免疫法檢測血甲狀旁腺激素,采用流式細胞術檢測CD4+、CD8+T淋巴細胞占比,采用化學發(fā)光定量檢測法檢測IL-1、IL-2R、IL-6、IL-8、TNF-α。(3)超聲心動圖檢查結果。由本院心臟超聲科醫(yī)生采用彩色多普勒超聲心動儀完成超聲心動圖檢查。所有超聲心動圖檢查于血液透析后完成,記錄患者左心房內(nèi)徑、左心室舒張末期內(nèi)徑、主動脈根部內(nèi)徑、左心室收縮末期內(nèi)徑、室間隔厚度、左心室后壁厚度、左心室射血分數(shù)。
1.3 統(tǒng)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2.0統(tǒng)計學軟件進行數(shù)據(jù)分析。符合正態(tài)分布的計量資料以(±s)表示,組間比較采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非正態(tài)分布計量資料以〔M(P25,P75)〕表示,組間比較采用秩和檢驗;計數(shù)資料以相對數(shù)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采用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探討MHD患者發(fā)生PAH的影響因素。以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 PAH發(fā)生情況及一般資料 本研究共有129例患者發(fā)生PAH。兩組性別、年齡、BMI、透析齡、血管通路類型、收縮壓、舒張壓、合并高血壓者占比、合并糖尿病者占比、Kt/V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PAH組透析間期體質(zhì)量增長率高于非PAH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兩組一般資料比較Table 1 Comparison of general data between the two groups
2.2 實驗室檢查指標和超聲心動圖檢查結果 兩組血尿素氮、血肌酐、血白蛋白、血磷、血鎂、超敏C反應蛋白、血甲狀旁腺激素、血β2微球蛋白、鐵蛋白、CD4+T淋巴細胞占比、CD8+T淋巴細胞占比、IL-1、IL-2R、IL-6、IL-8、主動脈根部內(nèi)徑、室間隔厚度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PAH組NT-proBNP、TNF-α高于非PAH組,RDW、左心房內(nèi)徑、左心室舒張末期內(nèi)徑、左心室收縮末期內(nèi)徑、左心室后壁厚度大于非PAH組,血鈣、血紅蛋白、左心室射血分數(shù)低于非PAH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兩組實驗室檢查指標、超聲心動圖檢查結果比較Table 2 Comparison of laboratory examination indexes and echocardiography results between the two groups
2.3 MHD患者發(fā)生PAH影響因素的多因素Logisitic回歸分析 以表1、2中P<0.1的變量為自變量(賦值:實測值),以MHD患者是否發(fā)生PHA為因變量(賦值:是=1,否=0),進行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NT-proBNP升高、血鈣降低、RDW增大和TNF-α升高是MHD患者發(fā)生PAH的獨立危險因素(P<0.05),見表3。

表3 MHD患者發(fā)生PAH影響因素的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Talbe 3 Multivariate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influencing factors of PAH in MHD patients
PAH是以肺循環(huán)阻力進行性增加為特點的肺小動脈疾病,是導致右心功能衰竭的主要原因。研究表明,合并PAH的MHD患者心血管疾病死亡及全因死亡風險明顯增加[7-8]。肺動脈壓長期持續(xù)升高可導致肺血管結構改變以及不同程度的右心室功能障礙,目前尚無可治愈的手段。因此,預防PAH的發(fā)生發(fā)展是改善MHD患者預后的關鍵。有研究表明,MHD患者發(fā)生PAH可能與年齡、透析齡、血管通路類型、內(nèi)皮功能紊亂、骨礦物質(zhì)代謝紊亂所致的血管鈣化、容量超負荷、炎癥和氧化應激增加、心臟收縮和舒張功能減退等相關[9-10]。盡管國內(nèi)外探索MHD患者并發(fā)PAH影響因素的研究逐漸增多,但由于研究人群、研究類型、PAH診斷界值等方面差異較大,PAH的發(fā)病機制及影響因素仍存在較多爭議。
本研究結果顯示,MHD患者PAH發(fā)生率為38.5%(129/335),與既往研究報道的33%~40%[2-3]相符。既往研究結果顯示,合并PAH的MHD患者年齡、透析齡大于未合并PAH的MHD患者,收縮壓高于未合并PAH的MHD患者[11-12]。本研究結果顯示,非PAH組和PAH組年齡、透析齡、收縮壓、舒張壓比較無統(tǒng)計學差異,這可能與本研究為單中心研究,且樣本量較小有關,也提示PAH與MHD患者年齡、透析齡及血壓之間的關系還有待更多研究證實。
本研究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NT-proBNP升高是MHD患者發(fā)生PAH的獨立危險因素。容量超負荷是導致PAH的主要原因之一[9],而MHD患者急性或慢性容量超負荷均可導致腦鈉肽(brainnatriuretic peptide,BNP)或者NT-proBNP升高。近年研究表明,MHD患者PASP與血NT-proBNP相關[13],容量超負荷可能導致慢性肺充血,進而直接引起肺損傷,從而引發(fā)PAH。陳新河等[14]研究發(fā)現(xiàn),下調(diào)干體質(zhì)量,改善容量超負荷狀態(tài)可以有效降低PASP。
相關研究結果顯示,MHD患者骨礦物質(zhì)和鈣磷代謝紊亂可能參與了PAH的發(fā)生[15]。鈣可以異位沉積于肺血管,導致肺動脈鈣化、血管僵硬度增加,增加肺循環(huán)阻力,從而形成PAH。LI等[1]研究發(fā)現(xiàn),終末期腎臟病患者肺動脈壓與血鈣水平呈負相關。本研究結果顯示,血鈣降低是MHD患者發(fā)生PAH的獨立危險因素。由此推測早期發(fā)現(xiàn)并干預鈣磷代謝紊亂有助于減少和延緩MHD患者發(fā)生PAH。
本研究結果還顯示,RDW增大是MHD患者發(fā)生PAH的獨立危險因素,與沈燕等[16]研究結果相似。LU等[17]研究也表明,慢性腎臟病患者RDW增大與心血管不良事件密切相關。分析原因可能與RDW增大與腎素-血管緊張素-醛固酮系統(tǒng)激活、營養(yǎng)不良和內(nèi)皮功能紊亂等有關[18]。
陳榮毅等[5]研究結果顯示,透析患者外周血CD+8T淋巴細胞占比下降與PAH的發(fā)生獨立相關。而AUSTIN等[19]在特發(fā)性PAH研究中發(fā)現(xiàn),PAH與外周血CD4+T淋巴細胞占比和CD8+T淋巴細胞占比無關,而與活化的效應CD8+T淋巴細胞(CD45RA+CCR7-CD8+T淋巴細胞)占比升高相關。TNF-α是由巨噬細胞和單核細胞產(chǎn)生的促炎細胞因子。近年有研究提示,肺血管的微炎癥反應可能參與了PAH的發(fā)生發(fā)展[5,20]。動物及細胞實驗顯示,肺動脈管壁中及周圍活化的CD8+T淋巴細胞分泌的TNF-α可使肺動脈平滑肌細胞凋亡減少,從而引發(fā)PAH[20]。本研究結果顯示,兩組CD4+、CD8+T淋巴細胞占比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但PAH組TNF-α高于非PAH組,且多因素Logisit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TNF-α升高是MHD患者發(fā)生PAH的獨立危險因素,與AUSTIN等[19]研究結果相似,提示PAH的形成與外周血CD4+、CD8+T淋巴細胞占比的改變無關,而與外周血活化的效應CD8+T淋巴細胞(CD45RA+CCR7-CD8+T淋巴細胞)占比升高導致的TNF-α分泌增加相關。
綜上所述,NT-proBNP升高、血鈣降低、RDW增大和TNF-α升高是MHD患者發(fā)生PAH的獨立危險因素,對MHD患者進行定期檢查、評估,并早期干預容量超負荷狀態(tài),調(diào)節(jié)鈣磷代謝紊亂,改善營養(yǎng)狀況及微炎癥狀態(tài),有助于減少PAH的發(fā)生。但本研究為單中心研究,且樣本量小、數(shù)據(jù)不夠完善(缺乏患者動脈血氣分析、肺功能檢查結果)等,未來需要多中心、大樣本量、前瞻性研究進一步驗證本研究結論。
作者貢獻:許嶸進行文章的構思與設計、資料收集,撰寫論文;鄒建洲進行研究的實施與可行性分析;呂文律、曹學森、沈波、許佳瑞、徐辰祺進行資料整理;許嶸、余金波進行統(tǒng)計學處理;鄒建洲、李正紅進行論文的修訂,負責文章的質(zhì)量控制及審校;許嶸、李正紅對文章整體負責,監(jiān)督管理。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