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云婷, 吳玲瓏
(東華大學 旭日工商管理學院,上海 200051)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深入發展與數字科技革命的加速推進,求和平、謀發展、促合作已經成為區域和全球發展的主要目的。中國作為地域差異很大的國家,發展要素的顯著差異一直是困擾區域協調發展的重要因素。為進一步深化數字科技革新,增強經濟發展的核心競爭力,推動中國經濟的平穩可持續發展,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支持大數據、人工智能、云計算等數字產業發展,積極鼓勵和引導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digit transformation)升級。中國的數字經濟發展得到了顯著的提升,進行數字化轉型已經成為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但是,考慮到不同企業面對的行業環境、自身的技術積累、數字化基礎情況等要素均存在較大的差異性,不同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意愿和轉型完成度參差不齊,產生的效益各有千秋。因此,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經濟效益和非經濟效益也成了重點研究的主題,而在非經濟效益的研究中,數字化轉型與企業社會責任的協同發展成為最為熱門的研究之一。本文主要從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非經濟效益入手,探究數字化轉型與企業社會責任的協同效應和內在機制。
對于數字化轉型和企業社會責任的定義,不同的學者提出了不同的觀點。AGUINIS J等[1]認為企業社會責任是指企業為了實現自身的價值,需要承擔的不同層面的責任,具體包括環境、經濟等多維度責任。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既是正面社會形象的需要,也是自身發展戰略與發展意愿的綜合表現。肖旭等[2]認為數字化轉型是指企業為了提升自身的業務水平,通過大數據、云計算等數字技術進行改革創新的過程。在數字科技不斷蓬勃發展的時代,企業如何保障數字化轉型與企業社會責任履行協同發展,是實現企業可持續發展的關鍵所在。因此,本文即為企業數字化轉型與企業社會責任履行的協調發展效應研究。
從行為動機的角度分析,數字化轉型可以提升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意愿。張繼德等[3]對數字化轉型與企業社會責任水平的相關文獻進行總結歸納后認為,數字化轉型既可以實現企業經濟效益,也可以實現企業的社會效益,兩者之間存在一定的正向關聯關系。陳翼等[4]選擇2016—2021年滬深A股上市企業作為研究樣本進行實證研究發現,數字化轉型有助于提升企業的內部治理質量和外部監督水平,進而增進企業的社會責任履行意愿。王博等[5]則從企業環境績效的維度進行分析,認為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改善企業綠色產品創新、綠色工藝創新和綠色管理創新的方式提升企業的可持續發展水平,尤其是企業的環境績效水平。
從行為效果的角度分析,數字化轉型可以增強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能力。韓忠雪等[6]利用Ologit模型進行驗證分析后發現,數字化轉型可以有效促進企業的財務績效質量,提升企業的現金流水平。許憲春等[7]則認為數字化轉型可以提升企業的綠色創新水平,進而降低企業能耗,實現企業高質量發展。
基于上述文獻的整理與分析,提出第一個研究假設。
假設H1數字化轉型可以促進企業履行社會責任。
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社會責任履行的影響并非局限于直接的作用效果,而是多維度的影響效應。這表明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的社會責任履行既存在直接效應,也存在間接效應。通過梳理和總結相關文獻,從以下3個方面提出數字化轉型對于企業社會責任履行的影響機制和作用渠道。
1)從內部控制的角度分析,數字化轉型可以提升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進而促進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楊旭等[8]選取2011—2020年滬深A股主板涉農上市公司的數據樣本構建雙向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實證分析,研究結果表明在數字化轉型影響財務績效的作用過程中,內部控制質量扮演了中介和路徑的角色。唐丹[9]的觀點是數字化轉型可以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而內部控制是重要的機制渠道。
2)從融資約束的角度分析,數字化轉型可以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水平,進而促進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李健等[10]從商業信用融資視角進行剖析發現,數字化轉型可以幫助企業擴寬融資渠道,提升企業的信用融資水平。白福萍等[11]選擇從融資代理的問題開始研究,結果表明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可以很好地解決融資代理問題,提升企業的融資能力。
3)從審計質量的角度分析,審計質量可以加速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提升效應。羅喜英等[12]將數字化轉型劃分為數字技術、業務數字化轉型和管理數字化轉型三個維度,通過構建模型驗證了企業會計審計質量對于不同維度數字化轉型社會效應的調節作用。徐子堯等[13]也提出了類似的觀點。
基于上述文獻的整理與分析,提出第二個研究假設。
假設H2在數字化轉型影響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過程中,企業內部控制、企業融資約束和企業審計質量均存在機制作用效應。
在研讀以往文獻的基礎上,本文選取中國滬深A股上市企業作為研究對象,在考慮數據可獲取性和有效性的基礎上,時間范圍選擇為2011—2021年。研究所用數據來自國泰君安數據庫(CSMAR數據庫(China Stock Market &Accounting Research Database))、萬得(WIND)數據庫和華證ESG(environment,social,corporate governance)評級指數數據庫。采用Winsor方法,對各連續變量1%的極端值進行縮尾處理和剔除存在缺失值的樣本后,得到最終樣本。
本文的主題為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影響,因此核心解釋變量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數字化轉型屬于一個較為抽象的概念,難以用單獨的指標衡量。目前很多學者在測算企業數字化轉型時,選擇構建企業數字化轉型評價體系的方法進行量化。在借鑒肖紅軍等[14]的做法和考慮數據可獲取性的基礎上,選擇從數字化戰略引領、數字化組織賦能和數字化成果3個維度,構建包含3個一級指標、7個二級指標的企業數字化轉型綜合評價體系,并采用因子分析法測算出綜合指數,以此作為2011—2021年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代理變量(表1)。

表1 企業數字化轉型指標體系
被解釋變量:企業社會責任(ESG)。目前企業社會責任的測算方法大致分為3類,調查問卷專家打分法、外部機構評分法和企業社會責任履行情況評級法。在參考以往文獻的基礎上,選擇華證ESG評級指數作為企業社會責任的代理變量。
機制變量:企業內部控制(Internal)。借鑒申明浩等[15]的一般做法,選擇迪博數據庫企業風險控制評價指數作為企業內部控制的代理變量。企業融資約束(size age,SA),選擇融資約束SA指數作為企業融資約束的代理變量。企業審計質量(Big4),選擇企業審計事務所的情況進行衡量,企業經由四大審計(普華永道、德勤、畢馬威、安永)時賦值1,否則賦值0。
控制變量:在企業財務層面,借鑒文獻[16]的做法進行控制變量的選擇,具體包括企業規模(Size)、企業資產負債率(Lev)、企業營業收入增長率(Growth)、企業董事人數(Board)、企業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企業上市年限(ListAge)、企業管理層持股比例(Mshare)和企業大股東資金占用(Occupy)。
核心變量和控制變量的具體選擇情況如表2所示。

表2 變量選擇
相關文獻中,研究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模型和方法多種多樣,基于收集的數據,借鑒朱幫助等[17]的研究方法,構建雙向固定效應模型,一般表達式為
ESGit=β1Digitit+βnControlit+γi+δt+β0+εit,
(1)
其中,i表示企業樣本,t表示年份(t=2011,2012,…,2021),ESGit表示t時期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水平,Digitit表示t時期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水平,Controlit表示t時期控制變量的合集,β0是常數項,β1,β2,…,βn表示需要估計的參數,rj表示企業個體固定效應,dt表示年份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誤差項。
此外,為進一步驗證企業內部控制、融資約束和審計質量在數字化轉型影響企業履行社會責任過程中的機制效應,選擇構建了企業內部控制(Internal)、融資約束(SA)為中介變量的中介效應模型,構建審計質量(Big4)為調節變量的調節效應模型,一般表達式為
Internalit=β1Digitit+βnControlit+γi+δt+β0+εit,
(2)
ESGit=β1Digitit+β2Internalit+βnControlit+γi+δt+β0+εit,
(3)
SAit=β1Digitit+βnControlit+γi+δt+β0+εit,
(4)
ESGit=β1Digitit+β2SAit+βnControlit+γi+δt+β0+εit,
(5)
ESGit=β1Digitit+β2Big4it+β3DigititBig4it+βnControlit+γi+δt+β0+εit。
(6)
被解釋變量、解釋變量和各控制變量具體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3所示,樣本數為16 688個。為了對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進行初步的分析判斷,構建被解釋變量、解釋變量和各控制變量的相關系數矩陣(表4)。相關關系結果中部分變量間相關系數絕對值大于0.5,如企業上市年限(ListAge)與企業管理層持股比例(Mshare)的相關系數為-0.562。因此,相關系數并不能準確判斷出變量之間是否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進一步計算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值可判斷變量之間是否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其中企業上市年限(ListAge)的方差膨脹因子值最大為1.64,所有變量的平均方差膨脹因子值為1.28,均小于臨界值5,因此通過計算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值可以最終判定所選的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3 描述性統計(N=16 688)

表4 相關系數矩陣
基于以上樣本數據,采用模型(1)進行回歸分析。為了控制時間與個體對回歸結果的影響,加入年份與企業效應,構建雙向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分析,結果如表5所示。列2中全變量的結果顯示,數字化轉型變量(Digit)的系數為0.389,該系數在1%顯著性水平,說明數字化轉型每增加一個單位,企業社會責任增加0.389個單位,反映出數字化轉型程度越高,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水平也會越高,企業數字化轉型與社會責任履行協同發展的趨勢較為明顯。在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企業的經濟效益和非經濟效益都得到了進一步提升,非經濟效益中的社會效益(社會責任)出現溢出效應符合一般的現實規律。上述結果支持前文提出的假設H1,并且與申明浩等[15]的觀點基本一致。

表5 基準模型回歸結果(N=16 688)
表6是模型(2)~(6)中數字化轉型影響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機制作用的回歸結果。列1和列2反映了企業內部控制(Internal)的中介效應結果,可以發現,數字化轉型能夠提升企業的內部控制水平,而數字化轉型和內部控制水平可以共同促進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列3和列4反映了融資約束(SA)的中介效應結果,可以發現,數字化轉型能夠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壓力,而融資約束可以抑制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因此,綜合上述可以發現,企業數字化轉型可通過提升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緩解企業融資約束水平的方式,進一步促進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列5反映了審計質量(Big4)的調節效應結果,可以發現,數字化轉型與審計質量的交互項(Digit_Big4)的系數在5%顯著性水平顯著,為正數0.525,表明審計質量存在顯著的正向調節效應,即企業的審計質量可以加速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提升效應。

表6 機制作用回歸結果(N=16 688)
為進一步揭示數字化轉型對企業社會責任作用效果的差異性影響,以下從企業性質、企業規模和企業上市年限等維度進行分析。
1)按照企業性質將樣本企業劃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表7中列1和列2顯示了具體的結果。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系數均為1%顯著性水平,且非國有企業中正向促進效應更為明顯。因此,數字化轉型對非國有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提升效果更好。

表7 異質性回歸結果
2)按照企業總資產的中位數,將樣本企業劃分為大規模企業和小規模企業,表7中列3和列4顯示了具體的結果。大規模企業中數字化轉型的系數1%顯著性水平,而小規模企業中系數并不顯著。因此,數字化轉型對大規模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提升效果更好。
3)按照企業上市年限的中位數,將樣本企業劃分為成熟企業和年輕企業,表7中列5和列6顯示了具體的結果。成熟企業和年輕企業中數字化轉型的系數均為1%顯著性水平,且成熟企業中正向促進效應更為明顯。因此,數字化轉型對成熟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提升效果更好。
3.5.1 篩選樣本、高階固定與替換變量
在模型(1)的基礎上,考慮從3方面驗證研究結果的穩健性:①選擇2017—2021年的數據作為樣本,分析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作用效應在不同年份是否成立;②選擇在模型中加入行業年份(Industry × Year)的高階固定效應的方法進行檢驗;③進一步考慮選擇環境得分(Escore)替換ESG得分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檢驗。表8中列1到列3分別展示了3種方法的檢驗結果,表明數字化轉型依舊顯著為正數,說明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存在顯著的正向促進效應。

表8 穩健型回歸結果
3.5.2 內生性分析
考慮到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作用效應可能因為測量誤差、遺漏變量以及互為因果等原因而產生內生性問題,在參考楊涵等[18]研究方法的基礎上,選擇工具變量法進行分析,其中工具變量選擇的是行業數字化轉型均值(Mdt),具體的工具變量回歸結果如表9所示。

表9 工具變量IV估計回歸結果
可見,Wald檢驗的結果表明存在內生性問題,一階段F統計量結果表明工具變量和數字化轉型的關聯度非常高,LM統計量和瓦爾德F統計量的結果表明識別不足和弱工具變量問題均不存在。
工具變量IV估計回歸結果中,列1是一階段結果,列2是二階段結果。列2的結果表明數字化轉型的系數為0.770,并且該系數依舊為5%顯著性水平,再次驗證了數字化轉型可以促進企業履行社會責任。
隨著數字經濟發展變革的逐步深入,越來越多的企業意識到數字化轉型的重要性,開展數字化轉型既是企業提升經營績效的有效途徑,也是增強企業核心競爭力的必由之路。筆者選擇2011—2021年中國滬深A股上市企業樣本,從理論文獻與實證研究兩個維度分析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作用效應,深入探究企業性質、企業規模和企業成熟度的異質性作用效應,進一步驗證了企業內部控制、企業融資約束和企業審計質量的機制作用效應。研究結果表明:①數字化轉型可以促進企業履行社會責任;②數字化轉型對非國有企業、大規模企業和成熟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具有更高的促進作用;③企業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提升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緩解融資約束水平的方式促進企業履行社會責任;④企業的審計質量可以加速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提升效應。
基于本文的分析,筆者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1)企業需要注重經濟效應與社會效應協調發展。在數字經濟火熱發展的大背景下,企業迎合時代趨勢進行數字化轉型是實現企業自身價值和提升企業核心競爭力的重要方式。同時,企業也需要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和義務,提升履行社會責任的意愿,實現企業高質量發展。因此,企業在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既要注重企業發展的經濟效應,也需要提升企業發展的社會效應。
2)政府部門需要完善體制機制,鼓勵和支持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中國目前處于經濟社會轉型發展的關鍵時期,與數字經濟發展相配套的體制機制和政策制度還不夠完善,滯后的體制機制會阻礙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發展。因此,政府部門應當積極宣傳和幫扶企業數字化轉型,同時積極引導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義務。此外,考慮到不同企業的自身特性差異,政府部門應當制定針對性的幫扶政策,及時了解和幫助有困難的企業,構建科學和可持續的數字化轉型幫扶體系和企業社會責任承擔的獎懲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