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竣尹
吉首大學,湖南 吉首 416000
2016年11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聯合印發《關于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辦法》,推進試點工作之后,又于2019年10月24日聯合印發了《關于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指導意見》)。因為該《指導意見》對于未成年人辦案僅僅單獨規定了三個條文,導致未成年人辦案“成年化”的趨勢較為明顯,同時因為未成年對認罪認罰的認知的局限性以及辯護人辯護的有效性,導致在司法實踐中把握未成年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裁判尺度不一。
某些地區的未成年犯罪多為“兩搶一盜”的傳統犯罪和“幫信罪”等新型犯罪相結合。研究本轄區內未成年人犯罪,對于全國少數民族地區、革命老區、貧苦地區和邊遠地區的未成年人保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布的《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白皮書》[1]顯示,整個未成年犯罪呈現如下趨勢:
2021年檢察機關受理審查起訴未成年犯罪嫌疑人數居前五位的分別是盜竊罪、聚眾斗毆罪、強奸罪、搶劫罪、尋釁滋事罪,5類犯罪人數占比達67.3%。該數據所反映的情況與某些地區的未成年犯罪基本一致。某些地區未成年人犯罪的主要類型仍集中在傳統犯罪類型上。
2017年至2021年,檢察機關受理審查起訴14至16周歲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從犯罪人數看,2021年較2017年增加2980人。某些地區作為勞務輸出大州,導致“老小”現狀非常嚴重。很多鄉鎮基本上只有老年人帶著未成年人生活在鄉村。對未成年人缺乏教育、引導、管束,導致未成年人犯罪也是呈低齡化趨勢。
2021年,檢察機關對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認罪認罰從寬適用率為94.1%,反映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與未成年人司法理念高度契合,在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中適用情況更好。
在未成年人犯罪刑罰處罰中,因考慮到一般未成年人犯罪手段簡單,社會危害性較小以及為了契合少年司法的理念,對于未成年人犯罪的懲罰相較于其他普通成年人犯罪來說應當更注重教育,以防止其犯罪行為的再次發生,需要對其施以較輕的刑事處罰。此外,因為根據前述相關數據顯示,未成年人犯罪的年齡偏小,對自己犯罪行為以及刑罰后果尚不具備完全的認知能力,因此,對此實施過重的刑罰也并不能更好地發揮刑罰的威懾作用,相反與《刑事訴訟法》的相關理念背道而馳。未成年人的心智發展不健全,因而尚不需要對自己犯罪人格形成過程承擔全部責任,易于教育矯正,所以世界各國在對于未成年犯的刑罰上普遍采用了從輕的刑罰幅度,這已經成為對未成年人實施刑罰的主流趨勢。[2]
對于未成年人犯罪適用輕刑的觀點雖然正確,但是未成年人輕刑和未成年人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這里形成了“二律背反”,[3]根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需要未成年人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愿意接受處罰。而這與未成年人適用輕刑的理論產生了一定的誤區交叉。提倡未成年人適用輕刑正是基于未成年人的認知能力較弱而給予的“制度紅利”,因此有人對未成年人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提出了質疑。
根據最高檢公布的《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白皮書》和某些地區未成年人主要犯罪類型來看,主要集中于盜竊罪、聚眾斗毆罪、強奸罪、搶劫罪、尋釁滋事罪。這些犯罪大多屬于即興暴力犯罪,不需要未成年被追訴人進行縝密的計劃進而實施犯罪。因此不難看出,未成年人犯罪特點屬于短時間內思考不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時興起激情犯罪,并非完全是由于未成年人自身認知能力問題。待其在司法機關的幫助下冷靜后,未成年人在其充足的時間內進行思考,大多數未成年人依舊會認識到自己行為的沖動。
未成年人案件作案手法簡單,基本不復雜,司法機關工作人員在處理案件的過程中應該對未成年人多加釋義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并積極告知其適用認罪認罰的后果,幫助未成年人提升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理解,提高該制度的適用可能性。應當認可未成年人在充分的冷靜思考下和司法機關的協助下,可以做出真實的意愿表達。
《指導意見》中規定,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辦理未成年人認罪認罰案件時,在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法定代理人無法到場發表相關意見時,應當由合適的成年人到場代為表達。并且《指導意見》中還規定,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的,應當在其法定代理人的見證下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當其法定代理人無法到場時,應由合適的成年人到場代為行使。某些省份作為外出務工大省,通常會將其子女留給家中老人撫養,存在一定數量的留守兒童,由于老人溺愛的教育觀念以及未成年人逆反心理,容易走上犯罪道路。作為其監護人的大多數是上了年紀的老年人,在此情況下由于各種不可抗力等因素無法對涉罪未成年人進行合理監管,就需要司法機關指定“合適成年人”進行監管。
上述相關規定中都提及利用“合適成年人”作為補救措施,但是并未明確“合適成年人”的范圍,這也會導致各地司法標準不一,適用規范混亂。但是在標準不一的司法實踐中,各地司法機關所尋找的“合適成年人”并不了解其案件全貌,甚至對被追訴未成年人不熟悉,只是作為程序性過程簽署具結書,這與《指導意見》的保護未成年被追訴人的精神相違背,在一定程度上給司法機關的辦案帶來了不便,并且損害了未成人的合法權益。
未成年人辯護律師專業水平參差不齊,相較于一般普通案件來說,未成年人案件在整個司法案件中的占比依然是小的,并且根據相關數據顯示,未成年人的犯罪比例也在逐年下降,因此,在我國某些地區從事專業的未成年刑事案件辯護的律師數量較少,據有關學者調查,我國刑事案件中律師辯護率僅在30%左右。[4]對于認罪認罰從寬的專業辯護的比例更是微乎其微。在未成年人涉罪案件中辯護律師的來源除了自行委托外,就是由司法機關為其指派律師進行辯護。但是我國目前的法律援助律師,不僅所擁有的權利不完整,而且,相對于自行委托的辯護律師,其辦理案件費用補貼低,參與成本與收益不成比例,導致援助律師的辦案積極性不高,并且也缺乏事后評估制度,其辦理案件的認真負責程度有待考證。此外,值班律師涉案范圍較廣,專業領域的不對稱,會導致為未成年人提供的法律幫助有效性大大降低,對于法律規定的理解與適用上的偏差,也會導致案件走向的不同。
在法律規定的情形中,在未成年人的法定代理人不能到場的情形下,合適成年人應當到場代為行使權利,這被視為對未成年人權利保障的補救制度,但是在現存的法律體系中,對于“合適未成年”的界定還存在一定的制度漏洞,導致其保護未成年人權益的作用并不能完全發揮。
應當如何選擇合適的成年人,首先,從日常生活中來講,未成年人的父母應當是最合適也應當是司法機關首選的“合適成年人”,其他監護人以及老師等也可以作為“合適成年人”。并且應當加強“合適成年人”在未成年人詢問過程中的參與程度,此外,可以建立一支專門的“合適成年人”隊伍,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因為所指定的“合適成年人”之間相互推脫,出現空白的情況。
其次,因為“合適成年人”是一個相對較為廣泛的概念以及選擇范圍,因此從最利于保護未成年人權益以及照顧未成年人心理狀況的原則考慮,可以從未成年人不同的生活階段來尋找“合適成年人”,再根據不同的情況層層遞進確定“合適成年人”的人選。這種情況下,可以確立第一位階的人選,以便高效促進認罪認罰程序的推行進程。
1.提升未成年人案件辯護的有效性,完善法律幫助之間的銜接
因為未成年人的特殊性,對于未成年人案件的法律援助制度,應當貫穿于整個程序的始終。對于值班律師的相關權利也應當加以完善。
在不同的階段頻繁更換律師將會導致辯護階段的不銜接以及“斷層”,導致未成年人案件的審理效率降低。“現行的辯護人分階段負責制中,辯護律師多責任心不足,而制約機制的缺失導致法律援助往往流于形式,沒有達到指定辯護的實質效果”。[5]因此,法律援助律師和自行委托辯護的律師應當及時到位,全程跟進案件,掌握案件情況。并且《指導意見》第十三條明確提出了“換階段”但可以“不換人”的解決辦法。
2.提高未成年人案件辯護律師的專業能力
我國刑事案件律師辯護率僅在30%左右,在某些地區范圍內專注于未成年人認罪認罰案件的專業辯護律師的數量更是微乎其微。因此,在未成年人認罪認罰案件中,提高辯護律師的專業化能力是保障未成年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重要基礎。
對于提高辯護律師對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專業化能力,筆者認為,首先,可以在行業范圍內設立獎懲機制,提高未成年人辯護團隊的建設與人才培養。其次,政府應當加大對未成年人認罪認罰案件的經濟補貼投入力度,可以通過設立專項基金,加大對專業律師人才的培養。最后,律所也應當加強律師對于未成年人相關法律知識的學習,研習相關的經典成功案例,了解《未成年人保護法》的相關精神,努力提高律師的職業水平與道德責任感。
對未成年人適用輕刑自古有之。例如,早在西周時期就已經出現,《禮記·?曲禮》中記載:“八十、九十曰耄,七年曰悼。悼與耄,雖有罪,不加刑焉?!薄吨芏Y·?秋官·?司刺》專門規定了“三赦”的情形:“一赦曰幼弱,再赦曰老耄,三赦曰蠢愚。”將幼小者與老年人和癡呆者一并視為無刑事責任能力人?!短坡墒枳h》對處罰未成年人犯罪作出了更為詳盡和系統的規定,具體劃分為十五歲以下、十歲以下和七歲以下三個年齡段,根據犯罪的輕重,減輕責任的程度也有一定區別。根據我國《刑法》針對未成年人“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刑事政策方針,相比較一般成年人認罪認罰從寬而言,對未成年人采取更大幅度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既符合法理也符合情理。一方面我們要注意未成年人對于刑罰的忍受程度;另一方面我們也要擴大對未成年人“從寬”的刑罰類型。單純依靠國家強制力來實現對未成年人犯罪行為進行懲處并不符合客觀實際,建議擴大對未成年人“從寬”的刑罰類型,例如,通過登門拜訪、去醫院看望受害人等賠禮道歉的方式,使涉罪未成年人直面受害人,從而使未成年人意識到因為自身的行為而帶來的嚴重后果,對其起到更好的矯正效果,同時也能取得受害人諒解,有助于達到社會和諧,“治病救人”的司法效果。
很多未成年人并不是先天的犯罪者,只是因為家長疏于管教或因好奇而誤入歧途實施了犯罪行為。本文通過結合某些地區未成年犯罪適用認罪認罰的相關情況,來分析現行法律程序運行中的諸多障礙與存在的問題,從“合適成年人”的選定問題到未成年人法律援助效果不佳,直觀地反映出認罪認罰制度雖然設立初衷是為了契合司法理念,以及保護未成年人,但是由于社會動態的發展,法律存在一定的滯后性,或多或少暴露出一些司法難題。但法律在不斷地更新,司法制度的完善也不會停止,對于未成年人司法制度的完善依然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