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健康要求應對的住宅戶內空間優化探析

■ 張欣爍 ZHANG Xinshuo 張軍杰 ZHANG Junjie

1 引言

新冠肺炎疫情不僅是一場全球衛生健康危機，還改變了人們的生活環境和生活方式。為滿足疫情防控需要，多地采取居家工作、學習等措施，減少感染風險。隨之而來的，是長時間的居家生活對居住者生理和心理健康造成的不良影響。

國內外研究都證明了生活習慣改變對健康產生的影響，如飲食、運動、久坐和社交等方面的改變會造成體重增加、運動減少、精神焦慮等問題[1]。相關監測數據顯示：居家生活造成全球范圍內的居民身體活動量減少了7%～38%，其中，中國降低了16%[2]。長時間的居家生活使人出現情緒不穩定、抑郁和焦慮癥狀、易怒、失眠以及急性和創傷后應激癥狀,甚至會增加自殺的可能性等嚴重健康問題[3]。尤其是居住在視野差、室內環境質量低、面積較小的住宅中的受試者，產生中度和重度抑郁癥狀的風險增加了1～2 倍，抑郁的可能性更是其他受試者的4 倍多[3]。這些問題的產生與個體特征有關，但與生活空間環境之間的聯系更為密切。在室外和室內等不同空間范圍和尺度展開的大量關于城市建筑環境和人類健康關系的研究，證明了自然環境對健康促進和行為促進方面的影響作用[4]。

我國的住宅建筑中健康需求與空間環境之間的矛盾更為突出：一方面，戶內緊湊的空間布局僅僅滿足居住功能需要，較難實現更多的功能植入；另一方面，高容積率、高密度的住區布局也使內外空間環境質量只能達到基本指標要求，尤其內部空間與自然環境較少融通，難以形成良好的環境品質，住宅戶內“小空間”與戶外“大自然”的脫離更嚴重。因此，如何在有限的空間范圍內提升空間環境品質成為居住空間設計考慮的新問題，而恢復性環境設計和親生物設計就是解決健康需求與環境關系問題的2 個主要理論。

2 健康促進相關理論概述

2.1 恢復性環境設計

恢復性環境設計(RED)是一種來自環境心理學的理論，其認為人與自然環境的接觸對心理、生理健康有積極影響，能夠補充人們因專注于某件事而消耗的精力和資源。自然環境（特別是室外自然環境）既可以幫助人們緩解生活壓力，減輕身心疲勞，起到恢復的作用，也有助于人們形成樂觀的生活態度和豐富的精神世界，促進身心健康[5]。Agnes Van den Berg[6]把自然、陽光、新鮮空氣和安靜環境總結為恢復性環境設計的四大要素。

2.2 親生物設計

親生物設計是對恢復性環境的進一步研究應用，指通過對自然的重現、利用、模擬和提取等手段，創造能夠支持和復興人類親自然天性的人工環境設計方法，加強人與自然聯系，從而借助自然力量來激發、改變公眾行為和生活方式，達到促進公眾健康目的[7]。自2006 年起，親生物理論被應用到城市、景觀和建筑設計中，大量關于自然要素的健康、療愈效果方面的實證研究開始涌現，證實了親生物性要素對人體有明顯的健康效益，包括減輕壓力和焦慮，緩解疼痛，提高效率、注意力和增強幸福感等[8]。

哈佛大學斯蒂芬·凱勒特教授研究總結了不同類型自然要素的療愈作用，提出了25 種具有較好健康促進效果的親生物設計要素[9]。這些要素既包括自然的要素，也包括人工的要素；既有直接體驗的要素，也有間接體驗的要素，還有象征性或者替代性的要素；既有適合室外場景的要素，也有室內外場景都能使用的要素；既有視覺的要素，也有聽覺、嗅覺、觸覺、味覺、知覺的要素。根據體驗接觸的類型，這些設計要素可分為直接體驗的自然要素、間接體驗的自然要素和空間場所體驗要素等3 類（表1）。

表1 親生物設計要素構成及主要作用

2.3 住宅戶內空間親生物要素框架

親生物設計要素具有不同的健康效益，應根據住宅戶內空間條件，合理選擇設計要素。特別是我國的住宅建筑具有建筑密度大、戶型緊湊等特殊性，應根據實際狀況和親生物設計要求，在一定原則指導下選擇恰當的應用要素。

（1）創造更多的自然接觸可能。為了有更好的恢復及健康促進效果，親生物設計理論要求人與自然有持續的體驗，也就是創造盡量多機會和以各種方式增加與自然的接觸。人與自然環境接觸、感受的越多，它產生的健康效益就越高。不管是直接自然、間接自然或者是替代性自然，不管是空間層面還是裝飾層面，廣泛應用各種手段以創造更多的自然接觸機會是必然的選擇。

（2）實現多感官的體驗。親生物設計要求創造一種豐富的多重感受的自然環境，以滿足居住者的多感官體驗需求。既要有滿足視覺方面的要素，還要有滿足聽覺、嗅覺、觸覺等不同感官體驗的要素；既有遠處的天空、室外景色等戶外窗景要素，還有近處的家具、材料等能體現自然元素的室內要素；既有滿足個人運動需要的活動空間和線路，還有滿足與其他人、動物交流可能的陽臺、寵物空間等等。這些豐富的多層次、多感官設計能增強居住空間的舒適性和吸引力，具有更好的使用體驗和健康促進效果。

通過前述的親生物策略分析，結合我國住宅的實際狀況，總結提出適合我國住宅特點的親生物住宅設計要素應用框架（表2）。

表2 住宅戶內空間親生物要素應用框架

3 住宅戶內空間健康優化策略

自然環境（包括模擬自然）的介入能使人建立積極的情緒狀態，因此戶內空間與自然結合的設計尤為重要。戶內空間設計主要應考慮如何在設計中融合、創造親生物性自然要素，以便具有較好的恢復和健康提升效果。結合健康促進理論和親生物要素應用框架，重點在空間完善性和空間氛圍塑造兩個層面提出健康優化策略。

3.1 營造完善的健康促進空間

3.1.1 健全親自然空間

人們生活在城市高層居住環境中，缺乏與自然接觸的機會，其中最重要的自然要素就是植物和動物，這就需要在住宅中增加親自然空間。

雖然住宅戶內不可能提供大面積的種植、養殖空間，但結合戶內入口、陽臺、平臺等空間部位形成空中庭院，利用當前的集成式種植技術，可實現一定的種植、養殖功能。種植功能的加入能吸引家庭成員的參與、體驗，并具有教育、生產和展示作用。人們可通過種植、養殖或管理活動得到快樂，收獲食物或果實，還能通過交流獲得經驗和知識，增強家庭關系；同時人們會有更多的戶外感官體驗，每天都會感受到風、光、熱等環境變化和鳥類、昆蟲等生物的存在，這也是親生物設計和恢復性理論所極力提倡的。

住宅建筑可以選擇中心、入口、側邊等不同位置的戶內空間設置空中庭院（圖1），主要手法有錯層、削切、架空、擴大陽臺等。設置庭院空間的技術要點包括：①考慮庭院空間的給水、排水和防水要求，實現種植、養殖功能的同時減少對下部空間影響；②滿足結構承重的要求，需在設計之初根據庭院功能構成考慮設計荷載；③考慮植物選擇的要求，實現地域性和四季之景相互配搭效果的有機結合，形成一個極具生命力的空中庭院，激活空間活力。

圖1 庭院空間位置示意圖

3.1.2 完善活動空間

適度運動是健康保障的基本要求，而戶內活動空間的缺失也是客觀現實，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戶內活動的開展。促進戶內活動所采取的措施一是在活動空間布置上，二是在活動路線設置上。

（1）靈活布置活動空間。適合住宅戶內的運動包括健身、瑜伽、動感單車、跑步和慢走等，空間層面需要滿足不同運動器具放置要求。活動空間對空間的面積要求不高，可靈活布置，如較大戶型住宅可設置獨立活動空間，中小戶型可將活動空間復合到各房間中或者結合陽臺空間 設置。

（2）合理設置活動路線。對于老年人和兒童來說，需要設置合理的戶內洄游路線來滿足活動的需求。常規住宅套型的內部交通為樹枝狀路線，即戶內通過一條走廊組織各個使用空間。這種布置方式較為高效，干擾較小，但空間缺乏層次和探索性，顯得較為單調，缺少吸引力和完整的活動路線。因此需要改變傳統套型盡端式動線組織和躺坐空間為主的空間構成方式，增加居民居家生活的慢走活動可能，結合戶內外功能將空間細分，形成家務區、休閑健身區、種植區、休息區等不同區域，通過戶內動線優化調整串聯內外空間區域，形成洄游式活動路線（圖2）。活動路線穿越內部空間與外部空間，既有封閉與開敞的變化，也有光線明暗的變化，這使空間感更加豐富，活動的趣味性更強。

圖2 室內活動空間和路線設置示意圖

3.2 塑造整體性的自然環境氛圍

住宅對于大部分居民來說是一生中停留時間最長、安全性最高的庇護所，長期居家帶來的健康問題和“社會孤島”狀況更需要一個溫馨舒適的居住環境。親生物設計強調在整個空間內建立互補和綜合的聯系，共同形成一個整體性的自然環境氛圍，前述的空間完善策略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居住環境，但需通過塑造自然環境氛圍來進一步實現親生物設計的要求。

3.2.1 強化真實自然

增強戶內真實自然體驗的方法，除前述的設置庭院外，還可充分利用窗景。陽臺（平臺）和窗戶是提供良好窗景的最佳部位，它們既是戶內空間的光線、新鮮空氣和能量來源，還是居住者與室外環境聯系的主要通道。然而一些住宅陽臺與窗戶的設計存在缺陷，功能沒有得到有效發揮，主要體現在功能單一、空間局促和視野較為封閉上。因此需要重新定位陽臺與窗戶的功能和體驗目標，改變室內環境的封閉性和單一性。

（1）陽臺不僅是洗衣、晾曬場所，還是居民與戶外自然接觸的重要空間，也是住宅內產生自然特性的主要部位，更是居住者進行社交、瞭望、休閑活動甚至工作的場所[7]。為了使陽臺成為良好的戶內外過渡空間，首先陽臺應具有一定的面積、通透的視野和復合的功能構成，以便人們舒適地擺放桌椅、沐浴日光和觀賞戶外自然景觀。小戶型住宅陽臺宜復合種植或養殖功能，同時通過錯位、改變方向和采用流線形體等方法，增強形體的變化，既可以創造接觸自然的機會，也可以形成較為豐富的外部形象（表3）。

表3 住宅陽臺與自然要素結合案例

（2）窗戶不僅有采光通風的功能，還是瞭望城市環境和自然景觀的最佳場所，與居住者的舒適和健康息息相關。研究認為40%～70%之間的窗墻比能提供最佳的視覺感受，窗外優美的自然景觀能夠刺激大腦運轉，激發靈感，更容易使人保持心情愉悅、提高專注力和居民滿意度，達到釋放壓力和舒緩情緒的目的，增強幸福感（圖3）。另外，天空占比較多的視野也被認為具有較好恢復力，經常眺望遠處的風景和天空可以為居住者提供有效的恢復性體驗[10]。但在城市的住區中，密集的建筑阻礙了人們的視線，使得居住者很難直接看到舒適迷人的自然風光和大面積天空。因此，住區規劃布局必須控制一定的建筑密度和高度，另外考慮住宅在形式、顏色、質感和表皮采用更為豐富的視覺處理手段，以改善住宅形象，提升戶內景觀質量。

圖3 自然的窗景

3.2.2 應用間接自然

親生物設計認為，除了真實的自然外，間接自然也有較好的恢復效果和健康促進作用，如自然的材料、形狀、色彩和聲音都有利于人的健康。當建筑環境中與自然的接觸缺乏整體性和長期性時，這些自然產生的健康影響是有限的，所以住宅室內設計中的間接自然設置至關重要。

除了直接使用圖片、繪畫等自然圖像外，對自然的間接體驗還可以采用象征或隱喻的方式，如在室內裝飾、家具和建筑材料中運用木材、羊毛、石材和皮革等自然材料，或運用自然紋理、自然幾何圖形，以及采用體現材料歷史感、模擬自然光效果和模仿其他生物行為的做法等（圖4）。這些能體現自然界中微妙變化的模式和過程對人類有特殊意義，也能成為間接體驗的一部分。在室內裝飾、家具選擇和材料色彩配置等方面應用間接自然，可使室內空間構成全方位的自然體驗，而不是相互獨立的片段。另外，隨著信息技術發展，居民可以利用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技術進行虛擬自然環境體驗，增加在線式的交互活動，彌補真實自然欠缺的不足，從多感官、多情景角度滿足人類親自然性的需求。

圖4 室內模仿自然的應用

4 結語

在社會快速發展變化和人們健康需求日益增長的背景下，住宅建筑不應僅僅滿足基本居住需要，而應該承擔更多功能，并具有更高的品質。建筑的自然性是其基本屬性，因此在未來的設計中，應當加強住宅空間與自然和其它生物間的聯系。以健康促進為導向的住宅設計，在滿足人類原始需求的同時，也能在未來更加游刃有余地應對突發衛生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