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澤雨
龍紋符號是我國歷史上具有象征性的文化符號,其在各個階段都有著不同的藝術風貌。古代帝王常將自身與其綁定,以彰顯自身權力的神性與絕對性。清代作為滿漢文化融合的歷史階段,官式建筑彩畫中的龍紋符號具有強烈的象征性意味,具體體現(xiàn)在政治理念、文化傾向等方面。
龍紋符號是清代皇室宣示權力的重要手段之一,應用于官式建筑彩畫中,具有森嚴的等級制度與極盡奢華的裝飾效果。在不同類型的官式建筑彩畫中,龍紋符號的應用場所雖然存在一定的差異性,但都體現(xiàn)著清代皇權至上的政治理念。
龍紋符號作為清代官式建筑彩畫中的基礎性紋樣之一,在和璽、旋子、蘇式等官式建筑彩畫中均有體現(xiàn),具有森嚴的等級制度。清代早期,社會經(jīng)濟凋敝,百業(yè)亟待恢復,全國的建筑工程尚未大規(guī)模開展,大部分的建筑技術與藝術風格依舊延續(xù)了前朝的規(guī)則。1734年,工部制定了《工程做法》,旨在統(tǒng)一房屋的營造標準,加強清代皇室對于建筑工程的管理。1736年后,官式建筑數(shù)量逐漸增多,對建筑的藝術要求也隨之提高。這使得官式建筑彩畫進入一個新的發(fā)展階段,局部地區(qū)的官式建筑彩畫呈現(xiàn)出多元化的特點,但整體依舊具有嚴格的等級制度。清代中后期,主流的官式建筑彩畫可分為和璽彩畫、旋子彩畫與蘇式彩畫三類。此外,亦有海墁式彩畫與吉祥草彩畫。但相對三種主流的官式建筑彩畫,龍紋符號在海墁式彩畫與吉祥草彩畫中并不常見。
和璽彩畫在清代官式建筑彩畫中等級最高。其中常見的龍紋裝飾分為金龍和璽、龍鳳和璽、龍草和璽、梵龍紋和璽、龍鳳枋心西番蓮靈芝藻頭和璽等六種樣式。金龍和璽位居一等,用金量巨大,只適用于帝王登基、處理政事的殿宇與主要的廟壇建筑,是所有和璽彩畫中與龍紋符號相關的等級最高的彩畫樣式。龍鳳和璽、龍鳳枋心西番蓮靈芝藻頭和璽為二等,主要用來裝飾帝后的寢宮與重要的祭祀建筑。龍草和璽為三等,主要用來裝飾皇宮的重要宮門、重要的寺廟建筑。梵龍紋和璽次之,用于裝飾藏傳佛教的主要建筑。
旋子彩畫的等級僅次于和璽彩畫,枋心內容較為豐富,且應用范圍較廣。常見的龍紋符號枋心有云龍枋心、夔龍枋心兩種。除此之外,還有空枋心、一字枋心、花枋心等。不同的枋心之間同樣有著嚴格的等級制度,其中夔龍枋心與云龍枋心應用于等級較高的建筑物中。
蘇式彩畫源于江南蘇州一帶。早期的蘇式彩畫風格以素雅的包袱錦紋為主,少見用金裝飾。隨著彩畫樣式的向北傳播并傳入宮廷,其在題材選擇、畫面描繪等方面均向富麗華貴方向轉變,以適應權貴的審美取向,彰顯皇室富貴之氣。根據(jù)不同的構圖樣式,蘇式彩畫可分為枋心式、海墁式、包袱式三類。其中枋心式蘇式彩畫的龍紋符號應用較多,龍紋亦以貼金處理,以彰顯皇室高貴之氣,如北京故宮延輝閣檐下枋心蘇式彩畫(圖1)。《中國古代建筑彩畫》記載:“枋心圖案除錦紋、團花、夔龍、吉祥圖案以外,尚有許多寫生花卉、風景、線法、博古等圖案,是自由表現(xiàn)美術技法的重點部位,枋心地的顏色由深色地改變?yōu)槎嘤脺\色或白色地,盒子圖案亦然。”[1]由此可見,枋心式蘇式彩畫在畫面繪制方面雖然有了一定的創(chuàng)新性,畫家可以發(fā)揮一定的主觀能動性,繪制一些風景、花卉等圖案,在一定程度上活躍了畫面氣氛,但他們在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依然要遵守相應的等級規(guī)范。就龍紋符號而言,其依然為畫面的母題,作為高貴權力、身份地位的象征。

圖1 北京故宮延輝閣檐下枋心蘇式彩畫 圖片來源:孫大章《中國古代建筑彩畫》,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2006年,第76頁
龍紋符號作為清代官式建筑彩畫中的重要母題,體現(xiàn)出了極高的地位,單以其為元素的金龍和璽彩畫更是所有官式建筑彩畫中等級最高的,只能用于裝飾帝王殿宇。這不僅表明了清代皇室在運用龍紋符號方面的森嚴等級制度,還體現(xiàn)了其皇權至高無上的政治理念。
清代官式建筑彩畫中的龍紋符號皆施以瀝粉貼金,整體畫面的裝飾效果極盡奢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清代皇室的統(tǒng)治心理與性格特征。色彩能夠直接作用于人,給人以強烈的感官刺激,使人通過大腦的間接聯(lián)想,對自身的觀念、信仰產生影響,例如紅色象征熱情、金色象征財富、綠色象征希望等。就清代官式建筑彩畫而言,在不同類型的彩畫中,龍紋符號皆施以金色示人,營造出絢麗莊重的藝術特點。有學者指出:“隨著色彩聯(lián)想的社會化,色彩日益成為具有某種含義的象征,人們的聯(lián)想內容也隨之變具體事物為抽象、情緒等意境。色彩成為具有普遍意義的某種象征后,便會給人相同的心像。”[2]清代皇室運用金色的龍紋形象宣揚自身的財富與神圣,將象征權力地位的龍紋符號與象征高貴的金黃色相結合,以金龍的形象呈現(xiàn)在官式建筑的各類彩畫中,使建筑具有極盡奢華的裝飾效果。
和璽彩畫在清代官式建筑彩畫中對于龍紋符號的使用最為廣泛,是清代皇室裝飾重要建筑的主要手段。在其出現(xiàn)之前,所有官式建筑彩畫中對于金的使用都是較為局限的,大多是在彩畫內容的突出部位施以點綴,在畫面中的占比較小。宋代建筑彩畫常以紅、藍、綠為主,極少用金。發(fā)展至元代,建筑彩畫中雖然加以金色線條點綴龍紋形象,但面積較小。明代建筑彩畫中用金量有所增加,但相較于清代,面積依然較小。清代的和璽彩畫比較成熟,在使用金箔的程度上遠遠超越了歷代彩畫,原本只作點綴之用的金色成為彩畫的主色之一,占據(jù)整幅畫面四分之一左右面積,僅次于青、綠二主色,幾乎所有的紋飾都瀝粉貼金。[3]和璽彩畫中的龍紋符號在用金量與面積占比方面有了一定程度的增加。例如北京頤和園萬壽山德輝殿龍和璽彩畫(圖2),枋心與藻頭處分別以藍、綠為底,在凝重的底色上繪制耀眼的金色龍紋,在增強畫面表現(xiàn)力的同時,使建筑更具金碧輝煌的裝飾效果。旋子彩畫與蘇式彩畫亦是如此,涉及龍紋符號的畫面內容皆以瀝粉貼金處理,且具有繁復、程式化的創(chuàng)作流程。這樣的畫面處理,為清代官式建筑賦予了奢華、高貴的藝術色彩。在特定的歷史時期,極盡奢華的畫面裝飾效果成為體現(xiàn)清代皇室維護統(tǒng)治、宣揚皇權至上思想的重要手段之一。

圖2 北京頤和園萬壽山德輝殿龍和璽彩畫圖片來源:莊裕光《中國古代建筑裝飾彩畫》,江蘇美術出版社2007年,第79頁
清代建筑彩畫中的龍紋符號象征著皇室對于吉慶祥瑞的追求。藝術家通過龍與鳳、龍與草紋樣的結合,在區(qū)分彩畫使用等級的同時,將祈福元素融入彩畫創(chuàng)作,使畫面整體兼?zhèn)淞怂囆g性與實用性。
作為清代皇室表達吉慶祥瑞愿望的重要手段,龍鳳紋樣具有“龍鳳呈祥”的美好寓意,常用來裝飾帝后寢宮與重要的祭祀建筑。在清代,吉祥紋樣廣為應用,龍與鳳的結合更是滲透到建筑、刺繡、繪畫等各方面。有學者指出:“古人認為‘言不盡意’‘立象以盡意’,強調符號使用比語言思維更重要。附麗于建筑物上的與人們朝夕相伴的寓意、吉祥紋樣實際上就是一種符號。”[4]建筑彩畫中具有“龍鳳呈祥”寓意的紋樣從本質上來說是一種圖案設計,人們可以通過它的形式獲得感官的滿足與愉悅。祥瑞思想的根源是遠古先民們對吉兇禍福的經(jīng)驗和預測,屬于祈福文化的一種;其后來的內容發(fā)展來自讖緯及道教;祥瑞思想的深入人心在于迎合了人們趨吉避兇的心理。[5]原始社會時期,社會生產力低下,人們對大自然充滿著未知的恐懼,出現(xiàn)了原始的圖騰崇拜,例如對于生殖、力量的崇拜。隨著生產力的提高,原始的圖騰崇拜也隨之發(fā)生了轉變,人們常把自身美好的愿望寄托于新的圖騰紋樣之中。由于皇室身份地位高貴,虎、鶴類圖騰與其地位不符,所以皇室對于圖騰的選擇轉向了地位最高的龍紋與鳳紋符號,將龍、鳳紋樣結合起來,在彰顯權力地位的同時,更表達出對吉慶祥瑞的祈盼。例如北京故宮交泰殿龍鳳和璽彩畫(圖3),畫面上半部分,繪鳳紋符號于枋心,藻頭處為“升龍”形象;下半部分枋心處繪制“行龍”,藻頭處以鳳紋符號示人。北京天壇皇穹宇藻井彩畫、北京天壇祈年殿藻井彩繪等亦是將龍、鳳形象結合,以體現(xiàn)“龍鳳呈祥”的寓意。

圖3 北京故宮交泰殿龍鳳和璽彩畫 圖片來源:莊裕光《中國古代建筑裝飾彩畫》,江蘇美術出版社2007年,第44頁
清代乾隆時期后,宮廷建筑數(shù)量增加,對于彩畫藝術方面的要求也逐漸提高,促使建筑彩畫的發(fā)展進入一個新的階段。龍、鳳紋樣作為清代最高統(tǒng)治者地位的象征,除建筑彩畫外,自然也體現(xiàn)在官式建筑中的其他方面。例如,“分布于故宮各大建筑物周圍的欄桿望柱石刻,這些漢白玉望柱大都是龍鳳浮雕,光是太和殿三層基臺的石欄桿,就雕刻了姿態(tài)生動的龍鳳柱頭一千四百余根,望柱下方也排列了數(shù)目相同的用于排水的石刻龍頭,其他各大宮殿、亭臺、樓閣等也有無數(shù)石雕龍鳳望柱和排水石龍頭,規(guī)模浩大”[6]。可見“龍”與“鳳”的結合在官式建筑中的各方面均得到廣泛應用,從多個角度展現(xiàn)了龍紋符號在建筑藝術中的獨特寓意,使官式建筑在具備使用功能的同時兼具藝術功能。這不僅體現(xiàn)了清代皇室對于龍紋符號的圖騰崇拜,更體現(xiàn)了其對吉慶祥瑞的追求。
清代官式建筑彩畫中,龍與草結合的畫面形式常見于和璽彩畫里面的龍草和璽之中,因畫面圖案為金龍與吉祥草相結合而得名,屬于和璽彩畫中的第三類等級,常用來裝飾官式建筑的宮門、配殿與重要的寺廟建筑。龍草和璽彩畫是對金龍和璽彩畫的進一步延伸,在彩畫等級中遜于金龍和璽彩畫。龍紋、卷草紋根據(jù)建筑的等級高低,在藻頭與枋心處交替出現(xiàn):青綠底具有端莊森嚴的畫面效果,上面繪制龍紋;紅底較為熱情奔放,所以將象征著美好寓意的吉祥草元素融進其中。這樣,畫面在表達莊嚴和美好寓意的同時,還兼具了獨特的藝術性。
畫面中的吉祥草又稱轱轆草、公母草等。自古以來,其便被世人視為具有神圣能力的草,是宗教儀式中不可或缺的物品之一。關于其名稱的來源有三種說法:一是釋尊在菩提樹下成道之時,正是敷此草而坐;二是此草為吉祥童子為釋尊所鋪之座;三是一位名為“吉祥者”的人將此草獻于世尊。無論作何種解釋,吉祥草所具有的喜慶臨門、福祿雙至的祥瑞寓意已被世人知曉。清代官式建筑彩畫中的吉祥草紋樣特點是以“轱轆草的基本形體,采用波紋線骨法,取相等或不等的曲度,通過不同形式的變曲弧線而組成對稱,形成連圓、連環(huán)、連鎖的二方連續(xù)紋樣,給人以優(yōu)雅生動、活潑流暢、輕盈多姿的藝術效果”[7]。例如北京故宮午門城樓五鳳樓龍草和璽彩畫(圖4),畫面的枋心處以紅色為底,繪制寶珠吉祥草圖案;藻頭處繪以“升龍”紋樣,增強了畫面的整體動感,極具裝飾韻味。北京故宮端門層樓上的龍草和璽彩畫(圖5),枋心處繪以“行龍”紋樣,左右相稱;藻頭處為大型的吉祥草紋樣,形制粗壯碩大,具有動感。

圖4 北京故宮午門城樓五鳳樓龍草和璽彩畫 圖片來源:莊裕光《中國古代建筑裝飾彩畫》,江蘇美術出版社2007年,第43頁

圖5 北京故宮端門層樓上的龍草和璽彩畫 圖片來源:莊裕光《中國古代建筑裝飾彩畫》,江蘇美術出版社2007年,第43頁
龍草和璽彩畫作為清代官式建筑中的重要裝飾樣式,不僅體現(xiàn)出清代建筑藝術獨有的文化特點,更表達了清代皇室對于吉慶祥瑞的追求。藝術家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將龍紋符號與吉祥草紋樣相結合,使莊嚴肅穆的畫面呈現(xiàn)出多樣的裝飾效果。雖然清代官式建筑彩畫在繪制過程中伴隨著一定的程式化與規(guī)格化,但這樣的畫面處理無疑推動了清代建筑彩畫藝術的發(fā)展。
明末清初,社會處于政權更迭階段,滿漢文化相互交流,各方面發(fā)展尚未穩(wěn)定。清代中后期,滿漢文化趨于融合,儒家、道家與佛教思想滲透進建筑藝術中,形成了特征鮮明的清代官式建筑彩畫形制。
清代官式建筑彩畫中的龍紋符號表現(xiàn)形式多樣,體現(xiàn)著滿漢文化交融的社會環(huán)境。中國自古以來便是多民族統(tǒng)一的國家,各民族在長期的發(fā)展過程中形成了各自鮮明的特色,造就了中國燦爛的歷史文化。清代以前,滿族人口主要分布于我國東北地區(qū)。他們的“活動范圍處于我國緯度較高的地區(qū),冬季寒冷干燥且持續(xù)時間長,這樣的氣候條件不利于植物的生長,大多數(shù)時間映入眼簾的是滿目蕭條,這就導致了滿族人更喜歡鮮艷的顏色,尤其鐘愛紅色,暖紅色能給人帶來融融暖意和生機勃勃的希望”[8]。特殊的自然條件與社會文化造就了符合其自身審美特征的建筑裝飾手法,即寶珠吉祥草彩畫。明末清初,清軍揮師南下,將以滿族為核心的遼西文化帶到漢族的文化圈內。北京作為清代皇室發(fā)展文化、經(jīng)濟的核心區(qū)域,在多方面的交流與磨合中,滿漢文化逐漸融合。清代官式建筑彩畫中的龍紋符號也體現(xiàn)出滿漢文化融合的社會現(xiàn)象。
滿族統(tǒng)治階級入駐北京后,沿用了明代漢文化中的龍紋符號,并在此基礎上進行改良。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清代初期統(tǒng)治者對漢文化的尊重與借鑒。和璽彩畫中的龍紋符號雖然金碧輝煌,能夠彰顯皇室的權威與地位,但并不能顯現(xiàn)滿族的歷史文化特色。在此背景下,滿漢文化在官式建筑彩畫中的融合勢在必行,而龍草和璽彩畫便是這種社會環(huán)境下的產物。例如浙江東陽橫店仿清宮殿龍草和璽彩畫(圖6),畫面枋心處繪以行龍紋樣,以“二龍戲珠”為母題,左右相稱,青色為底,龍紋施以瀝粉貼金;藻頭與盒子處繪以寶珠吉祥草紋樣,以紅色、青色、綠色為底,還增加了滿族寶珠吉祥草彩畫特有的朱紅色,形成了強大的視覺沖擊力。畫面的枋線與寶珠吉祥草紋樣均通過疊加暈色來增強紋飾的層次感,.這樣的畫面效果能夠激起觀者強烈的思想情感。

圖6 浙江東陽橫店仿清宮殿龍草和璽彩畫 圖片來源:莊裕光《中國古代建筑裝飾彩畫》,江蘇美術出版社2007年,第44頁
清代建筑彩畫中的龍紋符號體現(xiàn)著滿漢民族之間審美、文化的相互認可與融合。滿族人的審美取向豐富了官式建筑彩畫的色彩體系,使清代建筑彩畫藝術的發(fā)展趨于多元化。本質上來說,這也是中華民族文化本源的一種體現(xiàn)。
儒家、道家與佛教思想是中國古代哲學觀念的基礎,影響著中國古代人民日常生活的各個方面,是中國燦爛歷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清代官式建筑彩畫中的龍紋符號亦體現(xiàn)出儒釋道精神對建筑藝術的滲透。
“禮制”思想是儒家文化的重要體現(xiàn)。在傳統(tǒng)官式建筑中,儒家的禮制思想占據(jù)主導地位。古代房屋以“北屋為尊,兩廂次之,倒座為賓,雜屋為附”的位置序列來安排。[9]清代建筑的應用范圍、尊卑等級等因素決定了彩畫的等級。不同等級的建筑彩畫在整體形制、畫面內容等方面皆有區(qū)分,等級最高為和璽彩畫,而后為旋子彩畫,蘇式彩畫次之。其中描繪的龍紋符號也有等級之分:單以龍為母題的彩畫樣式等級最高,與鳳、草結合的樣式次之。龍紋符號的使用體現(xiàn)出森嚴的等級制度,足見儒家思想對它的影響。
道家的陰陽辯證、天人合一思想亦對清代建筑彩畫中的龍紋符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例如北京雍和宮永佑殿二層龍草枋心和璽彩畫(圖7),畫面枋心處以綠為底,象征大地生機;盒子處以青為底,象征蔚藍天空。青、綠兩色形成互補。枋心處與盒子處的龍紋符號遙相呼應,體現(xiàn)著道家思想中天地之間陰陽互補的和諧關系。清代皇室將自身與龍紋符號綁定,在強調自身地位、權力的同時,還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統(tǒng)一,使建筑藝術與道家思想相融合。

圖7 北京雍和宮永佑殿二層龍草枋心和璽彩畫 圖片來源:莊裕光《中國古代建筑裝飾彩畫》,江蘇美術出版社2007年,第15頁
梵龍紋和璽以梵文與龍紋圖案為母題,多應用于藏傳佛教的寺廟當中,是清代官式建筑彩畫與佛教融合的重要體現(xiàn)。西漢末年,藏傳佛教傳入中國,幾經(jīng)發(fā)展,與漢文化相互影響,成為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影響著建筑、繪畫、雕塑等領域。用于裝飾皇家寺院主要殿宇的寶珠吉祥草彩畫和佛教文化中的梵文均出現(xiàn)在旋子彩畫中,承德普寧寺大雄寶殿次間額坊即設計有龍紋和梵文結合起來的梵文龍旋子彩畫。[10]河北承德普寧寺大雄寶殿梵龍紋和璽彩畫(圖8),上部枋心處繪制梵文,盒子處繪制寶塔紋樣,下部枋心處繪制左右對稱的行龍紋樣,不僅體現(xiàn)著佛教文化對于清代建筑藝術的滲透,還體現(xiàn)出清代皇室對于佛教文化的支持。

圖8 河北承德普寧寺大雄寶殿梵龍紋和璽彩畫 圖片來源:莊裕光《中國古代建筑裝飾彩畫》,江蘇美術出版社2007年,第15頁
龍紋符號作為清代官式建筑彩畫中的主要構成元素,具有強烈的象征性意味。官式建筑彩畫通過森嚴的等級制度與奢華的裝飾效果,傳達出皇權至上的政治理念;將龍紋符號與鳳、草等元素結合,體現(xiàn)其對于吉慶祥瑞的追求;各類彩畫中多元化的畫面元素與主題寓意,也體現(xiàn)著滿漢文化、儒釋道精神在當時社會環(huán)境下與建筑藝術間的滲透與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