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新質生產力為抓手實現東北振興新突破

宋冬林,丁文龍

(吉林大學 a. 中國國有經濟研究中心;b. 經濟學院,長春 130012)

東北老工業基地擁有廣闊的平原和完善的工業體系,是我國重要的工農業生產基地,為我國工業化和現代化進程做出過重要歷史貢獻。2003年以來,黨中央、國務院先后多次對東北等老工業基地振興進行戰略部署,為東北地區深化體制改革、轉變經濟增長方式、促進產業結構優化開拓了前進道路。然而,進入新時代以來,由于“老字號”“原字號”產業眾多,加之科技創新、人才隊伍、產業融合等方面存在關鍵短板,東北地區亟待培育壯大“新字號”,推動經濟發展結構優化與產業升級。[1]面對新一輪產業革命和科技革命發展浪潮洶涌而來與新時代東北全面振興、全方位振興的歷史交匯背景,2023年9月6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黑龍江考察時指出,要整合科技創新資源,引領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2]在9月7日召開的新時代推動東北全面振興座談會上,總書記再次指出:“積極培育新能源、新材料、先進制造、電子信息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積極培育未來產業,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增強發展新動能。”[3]可見,實現東北振興的戰略目標,推動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必須加快培育具有高技術含量的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以產業升級構筑競爭新優勢,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

有鑒于此,本文將立足東北地區發展現狀,從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出發,結合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新質生產力的重要論述,在準確把握新質生產力內涵特征的基礎上,理順新質生產力與東北振興的內在邏輯,并對東北地區新質生產力發展現狀和實踐路徑進行闡釋。

一、新質生產力的內涵特征

生產力是一個內涵豐富、歷史深厚的經濟范疇。唯物史觀認為,生產力在不同時期具有不同的表現形式,舊的生產力必然被新的生產力所取代。[4]因此,新質生產力作為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新概念,似乎是自然而然生成的。但在漫長的經濟思想史中,任何概念都不是隨意引入的,新質生產力也不僅僅是對生產力發展階段的簡單描述,而是有著豐富的理論內涵和突出的時代特征。要打通新質生產力的理論邏輯,必須對其加以深入闡釋,從而為把握新質生產力之于東北振興的關鍵核心作用提供理論依據。

(一)新質生產力的基本內涵

馬克思主義認為,生產力指的是人們在生產過程中所運用的勞動力和生產資料等一系列現實構成要素的總和,并通過各種組合形式來對經濟社會發揮作用。[4]生產力理論隨著經濟發展現實的變化也得到了進一步發展,而生產力理論的豐富和完善也進一步推動了生產力躍升。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就生產力問題發表重要論述,在強調科技創新對于生產力發展重要性的基礎上,從生產力的要素構成、分工布局、滲透融合等多重維度出發,進一步指出生產力的前沿性、系統性、融合性之于經濟社會穩定發展的重要意義,完成了對以往生產力理論的系統性發展。[5]在這一理論指導下,我國推動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壯大,產業創新水平與生產力布局優化程度實現了全面發展。隨著新一輪產業革命和科技變革加速演進,為在新形勢下構筑我國產業競爭新優勢、贏得發展主動權,“新質生產力”概念應運而生。

在提出“新質生產力”這一概念時,習近平總書記將其同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置于同一語境。(1)根據工信部《新產業標準化領航工程實施方案(2023—2035年)》,能夠代表新質生產力的產業主要有新一代信息技術、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裝備、新能源汽車、綠色環保、民用航空、船舶與海洋工程裝備等8大新興產業,以及元宇宙、腦機接口、量子信息、人形機器人、生成式人工智能、生物制造、未來顯示、未來網絡、新型儲能等9大未來產業。此外,根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戰略性新興產業包括新一代信息技術、生物技術、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裝備、新能源汽車、綠色環保及航空航天、海洋裝備等產業,囊括了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的絕大部分產業。具體來看,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涵蓋以下三個領域。第一,以先進生產資料為載體的高端制造業。這類產業通常依托高精度機械設備、自動化生產線、高端制造材料來進行生產,涉及諸如新能源、新材料、航空航天、人形機器人、電子信息、生物醫藥、未來顯示等領域,其產品往往具備極高的技術含量和創新性。第二,以新型勞動分工為標志的現代服務型產業。此類產業主要是為維持工業生產連續性、促進工業技術進步、助推產業升級和提高生產效率提供保障服務的生產性服務業,如新一代信息技術、生成式人工智能、量子信息、未來網絡和現代服務業中的絕大部分產業。第三,以轉型滲透融合為內核的數字智能產業。該類型產業是指以數字技術、數據要素、算力算法為基礎,綜合運用大數據、人工智能、機器學習等數字化新科技來對各類數據進行分析和挖掘,從而實現傳統產業數字化轉型升級的產業。例如,智能網聯汽車、工業互聯網、智能制造等。可以說,新質生產力所代表的產業具有不可估量的發展潛力,能夠對國民經濟形成引領帶動作用,是衡量綜合國力的重要標志。

進一步看,新質生產力的“新”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第一,構成要素新。馬克思將生產力分解為勞動者、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三方面要素,認為“生產力是人們應用能力的結果,但是這種能力本身決定于人們所處的條件,決定于先前已經獲得的生產力”[6],并指出科學發展與技術創新是一種在歷史上起推動作用的革命力量。新質生產力是掌握新知識新理念新思想的高端人才,以數據要素為支撐的龐大算力,融合科技發展最新成果的機器設備,凝結新型核心技術并具備不可替代性的中間品和原材料的有機綜合體。[7]可以說,新質生產力各要素始終處在人類科技的發展前沿,是科技創新的直接產物。第二,組合形式新。馬克思指出:“生產工具的積聚和分工是彼此不可分割的……正因為這樣,機械方面的每一次重大發展都使分工加劇,而每一次分工的加劇也同樣引起機械方面的新發明。”[8]可見,企業內部分工與社會內部分工均隨科學技術發展而發生變遷,新的技術突破將引領生產力組合方式得到新發展,形成新質生產力。換言之,新質生產力是數字經濟時代更具融合性和引領性的生產力,不僅代表了當前科學技術發展的最高水平,而且蘊涵著勞動復雜程度提升和勞動組織模式變革的全新理念。[9]第三,作用方式新。馬克思社會再生產理論認為:“一個工業部門生產方式的變革,必定引起其他部門生產方式的變革。”[10]新質生產力是一種能夠為社會生產帶來普遍變革的生產力,并表現為一定的杠桿效應與鏈式效應,它不是一種單一部門內部新生產力對舊生產力的機械替代,而是強調新興產業對傳統產業的融合滲透,進而實現全社會既有生產力的迭代升級與融合擴散,是更能反映高質量發展要求的高質量生產力。[11]綜合來看,新質生產力是生產力發展到新階段的最新質態,是傳統生產力的2.0形式或升級版,是數字經濟時代更具融合性和引領性、更符合高質量發展要求的生產力,代表生產力演化中的能級質變。

總之,“術語的革命”直觀反映了歷史條件的變化與社會前進方向,新質生產力是習近平總書記基于馬克思生產力理論具體一面的延伸,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發展的產物。

(二)新質生產力的核心特征

新質生產力作為生產力發展的最新質態,是馬克思主義生產力理論同我國經濟發展實踐相結合的產物,滿足生產力理論的一般性和我國經濟發展的特殊性。具體來看,新質生產力具備以下核心特征。

第一,創新性。根據馬克思生產力的演化觀,生產力并非靜止不變,而是接續變化的,并不斷推動著人類社會的發展進步。不同于斯密強調分工和技藝在生產力發展中的作用[12],由于資本家追求超額剩余價值是“資本的內在的沖動和經常的趨勢”[13],馬克思認為資本家追求超額剩余價值所促成的新技術的生成與擴散在生產力發展中更為重要,并指出“勞動生產力是隨著科學和技術的不斷進步而不斷發展的”[14]。從我國經濟發展的特殊性來看,當前我國正處于經濟結構轉型升級和世界新一輪技術革命交匯時期,面對日益復雜的國際競爭環境,實現高質量發展、應對外部沖擊、破解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難題等均離不開科技創新的有力支撐。[15]因此,新質生產力是以“新”為著眼點,以科技創新為驅動力,以形成具有高技術含量、高創新優勢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為標志的生產力。

第二,引領性。每一個時代都有最具標志性的生產力載體,在強調科學技術重要作用的同時,馬克思通過分析各個時代的生產方式,總結出“手推磨產生的是封建主的社會,蒸汽磨產生的是工業資本家的社會。勞動資料不僅是人類勞動力發展的測量器,而且是勞動借以進行的社會關系的指示器”[16]204。換言之,不同時代最前沿的生產力形式能夠重塑整個社會的生產力布局、改造占據主導地位的社會生產方式,從而引領一定時期的生產關系變革與上層建筑變遷。新質生產力所代表的相關產業蘊涵著廣闊的發展潛力和未來前景,不僅直接決定著未來我國在國際分工體系中的競爭位勢,更代表著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前進方向。[17]因此,新質生產力是能夠培育經濟發展新動能、構筑未來競爭高地、引領我國實現更優更快發展的生產力。

第三,滲透性。正如“瓦特沒有把自己的蒸汽機說成是一種用于特殊目的的發明,而是把它說成是大工業普遍應用的發動機”[16]414-415,生產生產資料部門的技術革新,將會推動“作為總過程的階段而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工業部門”[10]一同進步。從我國發展實踐來看,數字經濟的興起打破了新興產業與傳統產業邊界,形成了新舊協同、相互配合、有機互動的生產力組合鏈,并為我國產業鏈協同融合發展與傳統產業迭代升級開辟了新的發展空間。[18]因此,新質生產力具有要素裂變重組和產業跨界融合的突出特點,是能夠與多領域科技發展相互交融,推動產業融合與要素重組,并不斷催生新的技術領域和應用場景的滲透性力量,是數字化、智能化、網絡化時代更具融合性、更能體現科學技術本性的生產力。[19]

二、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是實現東北振興的第一要義

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是習近平總書記基于東北地區特點和新時代東北振興的現實問題,而為其開出的新藥方,是針對東北老工業基地存在的弊端,針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的新方向,為實現東北全面振興、全方位振興取得新突破而提出的新期許。新時代推進東北全面振興的任務要求同新質生產力的創新性、引領性、滲透性內在特征高度契合。一方面,現階段東北振興不單強調培育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還強調“以新帶舊”,實現對傳統產業融合創新與優化升級;另一方面,服務國家發展與鞏固國家安全,是東北地區的重要使命,這離不開新質生產力所提供的物質保障。因此,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是實現東北振興的第一要義,是習近平總書記針對東北地區現實問題而制定的新方略。

(一)產業發展:實現地區產業轉型升級亟須形成新質生產力

從發展方式來看,產業轉型升級的路徑大致有兩種,一類是依托產業資源稟賦,在既有市場分工體系內承接發達地區的傳統產業轉移;另一類是發展新技術、新產業、新模式,培育壯大戰略性新興產業,實現產業鏈向高附加值環節不斷攀升。毋庸置疑,實現東北振興必須緊緊抓住產業轉型升級的“牛鼻子”,但問題在于選擇何種轉型升級方式,從而更精準高效地完成東北振興目標。若按照比較優勢理論,東北地區應集中現有資金、技術、人才承接發達地區遷移產業,但這勢必要在全國乃至全球貿易體系中長期處于弱勢地位。因此,大力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實現“換道超車”,是新時代推動東北振興的關鍵之舉。

“換道超車”是指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來臨的背景下,率先開辟新產業、新模式、新賽道,從而提前制定行業發展新規則,掌握發展主動權的趕超策略。最早提出這一思想的是保羅·克魯格曼,他在總結發展中國家成功經驗時,認為在新技術革命產生的背景下,先進國家技術轉型的機會成本較高,容易出現“路徑依賴”和“慣性鎖定”,而后發國家在傳統行業并不具備技術領先優勢,更傾向于采用新技術、開拓新產業,這為后發地區趕超發達地區提供了契機。[20]所以不同于以往,新一輪東北振興,不是在老工業基地原有基礎上的簡單恢復和重振,而是產業基礎能力再造、經濟創造力重塑和新舊動能轉換;不是繼續發展與傳統生產方式相適應的經濟模式,而是發展基于創新和現代化經濟體系要求并與新的生產方式相適應的新經濟形態;不是強調基于比較優勢理論發展傳統產業,而是基于趕超戰略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21]換言之,推進東北全面振興,更強調以科技創新推動產業創新,構建具有東北特色優勢的現代化產業體系,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

同時,“換道超車”理論也認為,新興產業的發展不僅能夠提升國家尖端產業核心競爭力,還能通過“溢出”擴大市場主體投資,從而引起其他部門生產方式的變革,提升國家和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22]當核心主導產業引入了新的技術或生產方式提高了生產力發展水平,便會引起其他產業部門爭相模仿,形成知識技術和組織模式在產業內的擴散機制,從而推動產業內高技術部門的勞動生產力向其他部門擴散,使整個產業鏈和相關產業的生產結構得以升級。[18]進一步看,隨著新一代信息網絡的不斷迭代,尤其是工業4.0和物聯網、智能制造的深入發展,新質生產力能夠強化上下游產業鏈之間從生產到消費的相互聯結,使原材料供應、關鍵零部件生產、設備加工等一系列傳統制造部門參與產品設計、研發、制造、加工的過程,促進產業鏈、供應鏈和價值鏈不斷重組聚合。在這個過程中,知識的溢出和信息的擴散將不可避免地在產業鏈內部發生,從而實現對傳統產業的全方位、全鏈條改造。[23]因此,在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的加持下,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不僅有助于新興產業提質增效,培育壯大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裝備等新興產業,還能實現對傳統產業的引領融合與升級改造,進一步增強地區振興動力。

就東北地區而言,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初期投入大、研發難度高、要素資源更為聚集,依靠市場的自發力量很難在短時間形成規模。[24]東北地區作為重要的產業基地和制造業中心,其國有企業涉及一大批規模龐大、技術水平較高且關系國民經濟命脈和國家安全的戰略性產業,具有培育形成新質生產力的獨特優勢。[25]但需要注意的是,一方面制造業特別是裝備制造業在東北地區產業結構中占據較大比例(如圖1所示),已經積累了大量前期投資并吸收了眾多就業人口,形成了完善的工業發展體系;另一方面東北地區的就業人口主要集中在傳統產業,高新技術產業的從業人數占比較小(如圖2和圖3所示),產業轉型經濟負擔和就業壓力較大。龐大的企業規模和大量傳統產業就業人口,加之同制造業關聯的上下游行業和部門眾多,短時間內迅速調整傳統產業布局容易引發經濟增長不穩定,這使得東北地區的經濟結構轉型必須循序漸進、蹄疾步穩。[26]因此,新時期推進東北全面振興不僅僅強調通過新動能的注入與新產業的培育,從而實現“換道超車”,還要有序推進傳統產業的轉型升級。

圖1 全國與東北三省裝備制造業利潤占制造業利潤總和比例 圖2 四大地區高新技術產業從業人員占城鎮就業人口比例 圖3 東北三省高新技術產業從業人員占城鎮就業人口比例注:數據來源于《中國工業統計年鑒》《中國火炬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

(二)國家安全:維護國家“五大安全”亟須新質生產力護航

發展和安全如鳥之兩翼、車之兩輪。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新時代新征程推動東北全面振興,要牢牢把握東北在維護國家國防安全、糧食安全、生態安全、能源安全、產業安全等“五大安全”中的重要使命。[3]

經濟安全是國家安全的重要基礎,只有實現經濟安全,才能為社會發展提供持續、穩定和可靠的物質基礎。產業安全是經濟安全的保障,是一國經濟發展質量的重要體現,更是實現我國總體國家安全的重要支撐。因此在“五大安全”中,產業安全是基礎,只有保障產業安全才能實現其他四個安全。進一步看,只有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借助高新技術和科技創新為產業發展的基礎鏈條和核心環節賦能,才能保障東北地區產業安全乃至國家安全。[27]

基于馬克思資本循環理論,產業資本循環中的任何一個階段發生斷裂,整個經濟運行的基礎就會受到破壞。[28]基于供應鏈視角,技術斷供問題是我國產業發展面臨的最大風險。從進口端來看,我國糧食種子、基礎能源、應用軟件、關鍵設備、核心零部件存在對外依存度高和進口源頭單一等問題。根據《中國供應鏈安全系專題研究報告》,2021年我國棕櫚油、天然橡膠、大豆、大麥、奶粉、木漿的對外依存度分別為100%、86.4%、81%、78.4%、68%、63.2%,原油、液化天然氣對外依存度分別為72.3%、83.7%,絕大多數工業軟件、高端芯片、航空發動機、高檔數控機床仍有賴于進口,且大量進口商品來自于英美等“五眼聯盟”國家。從生產端來看,制約我國產業發展安全的矛盾主要集中在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上。2018年,《科技日報》報道了制約我國工業發展的35項關鍵技術,盡管近年來我國部分專業技術已實現突破,但在核心算法、醫療影像設備元器件、光刻膠、高端電阻電容等方面仍受制于人,這造成我國高端產業存在嚴重斷鏈風險。

東北地區作為重要的工業和農業基地,擁有一批關系國民經濟命脈和國家安全的戰略性產業,在糧食生產、能源供應、生態保障、工業制造、科技研發、基礎設施等方面支撐力較強,在國家發展全局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此外,東北地區還擁有著豐富的資源儲備、完善的裝備制造工業體系和悠久的制造業發展歷史。積極培育新能源、新材料、先進制造、電子信息等東北地區本就占優的戰略性新興產業能夠極大地消弭我國產業鏈斷鏈風險,對國家重大戰略形成堅強支撐。[29]可以說,東北地區在全國現代化建設中至關重要,其生產力的“新”與“質”直接關乎國家“五大安全”體系特別是產業安全方面的建設水平。

具體來看,一方面,東北地區是我國最早建立的工業基地之一,是我國重要的現代裝備制造業基地。高端裝備制造作為戰略性新興產業的重要方面,具有資本密集、技術密集、勞動密集特征,不僅需要大量、長期和持續投入,且生產過程對技術和智力要素的依賴度大大超過其他行業。在激烈的國際競爭格局下,缺乏高端裝備制造業的穩定支撐,不利于我國其他產業部門的崛起。同時,東北地區還具有一大批高校、科研院所和國家實驗室,在國家戰略科技力量構成中處于關鍵支撐地位。因此,東北地區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有助于我國破解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難題,形成穩定可靠的高質量生產資料供給,營造我國產業發展的安全環境。另一方面,東北地區農業發展關乎國家糧食安全。根據《2019年中國種業發展報告》,2018年我國進口農作物種子7 200余萬公斤,進口額4.75億美元,其中蔬菜種子進口額2.28億美元,來自近50個國家和地區。強化生物育種,捍衛種子安全已經成為我國當前農業生產和發展的戰略性問題。從區域分布來看,我國種子、化肥等上市公司主要分布在廣東、黑龍江、新疆等地。東北地區作為我國重要的種子制造基地和糧食生產基地。加快培育尖端生物制造產業有助于破解我國種子受制于人的難題,維護國家糧食安全。此外,作為我國重要的軍事工業基地、北方生態安全屏障以及能源生產基地,東北地區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的發展也能夠推動我國軍事裝備工業、生態修復產業、能源采集行業的跨越式提升。可見,東北在全國生產力布局中占據重要地位,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不僅是東北振興的現實需要,更是提升國家綜合實力和國際競爭力、維護國家安全的保障。

總而言之,新質生產力的提出同新時代推進東北振興高度關聯,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是東北實現“換道超車”的重要抓手,也是立足于東北發展現狀和國家戰略安全的深刻考量。

三、東北地區新質生產力的發展現狀

(一)東北地區新質生產力相關產業發展情況

從行業屬性來看,一切利用新要素、新技術與新理念發展生產力的細分領域,均屬新質生產力的涵蓋范圍,尤其是與“新質生產力”概念一并出現的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更是科技創新和尖端要素的集聚地。基于此,本文將從上述兩個產業的發展情況出發,對東北地區新質生產力發展現狀作深入剖析。

1. 戰略性新興產業

根據《國務院關于加快培育和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決定》,戰略性新興產業是以重大前沿技術突破和重大發展需求為基礎,對經濟社會全局和長遠發展具有重大引領帶動作用的產業。本文采用年度項目成交額代表戰略性新興產業方面新質生產力形成現狀。項目成交額主要反映項目的投資、合作、交易等各種交易已經完成的金額總和,體現了該年度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投資建設情況,因而能夠很好地代表該領域新質生產力發展狀況。我國四大區域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東北三省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情況如圖4～圖9所示。其中,項目成交金額反映各地區在全國戰略性新興產業中的份額大小,項目成交額占GDP比例反映地區產業發展的“新質”程度,項目平均成交額反映地區新建戰略性新興產業項目的高度和層次。

圖4 2014～2021年四大區域戰略性新興產業項目成交額(億元) 圖5 2014～2021年全國及四大區域戰略性新興產業項目成交額占GDP比例(%) 圖6 2014～2021年全國及四大區域戰略性新興產業項目平均成交額(萬元)

圖7 2014～2021年東北三省戰略性新興產業項目成交額(億元) 圖8 2014～2021年東北三省戰略性新興產業項目成交額占GDP比例(%) 圖9 2014～2021年東北三省戰略性新興產業項目平均成交額(萬元)注:數據來源于《中國火炬統計年鑒》和《中國統計年鑒》。

從整體情況來看,東北地區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呈現逐步增長、波動變化的特征。第一,東北地區項目成交金額在全國四大區域中位居最后,但在全國戰略性新興產業項目成額中所占比例穩步上升,且增長勢頭較為迅猛。第二,戰略性新興產業項目成交金額占GDP比例在2019年之前長期位于我國四大區域中的第三梯隊且低于全國平均水平,但在2020年后,項目成交額占GDP比例增長迅猛,并已遠高于全國平均水平。第三,項目平均成交額波動上升,但在2019年后出現一定程度下降。綜合來看,東北地區2019年前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相對滯后且項目成交額和占比相對較低,但近年來在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版圖中的重要性顯著提升。

從內部情況來看,東北地區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呈現有增有減、差異巨大的特征。第一,遼寧省無論是項目成交額、項目成交額占GDP比例,還是項目平均成交額均處于東北地區第三梯隊。這同長期以來遼寧省以“老字號”“原字號”產業“打天下”,戰略性新興產業數量少、規模小,發展步伐慢相關。第二,黑龍江省和吉林省在2019年前后戰略性新興產業項目成交額出現較大幅度增長,項目成交額占GDP比例也出現快速上升,但2019年后黑龍江省項目平均成交額下降幅度較大,吉林省則出現較大幅度提升。這表明,同黑龍江省相比,吉林省在承接國家重大戰略性攻關項目中發揮的作用增強,戰略性新興產業的高度和層次在不斷攀升。綜合來看,東北地區內部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發展差距較大,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現象仍然存在。

2. 未來產業

作為我國歷史悠久的工業制造、生物醫療、能源生產基地,近年來東北地區在大力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基礎上,未來產業也實現了一定突破。結合東北三省統計公報與工信部《新產業標準化領航工程實施方案2023—2035年》中提出的未來產業分類標準,東北地區未來產業發展呈現以下兩大特征:

一方面,人形機器人、新型儲能,生物制造等制造、能源、醫療產業發展迅速。例如,通過多年的培育與扶持,遼寧省在機器人領域擁有相關企業60多家,并誕生了EXROBOT這一國內領先的人形機器人品牌;《“十四五”新型儲能發展實施方案》提出在吉林省開展多種新型儲能技術試點示范,遼寧省也提出在2025年達到300萬千瓦時新型儲能目標;黑龍江則集聚了規模以上醫藥工業企業120余家,藥品生產企業超過200家,擁有葵花藥業、哈藥集團、恒譽藥業、三聯藥業等全國醫藥工業百強企業。另一方面,由于未來產業的發展必須依托原有產業結構為支撐,東北地區元宇宙、腦機接口、量子信息等計算機及信息產業衍生的未來產業還存在發展空間。

綜合來看,東北地區新質生產力已經初步形成了一定規模,但仍存在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基礎有待完善、未來產業仍需增強內生動力等諸多問題,亟待形成新質生產力為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注入動能。

(二)東北地區新質生產力形成模式

基于產業生態系統理論,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發展,產業競爭的加劇迫使后發地區實現戰略追趕,必須形成政府、企業、科研機構、金融部門、教育行業等多主體的價值互動。[30]如果不能正確處理這些主體之間紛繁復雜的信息交互與價值交換關系,則會在一定程度上制約經濟體的發展質量。[31]進一步看,后發地區的產業轉型升級有兩大階段,第一階段是依靠本地政府和國有企業的公共屬性和抗風險能力,開辟新的發展賽道和創新路徑,實現對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的前瞻性布局。第二階段是在新興產業形成一定規模的基礎上,通過產業鏈強鏈延鏈補鏈,吸引一批專精特新的民營企業或科研院所填補產業漏洞,進一步提升地區發展水平。對于東北地區而言,擁有大量經營業績優異的國有企業,諸多靈活機動、創新活力強的民營企業以及豐富完善的科研布局體系是其突出特點。政府作為東北產業發展的核心引導者,面對不同的市場主體有著特殊的角色作用,需結合自身地區發展特點,助力東北地區生成具有東北特色的新質生產力形成模式。當前,東北地區圍繞新質生產力的創新性、引領性、滲透性特點,初步形成了以下三大典型模式。

1. 研企協同模式

研企協同是以科研機構為核心、以政府為推動者,通過政府協調聯絡各類企業助力科研機構的企業孵化,推動科研機構創新資源快速轉化的模式。其中,研企協同模式主要是為了激發新質生產力的創新性,政府為科研機構引資做信用背書,并將科研機構發展納入地方經濟規劃是其顯著特點。具體來看,首先,政府應識別本地區技術水平領先但成果轉化不足的科研機構,并通過國有企業注資的方式搭建起科研轉化平臺。接下來,政府協調該領域民營企業進行招商引資,以自身信用為背書吸引企業投資入局,實現科研轉化平臺的快速壯大。同時,為提升科研機構的研究水平和影響力,政府還需要出臺相關文件和產業政策,并將此類產業納入地方發展規劃。最終,通過政府協調各類科研院所同企業展開合作,實現以學促研、以研增產,推動知識生產到知識落地的相互聯動,從而解決潛在生產力到新質生產力轉化不足的問題。

例如,長光衛星公司搭建了中直科研機構同地方“政企學研”合作的樣板,其前身為中科院光機所試驗場,由吉林省政府、中科院長春光機所、社會資本以及技術骨干出資成立,是我國第一家商業遙感衛星公司。一方面,作為由科研機構轉型的混合所有制企業,公司成立初期面臨巨大的技術與資金缺口。為此,吉林省政府不僅聯合吉林省方圓資產管理有限公司、長春問宇航天科技有限公司等一批當地國企為新公司成立注資,也通過政府信用背書為新公司成立擔保,吸納深圳宸睿科技有限公司、海南省騫語貿易中心等外地資本入局。另一方面,早在2009年,吉林省委、省政府就已布局衛星產業,且2010年吉林省出臺《吉林省戰略性新興產業培育計劃》,規劃在吉林省打造“高新衛星城”。在長光衛星公司成立后,吉林省政府于2015年12月印發《吉林省衛星及航天信息產業發展規劃(2015—2025年)》,加快推進衛星及航天信息產業發展。可以說,不斷擴大合作領域、創新合作方式是長光衛星公司的最大特色,其形成的研企協同模式不僅為國家和社會提供了高質量遙感信息服務,也為我國航天產業的發展和創新提供了新的動力和樣板。

2. 央地協同模式

央地協同是以中央企業為核心、以政府為聯絡人,通過政府協調聯絡產業鏈上下游企業,放大中央企業產業鏈“鏈長”作用,進而構建地區產業優勢的發展模式。該模式圍繞新質生產力的引領性,通過形成央地共同體實現了中央企業同地方政府的激勵相容。具體來看,首先政府需要明確地方優勢特色產業,并將中央企業確定為產業鏈“鏈長”。其次,政府制定地區產業發展戰略規劃,通過協調地區內相關企業形成產業集群,初步構建起以核心企業為鏈主的特色優勢產業鏈。進一步,政府需要放大中央企業的“鏈長”效應,通過政府協調的方式吸引外地企業同本地企業開展合作來提升產業鏈韌性,在此過程中,中央企業盡可能在本地同外地企業開展合作,構建中央企業與地方政府的政企共同體,實現中央企業做大做強與地區經濟發展的激勵相容。最終,將原有央地關系矛盾的外部性內部化,形成利益共同體,進而實現地區產業結構升級與中央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協同共進。[22]

當前,東北地區中央企業圍繞產業鏈、供應鏈協同,在積極發揮產業鏈“鏈長”角色的同時,與民營經濟也進行了一系列協同合作,其中發展最為突出的當屬一汽。首先,吉林省發布《新能源產業高質量發展戰略規劃(2022—2030)》,提出到2025年形成以一汽為核心的100萬輛新能源整車規模的產業體系,初步建立起東北地區的新能源產業鏈,并帶動電池、電機、電控和軟件等關鍵配套項目的落地,最終構建一個規模達3 000億元的新能源汽車產業生態。接下來,為在東北地區建立新能源汽車動力電池的戰略基地,并加快周圍省市和全國使用綠色技術,一汽與比亞迪合作圍繞新能源汽車及零部件、綠色儲能等領域,通過成立一汽弗迪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展開定點專項合作。在選擇戰略合作伙伴時,國內多家新能源電池制造品牌愿同一汽在技術交換、產能布局等領域達成協議,但多數意向合作企業不僅要求掌握絕對控股權,更強調要將新成立的生產線布局在自身企業周圍,方便技術轉移和人才吸引。在吉林省政府協調與一汽集團著力爭取下,一汽選擇同承諾在長春成立新公司的比亞迪展開合作,成立一汽弗迪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目前新公司已經投產,預計能滿足60萬臺電動車型的動力電池配給,并實現200億的年產值。總之,一汽與吉林省政府形成的政企共同體,通過將企業與地方發展的外部性內部化,有效實現了在地央企與當地政府的激勵相容,不僅幫助一汽構建了完整的新能源生態體系,還大幅促進了本地相關產業的并聯式發展。

3. 政企協同模式

政企協同是以政府為設計者,通過頂層設計與產業規劃,定向招攬符合地區發展特色的各類資本入駐,通過改造傳統產業、提升優勢產業競爭力來實現產業結構升級的模式。其中,政企協同模式的重點在于強化新質生產力滲透性,特色產業的全鏈條引進以及政府的高協調成本是其顯著特點。這是由于政企協同模式主要出現在產業基礎不完善且產業類型單一的經濟落后地區,政府若想構建完整的產業鏈必須協調眾多企業才能吸引產業鏈相關產業一同進入,造成較高的協調成本。具體來看,首先政府需瞄準自身資源稟賦特點,整合地方要素資源形成合力,構建起適合自身發展的特色產業平臺。接下來,通過政府協調國有企業尤其是中央企業布局本地發展,形成基本的產業發展根基,并以此為前提,吸引相關民營企業投資參與。在此過程中,政府必須將整個產業鏈的基礎環節全部引入,因此該模式尤其強調政府在產業發展中的核心引領作用。最后,政企協同模式可概括為通過政府搭臺、央企引領、民企參與,進而形成全鏈條、集群式、全方位產業支撐的發展模式。

以通榆縣為例,通榆縣位于吉林省西部,其地形以平原和沙漠為主,自然條件較為惡劣,產業結構相對單一,曾是東北地區著名的貧困縣。早期通榆縣政府支持當地電商企業探索縣域電商發展之路,通過成立“電子商務發展中心”引進和培育電商企業發展,并和國家能源集團、中國華能集團、中國電子科技集團、中國鹽業集團等眾多中央在榆定點扶貧單位展開合作。在此基礎上,通榆縣吸引了大量民營資本入局通榆縣電商產業,推動傳統的初級產品加工轉型為農業深加工的產業模式,從而實現了從國家級貧困縣到區域強縣的轉變。在認識到這種政府、央企、民企相互協同的產業發展模式的巨大收益后,通榆縣進一步依托其得天獨厚的風光資源優勢,先后引進了東方電氣、遠景風機等大型項目,構建了以“華能”為龍頭的清潔能源開發百億產業集群和以“三一”為龍頭的風電裝備制造百億產業集群,同時還簽約了100億元的京東產業新基建戰略合作項目,進一步帶動了本地傳統能源企業產業轉型與技術變遷。經過多年不懈努力,通榆縣形成了風電設備的整機和配套電機、葉片、塔筒等全產業鏈的研發、制造和運維服務體系,實現了風電裝備制造產業集群的全產業鏈發展,現已成為吉林“陸上風光三峽”工程的重要單元。

綜合來看,基于自身體制機制特色和產業趕超規律,東北地區新質生產力形成模式主要強調政府在產業發展中扮演推動者、聯絡人、設計師的角色,實現政府同國有企業、民營企業、科研機構等各類市場主體的有機配合,進而鍛造各類市場主體協同組織、有機互動的生產力組合鏈。

(三)東北地區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的現實困境

盡管近年來東北地區新質生產力相關產業的發展卓有成效,并構建了多種極富自身特色的模式,但仍然存在以下突出問題。

第一,新質生產力形成模式推廣力度有待加強,組織模式創新氛圍還有提升空間。同國內其他地區相比,目前東北地區不僅可供推廣的模式類型相對較少,而且新質生產力的形成模式推廣動力不夠強,這同地區改革創新的動力不足息息相關。東北是我國最早建立計劃經濟體制的地區,也是我國最晚退出的地區,長期以來的計劃決策使東北地區改革創新氛圍還存在擴展空間,需要形成大刀闊斧奮力開拓的勇氣與決心。第二,產學研協同過程中體制機制梗阻仍然存在,特別是人口流失和人才流失問題有待解決。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22年三省合計人口流失38.07萬人,其中大量是高技術人才。第三,政府對各類市場主體的支持配合有待優化,產業鏈創新鏈條的堵點、痛點仍存。這一問題突出表現在創新投入強度不高,沒有充分激發本地區科技潛能,尤其是地區營商環境未能對產業創新形成有力支撐。例如,《中國統計年鑒》顯示2022年遼寧、吉林、黑龍江的R&D經費投入強度分別為2.14%、1.43%、1.37%,遠均低于全國平均水平2.54%。與此同時,根據2020年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發布的《中國省份營商環境評價》,我國七大區域間的營商環境差異顯著,其中華東(61.18分)、西南(55.30)、華北(55.13)、華南(53.96)得分相對靠前,華中(51.76)、東北(48.87)和西北(45.09)則低于全國均值(53.86)。

總而言之,當前東北地區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的現實困境,究其根本在于先進組織模式推廣過程中,有為政府和有效市場的建設有待完善。未來需強化政府同國有企業、民營企業、科研機構間的相互協同,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營造生產力由量變到質變的發展環境。

四、東北地區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的現實路徑

新質生產力的提出不僅為東北地區經濟社會發展指明了方向,也對東北振興提出了新要求。

基于三大典型模式和區域特色稟賦,現階段東北地區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需要充分依靠各類微觀市場主體,從政府與國有企業、民營企業、科研機構的關系入手,在尊重生產力發展規律的基礎上,積極探索有益于新質生產力形成的路徑。

(一)強化國有企業創新引領,發揮央企鏈長職能優勢

國有企業尤其是中央企業在東北的地位重要、作用突出,發揮著技術策源地和國家戰略科技攻關的關鍵職責。國資國企能不能做大做強是東北老工業基地能不能振興的重要因素,而新質生產力是以高技術創新為主要特征,強調科技創新在其中發揮主導作用的生產力。因此,以新質生產力為抓手實現東北振興新突破,要強化國有企業尤其是中央企業的龍頭效應。

一方面,應強化國有企業創新引領作用,做大做優做強國有企業,為東北地區新質生產力的形成和發展提供強勁動力。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是形成新質生產力的主陣地。在戰略性新興產業方面,要強化國有企業科技創新“主力軍”作用,以新能源、新材料、電子信息、航空航天、海洋裝備等具有東北優勢的產業為主攻方向,圍繞打造原創技術策源地,加快創新鏈與產業鏈精準對接,以產業發展和科技創新賦能生產力能級質變。在未來產業方面,相比于戰略性新興產業,未來產業發展不確定性更大,技術創新突破更為前沿。東北地區應注重國有資本的布局優化,充分發揮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的引導作用,瞄準新型顯示材料、人形機器人、復合材料、無人化裝備等具有一定基礎的未來產業,引導國有企業將科技創新和產業發展向未來產業領域傾斜,強化該領域科技水平和產業創新實力,形成“新興—未來”產業間的加速迭代態勢,以新動能培育壯大新質生產力。

另一方面,要健全央企產業鏈“鏈長”機制,將打造產業鏈鏈長融入新時期國資國企改革體系之中,為新質生產力的形成和發展提供產業創新支撐。在戰略性新興產業方面,要依托中央企業強大的科技攻關能力和資金實力水平,結合一汽集團、哈電集團、東方電氣、中國一重等一大批東北地區中央企業的經濟定位和產業實力,在現有國資國企改革的基礎上,牽頭建設產業共性技術平臺,推動中央企業在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產業創新生態培育、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等方面扮演更加積極的角色,為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壯大提供創新內核。在未來產業方面,要瞄準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發展方向,支持中央企業作為產業鏈排頭兵和組織者,明確近期、中期、遠期任務,強化深海空天開發、生物制造、氫能與儲能等東北地區具備優勢且投入巨大領域的前瞻性布局,為未來產業蓬勃發展做好接續儲備。

(二)優化民營企業營商環境,構建區域引資協調體系

隨著東北地區產業結構的不斷躍升,民營資本的技術含量也越來越高,現已成為創新驅動的重要力量。但新質生產力的培育壯大不完全依賴于技術創新、先進設備等生產要素的投入,完善的制度供給與生產力布局優化在其中也發揮了重要作用。就民營企業而言,政府可以從優化營商環境與區域引資協調兩方面促進新質生產力形成。

一方面,政府應積極營造親清政商關系,優化政策性營商環境,營造東北地區新質生產力形成的制度環境。權力清單、責任清單制度,有助于逐一厘清與行政職權相對應的責任事項,營造與新質生產力相契合的營商環境。要實施政府治理“正面清單”制度,嚴格規定政府應當履行的職責和義務,對政府的越位、缺位等政府與市場邊界不清的問題,有針對性地予以約束,為形成新質生產力營造優良政治生態。要實施市場“負面清單”制度,嚴格落實國家相關部門出臺的《市場準入負面清單》,深化基礎壟斷、戰略設施、科技前沿和金融服務業等領域投融資體制改革,推動航天衛星、能源生產、材料加工、重裝制造等重點行業放開競爭性業務,實現增強活力和強化監管相結合,培育新質生產力生根發芽的制度土壤。

另一方面,要注重生產力布局優化,構建區域引資協調體系,引導生產要素在更大范圍有序流動、優化組合和高效集聚。從東北地區全局來看,必須深入推進哈長沈大一軸戰略,通過政策協同、產業協同、創新協同開創東北招商引資新局面,形成東北全面振興的整體合力。從樞紐中心城市來看,要著力構建起以沈陽為中心的全國先進制造基地,以大連為龍頭的重型船舶制造產業鏈,以長春為核心的新能源汽車產業集群,以哈爾濱為主體的生物制藥中心,依托自貿區和試驗區,引導各地結合自身優勢產業引進各類非公有制資本,將東北地區打造成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基地。從重要節點城市來看,要推動各衛星城市圍繞各自優勢產業與中心城市實現結構互補,支持邊疆地區吸引氫儲能源、風光發電、數字能源等未來產業相關的民間資本進駐,減少重大戰略性科技研發的重復投入,加快推動新質生產力的形成和發展。

(三)加大科研機構人才支持,推進研發過程簡政放權

生產力是一個包括勞動者、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的復雜聯動系統,而勞動者是其中最重要、最活躍的因素。加大科研機構人才支持,推進研發過程簡政放權,是東北地區提升科技實力的重要舉措,也是形成新質生產力的重要環節。

一方面,要加大科研機構人才支持力度,通過打造人才流入東北的“強磁場”來推進生產力水平躍升。在人才流入機制方面,要立足東北地區發展實際,以市場為導向,以“質”為核心,實行緊缺人才清單制度,靶向招攬一批“高精尖缺”創新人才和團隊。在人才激勵制度方面,要對接國家“科技創新2030—重大項目”,強化光刻機、重型燃氣輪機、醫學影像設備元器件、航空鋼材等國家重大科技任務的制度激勵,通過“揭榜掛帥”“賽馬”“立軍令狀”等方式廣發技術攻關英雄帖,讓廣大科技人員樂于科研、勇于創新。在人才發展環境方面,不僅要從物質維度健全生活配套政策,在引進資金、住房交通、戶籍變更等諸多方面為人才提供全方位支持和保障,還要深化知識產權保護改革,發揮好沈陽、長春、哈爾濱等地知識產權法庭的示范引領作用,提升創新人才的獲得感和歸屬感,把支持人才全面發展納入到實現東北振興和新質生產力形成的進程之中。

另一方面,要推進研發過程的簡政放權,切實為科研人員“松綁減負”,最大程度釋放科研機構創新活力。首先,要積極搭建數據共享和信息溝通平臺,整合各地區、各部門數據資源,優化審批流程,簡化審批材料,縮短審批時間,為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營造良好的科研環境。其次,轉變政府科技管理職能,加快組建東北地區新能源、智能網聯汽車、軌道客車、生物制藥、裝備制造等國家級產業與技術創新聯合體,協助市場精準匹配核心產業科技創新供求,推動產業鏈創新鏈深度融合,加快科技成果向現實生產力轉化。最后,東北地區的科研經費主要以政府和國有企業投入為主,缺乏民營企業、民間組織和個人等各類市場主體積極參與的政策保障機制。必須以市場為導向,依托哈爾濱工業大學、吉林大學、東北大學、中科院長春光機所等高校科研院所建立創新創業平臺,通過投融資平臺建設來強化資本與研發相融合,推動重點產業創業孵化集聚,為各類創新人才和創新團隊提供堅強資金保障。

總之,東北地區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培育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既要強化國企創新引領,發揮央企鏈長職能,又要優化民營經濟營商環境,協調引資過程中的生產力布局,還要加大科研機構人才振興支持力度,推進研發過程簡政放權,努力使新質生產力在新時代東北全面振興、全方位振興中更好發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