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際翻譯視角下中國傳統文化的國際傳播研究

張胤玲 華中農業大學外國語學院

抖音短視頻博主李子柒通過短視頻傳播中華傳統美食和民俗文化受到了廣泛的關注，基于此，現以李子柒短視頻為案例，從翻譯學角度出發，以羅曼·雅各布森的符際翻譯觀為框架，嘗試結合符號學分析李子柒短視頻中所展現的文化符號和翻譯效果。從李子柒的短視頻中可以看到她使用了大量的非語言符號，通過圖像化的方式傳達出視頻所蘊含的文化意義，這種語言符號使用較少的方式使得跨文化傳播中語言不通而導致的文化理解偏差得以減少，李子柒的成功為跨文化、跨語言以及跨思維交流提供了新思路。

李子柒抖音短視頻的播放量基本上都在1000萬次以上，最高的可以達到9000多萬，位于TikTok中國區個人頻道播放頻次榜單的前列。2021年，李子柒以國際茶日推廣大使的身份參加了國際茶日活動。通過個人敘事的方式，李子柒成功地打開了國際市場，促進了中國傳統文化在海外的跨文化傳播。本文從符際翻譯的視角出發，嘗試從翻譯學以及符號學的角度對李子柒短視頻中所展示的文化符號和所達到的翻譯效果進行深入分析。

李子柒短視頻的文化傳播研究現狀分析

從研究主題來看，自2019年開始，國內外眾多研究都以跨文化傳播路徑和策略為主題，通過李子柒的抖音短視頻進行跨文化傳播分析，同時結合目前我國跨文化傳播過程中存在的不足和短板，總結了文化傳播的創新途徑。從傳播策略來看，李子柒短視頻的主題、視覺以及聽覺等鏡頭語言達到了理想的傳播效果。李子柒正是憑借短視頻中符號的意義實現了文化傳播，如果從科學性的角度來分析，其短視頻包含了經濟學、中國語言文字學以及文化學等內容，總之，李子柒短視頻中的文化傳播存在跨學科和綜合性的特征。

李子柒短視頻的符際翻譯分析

互聯網時代，大量圖像符號涌入人們的生活，數字技術的高度發展為動態圖像的生產和傳播奠定了一定的技術基礎，同時，個性化的視覺符號也為短視頻平臺的發展奠定了一定的基礎。傳統意義上的語內翻譯和語際翻譯已經無法滿足當前翻譯的需要，但是符際翻譯可以基于多維互動中的交際意義來分析，即讓李子柒短視頻形成一套自己的“語言”，觀眾可以通過這種“語言”很好地理解視頻所傳達的文化內涵。

李子柒短視頻中中國古典文化符號的構建

短視頻或直播被視為主觀的視覺媒介，是天然的文化載體。本章節以李子柒2021年在抖音平臺上發表的“一花一茶”系列短視頻為例，重點分析該系列短視頻對中國傳統文化符號的構建。至今為止，該系列短視頻的播放量超過了9000萬，點贊數超過了182萬，播放量在抖音平臺位于前列。

李子柒短視頻的語言符號分析

從李子柒“一花一茶”系列抖音短視頻所呈現的內容來看，視頻中對語言符號的使用寥寥無幾，僅使用了零星的字幕和對白，字幕和標題構成了書面語言，人物對白有普通話和西南官話。

從李子柒短視頻的構成元素角度進行分析，可以發現李子柒的視頻大多以烹飪為主題，兼以手工等內容。觀看她的視頻我們不難發現，李子柒的家就像是田園風格與中式復古的糅合：廚房是中國農村典型的樣貌，烹飪時用的柴火是從山上砍伐下來的，案板是一坨樹樁，家具多以竹木作為原料，餐具更是豐富多彩，藤編的、竹制的、原木的，應有盡有。她本人的打扮也多有中國風元素。李子柒的姓名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成為一種視覺化的文化符號，代表了一種展現“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風光的視頻拍攝風格。總之，李子柒短視頻的拍攝方式極具個人特色。作為文化符號的“李子柒”的主體身份也是雙重性的，一方面，她通過個性化的記敘手法構建了一種個性化的生活方式；另一方面，經過官方媒體的對外宣傳，其短視頻在一定程度上塑造了一個中華傳統文化推廣者的形象。

從有聲語言符號來看，李子柒短視頻中未采用目前普遍流行的畫外音，而是將同期聲作為有聲語言符號，這些同期聲包括大自然中的鳥語、水聲、風聲，此外還有烹飪時的聲音，類似于國外流行的“ASMR”，其呈現出一種特定類型的聽覺內容，能夠給人帶來一種輕度的、舒適的刺激感。從李子柒的短視頻中我們不難發現，其聽覺內容大部分來源于日常生活，如咀嚼聲、樹葉沙沙聲、喝水聲、切菜聲，甚至某種噪聲，如“塑料揉搓的聲音”都可以成為聽覺素材，這些聲音豐富了視頻的表現形式。雨水滴答聲、谷物傾倒聲交織達到了ASMR的效果。其中，木柴燃燒的聲音更是將有聲語言符號的作用發揮到極致。在西方文化中，燒柴取暖被視為一種情感符號，蘊含著一定的文化意義。而李子柒短視頻中類似聲音的應用，與西方受眾的聽覺審美相契合，不僅能滿足受眾的情感需求，而且能夠拉近與受眾的心理距離。

從文字語言符號來看，李子柒短視頻的簡介對“春節”的概念重新加以詮釋和延伸，突出了中華民族傳統習俗的鮮明特點。例如短視頻簡介中的“花生瓜子糖葫蘆，肉干果脯雪花酥”把短視頻中的特色零食、小吃充分地展現出來，置辦花生、瓜子、糖葫蘆等年貨是春節的一種習俗，蘊含著特殊的民族意義，這種語言文化符號容易被中國觀眾所識別。李子柒短視頻中的文字語言符號并不多，而且均采用漢字，呈現出直觀性、圖像性視覺結構的特征，具有審美功能。與此同時，李子柒在短視頻中還強調了中國元素，在不影響短視頻觀感的同時，實現了中華文化的傳播。國外觀眾難以理解短視頻中的文字符號，這是因為其缺乏中國傳統民族文化知識，例如其在觀看視頻時很難直接將“慶祝新年”和“糖葫蘆”關聯起來。因此，一些國外網友會對李子柒短視頻中的文字語言符號進行翻譯，為其添加外文字幕，構建起一個新的文字語言符號體系，這不僅彰顯了李子柒短視頻在文化傳播中的重要性，而且體現了國外觀眾對中華傳統文化的喜愛。

在圖像語言符號方面，李子柒短視頻中制作完成的任何一種零食都會有一個具有特色的擺盤鏡頭，呈現出動靜結合的完美畫面，整個視頻畫面有對應的中文字幕和圖像符號，最終得以被國外網友更加客觀、直觀地翻譯，即通過成品圖像，更好地替換英文字幕翻譯，即符際翻譯。

除上述提及的語言符號外，李子柒短視頻還包含了一些相對特殊的語言符號，也就是人物之間的對白。其短視頻中絕大部分對白采用的是西南官話，這些對話也成了短視頻背景音樂的一部分，這些對話能夠幫助觀眾理解視頻中人物的動作，同時使視頻形成了本土化、區域化的特征。

在多種語言符號的作用下，西方觀眾即使聽不懂人物的對話，不了解人物的心理活動，也完全可以用心感受視頻所呈現出來的富含濃濃的鄉土韻味的文化氣息，例如Tiktok上西方觀眾的評論“雖然聽不懂漢語，但看上去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和怡然自得的心境”。

李子柒短視頻非語言符號分析

非語言符號可分為聽覺非語言符號和視覺非語言符號。李子柒在“一花一茶”系列短視頻的拍攝過程中大量應用了聽覺符號和視覺符號，觀眾的多種感官因為非語言符號的應用得到了充分的調動，短視頻的感染力與影響力得以增強。

人物作為抖音短視頻中一切活動的中心，不僅是動作的發出者，也是動作的接受者。人物的不同衣著可以給觀眾帶來不同的第一視覺印象，衣著除了表現主人公的性格外，還能體現出其身份。李子柒在視頻中展現出的人物形象有著鮮明的個性，雖然從外表看其衣著樸素，但是十分干凈整潔，并不花里胡哨。李子柒在她所拍攝的其他系列的短視頻中展示了如何用葡萄皮給布料染色，還將染色后布料制成了連衣裙，可見，短視頻可以采用基于視覺傳達的藝術設計理念，將兼具實用性和藝術性的視覺符號全面展示出來。在“一花一茶”系列視頻中，我們可以看到李子柒身著靛藍色服飾，完成了采摘茶葉、炒茶等一系列工序。她的另外一段視頻展示了傳統的四川蠟染的過程，并將染色后的布料制成了衣物被套等生活用品。可見，靛藍色對李子柒拍攝的視頻有相對特殊的意義，一方面，這一色彩直接呈現出一個心靈手巧、優雅寧靜的女性形象；另一方面，這一色彩體現了李子柒對傳統文化的傳承，李子柒在拍攝短視頻的過程中利用視覺傳達展現出了一定的藝術性。樸素的衣物、鞋子除了展示了李子柒勞動人民的身份，還讓她更加有靈性、接地氣。

除了最基本的人物活動，李子柒短視頻中還運用了大量的空鏡頭，她的短視頻展現出動靜結合的優美的自然風光和大量小院里的動植物圖像，不僅如此，她在烹飪時使用的各種小巧精致的器皿等物件也使得視頻更加有意境。這些元素同樣是鏡頭聚焦的核心，這些非語言符號凸顯了自然風光的和諧美麗以及原生態的古樸之美。語言所蘊含的藝術之美必然是含蓄、幽靜的，而圖像的藝術審美方式則具有一定的直觀性與客觀性，從語言藝術到數字圖像這一審美方式的改變體現了視頻個體性的增強。從李子柒的視頻中，觀眾可以感受到數字圖像的直觀性和第一視角所產生的沖擊力。可見，視覺符號必然可以精準有力地表達李子柒短視頻的內涵，即天地合一、知行合一以及道法自然、入世出世的心境。

此外，聽覺符號也是一種輔助符號，是抖音短視頻中重建和構成鄉村生活的元素。第一，李子柒視頻里的背景音樂都是無歌詞的輕音樂，且融入了我國的各類傳統古典樂器，空靈而不張揚，普通而不乏味，令人心情愉悅且能夠得到放松；第二，整個背景音樂大部分采用的是自然聲和人聲等立體聲，不僅清晰還十分生動，進一步拉近了屏幕前觀眾和視頻中主人公的距離。另外，視頻中時有時無的嬉笑聲、潺潺的流水聲和樹葉婆娑聲，以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雞鳴犬吠聲，也讓觀眾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由此營造出鄉村生活的美好圖景，從聽覺上強化了觀眾對于視頻中圖像的印象。

李子柒短視頻民俗文化氣氛的構建

除了上文所提及的語言符號和視聽符號外，李子柒的視頻還呈現了兩種具備中國傳統文化特色的文化習俗。視頻中有一幕是李子柒緩慢走入房屋中，竹子編制的桌子上擺放著水仙花、切好的蘋果和掰開的橘子，此處李子柒專門給了這些物品一個特寫鏡頭，展示了中國傳統文化中“歲朝清供”的傳統習俗，表現了中國人在日常勞動生產過程中對美的感知力和對美好生活的捕捉與提煉。

李子柒鏡頭下的“歲朝清供”也表現出了視頻的主題意義，即日常鄉村生活中所記載的美好的、富有詩情畫意的辛勤勞作。同樣，在視頻中可以看到李子柒和奶奶一起包裝牛軋糖，在糖果表面的糖紙上可以看到“福氣滿滿”這一吉祥話，糖紙上還印有豬這一動物，寓意了新年（2019年）的到來，以及對新年的美好期待和長遠的愿景，表達了祖輩和晚輩之間相親相愛的情感，體現了尊老愛幼的中華傳統美德。

事實上，與同類型（以生活或美食為主題）的短視頻博主相比，李子柒鏡頭下的鄉村生活遠離了喧囂的城市和粗糲的城區景象，飽含著一種田園化的生活氣息，如同陶淵明所著的《桃花源記》中令人難以捉摸的桃花源，不僅清幽寧靜，還富有詩意，這種文化氣息通過視頻的形式將中國傳統古典文化的精髓凝聚起來，通過現代化的互聯網技術進行傳播，成為短視頻平臺的熱門主題。當下，高效率和快節奏的后工業化城市生活讓人們面臨著“饑不擇食”的心靈危機，人們渴望返璞歸真，對鄉村的泥土氣息充滿懷念與好奇，人們對古樸且簡單的生活方式滿懷期待，期待著有一天能像李子柒視頻中展現的那樣，從忙忙碌碌的生活中解放自己的心靈、生命，獲得自由，在這一層面上，李子柒的短視頻同眾人的期望不謀而合。

通過對李子柒短視頻的分析，可以發現短視頻要想獲得更好的對外傳播效果，就需要借助符號在跨文化交際中的共情性、可交流性以及可視性特征。將語言符號作為短視頻的主要表征，才能把語言符號的優勢與作用發揮到極致，進而增強短視頻的傳播效果。同時，短視頻可以利用藝術化的圖像達到更好的傳播效果，將圖像當作文化的載體，以更加直觀的方式對中國傳統文化進行展示，才能使海外受眾構建起對中國鄉村文化的印象。基于跨文化傳播的視角，在短視頻中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飲食文化和民俗文化反映出來，是文化傳播的一個重要途徑。李子柒在短視頻中充分展現了我國的日常飲食和民俗，向國外觀眾展示了我國的傳統文化及民俗風情，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李子柒的成功為中國文化的傳播帶來了啟發，在中華文化傳承中，需要重點發揮網絡社交媒體的外宣作用、傳播作用，使用個性化的敘事方式，立足于實際，在網絡平臺進行推廣，將抽象且復雜的文化元素轉化為具體且可感知的文化符號，最終消除文化偏見，促進中華文化的進一步傳播。